哥舒夭娘不由瞠目结舌!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代王妃

[更新时间] 2012-06-27 21:58:48 [字数] 4217

宴到中途,代王妃见席上人都有了几分醉意,连带元秀也喝了几盏土窟春,面上泛出艳色,她趁机问道:“九妹若是喝多了,趁你三嫂忙着,不如我陪你去休憩下?”

“也好。”元秀酒量不大,但也能喝上几盏,只是极易颜酡,这会却还是清醒的,但听代王妃话中之意似乎有话要说,心里有数,便趁势起身,这时候长孙明镜在略远的地方招呼着,昌阳公主与和静郡主两个行着酒令,旗鼓相当,正喝得兴高采烈,却没有注意到她。

因陶景年在偏厅休憩,代王妃对齐王府的地形极为熟悉,便沿着有屋檐遮蔽的回廊,到了距离正厅有段距离的一处水阁,这水阁四面透风,挂着淡青色仿佛烟雾般的烟罗纱,地方不大,但因临水,虽无冰盆,倒也清凉。

代王妃令跟着两人的侍者都留在阁外伺候,笑着挽住元秀的手道:“咱们两个说几句私房话罢。”

“便听二嫂的。”元秀笑了一笑跟着她进了水阁,两人在临水的那一面坐了,代王妃略顿了一顿,便道:“我素来知道九妹聪慧,因此也不绕圈子了——南风那孩子委实不堪造就,当初也是为了这个缘故,他的父母才想着法子,托人把他送进了神策军中,本以为有军规约束,何况袁统军素来沉稳,哪里想到这一回袁统军虽然是一片好意的抬举他,却不想他自己不争气,胆大妄为,冒犯到了九妹头上,按理说,我虽然姓崔,但进的却是李家门,自然是站在妹妹这边的。只是…”

代王妃苦笑了下道,“若是崔家旁的孩子,我定然是没脸来与九妹说这一番话,这南风他自小得了太妃的眼缘,这些年来就是鋆郎在太妃面前也才能比上一比,老太妃年纪大了,难免更加注重子嗣,原本是想亲自进宫求一求九妹的,只是想着等九妹怒气平息些,谁想九妹如今却又忙了起来,因此并不敢特特前去打扰,趁着今儿三嫂作寿,太妃让我把这番意思带到。”

元秀眯着眼,淡淡笑了一笑,崔南风与冯腾的事情可大可小,更何况里面还夹进了一个卢家二十六娘,那就更复杂了,代王妃说什么崔太妃在元秀回长安后没有立刻进宫拜访是因为想等她怒火略消全然是借口,恐怕是因为宫里传出中宫和华妃双双有孕,三位芳仪里面一个有伤,一个要抚养皇子,还有一个进宫时日尚浅资历不足,因此皇后说动了丰淳让元秀代为执掌宫务,崔太妃这才急了——先前的郑美人小产事,元秀还只是受托付彻查这么一件事,博陵崔家在宫里没有妃嫔,他们倒也不怕因此烧身。

可中宫之权却不一样——别瞧只是打理六宫,长安各家的关系千丝万缕的,旁的不说,卢家二十六娘与宫里的卢芳仪可不就是同族的堂姐妹?

而且此事也叫长安更加清楚了元秀公主圣眷之隆,是远胜其余诸位公主的,崔太妃虽然是博陵崔氏出身,又有亲子代王,可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了深得兄长重视的元秀,可崔南风虽然不争气,到底是太妃疼了多年的子侄,因此仍旧是让代王妃过来开了口。

想到方才才进正厅、长孙明镜去迎琼王妃时凑过来的冯氏,大约就是崔南风的母亲了,也是冯腾的姑母。因那崔氏态度冷淡,加上元秀没有彻底了结崔南风与冯腾之事,本就为了崔太妃这一支,那冯氏未免有些不够看,因此接下来都不曾理会她们,想来也是代王妃见冯氏几次献殷勤都被元秀冷落,这才不能不亲自出面。

这么说起来,王子节将宫权交到自己手里,也不一定全是因为丰淳为了借此可以名正言顺的拖住自己,还有她本身借丰淳这个打算顺手推舟之意——若如今宫权还是王子节打理着,崔太妃要为崔南风说情,昭贤太后已经去了,崔太妃少不得要寻王子节迂回,王子节把宫权这么一交,却是避过了这么个两面不讨好的差事。

“二嫂刚才也说了,虽然二嫂是姓崔,可进的却是我李家之门。”元秀想到此处,淡然道,“说起来太妃也是我李家的人呢,却不想对崔家一个子侄到比本宫还要亲近些?”

代王妃听她这话便知道元秀没有轻易放过的打算,心头一紧,勉强笑道:“九妹这话说的,太妃疼爱南风也只是因他自小长在膝下罢了,论身份论亲近他又怎么能与九妹比?只是太妃听说他被袁统军点名陪九妹去了紫阁别院,在别院里时言谈无忌惹了九妹不高兴,上一回受了军棍回到家中一直极为彷徨的,太妃见他整日里担忧得罪了九妹,又听说不是什么大事,想着九妹一向最仁善大度不过,便想叫我来与九妹代他赔个礼——怎么竟不是他说的那样吗?”

元秀听她立刻为代王府找了退路,不动声色的道:“仁善大度或者不敢当太妃之赞,不过太妃与二嫂想来也是清楚,本宫自幼丧母,是昭贤太后抚养长大的,昭贤太后在世时尝言本宫生母文华太后在世之时宽柔待下、深得六宫拥戴,因此以其警戒本宫,本宫自认不能与母后相比,但也不至于失了昭贤太后一片冀望之心,总也不能算是不讲理之人,二嫂你说可是?”

她这么问了代王妃当然没有摇头的余地,略赔了笑道:“九妹说的对极了。”

“既然如此那么二嫂今儿过来寻我,我却也不能说一说我的委屈了。”元秀冷笑了一声,“打从当年高祖皇帝定都长安起,咱们李家的女儿自来过的是什么日子,想必二嫂也清楚,就是二姐是个贤惠的,可也从来不失皇家气度!”

代王妃脸色微变,元秀连皇家气度都说出来了,看来这事显然难以善了,她不禁后悔起来听了崔太妃的话过来说这个情,崔南风虽然也是她的堂弟,可又怎么能和自己亲子相比?李鋆是世子不假,但受重视的宗室与不受重视的宗室过的日子可是两样的,更何况如今的李鋆和丰淳的子嗣已经是隔了一层了,更遑论再继续下去?原本代王妃对这件事情就有微词——本朝对帝女一向娇纵,看一看开国那时候的高阳、太平、安乐,再看看如今的平津、云州,元秀公主虽然没有传出过什么剽悍之举,可这位帝女在宪宗皇帝诸女里面所受到的重视与宠爱,绝对不下于宪宗皇帝陪伴和花费心血最多的平津!

博陵崔再是名门望族,如今又不是士族足以与皇族一较高下的魏晋之时,本朝高祖和太宗皇帝起兵时或者还受过诸家的帮助,那时候五姓七家的确非同一般,但是也因此招忌——高宗皇帝并武周这两位在位的时候,五姓七家并开国几家望族,如罗氏、长孙氏、杜氏、韦氏、裴氏…哪个不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寻着机会收拾?

更何况崔南风在崔家绝对没有优秀到了足以让家族冒着得罪公主的风险保他了!

崔太妃侍奉宪宗皇帝多年,诞有代王,又平平安安的等到了宪宗皇帝驾崩,被代王接出了宫做太妃,安享晚年,可见不是不精明的,可这一回也太糊涂了!

代王妃在心里埋怨着崔太妃,她与代王结缡多年,虽然王府里面姬妾不少,却一直深得代王尊重,连崔太妃待她也是客气的,自然也不是个没用的,听出元秀不愿意就此作罢的态度,又见元秀的意思,崔南风惹的事情还不小——崔南风自小受崔太妃喜爱,因此养就了纨绔的习性,他又和代王世子年纪差不多大,太妃喜欢他,难免也有些冷落了自己的嫡亲长孙李鋆,代王妃嘴上不说,心里总有些不以为然,崔南风仗着崔太妃的喜欢,在外面惹事的次数也不少,每次惹了事情若没有旁人为他收拾,便只管到太妃面前一顿哄,太妃就要打发了代王替他善后,因此代王妃听了元秀的话,倒觉得崔南风这回定然也是将大事说小了。

想到本朝历代以来公主们的举止为人,代王妃就感到了一阵头疼,早先中宗皇帝宠爱女儿安乐公主,安乐公主拿着拟好的圣旨过去,蒙了中宗皇帝的眼睛使他用玺,中宗竟是笑着依从——丰淳或者不至于这般宠爱元秀,可为了胞妹收拾一个毫无功名的纨绔弟子,这对于皇家来说实在太简单了!

而元秀公主到这会都不见动作,也不见朝中今上对崔家以及代王府有什么偏向,照代王妃来想,要么就是元秀全然不在意,因此劝说了今上当作从未发生过,要么,就是元秀不动则矣,一动…代王妃定了定神,微笑着接口道:“九妹的性.子做嫂子的哪里还不知道?你最是明理懂事的,这都是南风不好,原本他从小都是个老实的孩子,因此老太妃与我也一直相信着他,只当不是什么大事,谁想到他却全是胡诌呢?只求九妹念着老太妃受他蒙蔽的份上莫要计较,我回去定当仔细禀告老太妃。”

代王妃一口一个老太妃,其中暗示之意不言而喻,话语之间更是全将责任推给了崔南风一人,甚至连崔家都撇了开去,显然是告诉元秀,愿意将崔南风交出来平息她的怒火了。

代王妃这么说时甚至心里暗松了口气,崔南风在崔家的地位完全是因为他最得崔太妃欢心,真正论起能力才干那绝对是倒着数的,这么一个郎君,若是没惹出大事来,留给太妃逗个趣儿,也算是代其他人尽一尽孝了,如今居然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交他出去平息事情,总比被全部牵累的好——博陵崔氏这一代的崔南熏,那才是有指望振兴崔家的人。

如果为了这个崔南风影响到了崔南熏,代王妃才要扼腕了,怎么想,交出崔南风,对代王府与崔家都是一件好事,代王妃连崔南风到底做了什么都不想听了。

元秀淡然一笑:“老太妃被二哥接出宫的时候我年纪尚小,在宫里时与太妃见的次数也不多,但太妃一向心肠软…”她话中不信之意很是明显。

代王妃赶紧笑道:“九妹说的是,不过老太妃虽然心肠软,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九妹只管放心!”

“说起来,早先在紫阁别院里袁别鹤告诉我这崔南风的名字时,我还奇怪了下,只因当初在还没去终南山前,听宫里说八姐在蓬莱殿上是留意过一个博陵崔家子弟,说是极为出色叫崔南熏的,同在长安又名字如此相似,还问他莫非可也是博陵崔家子弟?”元秀悠悠说道,“袁别鹤说了是,我想着既然那崔南熏在长安风评不错,何况博陵崔家的子弟家声自来就不错,因此便一直挑他与冯腾在身边做侍卫,也是以为他们是个好的,如此看来却未免太叫人失望了。”

代王妃勉强笑道:“这都是我那族叔太过宠爱他的缘故…”

“听说今年重五曲江龙舟竞渡是崔家得了第一,这些日子忙着我还没有功夫向二嫂道贺。”元秀忽然又提起了一事。

这时候都已经快乞巧节了,重五之节早已过去,她忽然提起来,代王妃愣了一下才要点头,元秀却不冷不热的道:“我还听说当日鋆郎奉了太妃去曲江之畔亲自观看龙舟之赛,还提前包下了曲江边视野最好的汀兰阁?听说那日舟上除了司鼓之人全部都是二哥派人从江南水乡那边请来的弄潮好手?又听说崔氏为了今年这一回赛舟之事还备了重赏?”

她连续三个听说问得代王妃笑容僵硬,勉强道:“这都是为了让太妃高兴一些。”

“孝敬尊上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元秀和颜悦色道,“只是本宫才听了此事时不免有些奇怪——说起来奉了太妃去汀兰阁的是鋆郎,想来汀兰阁也定然是王府包下的,而获胜的弄潮好手也是二哥所请,崔氏只是备了一份赏,怎么赢了的却是崔氏而不是二哥之名呢?本宫才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崔家为了太妃特特费的功夫!”

见代王妃正要说话,元秀却又笑了一笑,换回了我的自称悠悠道:“鋆郎是个有孝心的,想来也是因为太妃平素偏疼着他,这才特特将龙舟挂在了崔氏名下,好叫太妃高兴吧?”

代王妃只得应是,元秀便摇头,轻声道:“只是二哥似乎也姓李?”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十章 卫王李鑫

[更新时间] 2012-06-27 22:56:58 [字数] 3514

元秀先回到了席上,如今正是酒至半酣,长孙明镜今儿请的虽然多半是出身世家望族的贵女命妇,因无男子在旁,彼此又都是熟悉的,此刻也都尽放开来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堂下还有几个胡姬或弹或唱,好几个贵妇正笑着围在旁边议论着什么。

长孙明镜已经换了一身衣裙,连发式与钗环都不一样了,手里捧着一卮酒,面有难色的被几个从前闺中好友围住了讨价还价。

昌阳公主身边也围了一群人,只是因昌阳才下降,还没正式与长安贵妇里走动起来,所以这里面倒大半是宗室中人,和静郡主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看到元秀回来,当先一个世子妃便凑趣要罚她,元秀也不拒绝,笑着举樽连尽三樽,立刻搏得了一片叫好,那世子妃赞道:“贵主果然爽朗,大有我梦唐女郎之气!”

“本宫方才喝时留了些量,若不然也只得求饶了。”元秀笑着道。

与这些人敷衍了一番,等她们散去了,元秀举目一看见云州已经不在了,便推着昌阳问:“十妹哪里去了?”

昌阳方才与和静斗酒连喝了好几盏,她的酒量虽然比起元秀来要好得多,此刻也不免满.面.潮.红,人也有些发晕,元秀推了她两把,她才揉着额角苦笑着附耳道:“她这段时间被罚禁足宫中还不急坏了?如今好容易得了这么一个机会出宫,你说她岂能放过?来得晚去得早,席上露一个面已经算是知礼了,今儿人这么多,难道我还能拉住了她不成?”

“估计那郑纬怕不就在外面等着她呢!”昌阳懒洋洋的道,也不怎么当回事,道,“左右她也不是没人跟着,不要去理她,若不然反而是咱们的不是。”

元秀觉得也是,看她脸上仿佛晕了一层酒晕妆,不免担心道:“你也喝多了些,仔细一会上车晕着。”

“和静比我喝的还要多一点。”昌阳笑着道,“我的酒量我清楚,这几盏不妨事的,对了,六嫂如今可醒了?若是醒了我也该去打个招呼。”

“她啊就在偏厅,你且等一等,采蓝你去看看。”元秀偏过头对采蓝道,昌阳拈了面前一个葡萄吃,低声道:“你方才与二嫂出去说了什么?下面那两个人眼睛灼灼的望着你呢。”

不去看元秀也知道是谁,冷笑道:“那是冯氏与崔氏罢?不要理她们。”

昌阳对这两个妇人兴趣也不大,听元秀这么说了便丢开,只是道:“东平的驸马已经定了下来,钦天监连婚期都算了,云州多半也要下降郑纬,却不知道你如何了呢?”

“七姐难道还担心我嫁不出去?”元秀避重就轻的笑道。

昌阳公主吐了葡萄籽儿,拿帕子擦了一下嘴角才淡然道:“我倒不是担心你嫁不出去,只担心你嫁太远了!”

元秀一怔,昌阳公主看了看她,笑着道:“咦,你忙宫务忙到了这种地步?竟连自己的事情都不关心了?东平的驸马定了之后,云州的驸马外面也多半猜到了,惟独你没有什么消息,论理说五哥最该对你上心才是,因此坊间有人猜测是不是打算将你下降到河北去?”

“真真是胡说!”元秀一皱眉,昌阳却道:“这消息听多了连我都要来问了,若是五哥和你都没有这个意思还是趁早把人定了的好,虽然说这些谣言对咱们也不能做什么,可总这么传着到底打皇家的脸。”

说罢似又觉得语气重了些,复解释道,“你若不愿意远嫁河北,我想那贺夷简若是对你不死心,借此弄假成真,到那时候可就不好了,你也知道,不拘何朝何代,总有那么一群人打着皇家女儿的主意——我不是说旁的,韦相前几个月不是还请求五哥叫你下降到河北去么?”

元秀脸色阴晴一阵阵的难定,这时候采蓝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小声禀告道:“琼王妃已经走了。”

“走了?”两人一起问了出来,“什么时候走了?”

“奴听偏厅里面伺候的使女说是约莫小半盏茶之前,琼王妃说她觉得好些了,想趁机回家,因为当时齐王妃忙得紧,琼王妃便叫她们转告一声,说改日再登门赔罪,这就回府去了,那两个使女虽然觉得就这样让她独自离开不妥,但琼王妃一定要走,也不敢阻拦。”采蓝说道,“她们后来禀告了齐王妃时,琼王妃都出府去了。”

元秀不觉皱眉:“她这么急急的来又急急的走,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会是为了子嗣吧?”昌阳猜测道,“说起来六哥至今无子,王府里面却只有个不怎么得宠的妾侍,从前她还有中宫可以比照,如今中宫有孕了不说,五哥的妃嫔虽然不多可也比王府里多得多了,就算罗美人已去,六嫂上面没有太妃提醒,可五哥如今膝下都有三子,并中宫及韦华妃都有孕在身,六哥膝下竟只有一个庶女,听说还是一直病歪歪的…莫不是为了这个两人有所争执,六嫂才这样的?”

昌阳公主本身与琼王还有琼王妃倒没有什么仇怨,只是当年杨太妃与罗美人在宫里很是斗过几次,何况前不久刺伤了杨太妃、在宫里折腾出所谓刺客之事的老内侍正是从前罗美人的近身侍者,因此如今提到了琼王府的事情措辞虽然还算客气,语气里不免就带上了几分调侃之意。

元秀因为琼王曾与丰淳争位,加上她原本就与李俨见的不多,便浑不在意道:“若是如此就是六嫂不懂事了,说起来六哥待她也不差,怎么这会竟糊涂了?便是寻常人家还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话呢,难道要六哥一辈子守着她将来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吗?”

两人正说着话,长孙明镜面脸赤红的走了回来,但见额上一层薄汗,贴身使女忙拿帕子替她擦了,她坐到了旁边笑着道:“九妹你回来了?方才听人说你出去散一散酒意,我还怕你当真醉倒了。”

“就算醉倒了那也没什么,我与二嫂一块儿去的。”元秀笑着道,“方才使了人去看六嫂,她怎么竟悄悄儿的走了?”

“可不是?”长孙明镜提起此事来也有些轻嗔,“便是不提旁的,她方才脸色还难看着呢,这会就这么走了,当真是让人不放心!”

昌阳这时候看了看下面,便问道:“李七娘没有来吗?”

“她原本要过来的,只是十娘子忽然染了重疾,需要照拂脱不开身。”长孙明镜说着,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眼元秀,元秀却作未见,只是道:“钊郎他们几个可是又跑远了?我在这厅里竟没看过几眼。”

“郎君们都是这样,只要不出王府也不必太过拘束他们。”昌阳说着回头对元秀道,“不过还是把鑫郎叫回来罢,銮郎怎么说也启蒙了,鑫郎年纪却要小些,恐怕他玩过了头反而累着。”

元秀想了一想方才李鑫也不像其他人是玩得开心的,她知道曹才人一向因为王子节无子的缘故惟恐李鑫被她抱走了,所以心下难免惴惴,这份惴惴却又传给了李鑫,虽然同样是皇子,李鑫因着年纪与性情的缘故总是少一份气势,尤其李銮强势,可不要趁着没人看管的时候委屈了李鑫,便道:“七姐说的是,采蓝你去把鑫郎带过来,就跟着我们罢。”

没过多久,采蓝果然带着满头大汗、面色通红的李鑫回了来,他身上是已经换过了一身石青色绸袍,如今也仿佛是水里拉起来的一样,大半部分都湿漉漉的,昌阳看着皱眉,问李鑫身后之人:“你们就是这么看着卫王殿下的?”

“求公主饶恕!”那几人不敢分辩忙跪了下去,元秀脸色也不好看,但见堂下已经好几人注意到那人下跪,还是一捏昌阳的手背道:“咱们去偏厅里说。”

偏厅中因为琼王妃陶景年离开的缘故倒是正好空了出来,昌阳对元秀道:“你且带鑫郎去换一身衣物。”

元秀正要答应,李鑫的贴身内侍便怯生生的道:“可是殿下带来的衣物这已经是最后一套了!”

“你去寻钊郎身边的人,找一找钊郎旧时的衣物先对付下。”不待昌阳公主说话,元秀已经对采紫道。

将李鑫身边的侍者交给昌阳去审问,元秀命采蓝抱着李鑫转到屏风后,放在陶景年躺过的榻上,先替他脱了外袍,却见里面中衣也是湿漉漉的,这时候他脸上却渐渐苍白了起来,元秀心下狐疑,忍不住问道:“你身上这是水是汗?”

李鑫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元秀问了几回他只不作声,最后急了,李鑫竟哆嗦起来,见状元秀只得重新安抚,不多时却是偏厅里的使女先进来,小声道:“贵主,奴方才叫厨下备了些热水,或者请卫王殿下沐浴后再更衣可好?”

元秀看了她一眼:“如此甚好。”

沐浴当然不能也在偏厅,元秀出去和才问了几句的昌阳说了一声,带着李鑫出了偏厅,到了附近一间屋子里,采紫也恰好带着寻出李钊四五时穿的几件看起来还是全新的衣袍过来,道:“齐王世子的乳母说这几件都是只穿过一两回的,且是常服。”

“鑫郎是钊郎堂弟,穿堂哥的衣服有什么关系。”元秀随意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替李鑫掠了掠半湿的发,道,“采紫你进去帮他沐浴,略洗一下也就是了,左右回宫去了还要重新沐浴的。”

采紫答应了一声走进屋中,元秀看了看王府的下人命他们走远,这才低声问采蓝:“你去找鑫郎时可看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銮郎他们欺负了他?”

她单点一个李銮也不是没有缘故的,李佑的性情像盛才人,绝不是会去欺侮人的,而李钊虽然活泼,但年纪也长了,知道事情轻重与身份区别,李鑫再怎么懦弱也是皇子,何况丰淳子嗣稀少,怎么说也是重视的。

相比之下,只有和李鑫同父所出,却因生母的缘故更加强势的李銮,年纪也不很大,做事还达不到不留痕迹,才会这么干。

采蓝摇头:“奴寻到卫王殿下时,殿下正一个人站在花丛边晒着,徐王殿下说劝了几次也没劝回来,只得由着他,就是使了人替他张了伞,殿下也不要。”

“这倒是奇怪了,难道鑫郎故意自己找罪受不成?”元秀冷笑。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十一章 子嗣

[更新时间] 2012-06-27 23:48:39 [字数] 2410

昌阳公主看到元秀领着沐浴更衣后的李鑫走进来只是点了点头,看神色也不见什么,元秀略放了些心,见李鑫仍旧是无精打采的模样,便问:“鑫郎若是困了不如去里面躺一躺,九姑叫采蓝陪你可好?”

“多谢九姑。”李鑫低声谢了,元秀见他没有拒绝,便让采蓝陪着他进去休憩,再看李鑫的随从都垂手站在旁边,到了昌阳下手坐了,估计偏厅宽阔,隔壁正堂上面酒宴的喧哗不时传来,想来李鑫也听不得清楚,便低声问昌阳:“没什么事罢?”

昌阳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仿佛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样,半晌才道:“他那衣服上是水不是汗。”

元秀一皱眉,齐王府里自然是有湖有渠的,顿时看向那几个侍者的目光不善起来,昌阳却摇头:“没有掉进哪里,是被井水浇的。”

“谁浇的?”元秀面上不觉有些怒意,心里差不多已经认定了人,只是对李鑫身边的侍者也是失望无比,李銮固然比李鑫更得丰淳喜欢,可是李鑫究竟也是皇子,他这样公然的欺压弟弟,就是传到了丰淳耳中也是李銮的不是,抚养李鑫的本是曹才人自己,她放在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身边的人却连维护自己主人的勇气也无,元秀一时间不知道是回宫后先斥责曹才人教导无方还是该先召来李銮大骂。

却听昌阳道:“你别想左了,不是銮郎干的,是他自己看到王府里面的人担了水浇花,不知道怎的,跑过去硬抢了瓢浇了一身,然后站在太阳下面晒着——”昌阳公主的语气很是古怪,元秀也不禁愣道:“他自己?”

“方才我好像听他告诉你说想他母妃了,他该不会是为了回宫这么做的吧?”昌阳公主脸色很不好看,“虽然如今鑫郎年纪还小,天家血脉,任性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样却是损伤到了自己的身子——曹才人平素瞧着是个谨慎的人,却怎么这样教导皇子?”

元秀眯起眼扫了一眼旁边几人,低声问昌阳:“当真是他自己浇的?”

“这几个人我分开来问的,说法全部一致,并无端倪。”昌阳淡淡的道,“就算不是,人都是曹才人替鑫郎挑的,居然全部被其他人收买,那曹才人也足够废物了!”

元秀脸色很是难看,昌阳公主一向能干,审问几个侍者只是举手之劳,何况昌阳说的也没错,亲自安排到儿子身边的人居然全部一起背叛,倘若真是这样曹才人也太废物了点,还不如李鑫自己干的呢。

只是李鑫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当真是为了回宫去见曹才人?这又不是生离死别或者是离开多远,不过是出宫来为自己的伯母庆贺一声——说起来丰淳当初把李鑫也加进了到齐王府来的名单,不仅仅是为了不让李銮一枝独秀,也有抬举这个怯懦的次子的意思,旁的不说,魏王因为年幼没有被允许与两个兄长一样一起出宫,还很是懊恼了一番呢!

还是在刚才玩耍时吃了暗亏?

元秀与昌阳都沉默下来,心里不住转着念头,末了昌阳对元秀道:“究竟是你带出来的人,回宫之后你还是先与五哥解释一下的好,好歹也问个清楚。”

“唉。”元秀叹了口气,道,“我理会得。”

“我原本觉得十弟过于静默,如今看来鑫郎还要没有男子气概。”昌阳摇着头道,“曹才人实在是不会养孩子,你若是不怕做这个恶人不如劝说五哥趁此事将鑫郎交给其他人带了吧。”

元秀苦笑道:“究竟是侄儿重要——做一回恶人又怕什么?只是从前倒还好,但现在可怎么给其他人带?中宫与华妃都有了身孕,而赵芳仪自己就有二子,再说就算她愿意抚养我也不敢给她,崔芳仪与卢芳仪别的都好,但就算不提崔芳仪如今的脚伤,她们两个进宫才几天?鑫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没做过阿娘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接下手来的,郑美人与崔、卢是一起进宫的不说,如今人还躺在床上呢!再者,难道给秦才人不成?那也是个没生养过的,还不如继续留在了曹才人身边。”

昌阳想想也是,叹息道:“这可真要命!我倒情愿他是被銮郎欺负了,总好过这样子糊涂!”

元秀也觉得李鑫此举太过不智,虽然如今是盛夏,可是井水四季衡温,幸亏那花匠是提过来的,想是被暑气也浸染得不那么凉了,李鑫虽然是皇室里面养大的,平素也没听说什么灾病,可是毕竟年纪小,阳气未足,这大暑天里一瓢水还是从头顶浇下去…接着又去晒太阳,如此折腾,今晚还不知道会不会发烧?

虽然三十六计里面有苦肉计,可也要看是什么情况,今儿这样的,李鑫若是不喜,或者在李銮那里吃了亏,只管跑到昌阳或元秀身边,难道李銮还敢公然的跑过来收拾他不成?就算是不喜,忍一忍到了宴散定然也就回宫了,难不成还住在了王府不成?

若他当真在这里病了,不宜移动,倒是有可能要住下来了…

这么想着,元秀摇了摇头,叹道:“随他去罢,看他方才倒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等回了宫我仔细问一问。”

昌阳公主复看了一眼伺候李鑫的人,轻哼道:“皇后这些日子对宫务可也太疏忽了些,鑫郎身边的人固然是曹才人安排的,但她这个嫡母总也不能一点不上心啊!”

元秀抿了抿嘴。

…………………………………………………

大明宫里蓬莱殿门窗紧闭,厚厚的帐幔垂下隔绝了外面的暑热,冰盆远远的放在了殿门前,凉意虽然有,但到底闷热,为了怕着凉,王子节穿着夹衣,略一动便满头是汗,杏娘亲自拿着团扇替她小小的扑着风,心疼道:“这样的天气里委屈了殿下了!”

“为了这个孩子就是再难受些也谈不上委屈。”王子节的表情却是欣慰的,她自己一拿帕子擦了下汗水,叹道,“如今我也只求上苍赐我一个男嗣了!”

杏娘好言安慰道:“皇后殿下命格尊贵,定然可以一举得男!”

王子节听了这样的吉祥话只是笑一笑,问她道:“如今家里怎么样?”

“邓国夫人已经回了府里,是二十二郎亲自去接回来的。”杏娘低声禀告道,“另外邓国夫人听说元秀公主不愿意下降二十二郎,很是失望,不过也打算为二十二郎挑选合适的女郎,说过些日子进宫探望殿下时,顺便与殿下说。”

王子节想了一想:“你告诉母亲,下次来时,顺便把剩下的东西带出去。”

杏娘显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有些犹豫:“难道殿下打算接下来不用了吗?”

“若是碍着子嗣怎么办?”王子节反问道,“何况留在宫中,迟早是个证据!”

“难道还有谁敢来搜咱们蓬莱殿?”杏娘诧异道。

王子节闭上眼淡然道:“如今宫权可不在本宫手里,何况今上的性.子你还没摸到几分吗?”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十二章 回宫

[更新时间] 2012-06-28 22:21:13 [字数] 2728

齐王府的生辰宴饮散后,元秀与长孙明镜并昌阳公主告别,带了李佑三人回宫,到了宫中,元秀命采蓝送李佑与李銮回各自所居之殿,却对李鑫道:“你随我来。”

李鑫面色微变:“九姑,不先去见母妃吗?”

“鑫郎是郎君,虽然比銮郎小些,可也是鉴郎的兄长呢,过上两年也是要启蒙随师父上学了,怎么还这样粘着母妃?”元秀因他年纪小,虽然对他今儿做的事情很是不满,却也按捺着性.子慢慢哄着,李鑫究竟软弱,虽然心有不甘,这会却也不多说了。

元秀自是带着他直奔紫宸殿,鱼安源出来迎了她,问道:“阿家可有什么急事?”

一听这话,元秀便知道紫宸殿中有朝臣在议政,便问:“里面都有谁?”

“几位阁老都在。”鱼安源小声道,“张司业并裴尚书有些冲突,大家正在劝和,如今里面扭打成了一团,阿家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不如先在偏殿里等一等?”

元秀略一思索问道:“张明珠如何又与裴尚德打起来了,难道还是为了上回西市那边的胡人之人吗?”

“阿家有所不知,今年因春旱的缘故,虽然重五时候雨水开始充足,各处都有补种,但因之前干旱的缘分想必今年秋收不会太好,而且如今许多田地都抛荒着无人耕种,因此朝中诸公里面有人说这都是因为夷狄胡人前来本朝行商,商贾攫利甚众,引得本朝许多人也去行商,以至于田地荒芜。”鱼安源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以农为本,因此当初郑家郎君之事如今却是越发的闹大了。”

朝堂上面的事情元秀鲜少公然发表意见,如今听了也不禁一皱眉:“本朝开国之时万国来朝,胡狄之人入朝为官拜将者比比皆是,如今还有诸州长官并边镇节度使有胡人充任,旁的不说,河北三镇里面的贺家祖上数三代便是胡人,这是我梦唐泱泱气度,更何况胡商富裕,难道贞观、开元时候我唐人就贫病不成?莫非如今竟有人要以西市之事为借口,打算逐胡?”

鱼安源听出她语气里的恼怒之意,陪笑道:“奴愚钝,也不太听得懂几位阁老之间的争论,只知道如今张司业是坚持认为本朝自定鼎以来视汉胡如一家的,而裴尚书等几位却以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元秀想了一想对他道:“不知他们这番争论今儿可能够有结果?”

“以奴看怕是未能。”鱼安源如实道,“这几日来几位阁老已经是反复争论,御前动手都是第二次了,只是第二日上个请罪折子来也是继续,今儿才开始动手,怕是还有不短的时辰磨着呢!”

“那么本宫先送卫王回大福殿,你告诉大家,今儿卫王有些不妥,若大家政务处置后有暇不如去大福殿探望一二。”元秀想了想道,鱼安源忙答应了,看了看李鑫除了没什么精神外并无异常,便笑着道:“未知卫王殿下何处不适,一会大家若是问起奴也好据实禀告。”

元秀看了一眼李鑫,后者正低头垂目的望着面前的地面,她心里叹了口气,对鱼安源道:“今儿卫王累着了,旁的让大家自己问他罢。”

鱼安源答应了,元秀便也不在紫宸殿停留,重新携李鑫回了车上,吩咐于文融先去大福殿,路上李鑫默默的,但神态却轻松了许多,元秀也不知道曹才人将唯一的儿子养成这个样子做什么,她想了想问道:“鑫郎,你今日往自己身上浇那瓢水究竟是谁的主意?”

李鑫原本轻松的神色不由一愣,元秀见状皱起眉:“是有人教了你?”

李鑫却闭着嘴不肯说话,他正想着这个姑母会怎么来对付自己,元秀盯着他看了一看却没有再说话。

大福殿前曹才人已经等得急了,看到李鑫顿时双眼放光,被秦才人推了一把才想起来给元秀行礼:“鑫郎年纪小,妾身愚钝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导他,今儿给阿家添麻烦了。”

曹才人这番话本是客套,但元秀却淡淡的说道:“才人说的很对,鑫郎今儿确实惹麻烦了,不过最大的麻烦不是给本宫添的,却是给他自己添的。”

曹才人原本笑容满面此刻便全部都僵在了脸上,勉强笑道:“这…都是妾身教导无方,还求阿家饶恕!”说着赶紧叱李鑫,“你都做了什么惹你九姑生气?还不快快与你九姑认错!”

李鑫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低声道:“求九姑饶恕鑫郎!”

元秀瞥着曹才人淡然道:“才人说笑了,不论怎么说你都是鑫郎的生母,他总是叫你母妃的,本宫年纪小不说,至今尚未出阁论起为母之道却哪里与才人能比?只是今儿观鑫郎所行,实在连爱惜自己都不知,因此感到心疼罢了,这又是哪门子的饶恕不饶恕?更何况亲生姑侄,鑫郎如今才多大?就算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本宫难道还会与自己侄子怎么计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