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才人无言以对,脸涨得通红,旁边秦才人勉强圆场道:“阿家这么说了,也确实是曹姐姐的不对,曹姐姐也是心急,只听阿家的话还以为鑫郎淘气了,并无认为阿家气量狭小之意,还望阿家不要放到心里去。”

元秀抿了抿嘴,对采紫道:“回珠镜殿吧。”

如此回了珠镜殿里,采蓝已经回来了,元秀问:“延春殿那边今儿可禀告了什么过来?”留守的霍蔚忙上前道:“回阿家的话,晌午的时候采绿打发人来说了一声,道那边一切都好,让阿家回来了不必挂心。”

“都好便好。”元秀接过郭雪递上来的扶芳饮喝了一口,点头道,“掖庭新挑的宫人可都伶俐勤快?内中可有什么适合代利阳暂掌延春殿的?”

霍蔚笑着道:“阿家莫要心急,如今那些人到了延春殿才一天不到呢,就是这会看着好的总也要继续多看一看,何况这会绿娘守在那里,阿家代中宫执掌宫务之事是六宫皆知的,利阳公主身边的人不用心被打发走也是昨儿的事情,那起子奴婢只要不是昏了头,哪里会有在这会还不勤快些的?”

“你说的有道理,的确是本宫心急了。”元秀偏头想了一想道,“那么让采绿在延春殿再待一待,好生挑选挑选吧,利阳虽然是先帝幺女,可如今也有十岁了,过上几年也要下降,到那时候延春殿不敢说全部带了出去,至少近身伺候的定然是要全部跟到宫外公主府里去的,在宫里还只要打理延春一殿与伺候利阳就行,出了宫,少不得还要打理着公主府的产业,若是不能干不精明的可怎么行?只是那起子太过精明到了奸诈的却也不可留。”

霍蔚笑着道:“阿家说的是,其实照老奴来说先前延春殿里那起子奴婢尤其是伺候利阳公主的乳母真真是昏了头了,按着宫里的规矩宫女自来都要人老珠黄了才能够出宫的,可跟着公主、诸王身边,却是成婚开府后便可随去宫外,到了外面便要灵活许多,求一求情配个人家,以着几位阿家的心善又哪里会不准?指不定还要备一副嫁妆,偏那几个蠢的没这个眼光。”

元秀淡笑道:“如今这几个也不知道懂不懂事?”

“有绿娘在那里看着,想来也不至于太糊涂。”霍蔚道。

元秀便放下了此事吩咐道:“有两件事情你且去打探一下,一件是曹才人素日是怎么教导卫王的,另一件是如今前朝还在争议西市郑纬打那胡人之事,听说竟是被人借题发挥越闹越大,本宫看今上的模样如今也是迟疑不定,所以想知道下来龙去脉。”

后宫干政是大忌,不过本朝帝女插手政事一向不含糊,何况丰淳一向钟爱元秀,霍蔚也不为难,爽快的答应了下来,道:“老奴想阿家才从齐王府回来定然是累着了,莫如休憩片刻,老奴趁此机会去打探。”

元秀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儿乏,点头道:“你去吧。”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十三章 曹才人

[更新时间] 2012-06-28 22:21:29 [字数] 3149

晚膳后,霍蔚还没向元秀禀告先前元秀吩咐的两件事情的结果,鱼烃却先过来了,元秀命郭雪呈了一碗酢浆上来,问道:“五哥可是有什么事?”

“五郎今儿去了大福殿用晚膳,中间看卫王殿下神色不豫,一问之下却是今儿在齐王府玩耍时受了委屈,因此让奴来问一问阿家。”鱼烃先谢了,复将来意说明,这才喝了一小口。

元秀与采蓝、采紫对望了一眼,似笑非笑道:“受了委屈?这话可是卫王说的?”

“卫王殿下一向静默,即使在御前也是不喜多言的,只是曹才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如此。”鱼烃忙放下碗,解释道,“先前听安源说阿家才回宫的时候就带着卫王到了紫宸殿想求见五郎,但因为几位阁老在殿中议事这才离开,不过安源说阿家并没有提到卫王是受了旁人的委屈,因此如今五郎也没有说什么。”

“他今儿在齐王府里自己拿了瓢浇了一下子井水在身上,末了站在了太阳底下晒着,徐王拉也拉不走,这是在齐王府时昌阳公主亲自审问他身边曹才人安排的侍者得知。”元秀淡淡的道,“至于卫王自己,本宫也是问来问去问不出来,所以才想去寻五哥,想着亲生父子,若是不愿意告诉姑母,总也该愿意告诉他父皇的,大约因本宫为他如此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心中恼火,方才在大福殿前便说了几句曹才人,不曾想叫她误会了。”

“原来如此。”鱼烃点一点头,“奴知道了,这便去回五郎。”

元秀命采紫送了他出去,采蓝不免道:“曹才人这是什么意思?”李鑫是元秀带出去的,若在外面受了委屈,元秀这个姑母却没有提更别说出面,如今闹出来现在是丢元秀的脸,何况元秀与昌阳一起审问过了李鑫身边的人,都没有提到他是被旁人浇了水或者是被迫如此做。

曹才人这话不免有点儿颠倒是非了。

“先前皇后掌着六宫的时候可有过卫王不知道爱惜自己的事情?”元秀正好就着这个话题来问霍蔚,霍蔚摇头道:“卫王殿下与曹才人平常固然不如承香殿的三位受重视,但怎么说也是五郎的子嗣,因此尚宫局也从来都不敢怠慢的,正如鱼监方才所言,卫王殿下平时在宫中只是静默了一些,曹才人平素将殿下养的却是颇为乖巧的,听说殿下身边的人都说殿下是个极好伺候的。”

元秀点了一点头:“本宫知道曹才人的意思了。”

“才人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刚刚从殿外送了鱼烃转回来的采紫恰好听见这一句,不免好奇问道。

“今儿在齐王府里的事情固然是卫王自己浇的水,但说起来也怪他身边的人不当心,竟叫堂堂皇子做出这等事来。”元秀冷笑着道,“也幸亏如今是盛暑的时候,倘若是再冷一些这些人活活打死了都不为过!”

采紫顿时恍然:“曹才人是看到了延春殿之事,打着趁机把卫王殿下身边的人也都换走么?这是为什么?说起来那些人也是曹才人为卫王殿下挑选的呢!”

“早些年皇后岂不是一直都想抱养卫王?皇后一直都掌着六宫宫权,曹才人宠爱本就不多,论手腕也去皇后颇远,说是她安排给卫王的人手,谁又晓得这里面到底都有多少人是出自中宫?”元秀眯着眼淡笑道,“如今中宫有了身孕,若是皇子那自然是不会再打卫王的主意,因此曹才人也认为应该可以把这些人都换一批了。”

采紫不免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她位份虽然不是太高,究竟是生有皇子的宫妃,何况如今皇后自己有孕,恐怕对安插在卫王身边的人手也就不那么关注了,毕竟卫王平时也不是很得五郎喜欢。”

卫王非长非嫡非贤,就连大部分皇子幼时基本上都能得个一两声的聪慧的称赞都没有得到过,相比之下赵芳仪所出的韩王与魏王倒是机灵许多,再者,曹才人除了不肯将卫王给皇后外,其他事情上一向恭敬柔顺,平日里伺候皇后更是小心翼翼,皇后就算自己诞下了儿子想要为儿子清路,也该先拿韩王开刀才对。

采蓝却想清楚了,道:“一个两个的打发或者是可以的,一下子将人全部换过,六宫又不是瞎子,定然会传出不好的话来,再者这也是公然的打皇后的脸,而如今阿家掌着宫务,中宫有孕,最紧要的是先有延春殿之事挡在了前面,纵然皇后想到了曹才人此举的意思恐怕也最多有点不高兴——一来利阳公主的乳母失职在先,延春殿的人既然都打发了,大福殿里伺候卫王的人只是随着延春殿的例子,这两件事情发生得如此之近,因大福殿是后来发生,又是在离宫的时候,议论起来也怪不到皇后殿下…”

她说到这里采紫便道:“这岂不是看着阿家好欺负了?”

采蓝令殿里其他小宫女都退了下去才笑着道:“曹才人不是看着阿家好欺负,是看着阿家真心心疼卫王,纵然明知道曹才人此举有算计阿家的嫌疑,但最多斥责几句曹才人,却不肯去为难卫王的。”

采紫素来智谋不及采蓝,这会因没有外人在索性问了个明白:“如今卫王回来时候就恹恹的,曹才人目的已经达成,却为何还要故意无事生非说卫王在外面是受了委屈?”

“卫王殿下自己浇自己井水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宫里宫外的人都不是傻子,知道了前因后果多想一想也就明白是曹才人所教了。”采蓝见元秀点了点头,便继续解释道,“如此一来矛头自然对准了皇后殿下,阿家掌宫务毕竟是暂时的,卫王尚且年幼,还要在宫里生活多年,曹才人可没这胆子得罪皇后,那么卫王这样浇自己水总是要给个理由的,比起有六宫之权、如今还怀了孕的皇后,曹才人宁可得罪了赵芳仪,毕竟赵芳仪虽然从前得宠又有二子,但是随着新人进宫,五郎对她也不似从前那样宠爱了,就是韩王与魏王——皇后殿下一旦诞下嫡子,哪怕是华妃诞了皇子,这两位殿下的地位总也是不如的。”

采紫这才恍然,却听元秀接口道:“采蓝还说漏了一点,曹才人虽然是借着延春殿之事与本宫来换掉卫王身边的所有旧人,但总也是得罪了皇后,如今她这么做,因有本宫与昌阳公主的证词,五郎定然要将她斥责一番,如此也算让皇后出了这口气,这样等皇后收回了宫权就算要收拾她,也会留些余地。”

她淡淡的道,“看来曹才人是打着以后只管守着卫王过日子的主意了。”若不然,曹才人比王子节还要小半岁,也是正当韶华,本就不怎么得丰淳欢心了,如今还要无中生有的指责皇长子,岂不是自断后路?

她这么做也是没办法里的办法,王子节虽然恼她把自己插在了卫王身边的钉子尽都赶走,可曹才人若是基本没了宠爱,王子节为了自己贤惠的名声反而要格外照顾她些,毕竟曹才人素来侍奉中宫很是尽心。

再加上曹才人和卫王原本就不受丰淳重视,这么一事经过怕是更加的被疏忽,如此对中宫也构不成威胁,王子节这点气度总是有的。

采紫听了叹息道:“这也没办法,中宫如今有了身孕,原本中宫无所出时,打算收养卫王殿下至膝下,就算不喜曹才人,但对卫王殿下总不至于坏的,如今中宫有孕,这会忙着安胎也就罢了,将来若是为此迁怒卫王可怎么办呢?”

“她不把卫王交给皇后是对的。”元秀听出她话里的未竟之意,摇头道,“皇后虽然多年无所出,可究竟年轻,你想如今卫王养在曹才人膝下,只因当初曾被皇后看重过,曹才人就要这样不惜付出失宠为代价来保他,若是卫王养在了皇后身边,这会皇后有孕了,连宫务都推给了我,那卫王该如何自处?再到将来,他原本非长非嫡非贤,倒也清闲,但若得皇后抚养过,究竟不一样,便是将来没坐上那个位置,恐怕也要为新君所忌。”

“那皇后殿下若是一直无子岂不是耽误了卫王前程?”采紫不禁问道。

元秀失笑:“皇后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立赵芳仪所出的韩王与魏王的,以着五哥如今膝下的子嗣她能选的只有卫王,若不然当初曹才人那么不情愿,皇后也不至于还要抓着不肯放了,如果五哥始终只有这三个子嗣,那么无论卫王在不在皇后身边抚养,皇后为了自己也定然要促成他上位,若五哥有其他子嗣却不是皇后所出,而是新人所出——卫王的天资也不是特别的好,万一到时候皇后另外看中了呢?有道是知子莫若母,曹才人既然已经把卫王养成了这个样子,也是不指望他做什么的,自然是不愿意把他交出去了。”

“若是赵芳仪也像曹才人这么想,如今宫里倒是太平了。”采蓝感慨道。

“若是所有后妃都这么想,却不知道将来大位传给谁?”元秀摇着头,“自来皇室都是如此,若是一直没有出色的皇嗣,又岂能长久?这件事情这会说起来还早,看着罢,五哥心里也是有数的。”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十四章 卫王病

[更新时间] 2012-06-28 22:53:39 [字数] 2102

翌日元秀正要出宫,大福殿却派了人来禀告:“卫王殿下昨儿晚上高烧不退,如今连汤药也灌不进去了,还求阿家过去看看。”

元秀吃了一惊:“昨儿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子时左右,因卫王殿下在齐王府时贪玩受了风,才人担心殿下,昨儿便亲自带着殿下睡下的,结果半夜里就发现卫王殿下身上烫得厉害,连夜叩开宫门召了太医,原本喝了药,殿下已经好些了,哪里知道这会却又严重起来。”来人一脸惶然的说道。

丰淳如今膝下子嗣稀少,再者他虽然自幼被当成储君教导,该有的果决不会少,但也还没到为了绊住妹妹出宫拿亲生儿子做理由的,因此元秀一听之下便当真急了起来:“既然如此为何不半夜来回本宫?”如果是从前,侄子生病倒不必这样急着惊动姑母,可如今中宫安胎,宫权都交给了元秀,她这么问的却是理直气壮。

那人道:“才说说阿家昨儿才去赴了宴,回来想必也累着了,再者也请了太医,便让人先不要打扰,原本也以为殿下天亮之后必然是可以退烧了的,哪里知道如今更厉害了,才人没了主意,这才不得不打扰阿家。”

元秀这会已经无心去理会与杜拂日的约定,吩咐道:“去大福殿!”

在路上元秀方想起了一事,好在曹才人派来报信女的人就在仪车旁,元秀将她叫了过来问:“昨儿不是听说陛下去了大福殿用晚膳么?”

那人讷讷道:“阿家说的没错,只是后来才人提到了卫王殿下在齐王府里的一些事,陛下让鱼监跑了一趟,回去禀告后,陛下斥责了几句才人,便未留下,而是去了卢芳仪处…”

元秀皱着眉问:“你可知道太医都说了卫王病情如何?”

“太医说的奴也不太懂,但看着脸色像是不太好。”

“那么你到珠镜殿时大福殿那边可有去叫耿静斋了?”元秀眉头皱得更紧,耿静斋的医术高明而且对各科都十分擅长,因此素来忙碌,等闲宫妃病着还真请不到他,那人忙道:“今儿一早才人就使人去请了,如今恐怕耿太医已经到了。”

听说耿静斋可能到了,元秀才略松了口气,卫王平时身子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昨儿的事情莽撞了点,但怎么说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就这么一下子,病上一场,不至于出大事。

如此到了大福殿,却见凤辇已经停在了那里,元秀看到了惊讶道:“曹才人难道还惊动了皇后殿下?”

去珠镜殿报信的人也诧异了,摇头道:“奴出来时才人只叫人禀告阿家。”

蓬莱殿比珠镜殿离大福殿也就近那么几步路,看这凤辇已经停在了这里,恐怕未必是曹才人所请,元秀蹙了下眉,举步进了殿,却见王子节外,卢芳仪同秦才人都已经过来陪着了,曹才人哭得眼睛发红,耿静斋依旧面无表情,正被王子节请了坐着说着卫王的病情,见元秀进去,众人忙行礼。

元秀道了免字,看了一眼皇后,先问耿静斋:“卫王如何了?”

“回贵主,卫王并无大碍。”耿静斋这句话一出,元秀一颗心才真正的放到了底,这才有空问皇后,“皇后殿下如何也过来了?”

“本宫起早听说大福殿传耿太医,被吓了一跳,不过来瞧一瞧到底不放心。”王子节微笑着道,“可不是阿家不仔细,只是本宫如今自己怀了身子,才更晓得做母亲的心,总是要看上一眼才能够免得记挂的。”

元秀淡然道:“皇后殿下关心卫王自然是好的,只是皇后如今自己有了身子还是谨慎仔细为好。”

王子节像是没听出她的话一样笑着对左右道:“将这些琐碎之事交给九妹打理究竟是委屈了九妹了,只是若是旁人到底总有不妥之处,譬如咱们这里卢氏你也是出身大家了,只是才进宫不几日,本宫想来你许多地方还不及阿家明白的。”

卢氏赶紧道:“妾身哪里敢与阿家比?妾身就是在家里的时候也是个不操心的。”

元秀因王子节如今有孕,无论男女总是自己的嫡亲侄儿,也不欲与王子节多争论,只是道:“本宫进去瞧一瞧鑫郎。”

曹才人忙起身:“妾身陪阿家进去。”

里面李鑫盖了厚被满面赤红,元秀伸手一摸,他额上却没有汗水,显然是内热难以排出,不觉摇了摇头道:“本宫原本就觉得他昨儿回来时恹恹的,却不想到底还是病了,幸亏耿静斋说无事,若不然昨儿带他出去原本是为了叫他与堂兄亲近亲近,也是出宫去散一散心,却成了本宫的不是了。”

曹才人赶紧道:“阿家这话说的鑫郎哪里受得起?阿家是鑫郎的嫡亲姑姑,岂有不望着鑫郎好的?就是昨日,若无阿家吩咐了采蓝去寻鑫郎,只怕今儿他病得还要重呢。”

元秀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两人出来后发现王子节却已经走了,只剩秦才人陪着卢芳仪坐在一旁,见元秀看了眼方才王子节坐的地方,秦才人忙解释:“皇后殿下毕竟有了身孕身子重,坐了这么会子觉得腰痛,杏娘就扶殿下先回去了,让妾身等转告阿家一声!”

“皇后有孕自然当以子嗣为重。”元秀淡淡的说道,王子节如今身孕才一个月,离显怀都尚早,她这分明是不愿意久留下去的借口,不过这也是常理,以她身份过来表一表仁善足够,久坐一来没必要,二来还失身份。

这时候耿静斋已经开好了药,元秀命采蓝拿过来看了一看,交给了曹才人吩咐宫人去煎,问耿静斋道;“卫王约莫几时能好?”

“此药连着吃上三五日也差不多了。”耿静斋仍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并未因元秀受丰淳宠爱而有什么特别,“卫王殿下身子素来强健,早上汤药难进也只是邪热发作出来时特别难受,这才吃不下去,原本昨天蒋太医开的药其实也不算错。”

能够做太医的实力总比坊间大部分大夫好,不过因耿静斋的名气与医术,如元秀这样一直召他请脉的,便习惯了以他的药方为准,此刻听他说了,元秀方点一点头。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十五章 北里繁华

[更新时间] 2012-06-28 23:36:03 [字数] 2117

平康坊里一般都要到了申时后才开始热闹,酉初时分已是高朋满座,今日的热闹又加了一分——齐王一系虽然是宗室,但长安累世公卿的人家也不见得怕了他们,再者任秋之案是圣断,迷神阁怎么说也是北里从前数一数二的阁子,秋锦娃身为魁首,到底也有几个死忠的恩客捧着。

更何况这一回秋十六娘为了重新开张时不堕名声,要亲自出面献艺,她当年一手琵琶名动长安,虽无魁首之名,但比如今的魁首秋锦娃还要让人如雷贯耳的,单是为了听她弹几曲,就有许多平素与迷神阁往来不多的公卿特特赶了来。

时候到了酉中,秋锦娃盛装华服叩响了秋十六娘的房门,进门后禀告道:“除了两间雅间外其他人都到了。”

见秋十六娘松了口气,她抿嘴一笑道:“究竟还是师父面子大,若是师父不时的献上几曲,恐怕旁边醉绡楼也没什么可与咱们比的了。”

“就是因为我已经多年不曾献曲,所以从前那班人才念念不忘的今儿要过来听。”秋十六娘从铜镜前转了过来教训道,“若是三五日都能听一次,这些年来恐怕早就腻了,又怎么肯巴巴的不顾齐王那边赶了过来?”

秋锦娃笑着应了一声是,便听秋十六娘问道:“那没来的两个都是谁?其中一个定然是杜氏的,另一个却不知道又是谁?难道是薛娘子?”

“薛娘子是早就到了。”秋锦娃道,“还没来的两个都是下给杜家的,长房与五房都没到。”

秋十六娘咦了一声,但她对坊间消息灵通,想了一想也明白了:“杜家五房这几年一向低调,杜三与杜七按理说是不会不来的,恐怕还是因为杜七那件事情吧?那个江家小娘子倒也厉害,生生的让风流之名满长安的杜不留为了她公然与长辈冲突了起来。”

“杜七郎说要娶她为妻呢。”秋锦娃附和了一句,语气里不无羡慕。

秋十六娘却只是淡然一笑,将一支芙蓉并蒂钗插进了云鬓里面,起身讥诮道:“若那江娘子信了他却可怜了。”

秋锦娃一惊:“师父这话怎么说?”

“那江家娘子说起来也是好人家出身,其父还是个秀才,只奈何家贫迫着她给了杜七做妾——说是妾,杜七到这会还没有正妻进门,她那名份也就杜七与别院里的下人认罢了,杜家族谱上面却是没有这个人的。”秋十六娘慢条斯理说道,“早先她还没有和杜七在一起时,或者还有这个可能为妻,如今都已经做了外室,等将来杜七娶的正妻若是贤惠许她进门就是恩德了,为妻——真当杜家人都死了么?宗法放在了那里,就是寻常人家也不肯扶一个外室为妻的,更别说杜家这等人家!”

“可是杜七素来不羁,听说杜家家主也没办法他…”秋锦娃下意识的为杜七分辩,眼神飘忽了一下,秋十六娘冷笑:“杜黄衣为人古板,那杜七生性飞扬跳脱,杜黄衣自然觉得棘手,可杜家的长辈又不是只有杜黄衣一个,五房里的那一位,杜七再不羁十分,那一位略动手脚,你瞧他还敢不敢这么做了!”

秋锦娃忍不住道:“可我听说杜黄衣与杜青棠不甚和睦…”

“再不和睦那也是要先顾着家族的,如今陛下对杜家是什么态度,坊间拉个人出来都能猜到几分!以元秀公主之名留着齐王和琼王不许回封地,到了七月底还不知道长安要出什么事呢!”秋十六娘冷冷的道,“这会儿还要闹出是非来,就是杜黄衣不去求杜青棠,杜青棠迟早也要管这事!”

正说着,外面云娘子却进来催促了:“十六娘与锦娃可都准备好了,外面人已到得差不多,正嚷着请十六娘出去呢。”云娘子说话时看了一眼秋锦娃抿嘴笑道,“司徒方才还在问起你怎么一眨眼又不见了,我说十六娘今儿献曲,你这做弟子的总要在旁服侍才像样子他才不说话了。”

秋锦娃笑了一笑,秋十六娘淡淡的问:“王展是一个人来的么?”

“方才倒是一个人,只是锦娃到这里来后,王家的二十二郎也来了,说偶然听说十六娘献曲,当年没有听过,今儿定然要听上一听。”云娘子知道秋十六娘的意思,补充道。

秋锦娃的笑容顿时有些儿不自然。

秋十六娘却只淡然道:“锦娃待会需伺候我左右,王家父子那边可派了人伺候?”

“十六娘放心,我已经叫丽娘与歌娘先进去了,丽娘与司徒也是熟识的,如今正哄着司徒玩樗蒲,连王家二十二郎也耐不过歌娘撒娇下了场,定然不会怪罪锦娃今儿冷落的。”

秋十六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叫云娘子为自己与秋锦娃分别检查了鬓发衣裙并无不妥之处,这才吩咐秋锦娃:“你且抱了琴随我出去罢。”

……………………………………………

秋十六娘师徒从后院向前堂走来时,原本空着的一间雅座却悄悄的进了人,打发走了迷神阁的龟奴使婢,元秀才摘了帷帽,先对杜拂日歉意道:“今儿宫里出了事,却是本宫出来迟了。”

因卫王生病之事,杜拂日在北里附近等了她数个时辰,闻言只是笑了一笑:“贵主虽然竭力出来了,但恐怕听上一曲也差不多要回宫了,我也没想到秋十六娘献曲如此之晚。”

“她若是早些出来本宫也还在路上。”雅间陈设精致,地方也颇为宽大,元秀看了眼面前的茶水点心,又见不远处点着一炉香,今日因人多,脂粉香囊种种味道混在了一起,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才皱眉道:“怎么又是沉水香。”

采蓝不必她说已经端了茶水上前将那炉香浇灭,杜拂日道:“贵主不喜沉水香?”

元秀微微蹙了下眉,勉强答道:“此香太过浓郁,本宫嗅之一久便觉得头疼。”

杜拂日笑了一笑正待说话,外面隔着珠帘却闻一声鼓声,全场顿时喧嚷起来,复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道:“烦请各位稍候,敝阁阁主十六娘与魁首秋锦娃这便要过来啦!”

两人不约而同住了交谈,都带着一丝期盼等待着。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十六章 琵琶

[更新时间] 2012-06-29 13:06:33 [字数] 2009

迷神阁的这间正堂极为宽大,靠后的地方设一高台,四围有三面皆是一间间分隔出来的雅座,高台上放了八折鎏金绘丽人游春图的云母屏风,象牙座儿,屏风前设了一张矮榻,榻旁侍立着两名十二三岁模样的使女,却生得一模一样,赫然是一对双生姊妹。

榻前又另放了一张紫檀云母镂嫦娥奔月翘头案,案上鎏金狻猊小炉中,一缕沉香徐徐。

秋十六娘面施淡妆,绾着翠髻,蕊黄斜红,星靥柳眉,穿着樱桃红洒绣紫重楼越罗对襟夏衫,露出里面一抹荼白底儿绣着累累缠枝芍药的诃子,腰上一幅杏子黄绞瑞锦纹边束带系绛色丝绦,下拖金泥粉绶藕丝裙,她已非韶华之际,却胜在了气韵天成,比起后面为其捧琴的秋锦娃却另有动人心弦之处。

十几年前的秋十六娘虽然不是魁首之流,可瑟部部头的名气却比魁首更盛,当时整个北里的魁首娇娃,莫不以能够得到她的一二指点为荣,所谓一曲红绡不知数,这一句用在了那时候秋十六娘不外如是。

十几年里虽然有许多从前的倾慕者已不在,或离开长安,物在人非诸事更改,但各家而立之年后的人多半还是记得的,因此今儿竟是车马如流。

秋锦娃挽了双环望仙髻,身穿鹅黄绣海棠花开诃子裙,腰间纨素,面若娇霞,恭恭敬敬的抱着怀中琵琶,元秀目光透过珠帘打量了几眼:“这面紫檀嵌螺钿琵琶倒与上回过来看到的差不多。”

杜拂日闻言说道:“听闻昔年曾有西域胡商在西市当众售卖一面紫檀嵌螺钿刻有胡域风情图案的琵琶,其音动人,当时秋十六娘琵琶之技名动长安,因此有人拍下之后转送于她,应该就是这一面。”

元秀笑道:“那就不是一面了,上回那面是腹嵌五蝠捧寿的,想来是秋锦娃所用。”

“当初那面琵琶确实极好,最后竟以千金得售,那时候秋十六娘应该尚未收徒,你说的腹嵌五蝠捧寿的紫檀螺钿琵琶许是秋十六娘收下秋锦娃之后比照着这一面做出来的。”杜拂日道。

元秀有些期待:“上一回曾听夏侯浮白弹过一曲绿腰,当真是渺渺入云,宫中乐师多有不及,不知道秋十六娘技艺如何?”

杜拂日只比元秀长两岁,自然也是不曾听过秋十六娘弹奏的,只是笑了笑:“听叔父说秋十六娘无愧部头二字。”

杜青棠出身城南杜氏,货真价实的名门子弟,加上曾权倾朝野,见识极广,连他都这么说,显然秋十六娘技艺当真是非凡了。元秀不再说话,专心听着。

外面因秋十六娘的到来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先听一声低笑,复有秋十六娘的声音传了出来,似水盈盈:“妾身多谢各位前来捧场!”

“十六娘客气了!”

“我等久不闻仙音,如今十六娘再奏天籁,岂能不至?”

“十年蛰伏,十六娘技艺理当更上层楼才是!”

四面立刻传来轰然回答,更有心急之人叫嚷道:“十六娘,我等期候已久,还请十六娘莫要再客气,但奏一曲以飨众人耳!”

此人迫不及待,却正说中了多半人的心思,一时间各处纷纷叫嚷起来,但听秋十六娘复一笑,隔着珠帘隐约可见她命秋锦娃将琵琶交到自己怀里,信手一拨,但闻弦声一响,众人皆屏息凝神,几乎几息之间,四面已是一片寂静。

元秀对乐之一道并不擅长,但她出身尊贵,听却是听得多了,但见秋十六娘一声弦声使四围皆静后,外面的灯火忽然一下骤灭!

这种把戏元秀并不意外,只是发现连秋十六娘所坐的地方也无灯无火,不由压低了声音道:“难道是要摸黑弹奏么?”

“各位是否也可将雅间灯火熄灭?”杜拂日还没回答她,外面秋锦娃的声音已经传了来,带着一丝娇嗔,便听距离高台最近处的雅座中有人朗声笑道:“锦娃有命,敢不从耳?”

此人话音方落,余者也纷纷答应,却见一间间原本灯火通明的雅座中次第熄灭了灯火,元秀轻轻咦了一声,正要去吹灭灯火的采蓝以为她有意见,忙站住了脚步,却听元秀问道:“采蓝你听方才那个人…”

“奴听着像是司徒。”王展是昭贤太后的族弟,又是皇后之父,昭贤太后当然是见过他的,元秀养在了昭贤身边,也遇见过他两次,昭贤丧仪上面,她还与王展彼此劝慰过几句,如今便立刻听了出来。

元秀不由看了一眼杜拂日,却见后者正襟危坐,神情清淡,一派打算专心聆听的模样,洗砚上前笑嘻嘻的道:“贵主,不若咱们也随众罢?”

采蓝因为回答元秀的话便先住了动作,如今却看外面几乎都灭了灯,只余他们这一间雅座,虽然有珠帘遮蔽视线,但附近都有人窃窃议论,元秀不欲引人注意,便点一点头。

灯火被吹灭,只留了四面回廊里的几盏纱灯,大致照出雅座外的路径,雅座之中却是一片昏暗,几乎不辨轮廓。

但听一串弦音,犹如一把玉珠滚落金盘,干脆、利落,昏暗里煞时响起一片雷鸣般的叫好声!

元秀把身子略向后靠了一靠,轻笑:“起身就不俗。”

今晚迷神阁各雅座里的客人,大半还真是为了听琵琶而来,都是识货之人,内中又有不少人是强自按捺住期待之情,如今乍听这串试音,回想秋十六娘昔年所奏之曲,竟隐隐有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之态,众人都叫了一声好后,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惟恐惊扰了秋十六娘。

好在秋十六娘无论在教坊里为部头时还是这些年来主持迷神阁都是见惯了场面的,叫好声固然突兀,弦声却未受打扰,清清脆脆的弦音犹如泉水也似,一个一个的蹦了出来,渐渐转急,仿佛急泉猝涌,又如暴雨忽来…

昏暗里,众人逐渐心神俱醉。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十七章 再遇

[更新时间] 2012-06-29 22:06:32 [字数] 2719

高台上灯火复明后许久,四围雅座之中依旧一片昏暗,一直到屏风后鼓声再起,激越之声惊醒众人,方一个个如梦初醒,元秀拊掌而赞:“此乃国手耶?”

“昔日曹裴市中一曲,余音回荡三日未绝,听者无不如痴如醉,如今秋十六娘纵然有所不及,想来也相去无远了。”杜拂日亦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