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丰淳,哪怕是代王这个实际上的长子,又有博陵崔家的助力,却还是不足以压制住有丰淳亲笔血诏的徐王!邱逢祥与杜青棠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复立丰淳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会做出一个选择,那就是从丰淳膝下的三子中,挑选一个为新君…这样才能够最大程度的抵消河北有关“正统”的出师之名——因为相比徐王乃是丰淳的幼弟的身份,原本的韩王乃是丰淳长子,何况王皇后——如今已经是王皇太后,虽然有身孕,却离临盆还有些日子,也未知腹中男女。

韩王承位,自然是比徐王正统的。

而且子续父位,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此,哪怕是邱逢祥再心狠手辣,丰淳父子也可凭借徐王离开长安之事,好歹为文华太后一脉留下些许血脉。

为了自己的同母胞兄与子侄,元秀在宫变当晚下定了决心,舍弃那个一直静默如盛才人当年的弟弟…

“我若死去,当复何颜见盛才人与先帝?”元秀苦涩一笑,忽然主动伸手抚住了杜拂日的脸,“所以思来想去,将来不论结局如何悲惨皆是应得之报应——”

“因果报应乃是佛家之言。”杜拂日任凭她抚摩着自己的脸庞,安然劝慰道,“皇家素来尊崇三清之说,何必去理会?”他淡淡笑道,“这世上若当真有那许多报应,长生子一言一行使郭家合支身败名裂,如今还不是逍遥自由,来去自如?”

元秀收回了手,声音已经渐渐恢复如常,她淡淡道:“杜青棠与邱逢祥有撺掇我出宫之意,可是与他有关?”

不待杜拂日回答,元秀已经认真道:“若是如此,我必赴行,只是想来你当初会将…会将大娘送回珠镜殿,当是此行有险,所以若是我身死,你…”她眼神犹如水云般飘渺了片刻,却失笑起来,“今日尚且不知明日之事,又知道什么才是需要操心的?”

“总之,但愿五哥能够在南内安好罢,他手腕气度皆非你们的对手,留他一命本也与你们无忧,河北如今的诏书与人都是出自我的主意…”

杜拂日静静听着,笑意渐敛:“赐婚诏书已经明告天下,阿煌如今却在我面前交代后事,难道是在讥诮我连自己妻子也护不住么?”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市中杀(十二)

[更新时间] 2012-07-20 23:45:43 [字数] 3659

自从宫变以来,元秀还是头一次与东平、云州见面,三驾公主仪车一字排开停在了宫道旁,按着公主的规制,车边侍卫侍从如云,其中两驾仪车里都打起了车帘,露出车中之人,东平公主明显得憔悴了不少,她的容貌在皇室诸公主里面本就属于平凡一类,如今这一瘦竟显得有些衰老,让元秀一见之下竟有心惊之态。

云州亦是比从前安静了许多,她身上的桀骜与娇纵如今都收敛了起来,静静的坐在了马车里,见元秀的目光移了过去,方点一点头,叫了一句九姐。三人今日都穿了公主礼服,虽然没有人认为丰淳被尊为太上皇是一件喜事,可如今既然是要去探望太上皇,总也不能麻衣素服,皆施了淡妆、插了钗环。

只是即使如此到底难掩索然之态。

元秀又与东平打了招呼,方才上车,只是采蓝与采绿正要跟随而上时,却被车旁的侍卫拦住了,话说得很客气:“两位娘子且慢,杜相已为贵主安排了人陪同,如今正在宫门处等待,今儿便不劳烦两位娘子了。”态度和善,但侍卫的表情却极为坚决。

采蓝和采绿都是变了变脸色,一起看向了元秀,元秀心不在焉的点了一点头,她如今已经差不多揣测出了杜青棠的用意,长生子与魏州的关系绝对不简单,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只是当年他明明得到了推.背.图的前两象——凭着那两象的图案与谶语,以及那使宪宗皇帝与杜青棠都为之心惊的解释,足以使河北待之以上客,不敢怠慢!

可他却没有这么做,甚至这些年来,梦唐时日无多、李室福祚已尽的消息从来都没有传出过。

甚至因着宪宗皇帝削藩、集权的种种举措,杜青棠这位宰相之名威震诸镇…包括贺之方都是战战兢兢那些年,长生子都不曾将这个消息传出过。若说魏州早已知道此事,却一味压制,却也没什么道理,毕竟长生子拿到推.背.图的前两象并归魏州救治贺夷简时,宪宗皇帝的声威远远未到明主的地步,在那时候长安威信还不及此刻…正是梦唐虚弱之时!

当然这样的情况也未必没有解释,那就是河北虽然早已知道梦唐福祚无多,但也深信谶语,知道梦唐尚有三朝国祚,因而选择了先行臣服…但若是这样,这些年来河北自然也要为乱世的到来做足准备…元秀对于河北这些年来的动向并不清楚,可杜青棠是绝对不可能不留意的,以杜青棠的老辣,若是觑出河北已知此事,又何必再要自己这个公主出面为诱饵,迂回了九曲八折的试探长生子与魏州的关系?

而长生子这么做却又到底为了什么呢?

当初他出山是为了推.背.图,所以他结交世家,在关中弄出偌大名声…这些都是合乎他这个目的的,但与魏州交好又算什么?因连夜赶到魏州救治贺夷简的缘故,他先前在关中苦心经营出来的声望毁于一旦——宪宗皇帝没有明着将他定为奸细,毕竟其时河北也是自称为长安之臣的,再加上长生子在坊间名誉极好。

他从世家入手,几番暗示下来,长安望族都权当从来没见过长生子这么个人,如此下去,渐渐的也没人再提了…

此人自称为李淳风后人,歆慕祖师亲手所作的推.背.图本也不奇怪,只是他与魏州的关系委实让人心生狐疑。

而且当年他似好心似坦白的告诉郭家谶语之意,旋即前往魏州…这里面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谋害?元秀目光之中露出凌厉之色——如果是后者,那么让丰淳恨了这许多年,自己左右为难多年的根源,却竟是着落在了这妖道身上!

元秀暗暗咬牙…

仪车沿着宫道辘辘而行,经过宫门时照例停了一停,元秀眼前忽然一黯,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却见李十娘正笑嘻嘻的挑开车帘走了进来。

“是你?”元秀想起方才侍卫阻止采蓝和采绿上车时曾说过另有安排,却没想到会是李十娘,仔细想起来,确实李十娘在长安少年女郎里面实力算是佼佼者了,只是她的兄长——李复李子反乃是长安人缘最好的少年郎,况且宫变那一晚,李复也是恰好出现在了迷神阁不说,杜拂日一曲成名的事情,他里里外外也没少插手…先前在终南山的时候,游览翠华山那一回,从近身禁军士卒的态度不难猜出,李复对李十娘这个妹妹十分怜爱,自己今日出行可是为了作诱饵去的,可不是简单的探望,却不知道是杜青棠还是邱逢祥出了面,也不晓得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哄了她来。

元秀见她笑嘻嘻的,心中暗哼了一声,她估计李十娘怕还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

却见李十娘已经就着车中的地方给她行了礼,元秀先前与她便算不上好,这会便淡淡道:“不必多礼了,怎是你来陪本宫?”

“杜家郎君担心贵主这些日子病着,臣女自幼跟随兄长习武手脚总比寻常宫女利落些。”李十娘这样回答时嘴角一丝笑意难去,虽然元秀贵为公主,先前她还是因为翠华山的事情被元秀抓了,从终南山到长安的路上都是被看着的,回了长安,还是念在了赵郡李氏的面子上,才放了她,但也给了李家一个她不敬公主的罪名警告,只是李十娘性.子一向直些,又因为如今华工那时遭遇大变,新君虽然是元秀的侄儿,可谁都知道如今大权皆在了邱逢祥与杜青棠手中,新君别说如今才六岁了,就是六十岁又哪里有说话的地方?

若不是念在了几日前元秀公主下降杜拂日的旨意的份上,以李十娘的性情这会还真难以对元秀多么尊敬。

回答完了便忍不住调笑一句,“杜家十二郎素来寂寂无名,虽然前段时间以迷神引之曲名方广为人知,可臣女听兄长说过他的性情一直都是淡于接物的,便是臣女的兄长,这些日子也难得见他一回,原本臣女想着十二郎当是冷情之人,却不想这般关心贵主。”

元秀听着她的话,嘴角勾了一勾,似笑非笑。

也是,做诱饵之事到底也是要几分演技的,这李十娘不笨,但性情还是过直了点…不过先前李复似是站在了杜青棠这边的,虽然当年尝与杜丹棘并称的李瑰已死,可李复再怎么说也是赵郡李氏嫡支子弟,此人城府又深,与长安各家素来交好,可谓是八面玲珑,就是不看他的出身与家世,单是这份为人处事的手腕也是个人才。

杜青棠诓了他一时难道就不怕李复由此离心吗?

何况李十娘不知深浅的上了车来,到时候河北的刺客动手了,就算她有保护元秀之心,到底自己也是娇惯着长大的女郎,更不可能像侍卫一样关键时刻以身相待,杜青棠就这样有把握靠着这个女郎自己能够逃出生天?

不过元秀又想到了杜青棠的奸猾若想解释此事倒也不难,无非全部推到了河北头上去,可看那李复也不是个傻的…

元秀思来想去渐渐听得人声,往外一看却是过了丹凤大街了,她知道从此处起算是脱离了宫中护卫,虽然仪车左右皆有侍卫,但为了不引起刺客的警惕,只是比照平常时候的公主出行——杜青棠也算是用心良苦,特特把东平与云州都叫上了,如今三驾仪车皆是一般模样,为她赶车的也不是于文融,再加上三位公主的侍卫…也算是变通之中尽力保护自己的安全了。

虽然杜青棠这么做,最大的原因到底还是因为他需要元秀活着,方可继续实行下一步计划。

李十娘本是个跳脱的性.子,这一回听说来陪伴元秀公主便已感到头疼,毕竟她先前在元秀手下可没少吃苦…而今元秀不理会她,她却又觉得无趣,悄悄打量了元秀几眼,见她也不似发怒,便小心的试探道:“贵主前几日染恙,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李十娘才这么问了却又立刻暗暗叫糟,元秀公主之病,与抚养她长大的薛娘子可是不无关系,薛娘子当年在长安赫赫有名,她欲谋害杜青棠唯一亲侄杜拂日不成、为元秀公主所杀的消息传出后,长安望族里面可是不乏一些当年的少年私下为之扼腕叹息的。

李十娘曾在终南山中陪伴过元秀数日,深知元秀与薛娘子的感情深厚,所谓元秀杀薛娘子救下了杜拂日,不拘真相如何,她也能够猜出,这件事情断然是不会叫元秀愿意想起的。

却不想元秀从宫变后被送回了珠镜殿到现在才头一回出宫,虽然同车的是李十娘,却也想趁机打探些外面的消息,李十娘主动开口正中了她的下怀,当下按捺住了对薛娘子的哀思,尽力和颜悦色道:“已经差不多全好了。”

李十娘见她如此,心中大大松了口气,正要接话,元秀却又轻叹了一声,道:“先前七姐没有出阁的时候,咱们姊妹里面不拘是谁病了,她总是要探望慰问的,如今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昌阳公主这段时间倒没听说什么,只是公主府的后门采买之人出入如常,想来不至于有什么事,毕竟宫变那晚禁军也只是围住了公主府并没有…”李十娘一个不留神,滔滔不绝到此才发现了不妥,元秀不觉抓住了她的手臂问:“那么其他王府呢?”

李十娘对朝局的兴趣不大,何况元秀所问之事如今整个长安差不多都知道——她的消息大半还是从兄长李复那儿听来的,若是机密之事,李复深知自己妹妹的性情,如何会告诉她?因此这会见元秀并未追究宫变二字,也爽快的道:“宫变那晚各个王府并公主府都被禁军围了,只是围住,也没做旁的,包括了平津公主府与鲁王府,到了次日朝臣聚集太极殿的时候,围住府邸的禁军便撤了一半,也许府中之人外出采买了,如此两三日的光景因长安坊间逐渐安定下来,府邸那边的禁军便都撤了下去。”

李室如今诸王都没有特别出色的,除了一个王爵外手中更是无权无兵,邱逢祥大军在握,杜青棠威慑诸镇,对他们确实不需要特别的上心。

元秀皱了皱眉,不过为了防止出现类似于徐王之事,禁军到底还是要看一看这些宗室的,宫变还可以说是因为禁军都在了邱逢祥的手里,所以猝然发动便告成功,但两三日光景之后,长安坊间便告平静,禁军也不再在意这些宗室…李十娘说者无意,元秀却立刻留了心——这意味着杜、邱两人对长安的控制达到了何等程度!

同时也意味着,坊间,即百姓,对丰淳也不是太过热衷与拥护…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市中杀(十三)

[更新时间] 2012-07-21 22:01:33 [字数] 3992

虽然知道以丰淳之能,在杜青棠与邱逢祥联手之下压根没有翻盘的可能,但这会从李十娘口中套出了坊间的态度,元秀还是有些失望,见她沉默了下来,李十娘赶紧想一想自己可有说错的地方,却听元秀振作了精神复问道:“你那七姐可从终南山里回来了?”

“七姐在上个月月底便已回来。”李十娘不知她忽然提起李七娘做什么,小心翼翼的回道,“因我在终南山中对贵主无礼,七姐本打算带我寻个机会与贵主赔罪呢,原本先前齐王妃生辰时,我们打算腆颜前往,却不想七姐那几日恰好感了风寒,这才没敢去打扰。”

“都已经过去了。”元秀含糊着道,翠华山之事究竟对自己名誉有损,如今当时一起被长生子带走的袁别鹤已经在宫变之中与玄武殿一同被焚为灰烬,即使如此,元秀还是不太愿意提,但她心下究竟狐疑,那一日她的行程实在是巧,李十娘随口一提,她正是心情好就答应了,终南山在夏日虽然不乏长安左近的权贵前往避暑,但此山巍峨苍莽,究竟不比官道熙熙攘攘,她们一路驰骋,两旁多半是悬崖与山峰,欲私下跟踪压根不可能跟住,除非是尾随。

但既然是尾随,那么想来也该是从紫阁峰下就开始跟上了,如此又何必在翠华山上出手,长生子是借助了到翠华山者都要一观的冰洞、风洞,提前在冰洞之外布下了迷药,这才能够从容掳走了袁别鹤与元秀,可这件事却有些奇怪——紫阁别院里,贺夷简、燕九怀都曾来去自如,就是燕九怀挟持着元秀趁夜出紫阁别院,赶到峰下的高冠瀑布下,赴杜拂日之约战,后面杜拂日似是头一回到紫阁别院,送元秀回竹楼时也未曾引起别院中人注意。

从长生子那日在翠华山上迷倒众人,单独带走了自己与袁别鹤,询问推.背.图之事宜,可见长生子并无引人注意的打算,既然如此,他又为何非要在翠华山上公然动手,而不是如贺夷简、燕九怀这些人一样从紫阁别院入手,可以不惊动他人?

就算长生子并非尾随,而是恰好在翠华山上遇见了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当时住在了紫阁别院,那么他也大可以隐藏行迹,一路跟随到了紫阁别院,再偷偷潜入,这样比起公然迷倒众多禁军再出手劫人,委实是轻松许多,也不易将事情闹大。

若是长生子在翠华山上遇见自己一行实为偶然,那么他又如何在冰洞外布好迷药?

难道是长生子另有所待,而自己一行只是恰好撞上了?否则当时众人都已昏迷,他若要询问什么只需单个将元秀弄醒,如此还可以让事情更小一些,却又何必特特带着人从山上赶到了山下?

除非当真是巧合,而长生子也正急着向自己打听推.背.图之事,所以将计就计,掳走自己与袁别鹤——当初元秀是以为长生子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在带走自己时也带上了袁别鹤,如此众人醒来后发觉元秀不见,因有袁别鹤在旁的缘故总比独自与长生子失踪好解释些;而后来则发现袁别鹤乃是昔年与李淳风同作推.背.图的袁天罡后人,长生子号称为李淳风传人,对推.背.图又已苦求多年,那时候元秀便觉得长生子带走袁别鹤应是另有目的。

只是她醒来时袁别鹤依旧昏迷着,等到他清醒后,元秀当时自己心神初定,也未来得及留意袁别鹤其时神情是否有异,却不知道长生子是否在自己醒来前与袁别鹤说什么?

但想来他就算这么做了也是未尝成功的,否则宫变那晚袁别鹤也没什么资本可与长生子做交换了。

不过长生子从十几年前入世起,到现在都是为了谋取推.背.图,为此他不惜冒着身死的危险在宫变后再次入宫带走徐王与血诏,投奔魏州——那么对他来说的要事是不是也与推.背.图有关?

如果他当时确实是布好了迷药在冰洞的洞口等待其他人,而他又是在等待谁?

元秀眯起眼,推.背.图从几代以前便为皇室收藏,天下仅此一份,能够接触到它的,只有皇室,不过丰淳显然不可能出宫,而且若是丰淳安排了人在那日那时与长生子有约,长生子既然已经与丰淳联络上了,也不必劫持自己,况且这样的话,丰淳定然不会瞒了同在终南山中的袁别鹤。

而袁别鹤那日虽然反对过元秀肆意而游,却只是担心安危,也并不十分坚决,若是知晓丰淳在那里有什么谋算,以他对丰淳的忠心,那是一定会坚决反对的。

若不是丰淳,皇室里面能够接触到推.背.图而不经过他的却是再无第二人…想到这里元秀忽然全身一凛!

她想起了另一个可能的人选——邱逢祥!

邱逢祥在宪宗一朝的时候就已经手握禁军,地位非同小可,宪宗时,因本身英明并与杜青棠君臣相宜,尚且可以将他压制得不干涉朝政,到了本朝时候,丰淳年轻,而邱逢祥在宫变之前却又一直表现得低调守礼,在宫变之前,本朝许多经历过了怀宗或者是宪宗一朝初时王太清当政时候的老臣私下里甚至都要赞他一句知机有德。

不过这些并不代表邱逢祥对皇室的控制弱于王太清,但看他这一回宫变如此的凌厉与干脆可知其人手段!

因此除了丰淳之外,邱逢祥若想取出推.背.图决计不难。

元秀蹙了蹙眉…如此也不对,先不说还是与设想中长生子那一日要等的是丰淳一样,既然已经与能够直接拿到推.背.图的人联系上了,长生子又何必再寻元秀?且说宫变这一回,若是邱逢祥愿意将推.背.图取出作为酬劳,想必长生子便是已经带着血诏与徐王踏入魏州,说不定也会高高兴兴的跑回长安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长生子此人武功高明、医术了得,而且还有一身道家之术,所求之物推.背.图对于常人来说又意义不大,如此之人,就是招揽了放在身边做个护卫也是好的,以邱逢祥的为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想出此法来?

她在车中思来想去,神色变换不定,李十娘却是因她的安静十分无趣,又知道宫变之后皇室中人地位尴尬,但名义上却还尊贵,这一位贵主又与杜拂日赐了婚,李十娘既不敢怠慢,又知道元秀这会心情不会有多好,生恐说错了话惹出事来,马车里一时沉默得紧。

这样一路到了兴庆宫竟是风平浪静。

元秀见到了丰淳如今住的地方,顿时将长生子抛开,从车帘的缝隙里看着马车经兴庆门过大同门,两旁钟鼓二楼一如昭贤太后在时一般,甚至上面还有新近修缮的痕迹,她心情复杂难言。

却见仪车从大同殿旁缓缓而过,一路往南内的正殿兴庆殿而去,如今丰淳自然是住在了兴庆殿中。

这兴庆殿是在宪宗皇帝去后,昭贤太后领着元秀足足住了两年有余的,自然熟悉。眼看着车过交泰殿,殿上侍立的宫女甚是熟悉,元秀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却是杏娘,她手里挽了花篮,似正提着什么拾阶而上,因是背对着仪车所以也没发现元秀的注视,元秀看了几眼复放下了车帘,转头问李十娘:“皇后…皇太后与韦太妃的身子近来可好?”

元秀真正想问的却只是王子节,韦华妃乃是杜拂日的嫡亲表姐,杜拂日每次到珠镜殿,多半也会去含凉殿上问候一二,如今距离移宫也没几天,她又能出什么事?

果然李十娘道:“臣女没有听说南内这几日传出什么消息来,不过前日邓国夫人似乎曾进宫来探望过太后。”

既然连李氏都能够到交泰殿探望,那么想来王子节也不会有什么事了。如此说来也证明了杜青棠与邱逢祥都不再担心丰淳做什么——元秀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感到悲哀,丰淳已无威胁,这样固然可以最大程度的降低杜、邱的杀意,但是从一国至尊,沦落到了生死付于他人之手的地步,元秀心下凄凉还是一则,最要紧的是丰淳可怎么受得了?

这样心绪混乱里面,仪车已经停在了兴庆殿前,李十娘叫了两声元秀才回了神。

下了马车,却见鱼安源已经在殿外迎着了,他的神色有些委顿,但见到元秀三人还是堆出了些许笑意:“阿家们都已经到了?正是巧了,太上皇如今方在用早膳。”

元秀一行今儿是特特起早了的,这是为了清晨之时路上人少,刺客一旦出手,也便于追捕与发现踪迹,没想到一路太平,到了这兴庆殿上倒是赶上了平常的早膳之时。

此时此景,元秀等人自是没了心情与鱼安源多言,一行人进了殿,但见上首丰淳穿一件七成新的石青圆领绉纱常服,头上软幞缝了一颗拇指大小的明珠,腰间系着玉带,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神黯淡,面前一张长案上,正放着十数碟菜肴并几个广口琉璃盆,旁边还有一壶启了封的土窟春,醇香之味传得半殿都是。

看见三个妹妹联袂入内,丰淳想来也是早已得到了消息,并不惊讶,目光从东平与云州身上一掠而过,在元秀身上多落了片刻,方哑声道:“你们来了?可要一起用些?”

“正好陪五哥用些。”东平公主与云州公主还在思量如何回答,元秀已经点了头,她们因为是提早出发,所以在宫中其实已经用过了一回早膳,可元秀惟恐丰淳身为旧帝受了委屈,如今正逢丰淳用膳,她自然也要看一看丰淳平素吃用如何。

鱼安源闻言,命人在下首加了案,正要吩咐人去庖下取份菜来,元秀已经道:“我等在大明宫中已经用了一些,如今不过是陪五哥应个景儿,何必再去庖下多取?只拿五哥面前的分些下来便是。”

听他这么说了鱼安源却不敢立刻答应,毕竟丰淳固然被迫退了位到底也有太上皇之衔,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如今还要在丰淳身边伺候,自然不能因此怠慢了丰淳,看到了这一幕,元秀知道丰淳纵然被废到底近身侍者还是恭敬的,略感安慰。

丰淳闻言,淡淡的道:“那就将未动过的几道分于阿家们罢。”

得了丰淳的话,鱼安源才挽起袖子,亲自上前将几道点心与菜肴一一呈到了元秀三人面前,元秀心中默数,却是除了距离丰淳最近的几道,余者皆未动过,她知道丰淳如今定然是心绪不佳,难免没有胃口,举箸将面前一碟子玫瑰蜜卷并巨胜奴夹了一些,放在了碟子里亲口尝了一尝,但觉玫瑰蜜卷甘甜适中,发的恰到好处,巨胜奴外酥里嫩,正是供给君上的膳食应有之份,又将另外几碟都一一尝过,并无不妥之处。

东平公主与云州公主见她挨个的尝了过来,面上略一犹豫,也拿起了牙箸挨个品尝,如此三人面上都无惊讶与愤怒之色,元秀方松了口气,以后如何不可知,但至少现在丰淳的生活并不差。

丰淳见她们都放了箸,想了一想,道:“皇太后前几日胃口不佳,她身边的杏娘从宫外弄到了一些香椿,只是皇太后因有孕在身这些时候都是卧床难起,不如东平与云州去探望一下,顺便等杏娘做好了香椿,也替朕取一份来。”

这是明着要支开东平与云州了,不过东平与云州一来与丰淳并非同母所出,本就远了一层,另外丰淳有元秀这个胞妹,对她们也不过是按着规矩来,彼此感情谈不上亲近,东平与云州今日本就不打算过来,无非是迫不得已,如今听了丰淳的话,乐得脱身,都起了身道:“遵皇兄之旨。”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市中杀(十四)

[更新时间] 2012-07-21 23:11:35 [字数] 4348

从兴庆殿前可以远眺到西南角上的花萼相辉楼与勤本政务楼,这中间所隔最显眼的就是龙池。

“五哥这几日过得如何?”东平与云州都离开时,李十娘也被打发了一同前去,丰淳让鱼安源撤了早膳,带着元秀在兴庆殿四周闲步,权当消食,宫人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与宫变之前俨然无二,然兄妹两人却是相对沉默,半晌后,元秀方问道。

丰淳脚步一顿,接着往下走时才淡淡道:“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他的话语里面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犹如心如死灰,这样的气象让元秀心下大惊,这会好容易盘算到了杜青棠与邱逢祥暂时都不会对丰淳下毒手,若是丰淳自己了无生趣…她赶紧转了话题:“二郎与三郎可是都在他们的母妃身边吗?”

元秀提卫王与魏王自是希望借机让丰淳打起精神,然而丰淳只是淡然道了一个是字,却在兴庆宫的西南角上停了下来,眼不错的看住了不远处的一片波光粼粼,元秀自知道了昭贤太后身故的真相后对这龙池便有了几分回避,如今见丰淳在此处停了下来只得跟着停住,只是丰淳久久不肯挪步又叫她心下警觉,见鱼安源在不远处跟着,面上似也有忧虑,忽然心下一跳,脱口道:“五哥,鱼烃哪里去了?”

鱼烃是丰淳当初被立为太子、入住东宫的时候文华太后亲自为他择的贴身内侍,论起资历来与服侍过文华太后的霍蔚各有千秋,隐隐还有胜过一头的地方,在宫变之后,丰淳还没移到兴庆宫来之前,被软禁在蓬莱殿里的时候,元秀被那位纪公公带着去探望丰淳,还曾见过鱼烃,所以知道他不曾在宫变里面出什么事,他是丰淳近身内侍,丰淳如今既然无事,想来杜青棠与邱逢祥也不至于越过了丰淳去为难他身边一个侍者,却怎么好端端的到了兴庆宫来就不见了?

元秀心中因装了太多事,若非看到了鱼烃早先收下的这个义子鱼安源,差点没想起来,如今问了,却见丰淳依旧盯着龙池之上,被催促了两遍才不冷不热的道:“朕叫他去陪伴大郎了。”

元秀这才松了口气,丰淳的长子韩王如今在杜青棠与邱逢祥的商议下被立为新君,已经诏告了天下,登基大典恰在她生辰前数日——不过元秀如今是怎么也没心思过什么生辰与笄礼了。

李銮这个新君,朝野上下都知道不过是个傀儡,才六岁的孩童再怎么天资聪慧又能够懂得什么,何况他的父亲还是被邱逢祥所废,如今继立其子,一方面是为了驳斥魏州举出的血诏与徐王,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了李銮的年幼,又占据了长子的名份。

幼子为帝,意味着好控制,所以李銮在十年里怕都是安全的,毕竟邱逢祥废帝容易,若想改一姓来称帝,神策军却未必肯听了,否则他也不必等到了换田之事这一个借口动手,到底这天下不忌惮史书的人还是少的。

就是杜青棠威慑诸镇这样的人物,若叫他代替李室称帝,却也不敢的。

不过也正因为年幼,李銮因为是丰淳的长子,他的母妃赵芳仪早先又是极为得宠的,所以养就骄横跋扈的性情,想到了这里元秀倒是庆幸自己当初与赵芳仪不和起来了——因此丰淳降了赵芳仪的位份,又因为后来王子节举办樱桃宴,礼聘了五人入宫,美貌的裴氏与韦氏趁着赵芳仪有孕,分走了许多宠爱,让赵芳仪也不能不收一收原本那骄横的性.子,连带着李銮也懂事了许多。

若不然照着李銮当初强闯甘露殿的做法,见着了杜青棠与邱逢祥时出言无状,这两位固然未必会与一个孩童计较,却未必肯受新君之气,反正丰淳膝下尚有二子,暴毙一个韩王委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听丰淳这么说了,元秀倒是放了些心,她原本见丰淳正当壮年却依旧暮气沉沉,惟恐他乍逢巨变想不到,但这会既然还要为长子打算——鱼烃是跟着丰淳从储君到登基的人,有他在李銮身边,能够提点的地方可不少——而邱逢祥与杜青棠既然允了鱼烃到李銮身边去伺候,也表明了他们有意善待。

丰淳既然还要为李銮考虑,那么如今这样死气沉沉想来也只是一时心绪不佳罢了…或者这种不佳与己有关?毕竟从元秀出生起,丰淳就已经是储君,到了登基后,更是贵为至尊,如今被废弃,却还要与几个妹妹照面,想来丰淳心下是极为难受的…

她这边沉思不语,丰淳却终于从龙池上面收回了目光,轻声道:“我这几日,总是梦见了昭贤太后从里面爬出来。”他这句话来得突兀,元秀猝然听闻之下不觉身上一冷,她的胆子本不小,但这会看到丰淳那古怪的眼色也不禁哆嗦了下,低声道:“五哥你在说什么呢?”

“你都知道了?”丰淳却又问了一句,元秀看向了他,却见他面色复杂,定定的看住了自己,她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丰淳说的知道是什么,咬着唇点一点头,方道:“是离恨天。”

“离恨天与醉颜酡,一用男子,一用女子。”丰淳慢条斯理道,“都是汾阳郡公当年征战之中偶然所得,其制法早已失传,就是宫里,也没有的。我当初那一盒离恨天,还是向薛娘子索得。”

顿了一顿,他又问,“这些都是杜家告诉你的?我听说你下降杜拂日的赐婚圣旨还是以大郎名义发下去的?”

元秀听了他后一句,原本略微苍白的脸色顿时腾的满是绯红!

她沉默了半晌方低声道:“若是五哥不喜,我…”

“我确实不喜你下降于杜家。”丰淳复望向了龙池,淡然道,“不过如今不一样,且不说你当初对着河北贺六那般倾慕,杜青棠与韦造先后出面相劝都不曾露出下降之意,而对杜家十二郎却只是跑了次玢国公府便主动提出结亲之意…你是我胞妹,我如何看不出你的心思?当时我自以为可以将杜氏一门赶尽杀绝,自然不容许你给杜青棠逃出生天的机会。”

说到此处丰淳似讥似讽的笑了一笑:“却不想最后却是你给了我逃出生天的机会!”

“五哥…”元秀且惭且羞,她主动请求下降的人家,到头来迫得了她唯一的胞兄退位,可如今她却还是要下降…如今当着丰淳的面说这件事,她只觉得说不出来的沮丧与愧疚。

“你无须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皇室衰微,大权皆集于外人之手,而我自身生死难料,大郎名义上是新君,年少不说,他若有能力,最先护持的毕竟还会是赵氏。如今你无依无靠,那杜青棠此刻大权在握,他膝下无子,视杜拂日犹如亲生,先前你自请下降与他时,我亦使人查过杜拂日生平与容貌才干,凭心而论,此人确实有尚主的资格。”丰淳收回目光,慢慢的道,“时局到了此刻,我已无力为你做什么,只盼这杜拂日能够好好待你罢。”

他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的那一丝失望与自嘲却似字字句句都扎在了元秀心上,元秀咬着唇,半晌无言,却听丰淳复道:“诏书上面说你笄礼后就要下降?”

“…是。”元秀低声道。

“如此往后南内也不要常来了。”丰淳转过了身,淡淡道,“彼此相见尴尬,争如不见!”

元秀无言以对,只得泣道:“…是!”

“你以后既然不可再来,今日便多陪我走一走罢。”丰淳似未曾看见她的哭泣,淡淡的这么说了一句,却是举步向殿下走去,元秀匆匆取了帕子擦了眼跟上,丰淳似心中情绪激烈,步伐极快,元秀因这大半年来苦习骑射,身手比之往常已经矫健了许多,此刻却还是难以跟上,好在丰淳走到了龙池畔便停了下来,元秀心中担心,顾不得仪态,提起裙裾匆忙几步跟了上去,见丰淳虽然站在池边,却负手而立,并无其他动作,才暗松了口气。

元秀到底心里担忧,上前便一把牵住了丰淳之袖,道:“兴庆宫中尽多风景,五哥若是心头不快还请为大郎他们想一想,且到处走走散心,这龙池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走罢!”

“移宫到此的当日,杜青棠来过。”丰淳眼望龙池之上,悠悠说道。

元秀立刻想起了杜拂日当时提到昭贤太后之事,面色顿变,也不追问下去,只是勉强笑道:“八姐与十妹去交泰殿也有些时候了,想来香椿也该取回来了,我瞧五哥方才早膳食欲不振,不若先回去就着香椿再用一些?”

丰淳没理会她的打岔,却是继续道:“我问了他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是几时动过废我之念,又是如何说服了邱逢祥的?但他只回答了我一个问题,就是前一个。”

丰淳抬手指着龙池之上,悠悠的道:“九娘你知道我为何这两日会梦见昭贤,因为她本是死于我之手,只是我杀她时极为顺利不说,连遗诏也是轻松寻到并毁去,她临终之前并未反抗,却只是惨笑着诅咒我必遭报应,原本我是不相信的,但听了杜青棠说,他正是从昭贤太后忽然暴毙上面揣测出我对杜氏之心,从那时便开始布局与设计…看来昭贤到底做过太后,所出之言,究竟成了真!”

他叹息:“我倒有些在刚登基时那般做态了!”

原本元秀因他如今已被废弃,许多事与话即使心中存疑也不欲多问,免得彼此伤心难过,如今见他话语之中究竟对昭贤太后还是十分怨怼,到底忍不住,出言道:“五哥为何这般不喜昭贤太后?难道只是因为她留有先帝的遗诏吗?”

“怎么你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丰淳意外而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想到什么一样笑了笑,“也是,杜家十二郎是杜青棠教导出来的,又不是傻子,岂会样样都告诉了你?”

他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恨色,方道:“当初郭家已经准备尽忠,但念着咱们母后尚有身孕,所以前朝后宫都商议好了要瞒住了母后…若非昭贤这贱人故意在母后身孕刚满了八个月时将这消息突然告诉了母后,母后又何至于因此而亡?九娘你还没下降,大约不知道,坊间有七活八不活之说,那贱人特特挑了这么个时机去说,打的什么心思,一望可知!”

元秀倏然想起当初玄鸿之言,吃惊道:“这是真的?!”

丰淳听出她话语之中的怀疑,脸色顿沉,怒道:“事到如今我骗你做什么!”

元秀定了一定神,喃喃道:“既然如此那父皇做什么还要把我交与她抚养?!而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咱们那位父皇心怀天下,区区后宫他又怎会费心?”丰淳冷笑着道,“你可知道父皇原本已经立了我为储君,后来又为什么会去宠爱老六?正因为我心中记着此事,隔了几年终于搜罗到了一些证据,拿去告诉了父皇,却不想父皇见之大怒,不但不信,反而叱我心胸狭隘,全然没有储君应有的气度!不思为天下谋,却将眼光精力放在了区区后宫之中…那回叱责我后,他转头便开始大肆赞扬宠爱老六,我与王氏苦忍数年,又因为陶氏骄横无礼,他才没有废弃了我!”

“昭贤那贱人乃是太原王氏之女,五姓七望传到了如今早已非开国之时能比,咱们的外家原本倒也不憷了王家,可是因着李家江山的缘故,外祖父与几位舅舅身死,其他族人远涉西川…从此汾阳郡公一支在长安彻底除名!相比之下王氏依然安好…”丰淳冷笑道,“父皇如何能够委屈了她?”

元秀以袖掩口,半晌才道:“那么昭贤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可知道咱们的大哥彭王之死?”丰淳淡淡的问。

“那是王太清欲谋害父皇结果害了长兄,与咱们母后又有什么…”元秀话才说了一半却被丰淳摇头止住,轻叹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那么可曾想过为什么彭王之死事出有因却是咱们母后发现的?”

元秀一怔。

“王太清起家便是因当初受到了皇祖的嫡母郭太皇太后宠信,他原本出自贫家,各种秘药除了宫里,还有郭家,又能从何处得到?”丰淳讥诮一笑,“宫中秘药,父皇与近身侍者如何不识?那药,出自郭氏,所以才被母后认出!”

“难道昭贤以为长兄之死是母后所为,嫁祸于王太清?”元秀怔怔问。

“不。”丰淳冷静道,“昭贤认为母后早已看出父皇中毒,只是刻意隐瞒,待借此毒让她产下彭王复揭发,如此父皇身受丧子之痛,越发对母后感激,而同时可以让昭贤此生难孕!”

元秀猛然咬住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