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休完战之后再打,我不伤你城一个无辜。

也正是从那时起,天下人才知道大君有多在乎这个女儿。

大君的敌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从没谁敢把歪心思打到上官若的头上,因为得罪大君只有一个死,惹了上官若,那绝对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孝惠仁皇后扑通一声跪下了:“姑父!我对天发誓!我真的警告过他们了!”

大君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掐住她下颚,冷笑一声,一刀砍了她一根手指:“看在大妃的面子上,我暂且饶你一命,等那些人回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孝惠仁皇后连断指都不敢捡起,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题外话------

大君这么狠,真为明岚点蜡啊…。

【番外45】遗言

孝惠仁皇后跌跌撞撞地跑回宫后,整整一下午都不敢出来。

直到宫女说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她才收拾好表情,戴上手套,面色阴冷地走下了密室。

密室中,十二名黑衣人垂首而立,像十二尊杀气腾腾的雕像,见到孝惠仁皇后的一霎,所有人单膝跪地,道了声“参见主子”。

孝惠仁皇后微扬下巴,眸光微颤地看了看他们:“如何?”

为首的黑衣人上前一步,道:“启禀主子,有陈世子阻拦,诸葛冥…跑掉了。”

孝惠仁皇后一巴掌扇了过来:“跑掉了就是跑掉了,说什么‘有陈世子阻拦’?你在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吗?”

黑衣人深深地低下头:“属下不敢!”

“呵呵…”孝惠仁皇后苦笑了两声,“堂堂大内高手,居然连一个皇子都对付不了!真给我长脸啊!”

被大君削掉一根手指已经够憋屈了,但只要能除掉诸葛冥,她会觉得一切都还算值得!谁料啊,竟让诸葛冥给跑了!

这根手指…简直是白白地没了啊!

孝惠仁皇后气得目眦欲裂,想要报个仇就这么难吗?

出密室后,孝惠仁皇后吩咐宫女道:“他们辛苦了,赐酒。”

宫女一愣,皇后几时变得如此体贴、如此宅心仁厚了?

片刻,又听得孝惠仁皇后道:“鸳鸯壶里的。”

这便是要赐毒酒了。

宫女低头:“是。”

孝惠仁皇后失魂落魄地走在冷风萧瑟的小道上,午后阳光格外刺眼,照在身上,却半分不觉得温暖,反而凉到人心底,最隐蔽的位置。

她捂住心口,那儿正在一抽一抽地痛!

她知道她的小六不是被犀牛踩死的!

别问她为什么,她就是知道!

她的小六,已经再也不能叫她一声“娘”,可杀人凶手还在外头逍遥法外!

去他的纳兰家!

去他的千秋万代!

小六没了,那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要她的小六活过来…

不管小六是喜欢上官若,还是喜欢诸葛冥,她都不管了…

她只想要能看见他、听见他、摸到他…

“娘娘!”

宫女拿着披风,披在了孝惠仁皇后的肩上。

孝惠仁皇后擦了泪水,问道:“都处置了?”

宫女点头:“处置了,不过娘娘,奴婢很好奇,他们虽说没能完成任务,可…留着还有些价值,娘娘为何一定要处死他们?”

“你当本宫愿意吗?他们是本宫从喀什庆带过来的暗卫,比京城的任何人都值得本宫信任,可他们得罪了上官若,大君要本宫给他一个交代,本宫还能怎么办?”

她几乎是撕扯着嗓音咆哮出的。

宫女垂下眸子:“娘娘,您息怒。”

“本宫怒不怒又有什么关系?小六不在了,没人在乎本宫了。”她的泪水再次掉了下来。

此时的她,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不是那个处心积虑的皇妃,只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悲凉得催人泪下。

宫女红了眼眶,哽咽道:“娘娘,您还有纳兰嫣,她是您侄女儿,她会孝敬您的。”

“谁要她孝敬?”孝惠仁皇后怔怔地摘了一根柳枝,“她都还没与诸葛烨圆房,今后能否顺利当上皇后还是个未知数!”

“娘娘!娘娘!”一名太监神色匆忙地跑了过来。

孝惠仁皇后眸光一厉:“何事?”

太监道:“行宫的刘姑娘病了,管事来问话,要不要给请个太医瞧瞧?”

“哈哈!笑话!一个青楼官妓生了病,还劳动太医?她当太医都是路边捡来的不成?”杀人凶手的娘亲,她会救才怪了!孝惠仁皇后掐断了手中柳枝,“再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搅本宫,仔细你的脑袋!”

“咳咳咳咳…”刘姑娘靠在床头,用帕子捂住嘴,咳得浑身的汗都冒了出来。

姑姑递过一杯水:“喝点温水先。”拿了刘姑娘捂嘴的帕子一看,面色剧变,忙捏成团塞进袖子,对素蓉道,“宫里怎么说?太医可来了?”

素蓉含泪摇头。

姑姑又问:“那我们自己去请大夫!”

素蓉再次摇头:“白蓉去了,门口的侍卫不放行…”

姑姑的身子晃了一下:“那…明岚呢?她在不在?”

素蓉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捂住嘴,泪珠子掉了下来。

姑姑一屁股跌在了床头。

“咳咳咳咳…”刘姑娘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七…七…咳咳…”

姑姑握住刘姑娘的手,勉力笑道:“七殿下与明岚出去了,想必是有事,您先休息一会儿,他们很快就能回来了。”

刘姑娘虚弱地摇了摇头:“我知道…我不行了…你…帮我带几句话给…七…殿下…咳咳咳咳…咳咳…”

姑姑跪下,握住她的手道:“姑娘,您不会有事的!”

刘姑娘哽咽道:“我…舍不得他…”

“姑娘!”姑姑的泪溢满了眼眶。

刘姑娘含泪笑了笑:“我…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生了他…做他娘亲…我…很骄傲…但是我…我拖累他了…我不想…

拖累他了…我不想…到死…还要…拖累…”

“姑娘…您别说了…您没有拖累殿下…您很好…能做您的儿子…也是殿下的福气…”姑姑泣不成声地说着。

刘姑娘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依然微微地笑着:“你…告诉他…我…我…我要…休了…明岚…”

“姑娘!”

这一次,是素蓉的声音。

相对于她的惊愕,姑姑显得异常平静。

都说母子连心,诸葛冥究竟是喜欢明岚还是喜欢上官若,刘姑娘又怎会看不明白?

活着的时候,她什么都没他做,但愿死了,能让他得到幸福。

姑姑加大了握着刘姑娘的力道,她能感觉到刘姑娘的生命正在一种看得见的速度流逝,她很怕自己一松手,刘姑娘就被牛鬼蛇神带走了。

刘姑娘似是知道她的担忧,吃力地笑了笑:“我活够了…你都不知道…跟他在一起的一天…抵得上外边一年…我这十几年…把一辈子的福…都享了…你该…替我高兴…”

“奴婢高兴,奴婢很替姑娘高兴!”姑姑泫然地附和着,“但是姑娘…您能不能先别走?等殿下回来…见殿下最后一面!”

“我怕是等不了了。”刘姑娘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镯子:“这是…我给儿媳的…给…上官若…今后…就拜托她…照顾我儿子了。”

生命走到尽头时,终于叫了一声儿子,然而诸葛冥却听不到了。

诸葛烨拿着药材来到行宫,门口,侍卫拦住了他们:“皇后有令,任何人不得自由出入行宫!”

诸葛烨拔出利剑,稚嫩的面庞上浮现起与年龄格格不入的狠厉:“给我让开!”

侍卫道:“您要违抗皇后懿旨吗?”

诸葛烨一剑砍掉了侍卫脑袋:“谁敢再拦着孤,下场与他一样!”

侍卫们面面相觑,全都被他的杀气给震住了。

诸葛烨丢了剑,抱着药包,一路狂奔到琉璟阁,可当他推开房门时,刘姑娘已经被盖上了白布…

刘姑娘过世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

陛下批阅奏折的手顿了顿,一滴墨汁洒在奏折上,须臾,他若无其事地问:“临死前可有…说些什么?”

老太监道:“说了一些思念七殿下的话,还有…叫七王爷休了明岚,娶上官若。”

明岚是陛下指给诸葛冥的,刘姑娘要休掉她,分明是在违抗圣旨。

奇怪的是,陛下的脸上竟无多少惊讶之色,毛笔在奏折上写了几笔后,说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其它的?”

老太监道:“还说,她这十几年,把一辈子的福都享了,能做七王爷的娘亲,她很骄傲。”

“还有呢?”陛下追问,捏着毛笔的手指,隐约泛出了白色。

老太监纳闷,陛下仿佛在期待什么?

不待他想出个所以然,陛下再次开口道:“没什么就算了,叫人打理一下,安葬吧。”

一个没有名分的女子罢了,按理说,随便挑个过得去的地方葬了也就可以了,可殿下刻意来了一句“安葬”,又让老太监不敢轻易怠慢:“陛下,葬哪儿合适?”

陛下抬眸,望了一眼窗外,天很蓝,离他很远:“凤凰山庄。”

“那是…”陛下的私人避暑山庄啊!

陛下道:“那是朕,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

老太监张大了嘴。

陛下放下笔,神色端庄地走出了御书房。

老太监躬身,像往常那样把陛下没写完的奏折收好,却一低头,瞧见奏折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一个“汉”字。

心乱,故而书法乱。

老太监的眸光在“汉”字上停留了许久,久到掌灯宫女前来问他要不要用膳,他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来刘姑娘是汉人啊。”

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却没一个汉人坐上了妃位,更没哪个汉人生下了皇嗣。

元皇后与孝惠仁皇后只怕也不知道刘姑娘是汉人吧?

是啊,她们怎么会知道?她们也不需要知道,一个完全不受宠的、连名分都没有的官妓,一个生下来就不被陛下承认的皇子,对她们…几乎是不构成威胁的。

诸葛冥一行人返回京城时,刘姑娘的遗体已经下葬了。

因为葬的地方非常隐蔽,老太监并未让人知晓刘姑娘的遗体被运往了何处,只带了诸葛冥一人入凤凰山庄祭拜。

在那里,诸葛冥碰到了陛下。

陛下还是不喜欢这个儿子。

如果不是非要生下他,她不会落下病根,更可以呆在他身边,做个宠冠后宫的女子,哪怕无法跻身妃位,但也不会做十几年的苦行僧。

诸葛冥也不喜欢这个父亲,他对自己如何,自己并不在意,可他欠他娘一个名分,他娘是汉人,但这不是一国皇帝懦弱无能的借口。

“你给不了我娘的,我来给!总有一天,我要我娘以皇后之名载入史册!我还把要那些喀什庆的老顽固一个一个剪除!我要他们知道,什么喀什庆人,什么汉人,都是一样的!”

【番外46】大君的报复(二)

四月,禁足两个月的上官若终于被放了出来。

“想清楚没?”明厅内,大君一脸严肃地问她。

上官若哼了哼,倔强地说道:“想清楚了,我不会嫁给陈世子的!死也不会!”

大君的拳头倏地一下握了起来:“人家为救你,半条命都给搭上了!你以为这样的男人很好找么?”

“可是我也救了他呀!他说,如果不是听到我的哭声,他都没有生存的意志了呢。”上官若实心眼儿地反驳。

大君被女儿气得半死,要说她是故意狡辩那是不可能的,她性格如此,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陈世子那分明是恭维她、爱慕她的话,她还给当了真,也不想想,要不是为了她,人家至于丢掉半条命吗?

上官若见大君撇过脸不理她,明白自己是真的惹大君生气了,走到大君身边,抱住他胳膊道:“父亲,我知道,陈世子很好,对我一往情深,我也挺感激他,真的!我上官若这辈子都会拿他当朋友!但要我嫁给他,不可能。我喜欢诸葛冥,父亲,我只嫁诸葛冥。”

“诸葛冥?”大君陡然拔高了音量,“那个带着别的女人逃跑,把你单独丢给杀手的负心汉?别跟我提他!”

“父亲——”上官若晃了晃他胳膊,软软地道,“他是为我好才把莲蓉带走的,杀手不敢杀我,他怕我跟他在一块儿反而被误伤。”

“哼!狡辩!”

“没有狡辩!游湖的时候,我就跟他一起呀,结果,杀手就扑过来要抓我,害我掉进了河里。后面我没跟他一块儿了,杀手一见我反而掉头走掉了。”上官若十分耐心地解释着。

大君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欲言又止。

上官若隐约觉得大君有事儿瞒着他,不过没有细问,眼下让大君答应她与诸葛冥的婚事才是正紧:“父亲,实不相瞒,我跟诸葛冥逃亡的时候,碰到了两个从九百年后来的人,他们说,诸葛冥明命中注定要做皇帝的,我是他唯一的皇后,我们不可以逆天而行的!”

“…”大君直接把女儿丢回房间了。

之后整整三日,上官若不吃不喝,还放下狠话,除非答应她与诸葛冥的婚事,否则她就绝食至死。大君一怒之下差点儿冲进行宫砍了诸葛冥,然而上官若又说了,诸葛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上官若从小到大便是个喜新厌旧的性子,对任何东西都只有几天热度,待她玩腻之后便会转移新的目标。大君本以为诸葛冥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宠物而已,新鲜劲儿过了之后她就会将诸葛冥弃之如敝履了。

谁料了,从见面到现在,都跨了三个年份了,她非但没腻,反而越发喜欢得紧。

现在,更是为诸葛冥寻死觅活了。

大君能怎么办?他只能郁闷憋屈又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若是早知道女儿与诸葛冥兜兜转转还是要成亲,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允许皇帝把明岚赐给诸葛冥啊,尽管眼下明岚也算不上什么大麻烦。

当晚,大君命人将明岚“约”到了一间酒楼。

明岚已有七个月的身孕,基本上不出门了,只是这回由不得她,她若不来,自然有人绑着她来,而绑的过程中会否伤及她腹中胎儿,就完全不是大君考虑的问题了。

“大君。”明岚缓缓走入厢房内,行了一礼。

大君唇角微微勾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与诸葛冥相处得愉快吗?”

明岚明显有些紧张,喉头滑动了一下:“回大君的话,七殿下待我很好。”

“我没问他对你好不好,我只问你们相处得愉不愉快?”大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睛,在问出最后一句话时,大君能看到她纤长的睫羽不规律地颤动了几下,随后,大君靠上椅背,慢悠悠地笑了,“我来替你回答吧,一定是不愉快。”

“没有。”明岚紧了紧藏在宽袖中的手,勉力镇定道,“我们处得很好,每天都很快乐。”

“哦?”大君十指交握,挑眉道,“看见他在雪地里跟我女儿卿卿我我,又看见他在船上奋不顾身地救了我女儿,还看见他在山洞宁愿守着我女儿坐一夜也不碰你半分…很快乐啊?”

明岚的脸色变了变:“恕我直言大君,您这样毫不遮掩地谈论您女儿与我丈夫的风流韵事,会否…太直接了些?如果换做我父亲,定不会把未婚女儿的伤风败俗之事挂在嘴边!”

讲完,额头上冒了一层薄汗。

大君悠然自得地耸了耸肩膀:“我女儿能俘获心爱男子的心,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我们草原人可不像你们中原人那么迂腐。”

“但那个男人是我丈夫!他有妻室了!”明岚瞪大了眼睛,一边害怕,一边却咆哮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