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铮打电话给格格。格格告诉他,她在青岛出差。

“你怎么走之前也不跟我说一声?”程铮又不高兴了。格格道:“走得急,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不是告诉你了。”

“到青岛干嘛?”程铮缓了缓语气。“见客户呗,谈签约。”格格打了个哈欠,一天的忙碌让她困得不得了。

“我看你还是不要干销售了,整天东奔西跑,你这个月已经出差两回了吧。”程铮对格格忙碌的工作一直颇有微词,此时才说出来。

“这是我的工作呀,你自己不也经常出国。哼!”格格哼了一声,觉得他又借题发挥。“我出国和你出差性质又不一样,格格,等你回来我们真得谈谈,说实话我不赞成你继续干这行。”程铮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格格商量。

格格道:“可我喜欢呀,我觉得没什么不好,能学到很多东西。好多大集团的CEO都是从最底层的销售干起来的。”“切,你当你是谁。我看你是没吃过亏,等遇到几个老流氓,你就知道厉害了。”程铮冷嘲热讽。

“谁能有你流氓呀,算了算了,我困了,不和你说了。”格格一气之下扔了电话。本来还以为他会说几句情话,两人就此和好,谁知他上来就是一通指责,让她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和他总是吵架收场,难道是激情过后到了真正的磨合期?他们才好了一年,激情期就过去了??和朋友尚能说说心里话,和自己爱的人却偏偏要吵架。格格心烦意乱,索性关了灯睡觉。

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程铮的话,似乎也不是毫无道理。之前晓晓也说过类似的话,女孩子干销售很吃亏,随时有被揩油的危险。如今社会上什么人都有,不失时机占女孩子便宜的人比比皆是。晓晓曾经遇到过一次,还好她脑子灵溜得快,才没有吃亏。

格格叹了口气,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心痛。毫无疑问,他们彼此爱着对方,可始终像是隔了什么,能感觉到程铮有些不对劲,可又找不出症结所在。

她一细琢磨,就觉得程铮除了脾气别扭点,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缺点。这年头各方面条件都好,还肯一心一意谈恋爱的男人不多,格格这样平凡的女孩却是一抓一大把,就像亦舒说的,中环商业区这样的女人有几十万。

格格有自知之明,所以面对程铮时,总有些患得患失,越怕失去,越觉得抓不住。她既不可能像张爱玲写的那样低到尘埃里,在尘埃里开出花来;又不是那等有心计、有手腕的女子,玩弄男人于股掌之上,她只是个刚刚走向社会的女孩子,只能自己不断摸索。

从小到大,每当遇到复杂局面,格格总是提醒自己,不要着急,静观其变,做人和做事一样,一定要有大将之风。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这么想着,她也就不再牵肠挂肚了。

回到北京以后,生活一切照旧。程铮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好些日子没给格格打电话。格格猜测他是不是生气了,也就没有打给他。

喝酒划拳天上人间

芭芭拉去南美休假,临时将手头的工作交给格格负责。工作多的格格一时间吃不消,几乎每天加班到十点以后。

这天晚上,格格正在准备第二天见客户的资料,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她听到了,以为是程铮,下意识的站起来往外瞧,却看到凯文张从外面进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芭芭拉呢?”凯文张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好奇的问。“芭芭拉请年假去了南美,你不知道?”格格答了一句。

“这时候她还有心思休假?五千万的订单都不管了?”凯文张皱着眉头。格格迟疑片刻:“你说的是什么单子,是不是政府采购那一单?她交给我了。”凯文张不信的睁大眼睛:“什么?那么大的单子交给你一个新人,你们北京办胆儿够肥的。”

格格听他小看自己,有点不大高兴。凯文张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忙道:“我的意思是,你没跟政府部门那群官僚打过交道,你不知道政府订单有多难谈,就算是老销售也未必谈得下,何况你一个刚毕业的新人。”

其实他一听说芭芭拉把订单交给格格做,就知道那个女人安的绝不是好心。格格要是把这单生意搞砸了,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若是生意谈得下来,她作为格格上司,功劳一点也不会少。

“事在人为,政府部门的人也是人啊,我就不信,我们有金刚钻还揽不到瓷器活。”格格很有信心的说。凯文张哼了一声:“那好,明天你跟我去见客户,让你见识见识。”“去就去。”格格扬眉一笑。

梁海平最大的爱好就是打高尔夫球,下午从不会呆在办公室里。找他谈事情的人,都得选在早上,还得是他心情好的时候。

格格和凯文张在他的办公室外等了足足俩钟头,还没轮得上被他接见。格格低声问凯文张:“这人多大的官儿啊,这么大架子?”“官倒不大,局级而已,管的可宽,政府采购都归他管。在中国就是这样,县官不如现管,架不住人家背景深。”凯文张向格格解释。

“说的也是。真正官大的,都是管人,管事的都是官小的。我上大学时有个教授说,成功人士和普通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成功人士善于利用人力资源,未必自己多有本事,懂得找到最合适的人为自己干活就行,而普通人则大多是傻干型。”格格道。凯文张笑笑:“有道理。”

轮到格格和凯文张进梁海平办公室时,已经快十一点了。“踩着饭点儿来了,是不是请我吃饭啊?”梁海平看到他们,调侃了一句。凯文张忙道:“您要是赏脸,地点随您选。”

梁海平笑笑:“我今天没空。”他的目光穿过凯文张,在格格身上扫了一圈。“那您看,我们什么来合适?”格格问。梁海平根本不理她,拿起手机打电话,舒服的抱着胳膊往真皮椅背上一仰。

格格碰了个大钉子,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忍着。凯文张见梁海平打电话,知道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礼貌的说:“您有事儿,我们改天再来。”说完向格格递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开了梁海平的办公室

“这人怎么这样?”格格忍不住抱怨一句。凯文张笑道:“说你没跟政府部门的人打过交道吧,你还不服气。尤其是梁海平这样有背景的,更是难伺候。”“什么背景呀?”格格没好气的问。凯文张道:“他父亲好像是国务院办公厅的干部,部级。”

“原来是国办的呀,怪不得,自古道,官老爷最难见,衙内更甚官老爷。”格格撇撇嘴。凯文张闻言一笑:“这又是哪个古人说的,是你自己杜撰的吧。”“中国这么多古人,哪位不能发表一句啊。”格格笑谑。

一连几天,梁海平一直以种种借口推脱,格格和凯文张始终见不到他人。这天都要下班了,凯文张忽然打电话给格格,梁海平同意和他们面谈。

俏江南的一个包间里,梁海平和一群朋友酒兴正浓,格格在走廊上就听到他们的吆喝声。梁海平看到凯文张和格格,招呼他们:“来得正好,快坐下。”在场的人大概都喝高了,一个个醉眼乜斜,餐桌上杯盘狼藉,格格心里一紧,挨着凯文张坐下。

凯文张当然知道这群人叫他来,是等着让他结账,根本不是要谈正事,赔笑道:“各位领导这么给面子叫我来,这顿就算我请。”他看了格格一眼,格格会意,起身去结账。

“来了怎么能不喝酒,敢不敢跟我划拳?”梁海平问凯文张,凯文张不好推辞,赢也不是,输也不是,被灌了好几大杯白酒。等格格回来,看到他脸都喝红了,低声道:“你还要开车呢,怎么喝酒啦。”

“你们这位张总监酒量不行啊,才几杯酒就上脸了。来来来,你跟我划拳。”梁海平借着醉意看格格,一副无赖样子。格格心里一乐,心想这可是你自找的。她从小就跟纳兰轩划拳,尽得真传,和外人划从未失手过。

几次下来,梁海平败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想好你个凯文张,你这是给我使绊子呢,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妞儿,老子划拳从没输过,却被这小妞儿逼得乱没面子。

一旁的人看到梁海平连输好几回,纷纷架秧子起哄,梁海平只得喝了几杯,谁知道却稀里哗啦吐了,溅的格格裙子上都是秽物。

格格和凯文张一起出门,凯文张把自己的车钥匙交给她。“那帮孙子要去天上人间,我得陪着去结账,你开我的车先回去吧,反正我喝了酒也不能开车,明早把车停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就行。”

“咱们今晚就不该来,摆明了折腾人。”格格叹气道。凯文张笑笑:“今晚要是不来,这单生意更没法谈。这些都是大佬,得罪不起的。”

“有什么呀,划拳都划不过我。”格格想起这事就觉得解恨。凯文张叹道:“早知道你这么厉害,就不该让你跟他划拳,你看着吧,他肯定记仇。不过话说回来,你跟谁学的划拳,真是厉害。”“我爸呀,我爸当年在街坊四邻里是出了名的神拳无敌,呵呵。”格格笑着。

格格开凯文张的车回家,心里一直想,那帮人要去天上人间,不用说也是找小姐。虽然没去过,但格格听说过那里,北京最出名的夜总会、销金窟,生意场上的男人都爱去的地方。

只是,凯文张会不会找小姐?做这一行,逢场作戏的应酬在所难免,听公司里的女职员们私下议论过,做销售的男人没有没陪客户去找过小姐的,去年公司有个男同事就是陪客户去找小姐被太太知道了,结果闹的要离婚。格格越想越恶寒,看来好多事都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光鲜。

程铮那么爱玩,他会不会去找小姐?这家伙,好多天也没个动静,不知道是不是陷于温柔乡乐不思蜀了。格格在心里把程铮骂了一百多遍,又想念他一千多遍。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晓晓约格格去做美容。两人躺在美容床上,敷着面膜。格格问晓晓:“晓晓,你去过天上人间没有?”

“天上人间夜总会?去过两次,没什么意思,进去没有不挨宰的,骗外地人钱而已。台巴子、港怂、洋人、土大款之类,以为到了福地。不过那里的小姐身材都不错,所以坐台费也特别贵。”晓晓不屑的说。

格格想了想道:“我一个朋友说,男人都爱去那种地方。”晓晓扑哧一笑:“那是,那里连服务员都真空上阵,不许穿内衣的,男人一进去看到如此场面骨头都酥了,鼻血哗哗的。”

“哦。”格格想象力丰富,立刻有所联想,轻轻哼了一声。晓晓笑谑:“这些男人一点常识也没有,就知道饱暖思淫 欲,海绵体长期充血容易不举。”格格呵呵一笑。

“你放心好了,程铮不会去那里的。生活圈子不同,那里的档次对他们来说低了点。京城、长安、中国会、马术俱乐部,有的是散银子的地方。”晓晓笑着看了格格一眼。格格忙道:“我不是说他,是有个客户要去那里,消费单子拿给我们结账。”

晓晓见格格急着撇清,心里一笑,道:“你把程铮看紧点儿也没什么不对。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儿挺多的,就算他无心,保不齐那些女孩儿会不会倒贴。别指望男人不偷腥,只要你一疏忽,他们就会犯错。”“我才不管他呢。”格格嘀咕一句。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到底给不给程铮打电话呢?他去希腊那次,是她主动打电话给他,之后她出差去青岛,两人一言不合吵了几句。事到如今,果真像罗芳说的那样,拉大锯扯大锯,你拉过来我扯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棵大树就呼啦啦倒下来。

程铮总是神神秘秘,她从不知道他每天干些什么,是在工作还是又出国玩去了,也许他俩在一起,就像《金粉世家》里冷清秋说的,齐大非偶,来自不同生活圈子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激情一把可以,细水长流就是考验。

格格是个实心眼,她一旦爱上什么人就死心塌地,从前对杨鑫言就是这样,直到被他甩了,她还替他找理由,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他才不要她。现在对程铮还是这样,想着想着又懊恼起来,觉得自己有时忒矫情,不肯给人台阶儿下,非要别扭着,才搞成这样。

长吁短叹、苦闷抓狂,她又开始怀念动物园那些爬行动物了,看那些丑家伙们懒洋洋的样子,会给她一股莫名的勇气。

“晓晓,晚上去蹦迪吧。”格格主动约晓晓。晓晓想了想:“抱歉,我今晚要陪老公参加一个聚会,明晚有空。”“那就算了。”格格耷拉着脑袋。

手机响了,格格忙抓起包包把手机拿出来看,不由得大失所望,电话不是程铮打来的,却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梁海平。梁海平约她去一家高尔夫球场,说是要谈采购项目的事。格格心里犹豫,又不好推辞,只得答应。

凯文张说的果然不假,梁海平回去以后越想越窝火,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可得想个办法掰回来。

站直啰别趴下

球场在大兴,离中心城区很远,格格以前没来过,找了半天才找到。梁海平看到格格,故意道:“会打吗?”“会一点。”格格答道。梁海平向站在一旁的球童递了个眼色,球童拿了一根球杆给格格。

格格勉为其难的接过去,打了几下却只是刮草皮,围观的几个人看到她笨拙的姿势纷纷笑出声。

“你倒是照着球打呀,别尽跟草坪过不去,非把土地爷刨出来不可。哦,不对,你应该照着草坪打,没准能刮到球。”梁海平阴阳怪气的一笑,看着格格尴尬的样子,觉得非常解气。

格格心想,这怂人一定是报复她那天划拳赢了他,故意找茬呢,心里憋气,却笑着回道:“打高尔夫我可不行,比您差远了。”梁海平又是一笑。

他不说让她走,不时找她扯两句,格格耐着性子陪着这群人在高尔夫球场的餐厅一直晃悠到八点多,梁海平才轻描淡写的说:“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吧。明早到我办公室再谈。”格格这才如释重负,飞快的离开。

出租车难等,她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等到车。夜晚的风暖烘烘的,有点雷阵雨前的燥热,格格想打电话让程铮来接她,想想又觉得不妥,他没主动来找她,她干嘛先找他。

打电话给王咏霞,也不是时候,这个时候她的花店尚未打烊,没准还在店里忙碌。一时间,竟想不到谁是可以求助的对象。

眼看着一辆辆车从她身旁经过,格格心里有点着急。这里人口不密,要是再等不来车,她就有点不敢站在马路上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司机下车到路边店买烟,格格忙跑过去等候。那司机嫌路远,本不想载她,架不住她一通哀求,只得开车送她。回到家里已经十一点多了,格格累得筋疲力尽。

“怎么衣裳都湿了?”王咏琴见女儿样子十分狼狈,关心的问。“外面下雨了。”格格打了个喷嚏。王咏琴走到窗前一看,果然听到雨打窗户的劈啪声。

“快点洗个澡睡吧。”王咏琴拿来毛巾给格格擦脸。格格接过去,又打了一个喷嚏。王咏琴心疼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当天夜里,格格就发烧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一阵头昏眼花,几乎站立不住。王咏琴见女儿脸色不好,让她请一天假,格格摇摇头,说有桩极重要的生意要谈。

到公司吃了点药,她的头痛才有所缓解。和凯文张到梁海平办公室后,照例又等了俩钟头才见到他。

梁海平此人刁钻古怪,他提出的每一项疑义都让凯文张和格格好一通解释。格格心里暗暗吃惊,这些人能坐到这个位子,果然也不是吃素的呀,要不是他们准备充分,很难过得了他这一关。

也许是故意要为难他们,梁海平就是不提签约的事。凯文张几次委婉的提出,都被他打断:“这次来竞标项目的不止你们一家公司,我们和好几家公司接触过,性价比都差不多,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谁能中选。你们也不用着急,急也急不来。”

和着谈了半天都是空谈,凯文张有点窝火,却也不好发作。格格头昏,一直话不多。梁海平见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没有了那天在俏江南时的气焰,有点无精打采,心中着实痛快,心里盘算着再怎么折腾折腾这女孩子。格格哪知道这个男人打什么坏主意,见他看着自己,回看一眼之后,转移了视线。

傍晚,格格就要下班了,梁海平忽然打电话给她,让她去钱柜,说是想起项目里的一个细节,要当面和她说说。格格猜到他没安好心,不知道又想什么主意捉弄自己,想推了不去,又怕耽误生意,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一个钟头后,格格推开钱柜包间的门,看到梁海平和三四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还有两个女人散座一旁。令她讶异的是,程铮居然坐在梁海平右边。

“呵,你还真来了,过来坐。”梁海平看到格格,先是有点意外,随即向她招招手。格格压抑着情绪,走到梁海平身边坐下,逼着自己挤出甜美笑容:“您一声令下,我可不得像接到圣旨似的麻利儿过来。”

程铮一言不发,格格也就装不认识,故意不看他,因此没看到他脸色,他的脸在瞬间难看之极。梁海平倒了一杯酒给格格,故意道:“你来得晚,先罚酒一杯。”“这哪敢当啊,我自罚一杯好了。”格格喝完梁海平递给她的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下去。

“好好,够意思!”梁海平见包间里的气氛因格格的到来变得有些异样,知道是众人找到了看热闹的对象,故意赞了她一句。

“你看咱们这里这些人,你这么个大美女要是不陪大伙儿都喝一杯怎么也说不过去啊,你说是不是?”梁海平坏笑的看着格格。格格心里暗骂一声混蛋,脸上却得堆着假笑应付:“您也没给我介绍一下,我怎么跟人家喝酒啊。”

“哈哈,对啊,怪我怪我,你来了半天我也没把你介绍给大家。谁叫你长得这么漂亮,你一进门,我就只看到你了。”梁海平自认为幽默的拍了拍脑袋大笑,把格格介绍给众人认识。

情知这晚的酒场是躲不过去了,为了五千万的大生意,格格只得不停的灌酒。梁海平那几个朋友一看也不是什么好鸟,不是富二代玩家就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其中一人借酒装疯,趁机在格格腿上摸了一把不算,还非要和格格喝交杯酒,格格苦水往肚子里咽,好脾气的应酬着。

程铮一直在一旁看着这出闹剧,没有任何表情。梁海平见他半天不说话,奇道:“你这是练气功来了,怎么不说话?来来,格格,也跟我们的大帅哥程公子喝一杯。”他向格格招手。格格起初有点不情愿,但看到程铮蔑视的看着自己,心中憋着气,故意倒了满满一杯酒走到他身边坐下。

“要喝就把这半瓶都喝下去,才算是给我面子。”程铮拿起茶几上那半瓶XO,递到格格面前。众人见他像是来真的,纷纷起哄。

梁海平在一旁煽风点火:“你要是真把这半瓶喝了,我明早就跟你签约。”格格冷冷看了程铮一眼,心中痛极,抓过那瓶子仰脖灌下去,呛了好几口之后,终于把半瓶XO给喝完了。程铮嘴角一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英俊的脸气得变形,额头的筋都要爆出来。

“梁主任,您说话要算话哦。我还有点事,不打扰你们唱歌,先走一步。”格格强忍住咽喉到胃里一路下窜的火苗,从沙发上抓起自己的包。

梁海平没有挽留她,笑道:“你这么给面子,哥哥我也不是那种不懂怜香惜玉的人,明早八点半。”“谢谢。”格格听到他的话,如蒙大赦,眼中泛着一丝泪光,礼貌的退了出去。

她走后,包间里一个人道:“这妞可真有性格,一看就是个小妖精。”梁海平笑道:“做销售的,见了谁都他妈跟三孙子似的。我要是有女儿,打死也不让她干这行。”

他转脸看程铮:“你今天行啊,难得看到你这么玩儿。看她老板的面子,我都没好意思下狠手。”程铮没有说话。

梁海平转向众人,调侃道:“得亏我这人心地善良,我今儿要是还不答应她下单,没准这妞儿一急,能窜到我床上去。漂亮是漂亮,可惜太轴了,一看就是能招事的主儿。”

“送上门的肥肉你都不要,让给我好了,我就喜欢这样的小妖精,那小腰小屁股……”先前说话那人邪笑着。“都说够了没有!”程铮忽然爆发,摔门而去。包间里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

“他这是怎么了?跟吃错药似的。”梁海平好奇皱眉。坐在一旁的一个女人道:“要说你们这些男人可真没眼力见儿,从那女孩儿进门开始,程铮的脸色就没好看过。两人肯定认识。”

梁海平这才拍了下脑袋:“呦,今儿我真是糊涂了,程铮什么时候灌过女人喝酒啊,看来真是他的妞,小俩口闹别扭呢。”他们走到窗口往下看,果然看到格格站在路边扶着树呕吐,程铮正向她走过去。

离开包间,格格一直强忍着没有呕吐,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好像五脏六腑都被火烧一样,刚走出店门,没走几步就再也忍不住,扶着树稀里哗啦呕吐起来。这一吐不要紧,整个人虚脱了一样,到最后似乎胆汁都吐出来了。

高烧让她头昏脑胀,扶着树半天提不起力气往前走。浑浑噩噩间,感觉有只手放在她背上。她猛然回头,却看到程铮阴晴不定的脸。

程铮见她满脸是泪,狼狈不堪,想责备她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只得道:“这样喝法,也不怕胃出血?想赚钱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格格恼怒的推开他胳膊:“你滚开!”她忘不了,他看到她被逼着喝酒,非但不替她解围,还变本加厉逼着她喝下半瓶XO。

格格越想越心碎,捂住心口,艰难的往前走,脚下像是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程铮追上她,扳着她肩膀,气道:“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是不是只要给钱,让你做什么都可以。你要钱是吧,我给你钱,我给你钱!”他还在往她的心上撒盐。

“我没你想的那么贱!你少在我面前摆出救世主脸孔,我不吃你这一套,你的臭钱拿去喂狗好了。”格格奋力甩开他,却不小心脚下一滑,踉跄了一下。

程铮冷冷哼了一声:“我的钱是臭钱,那你自己呢,你出卖尊严、低三下四,陪吃陪喝就差陪睡了,赚来的钱难倒不是沾着铜臭味。”

格格被他的挖苦气得头昏,抡起胳膊要给他一耳光,浑身上下的剧痛让她使不出力气,只在他脸上挠了一下,就摇摇欲坠的倒了下去。

程铮的脸被她尖细的长指甲挠出一道血痕,疼的一激灵,下意识的推开她,却见她像是没了支撑似的倒下去,忙扶着她,发现她昏了过去,掐她的人中她也不醒,这才抱起她往停车场走。

包间里那几人一直站在窗口看着他们,见他们先是拉拉扯扯,最后抱在一起,都有些忍俊不禁。梁海平笑着向身边的女人道:“你猜的还真准。”

那女人媚笑道:“我什么事没见过呀,就他俩刚才那眼神儿,我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一对冤家。”梁海平捏了捏那女人的脸,叹气道:“幸好我刚才没说错话,程铮好像很喜欢那妞儿,我真要那什么,哥们儿怕是要绝交了。”

“那是,自己女人,关起门来怎么作践都行,就是容不得别人碰她一根头发。”那女人冷哼着向梁海平吹了口气,语带双关,不无嘲讽。梁海平抹了把脸,讪讪的笑着。

谁的谁心疼

程铮开车把格格送到附近的医院,医生替格格检查之后,让护士带她去洗胃。程铮等在走廊里,看到格格躺在病床上被护工推着出来,纤细的手腕上插着针管,旁边还有个护士举着吊瓶,忙跟着进病房。

“她怎么了,不是洗胃就可以了吗?”程铮诧异的问护士,余光关切的看着格格。护士看了他一眼:“您是她什么人?”程铮一怔,随即道:“男朋友。”

护士怀疑的又瞥了他一眼,才道;“您也真够可以的,病人发高烧了您不知道啊,烧到三十九度。血液里酒精浓度严重超标,喝这多酒也不怕酒精中毒。”

护士的几句话让程铮的心顿时疼的揪到一起,心情复杂的看着病床上躺着的格格。她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憔悴的像是大病了一场。他在她床前坐下,又懊恼又自责,焦虑不已。

后半夜,格格嘴上起了泡,嘴唇干裂,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看到程铮坐在一旁,倔强的闭上眼睛不理他。

程铮知道她是渴了想喝水,走过去倒了一杯端到她面前。她不接,他就把她拉起来,揽住她靠在自己怀里,把杯子放到她唇边,强迫她喝下去。格格渴的厉害,只好对着杯子咕嘟咕嘟把水都喝完了。

第二天一早,格格醒来后仍然觉得头痛欲裂,挣扎着要下床。程铮忙按住她:“病还没好呢,你要去哪儿呀,老实呆着。”格格推开他的手:“不要你管。”她坐在床边到处找鞋,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的鞋呢,快把我的鞋给我。”格格没办法,只得问程铮。程铮板着脸道:“你哪儿也不许去。”

病房里的钟走到八点一刻了,格格心里着急,只得光着脚下床要去找护士,程铮见她一味固执,只得把她抱起来,放到病床上。“我的话你听到没有,你刚退了烧,身体还没恢复,这么急着跑出去,还要不要命了。”

格格浑身乏力,想挣扎也使不上力,着急道:“我还要赶着去签合同呢,好不容易谈下来的订单,你不要给我添乱。”她的语气中带着恳求。程铮按住她的肩,仍是不让她动,安慰她:“你放心,我保证你今天不去找梁海平,这单生意也跑不了。”

格格当然知道,他和梁海平是朋友,他一句话顶得上她一百句,可是她执拗的不愿领他这个情。从包里翻出手机,她拨通了梁海平的号码,准备打电话向梁海平道歉,把签约推迟到下午,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就被程铮拿过去。

“喂,格格病了,你们改天再签约吧,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去你妈的,就你事儿多。”程铮语气很冲的跟梁海平通话,而对方像是同意了程铮的提议,说了几句之后,程铮竟然笑了起来。

格格浑身酸痛,头也昏昏的,没精打采的倒在床上。程铮替她盖好被子,仍是坐在一旁看护她。他又打了几个电话,不知道说些什么,格格没心思理会,恹恹的闭着眼睛睡着。

懵懂中,感觉到程铮正轻抚她头发,睁开眼看着他,心里始终咽不下那口气。程铮见她撅着嘴赌气的样子,索性坐到她身旁,俯下身把她抱起来吻她的额头。格格抗拒的要掰开他的脸,却看到他脸上的血痕,手上松了力气。

“你这指甲跟猫爪子一样锋利,挠的我好疼。”程铮有意轻抚自己脸颊。格格侧过脸没理他,余光却在偷偷看他。他注意到她这神情,心里一笑。

“你最近是不是缺钱?”程铮忍了一晚上,重拾这个话题。格格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答话,半天才道:“我只是想好好工作。”

“好好工作也不用把什么都搭上吧,昨天那群人都是出了名的玩家,尤其是梁海平。他爷爷跟我爷爷是老战友,他比我大几岁,我跟他是发小儿,他什么脾气我最清楚了。”抱怨归抱怨,有些话程铮还是说不出口,怕吓到格格。

“你跟他们混在一起,你也不是好东西。”格格没好气的说,手指缠着一缕头发玩儿。

程铮见她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知道不对她说点狠话,她不知道事态严重,于是道:“我的确不是好东西,但我至少不会拿人当玩意儿。昨天对你动手动脚那个人,有一回和两三个朋友把个小明星带到酒店去开房,结果那个小明星半夜被送到医院抢救,差点把小命丢了,从此以后精神就不正常了,他们怎么玩儿她你根本没法想象。”

格格侧着脸不言语,程铮顿了顿,才又道:“我跟你说的话,你最好记住了,别不当回事。以后谁让你喝酒你都别喝,女孩子哪能喝那么多酒,你倒是不怕他们在酒里下药。昨天对你算客气,要是碰到他们兴致好,把你毁了你都没地儿哭去。”程铮轻抚格格的头发,又怜爱又心疼。格格默默的看着他,终于没有再出声。

程铮的这些话让格格不寒而栗,昨晚她确实是疏忽了,程铮不在的话,她真要是落到那群人手里,他们不玩死她才怪。这些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和高干子弟玩起来什么事做不出来。

程铮见格格不说话,手却下意识的抓紧心口的衣服,知道她害怕了,安慰的抱了抱她,向她淡淡一笑,她虽然没有笑,目光却柔和了。

“前几天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关机了?”程铮忽然提起这事。格格一愣,思忖道:“哪天?”

“礼拜二。”

“哦,那天我们跟客户开了一下午会,我就关机了。”

“以后不许关机,开会就打到震动上,让我随时都能找到你。”程铮轻拍了下格格的脸。格格瞥了他一眼,尽管觉得他这话有点霸道,但还是嗯了一声。

护士查房过后,又让格格挂了一瓶吊针,量过体温,告诉她可以出院了,程铮陪着她一同离开病房。

格格的脸色仍然很差,长发披散,乏力的靠在程铮肩头。程铮揽着她的腰,两人往停车场走。

“回去好好休息,别尽惦记那点生意。你听我的话,以后我给你介绍大客户。”程铮嘱咐格格一句。“嗯。”格格应了一声,补充道:“工作上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程铮会心一笑,侧过脸在她唇上一吻。

程家的关系网和人脉肯定是很广泛的,格格深知这一点,可她目前还不愿利用这层关系,一来名不正则言不顺,二来一旦开了这样的头,虽然能在短期内提高业绩,却不利于她在公司的长久发展,她想要凭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往上,不愿走捷径。

送格格回家后,程铮回家洗澡换衣服。等他从浴室出来,看到他妈妈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傅蕾看到儿子,招呼他:“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什么话晚上再说吧,这会儿我困着呢。”程铮打了个呵欠。

“你脸上这是怎么了?”傅蕾注意到程铮脸上的血痕,心疼的问。程铮嘿嘿一笑:“不小心被树枝划的。”“什么树枝划的,分明是被哪个女孩儿的长指甲挠的。”傅蕾撇撇嘴,上前观察儿子的伤势,见挠的不重,也就没有再追问。

“你今早是不是去你姑姑她们医院了?”傅蕾切入正题。程铮一愣,随即猜到有人看到和他和格格,不动声色道:“是。您怎么知道的?”

傅蕾道:“你姑姑一早打电话告诉我,看到你搂着一个女孩儿从医院大楼出来,女孩儿脸色很差,我问你,是不是陪她去流产?”程铮没想到她们会往这方面想,忙矢口否认:“您想哪儿去了,她发烧了,我陪她去打针。”

“我告诉你,程铮,你别跟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来往,现在的年轻人随便的很,跟谁都能上床,你姑姑说有的女孩子一年内去流产两三回。”傅蕾一脸严肃,教训儿子丝毫不客气。

程铮望天一眼,有些不耐烦:“您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乱来的人。”傅蕾知道儿子的性格,可总有些不放心,又问:“今早那女孩儿是谁?”“格格呀。”程铮回答。

“还是那个纳兰格格?我不是早叫你不要再跟她来往,那女孩儿长得虽然漂亮,但家庭条件太差,父母都是下岗工人,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一辈子甩不掉的小市民习气。”傅蕾对格格始终有偏见。

程铮为难的抿了下嘴,半天才道:“格格不是您说的那样,她很清纯……总之,我喜欢她。”傅蕾叹息一声,觉得儿子到底年轻,被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就能迷得神魂颠倒,等到领教了那女孩儿的厉害,只怕已经晚了。

“改天约她到咱家来吃顿饭,我跟你爸还有你大伯、姑姑都想见见她。”傅蕾思忖片刻道。从儿子这里下不了手,只能从那女孩儿那里下手,让她知难而退也好。

程铮狐疑的看了母亲一眼:“还不是时候吧,叫全家人都来是不是太正式了,格格会有压力的。”“去去,瞧你那点出息,让她来,我倒要看看,成天和我儿子粘在一起的女孩儿到底什么样。”傅蕾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那就说好了,除了您和我爸,只请大伯和姑姑来,不然我不带格格来。”程铮拗不过母亲,只得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傅蕾点点头。

格格和凯文张一起去找梁海平签约,梁海平这回倒是痛快的很,几分钟就把合同签了。签完之后,格格和凯文张站起来刚要走,梁海平忽然道:“那天晚上的事对不住啊,我不知道你是程铮的女朋友。”

格格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勉强一笑:“没什么。”梁海平见她笑得勉强,就知道她心里不痛快,道:“改天我请你和程铮吃饭。”格格未置可否,淡淡道:“你跟他说吧。”说完,她转身而去。

凯文张追上格格,奇道:“梁海平的态度怎么变了?”格格不想多说,随口道:“我哪知道。”

两人走到停车的地方,格格刚要上车,凯文张继续问:“不对,梁海平这人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松口的。他说什么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呀?格格,生意虽然重要,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