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玩游戏啊。”柏馨看着电脑屏幕,撅着嘴不满。这么美好的夜晚,他也不知道浪漫一下,约她出去逛逛多好。从前他可不是这样。

“你先坐坐,我再玩会儿。”程铮看也不看她,专心看着屏幕。柏馨走过去,搂住他脖子:“亲爱的,明天是周末,陪我去逛逛婚纱店怎么样,咱们也该拍婚纱照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程铮拿开柏馨放在他肩上的手。

“你真没意思。”柏馨不高兴了。程铮对她总是不冷不热,一点也不像恋人之间应该有的亲密。她主动抱他,他都没反应。

“唉,我今天去吃饭,遇到你一个熟人,你猜是谁?”柏馨忽然提起。“我怎么知道。”程铮随口答了一句。“你前妻纳兰格格,和一个男的牵着手从俏江南出来,还在马路上搂搂抱抱,甭提多亲热了。”柏馨有意说起这事,观察程铮的反应。

程铮仍是没有回头,拿着游戏手柄的手却像是顿了一下,柏馨注意到这个细节,走到他面前端详他的脸。见程铮面无表情,她主动靠过去,搂住他脖子吻他:“别想她了,好吗?”程铮叹了口气,把游戏手柄扔到一边。

柏馨吻着程铮,伸手去解他衣襟。程铮没有拒绝,可似乎不大情愿,连亲吻也像敷衍。身体还是那个熟悉的身体,心情却已经不一样。越烦躁越不行,越想投入越心猿意马,程铮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格格像个恶毒的小妖精,不停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脑海里只有她那张妩媚可爱的脸。格格让他永远有征服的欲望,甚至连她偶尔的生涩和矜持都让他迷恋不已,而柏馨则不具备这样的特质。几个回合下来,程铮偃旗息鼓。

“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呀,还是你心里又在想她?程铮你不要太过分了。”柏馨质问程铮,带着委屈和凄厉。“我不是已经如你的意和你订婚了,你还想怎么样。”程铮长出了一口气,坐起来穿衣服。柏馨看着他离开书房,把她一个人扔在沙发上,心中懊恼不已。

漫无目的的开车在街上游荡,这个城市的夜景看起来颓废而忧伤,程铮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在一家酒吧门口停下。

酒吧里人很多,程铮往吧台边一坐,服务生殷勤的上了一扎啤酒给他。喝完之后,他又要了一扎。

人都喜欢在寂寞的时候喝酒,以为酒精带来的催眠般的畅快感会让心里好受一点,却往往适得其反,越想忘记的越忘不了,醉的越深越是思念。有一瞬间,程铮以为自己醉了,心中空荡荡的,什么都填不满,迫切的渴望寻找一个宣泄郁闷的出口。

他拨打格格的电话,半天没人接听,心中烦躁不已,打了无数遍终于接通之后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那人还挺客气。

“你是谁?”程铮反问一句。

“这话该我问你,明明是你打我的电话。”那人有点不耐烦了。

“叫纳兰格格来接电话。”程铮带着几许醉意,语气很冲的说。她的电话居然是男人接,让他无名火起。

“你打错了。”那人冷冷的说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程铮一愣,仔细看了好几十秒,才确认自己并没有拨错号码,于是不依不饶又一次打过去。

“你丫听清楚,叫纳兰格格来接老子电话!”程铮对着电话喊起来。

“神经病!你再打电话来骚扰,我就报警。”电话那头还是先前那男人的声音,说完就挂断了。

程铮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想到是格格把手机号换了。她是如此坚决的要和过去的一切告别,不仅搬了家,连手机号码也换了。那一刻,程铮心意阑珊。

诺大的城市,他该去哪里找她?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迫切的想见她一面、听她的声音,可是她却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消失了。

程铮打了个电话给梁海平,让他帮着查格格的新号码。梁海平到底有些手段,半小时不到就把格格新手机号和新家的地址告诉程铮。

“程铮……”梁海平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程铮知道他有疑问。

“算了,不说了。”梁海平知道程铮的脾气,有些话说和不说没两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麻利着点儿。”程铮追问。

梁海平在电话那头干笑两声:“哥们儿我是过来人,想给你一句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程铮苦笑一声,明白他是好心。

在格格家楼下,程铮等了足有两个钟头,才看到格格从一辆银灰色宝马车上下来。开车的是个男人,殷勤的替格格开车门,两人笑语交谈,格格似乎心情不错,脸上带着笑。男人随意的替她轻拢秀发,目光深情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吻上去。等格格往公寓楼的电梯口走,那男人看了她一会儿才开车离去。

程铮用力捏着手里的啤酒罐,啤酒罐被他捏的早已变形,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下车跟在格格身后,在她就要进电梯的时候从身后抱住她。

“啊!”格格吓得尖叫,以为遇到色狼,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浑身都颤抖了。“别怕,是我!”程铮在她耳边低语一句。格格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惊魂不定的心才放下一半。

“程铮,你怎么……”格格诧异的说。她以为他已经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没想到他会再次出现,这让她心里既激动又忐忑不安。

程铮不说话,手只管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摸索。仲夏夜,她穿的单薄,很快感到了他掌心的热量。

“你干嘛……会被人看到的。”格格不安的打量周围,生怕被人看到他俩不雅的一幕,尽量压低声音。程铮在她脖颈旁吹了口气,搂着她的腰:“到我车上来,我有话跟你说。”格格心里虽然狐疑,脚却鬼使神差的跟着他走。

她刚要拉开前排车门,被他挡了回去,他把她塞进车后座,很快向她欺身而来。没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紧紧的抱住她,吻上她柔软的温热的小嘴,双手熟练的伸进她衣服里解开内衣的搭扣,让自己沉醉在诱人的气息中。

格格想要挣扎,身体却酥软下来,生理防线被突破后,紧接着就是心理,越挣扎越无力。他的行动太快,粗鲁而直接,在他的强势面前,她猝不及防,就那样牢牢的被占有了,似乎要故意弄疼她,他连抚摸都那么用力,进入她身体的那一瞬间,简直像在报复。

他揉捏着她的身体,带着狂野和莫名的烦躁,和平日里的斯文判若两人,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格格感觉自己都要被揉碎了,又惊又痛,却抵挡不住内心的悸动和高 潮的袭来。

激情过后,她才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酒味。“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早就分手了。”格格委屈的眼角润湿,手哆哆嗦嗦的扣衣服扣子,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好像被下了咒一样,行动身不由己。

“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女人,我想什么时候要你就什么时候要你。”程铮恶狠狠地说,带着一丝无赖的语气。他只要一想到刚才她从别的男人车里下来时那样暧昧的向对方笑,火苗就直往头顶上窜。

格格气得发抖,伸手要去打他,却被他抓着手腕,两人在车厢里扭打起来。到最后,格格的身体被程铮的手臂紧紧箍住,一动也动不了。

“回到我身边吧,我离不开你。”程铮在格格耳边低语。格格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冷冷的无动于衷。“我叫你别离开我,听到没有!”他提高了声音分贝,听起来有点凄厉。

“你喝多了吧,乱抽风。”格格软硬不吃,不理会程铮的话。程铮把手插在格格的头发里,从她脑后用力扯了下她头发,挑衅的问:“我问你,刚才送你回来那男人是谁?”光线太暗,他没认出来,那人是凯文张。

“你管不着!”格格怒斥一声。程铮看到她气呼呼撅着嘴的样子,心中忽然一动。她连生气的样子都是这么可爱,难怪他总也忘不了她。

他凝望着她:“我怎么看你也看不够,格格,别离开我好吗?这半年,我始终想着你。”他的语气终于软下来,目光也黯淡了。

“你已经订婚了!”格格忽然哭了,情绪在瞬间失控。原来她知道了这件事,而且她这么介意,程铮的心痛的揪起来,低下头刚要吻她,她却倔强的推开他,哀婉的撇着嘴角哭泣:“你有未婚妻了,想让我以什么身份回到你身边?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贱?”

一句话,质问的程铮哑口无言。格格颤抖着哭泣着,他们曾是合法夫妻,现在他却想让她当没有地位的情妇。

“你想让我留在你身边,不是因为你有多爱我,而是因为你的未婚妻不会像我一样让你为所欲为。”格格泪眼迷离,厉声指责程铮。

“我怎么不爱你了,是你非要和我离婚。”程铮对格格的指责矢口否认,见格格哭泣不止,目光中带着受伤的野猫一样的凄厉和凶狠的神情,想把她抱在怀里,她却厌烦的推开他。

程铮只得哄她道:“格格,刚才是我词不达意,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们再去求你父母好不好,让我们在一起。”格格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知道自己刚才误解了他的意思,泣道:“你明知道不可能。”

“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你一个人在做决定,你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就决定离婚。你要是真的爱我,就该和我一起争取,上一辈人的恩怨,为什么要让我们承担,毁掉我们一辈子的幸福。”程铮歇斯底里的说。这话憋在他心里很久了,终于在这一刻说了出来。

格格痛苦不堪,事后她也曾想过,为什么不和父母再沟通沟通,就草率的和程铮离婚,就像当初他们结婚一样,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可是现在怎么办,两人已经回不去了。

就像有人说的那样,年轻时我们放弃,以为那只是一段感情,后来才知道,那其实是一生。

“你不愿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男人?”程铮对这事耿耿于怀,一想起来脸色就变暗了。格格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冷的:“我说了你管不着。”

“你看我管不管得着。丫的敢打我女人的主意,你信不信我找人废了他!”程铮怒火中烧,口不择言。格格抬手给了他一耳光,咬牙道:“你敢动他,我跟你拼命!”

程铮被她这一耳光打懵了,脑袋里嗡嗡作响,就要炸了一样。他刚才究竟是在犯什么浑,居然跟格格说出这样幼稚的话?不但亵渎了他们之间的爱情,更让自己在格格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难道他潜意识里就是这么想的?不是,绝不是!他只是迫切的想和她重修旧好,想让她回到他身边。

程铮低下头去,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格格看在眼里,满心伤悲,她对他相知甚深,知道他若不是伤心极了绝不会哭,强忍住心痛,抹了抹眼泪,抱住他的肩,在他耳边温柔低语:“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了,好好珍惜你身边的人。”

最后,她在他唇上深深一吻,就飞快的下车跑了,消失在黑暗里。

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

进退我无权选择

紧紧关上心门留下片刻温存

只怕还有来生我爱的依然最真

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

教人无助的深刻

点亮一盏灯温暖我无悔青春

燃尽我所有无怨的认真

相见不如怀念

凯文张走了三个星期之后,格格反复考虑,决定趁着休年假去英国和他结婚。方小明得知这个消息,很爽快的批了她一个月假期。

“上次你的调职申请我给压了,一直觉得挺过意不去,让你们两地分居,实在是太不人道。趁着这回你好好去放个大假,不然将来凯文张回国肯定要找我算账。”方小明在格格的年假申请上签字的时候,开玩笑的和她说。

格格淡然一笑:“我和Kavin商量过了,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一定得飞到英国送份大礼。”方小明大笑:“行啊,这还不容易,正好也给了我一个放大假的理由。幸好你们在英国办婚礼,否则全公司的剩女都得去向你扔蛋糕,你把公司最后一个未婚的帅哥给绑走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凯文张当帅哥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格格开起未婚夫的玩笑,总是大大方方的。

晓晓和以前几个旧同事听说格格要去英国和凯文张结婚,约她到酒吧为她践行。叶霜天的月光倾城酒吧里,众人聊得很起劲。

晓晓笑道:“你和凯文张能结婚,该谢谢我这个媒人,要不是挑破你们之间那层窗户纸,你们说不定还在兜圈子。”“是是是,你是大媒婆,脸上点个痣,头上戴朵花就更像了。”格格在晓晓脸上点了一下。

叶霜天坐在吧台边看着女孩子们嬉闹,淡淡的笑。格格从人群中向他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我阿姨今天要是能来就好了。”王咏霞没来,格格非常遗憾。叶霜天道:“我女儿今天晚上有晚自习,你阿姨开车接她去了。”格格抿嘴一笑:“你们真幸福啊,想当初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特有范儿,我姨夫就该是这样。”

叶霜天忍俊不禁:“当你姨夫还得有范儿?”“那是,能配得上我阿姨的,一定得是成熟睿智的男人,你配她刚刚好。”格格一直对叶霜天印象极佳。

叶霜天抿了一口酒,若有所思道:“婚姻这种事没有配不配,只有合适不合适。你最爱的人并不一定适合跟你结婚,适合结婚的往往都是志趣相投而且能包容你的人。”

“嗯,我也这么想,所以我现在也渐渐学着包容了。如果我能带给一个人幸福,我自己也会幸福。”格格感慨的说。

“为幸福干杯吧,我代表你阿姨祝你幸福,一路顺风。”叶霜天举杯和格格碰杯。格格把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想着不可预知的未来,心中既喜悦又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次日,格格去英国大使馆办旅游签证。手续办好后,从使馆出来,迎面遇上陶光伟。多日不见,陶光伟对格格非常热情,主动招呼她上车,送她回家。

“你要去英国旅游?”陶光伟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格格到大使馆的目的。格格点点头:“我男朋友在英国,我这次去是和他结婚。”“这么快就结婚了?”陶光伟很诧异的问。“很快吗?”格格反问一句。陶光伟却只一笑,没有再说话。

很快吗?她和程铮分手已经大半年了,他不是也订婚了。格格能猜到陶光伟心里所想,却很感激他没再说下去。

把格格送到家以后,陶光伟正开着车,接到程铮电话,约他去俱乐部小聚。“嗬,你不是也要结婚了吧。”陶光伟打趣道。程铮没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你说什么?”“没什么,逗你玩儿。”陶光伟模仿马三立老先生在单口相声里的天津方言。

“几天不见,你小子越来越会幽他一默了,逗你玩儿都学会了。”程铮嘿嘿一笑。陶光伟调侃一句:“你就笑吧笑吧,我今儿心情好,不和你计较。”“呦嗬,去哪儿潇洒了?又去英国大使馆看你老朋友了吧。”程铮笑问一句。

陶光伟最近认识了一个新男友,在英国驻华使馆当武官。程铮拿这事调侃他,他也不否认:“怎么着,就许你勾搭良家少女不许我结识魁梧壮男啊。我还不怕告诉你,你那个良家少女,人家马上就要结婚了。”

“你说谁,谁结婚?”程铮随口问了一句,倒也没有特别在意。“你的小公主呀,千岁千千岁那位。”陶光伟笑着把方向盘转向,车开上岔道。“结婚了?”程铮嘀咕一句。

陶光伟听他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他说话,注视着车前方道:“我正开着车,见面再聊。”他说完把电话挂了。电话那一头,程铮愣在那里。

机场,纳兰夫妇和叶霜天、王咏琴夫妇一同替格格送行。王咏霞拉着女儿的手嘱咐了半天,让她一到英国就打电话回来。格格知道母亲担心她一个人出远门,说了好些安慰的话。

“妈,您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头一次离开家,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何况还有Kavin在。爸爸妈妈再见,阿姨姨夫再见。”格格向众人摆摆手,就向安检口走去。纳兰夫妇看着女儿的背影,既担心又欣慰。

机场高速公路上,程铮心急如焚的开着车。费了些周折,他才打听到格格的航班时刻,赶着到机场见她。他知道,这次机会一旦失去,他和格格再也没有复合的可能。

手机不停地响,程铮知道是柏馨打来的电话,一直没有接听。他懒得和她解释,他为什么迟迟不愿和她去领结婚证,他已经厌倦了每天在他父母和她面前演戏。他很想告诉他们,他心里早已不爱柏馨,一点也不想和她结婚。

刚下过雨,路面上很潮湿,前面的大货车一直不急不缓的开着,不时溅起水花,程铮想超车都超不过去。

无奈之下,程铮只得打电话给民航总局的朋友,请他们想办法通知机场阻止格格登机,让他来得及赶到机场把她追回来。

眼看着格格乘坐的那次航班的起飞时间就要到了,程铮越来越心急,试图从那辆大货车旁超车过去,谁知那大货车溅起一米多高的水花,全打在程铮的车窗玻璃上。程铮眼前的玻璃上忽然间一片模糊……

机场候机室,格格也在耐心的等待登机时刻的到来。程铮连续发了几条短信给她:我在往机场赶,等我。格格没有回消息,他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接,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广播里传来因天气原因飞机推迟起飞的消息,格格忙到前台查询,才知道大雨过后机场上空能见度很低,机场塔台通知所有航班延迟一小时起飞。

格格只好打电话给凯文张,告诉他,自己的航班延迟了,让他不用那么快去伦敦机场接她。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半天,既为很快能见到对方而高兴,又感叹好事多磨。

等待了一个小时以后,飞机正常起飞,格格只身远赴英伦。

春去春又回

三年后,谢林到英国拍写真集,工作间隙,独自到海德公园散步。此时正值仲春,海德公园林木清幽、湖水碧蓝。远处的骑兵营里,一队队骑兵列队经过,是海德公园一道独特的风景。

一只足球滚到谢林脚下,他低头捡起来四处看了看,一个两三岁的漂亮小男孩蹒跚着跑过来,想从他手里拿过足球。谢林打量那小孩,见是亚裔,心生好感,蹲下身子把足球捡起来还给他,摸了摸他小脑袋。

“谢谢叔叔。”小男孩用很流利的中文向谢林道谢。这孩子竟是华裔,谢林心里高兴,饶有兴趣的问他:“不用谢,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抱着足球,向他一笑:“我英文名叫菲利克斯,中文名叫帆帆,但我妈咪喜欢叫我咪。妈咪——”小男孩说完这话就往自己妈妈身边跑过去。谢林注意一看,他妈妈是位很漂亮的华人女子,眼熟的很。

那女子也看到谢林,搀着儿子的手向他走过来。“好久不见啦,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她热情的和他打招呼。谢林认出她,笑道:“是啊,好久不见,有三四年了吧。”

“到伦敦来度假?”格格问谢林。谢林摇头:“不是,来工作。”他看了她儿子一眼:“你儿子很可爱。”“帆帆,叫叔叔没有?”格格低头问儿子。帆帆用力点点头,很可爱的向母亲眨眼睛。

“一直都不知道你在英国,你到这里几年了?”谢林问。格格淡然一笑,和谢林并肩散步,告诉他,她在英国工作已经有三年。

“孩子长得真像你,眉清目秀。”谢林一见到这孩子就觉得面善的很。“他爸爸呢?是不是也在这附近?”

“他爸爸不在这里,就我们母子俩在伦敦。”格格的表情仍平和。几年过去,她的心境早已变得平静,说起任何事都是云淡风轻。“是吗,那你真不容易,一个人带孩子,还要工作。”谢林一听她说孩子的爸爸不在英国,就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刚到这里的时候是很辛苦,没有居留权,暂住证也快到期,为了生下这小家伙,我白天晚上都要工作,好在这里的制度不错,公司不能在哺乳期随便解雇我,才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哪怕再辛苦,只要一看到这孩子,我心里总是幸福的。”时过境迁,格格说起这些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

“近期有回国的打算吗?”谢林问起这个话题。“暂时没有,下半年可能会调任中国区。”格格见儿子追着足球又跑远了,关切的注视着他小小的身影。

谢林见她目光紧盯着儿子,试探的问:“回国的话,不带孩子去看看他爸爸?”格格侧目看着他:“有这个必要吗,我不想打扰别人的家庭。”“他没成家,你不知道?”谢林眉头一拧,看着格格。

格格表情平淡:“那和我无关。”谢林知道她有顾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自语道:“要是他见到儿子这么大了,一定很高兴,没准就能开口说话了。”格格听他说得奇怪,好奇的问:“你说什么?”

“我是说程铮啊,三年前他在机场高速出了车祸,车报废了,所幸他伤的倒不是很严重,左腿失去知觉,一直坐轮椅。最奇怪的是,他在医院醒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医生替他检查过,说是脑细胞没有受到损伤,忽然失语应该是心理原因造成的。”谢林向格格说起程铮的情况。

格格心里一怔,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沉默半天没有说话。谢林看着小帆帆,淡笑道:“所以我刚才说,你该带着孩子去看看他。”格格未置可否,默然的看着前方。

一个月以后,她和儿子坐在回国的飞机上。帆帆第一次坐飞机,有点坐不住,好奇的抻着脖子四处打量。“帆帆,别乱动啦,妈妈很快就带你去见爸爸。你高兴不高兴啊?”格格耐心的哄儿子。

“爸爸长什么样?”帆帆问他妈妈。格格捏着他的小鼻子,笑道:“你爸爸跟你长一个样子,你照照镜子就知道爸爸什么样了。”帆帆调皮的向妈妈笑了笑。格格疼爱的摸摸儿子的脑袋,凝视着他可爱的小脸。这三年,对他爸爸的思念只能寄托在他身上,每当她看到儿子,心中伤感的情绪就能化解,毕竟她还有这个儿子。

想到能再见到他,格格心里也是一阵激动。她反复考虑过了,如果他已经有了家庭,过着安定的生活,她和儿子不会去打扰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他。但是他过的不好,她就放不下他了,时隔几年,她已经不会再像当年那样冲动,一旦做出决定,就是百折不挠。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格格就带着儿子去程家。傅蕾一看到帆帆,就什么都明白了,向格格笑笑:“能让我抱抱孩子吗?”格格松开儿子的手,帆帆好奇的看着傅蕾,又看看自己妈妈,不知道怎么称呼她是好。

傅蕾把孩子抱起来,忍不住亲了又亲。孩子和程铮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天真机灵的样子特别招人疼,她看着欢喜不已,问格格:“孩子几岁了?”“两岁半。”格格答道。她来了半天,也没看到程铮,不禁有些好奇。

傅蕾看到她的眼神,忙道:“程铮在花园里晒太阳,你快带孩子去看看他。”格格抱起儿子,往花园里走。傅蕾看着这对母子,眼角湿润。

走进花园,格格看到有个人坐在轮椅上,呆呆的望着天空,克制住情绪,向他走过去。她走到他身后,轻轻搂住他脖子,在他耳边道:“程铮,我回来了。”

程铮心里一震,以为自己是错觉。这样的梦他不知做了多少回,每一回睁开眼睛都发现不过是场梦境。

然而这回不是梦,梦不会如此真实,程铮仰望着天空,太阳光刺的眼睛很痛。当他睁开眼睛,就看见格格站在他面前,可是他仍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程铮的样子和三年前并无多大变化,只是清瘦了,也安静了。一直隐匿在心底的思念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翻涌而来,格格拼命压抑情绪,不让自己在深爱的人面前哭出来,所有内疚心痛的情绪到头来只能化作淡淡一笑。

“我给你带了礼物。”格格牵着儿子小手,蹲下身把他推到程铮面前,指着程铮道:“这是你爸爸,宝贝儿,叫爸爸!”

帆帆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叔叔,乌溜溜的小眼珠转转,回头望着妈妈,见妈妈鼓励的向他努努嘴,才转回头看程铮,稚气的叫了一声:“爸爸——”

程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竟然在叫自己爸爸,他讶异的望着格格,似乎在询问她是不是真的。格格点点头:“是你儿子,最后那一次怀上的。”

程铮抑制住激动,伸手轻抚儿子的小脸,他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令他意外。帆帆起初有点害怕,但似乎被眼前这个“爸爸”的眼神感染了,向他笑笑,又叫了一声:“爸爸。”

程铮想抱起孩子,可是坐在轮椅上使不上力,格格把帆帆抱起来,放到他腿上。程铮抱紧自己的儿子,亲着他的小脸,又抬起头看格格:“你……你不是……结婚了。”大概是很久没有说话,他说起话来很是费力。

格格告诉他:“我去英国,本来是为了和凯文张结婚。到了以后没多久就发现怀了你的孩子,我舍不得把孩子打掉,于是和他解除了婚约。孩子不是他的,我不能让他替我养孩子。”程铮缓缓低下头,又把视线停留在儿子可爱的小脸上,久久不愿转移视线。

帆帆在程铮腿上坐了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挣扎着下地在花园里跑着玩儿。格格见他跑到花园深处,有点不放心,怕他磕了碰了,刚要追过去,手却被程铮攥住了。她一回头,看到他渴念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于是她推着他的轮椅到花园的长椅旁,扶着他从轮椅上站起来,坐到长椅上。

“你在……英国……过得……”程铮勉强说出这半句话,忽然一阵咳嗽。格格轻拍他的背,把她这些年在英国的经历告诉他。

她决心要生下他的孩子,怕她父母反对,所以她没有回北京,而是向公司的英国本部打了报告,申请留在英国本土工作。方小明想办法说服中国区VP麦卡锡为格格写了一份推荐材料,费了不少周折,格格才得以在伦敦总部觅得了一个助理职位。

怀孕期间,她白天工作,晚上到语言学校教汉语,日子过得虽然紧,却很充实。孩子一满月,她就回到公司工作,王咏霞放下生意去英国住了一段时间,帮她照顾孩子。

和凯文张分手后,格格再也没见过他,后来听说他在英国工作期满后去了公司的新加坡分公司任总裁。

程铮凝望着格格的脸,感慨万千,她和三年前不一样了,如今的她,变得坚强自立,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左右她的命运,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不是沧桑,而是一种沉淀后的异样美丽。他细致的轻轻摩挲她的脸,似乎仍有点不相信眼前的她是真实的。

帆帆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向妈妈跑过来,看到“爸爸”抚摸妈妈的脸,不禁好奇的打量着他们。格格看到儿子依偎在自己膝下,把他抱起来放到腿上坐着,温柔的贴着他的小额头,逗他笑。

“你的腿怎么样了?”格格轻轻把手按在程铮左腿上。程铮告诉她:“车祸以后左腿一直没有知觉,平时勉强也能走几步。”他没告诉她,他出车祸以后,家人想把他送到美国接受最先进的治疗,可是他不愿意去,留在国内,至少还有再见到她的希望。

格格看着程铮的腿,摩挲着,半天没有说话。程铮痴痴的看着她们母子,心里总有点担忧,问格格:“你回不回……英国了?”格格搂着儿子,向程铮道:“我这次回国是以探亲名义向公司申请假期,只能呆两个星期。”程铮的脸色变了,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抓着格格的胳膊,深深地凝望着她,像是恳求她不要走。

格格把头贴在儿子小脑袋上,温柔笑道:“我已经替你联系了一家英国的康复中心,这家康复中心对治疗车祸造成的各种肢体或者心理上后遗症特别有研究。你要是愿意,这次就跟我们一起回英国去。”

程铮这才如释重负的笑了,又问:“你爸爸……能答应?”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地方,三年前若不是她爸爸强烈反对,他们又怎么会离婚。

格格抱紧儿子,深深地望着程铮:“我在英国生了孩子,一直没有回过国。我父母去英国看过我一次,我爸看到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辛苦的工作,觉得当初是自己太固执了。我妈后来告诉我,他一个人躲在洗手间哭了半天。”

“那你怎么不……不回来?”程铮叹息了一声。不难想象,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漂泊异国,日子会有多艰苦,可格格说起这些丝毫没有抱怨的情绪。她告诉程铮,有了孩子之后她领悟了很多事,也曾不止一次想打听他的近况,可是为了不打扰他的家庭,她始终没有回国。

格格轻抚程铮的面颊,淡淡的向他一笑:“你是我儿子的爸爸,我们之间血脉相连,这三年我们所受的分离之苦,已经足够了。”

程铮看着格格站起来,帆帆拉着妈妈的手不知要带她去哪里,眼底泛起泪光。他曾失去很多,但上天回报给他的更多。

他们久别重逢,是值得高兴地时刻,而不是带给彼此伤感。他们都活着,依然爱着对方,而且有了爱的结晶。他们不需要为彼此的经历叹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们愿意为这段爱情承受的痛苦。没有经历过苦痛的人生不会深刻,没有经历过痛苦的爱情不能升华。

帆帆拉着妈妈跑了几步,一回头看到程铮从长椅上站起来,差点要跌倒,忙松开妈妈的手,跑过去扶着程铮。“爸爸——”程铮被这稚嫩的童音深深打动了,说话终于顺畅起来:“乖儿子,让爸爸抱抱。”

格格看着这父子俩,眼泪终于忍不住,她抹了抹泪水,走上前扶着程铮。程铮费力的把抱起儿子站定,又腾出一只手抱住格格,三个人紧紧相拥。

傅蕾端着果盘从客厅出来,走到花园里看到这一幕,惊喜不已。整整坐了三年轮椅的儿子竟然能站起来了,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支撑他的力量显然来自他深爱的那对母子,那个温婉的女子、那个可爱的孩子,幸福的一家三口,这温馨的画面胜过人世间一切风景。

终于明白这一场离合悲欢

是我人生必须走过的旅程

万爱千情一直等到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