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哧声说道:“我已得报,晋太子及那妖妇并没趁夜逃回新田。这晋太子,果然擅武勇而自称豪强,一切都如执政所料。”

森的语气中,丝毫没有掩饰他的鄙夷。

不止是他,他身边的众将,也都是一脸的志得意满。

明日抵达韩城,稍稍休息一二日后,他们便可向韩人,向晋太子讨要那妖妇了。当然,晋太子是不可能放弃他那妇人的。只要他一开口拒绝,楚人便趁机攻城!这一次,森带了大军三十万,大剑师和宗师近百名。如此庞大的队伍,只求一击得中!

来时,执政已然交代了,只要擒得了公子泾陵,便令人假装失手错杀!现在的楚国,已经不必在乎世人如何看待此事了。只要杀了公子泾陵,楚国便不算输!哼,晋人没有了公子泾陵,已是不足为惧,天下间,霸主之位依然属于他楚国!

森抬着头,望着韩城的方向,他的脸上,已是一派志得意满。

擒杀晋太子,这样的事可是会记在史册上的。丈夫生于世,不就是为了名传千古?哼,他才不管那流传千古的,是骂名还是赞美呢。

森想到这里,长叹一声,不无感慨地说道:“可惜了那倾城妇人。”执政的意思,那妇人是要一并杀了的。她功夫不凡,有如此美貌,留之易生祸害。不如一刀杀了,把脑袋带回。执政和国君已经向森许诺,只要他杀了晋太子,带回了那妖妇的头颅,便记他一大功。介时,会赏他千里之地为封地。

第286章大胜

楚人急行了几日后,终于来到了韩城外七里处。

他们扎好营帐时,正式下午未时许。四月的太阳金灿灿地挂在天边,明亮中带着一股温热。

楚人们望着不远处地城池,还在城池中慌乱奔走的晋人,一个个心情大好。

森站在一个土丘上,朝着韩城盯了一阵后,命令埋锅造饭。。

楚人很轻松,整个营帐中,都弥漫着众人的低语声,谈笑声,这些声音混合在马嘶中,煞是热闹。

半个时辰,饭菜香味已四散飘开。楚卒们四处走动,开始成群结队地享受自己的晚餐。

森懒洋洋地坐在一棵栎数下,望着韩城城墙上涌动的人头,寻找着晋太子的身影。咦,那个站在城墙上,高大巍峨的身影,莫非就是他?

森心神一动,再次昂头细细瞅去。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森转过头去,对上了十几个连跑带爬,踉跄而来的蔡卒身影。

蔡人?

森知道,蔡人他给安排在外围防护,此刻他们面带仓惶,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不可能出事!森皱紧了眉头。

转眼间,那十几个蔡人已冲到了森面前。他们朝他行了一礼后,大声叫道:“将军,有事不妙,南方出现了晋军!”

“晋军?”

森大惊,他尖声喝道:“约有多少?”

一蔡卒哆嗦地说道:“烟尘冲天,密密麻麻,望不到边,不会少于十万。”

不会少于十万!森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他朝着这些蔡卒右手一挥,厉喝道:“一派胡言!晋人不知我等回来,怎肯能会有十万军卒驻于此地?”

他扯着嗓子喝道这里时,声音一顿。他目露惊骇地等着南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遍布整个营地的喧嚣声,同时一止。所有人都看向南方,移动不动。

楚人扎营的地方,是一片比东南方向略高的平原。这时代作战喜用战车,所选的战场,便都是平原。

因地势略高,楚人根本无需站在高处,便可以看到自己的后方,楚国的方向,出现了无数的车马。

这些车马,卷起了冲天的烟尘。他们铺天盖地而来,远远看去,一个个黑衣重甲,仿佛是蚂蚁,也仿佛是黑色的海浪。

他们重重推进,沉沉而来,离楚人扎营的地方,相距不过四五里许!这,这怎么可能?

这时候,所有的楚人只想到这几个字:这怎么可能?惊骇中,森急声喝啸,“整队!整队--”

他的喝啸声急急而起,众楚人慌乱丢下手中的饭碗,着的着甲,寻的寻着武器,拉的拉马。一时之间,整个营地中都是鸡飞狗跳。这时,一个将军靠近森,双后一叉,朗声说道:“将军无需在意。晋人刻板守己,此时压进,不过是示丄威而已。他们必不会趁我等用饭之示攻击。”这个将军的话一出,森便重重地朝自己的脑门一拍,哈哈笑道:“是极是极。”

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冲天的烟尘中,一个个全身穿着黑甲,森严地坐在战车上的晋兵的面容,渐渐的出现在楚人的眼中。

这些晋人,面无表情,杀气弥漫。

森望着望着,突然间,他愤怒了。

他跨上了坐骑,带着几百属下,急急地向晋军驶去。

如黑浪滚滚压来的晋军,在离楚热闹仅有二里不到的地方,方才停下。这么一点距离,楚人可是排营布阵都有点困难啊。

森很是愤怒。

他带着人急驰到晋军前,森右手一指,朝着黑压压的,面无表情的晋军厉声喝道:“你等何人为将?竟敢不告而至?”

森说到这里,声音一提,愤怒之极地喝骂道:“如此逼营而近,你们晋人怎不知礼也?”

其实,森是想说,你们晋人一直习惯按礼数来,你们怎能像我们这样无耻?

森的愤怒,他身后的楚人们感同身受!他们是突然而来,给晋人不过四五日的缓冲时间。这短短时间,晋人怎么可能防备得了?可是晋人不但防备了,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一个足有十数万甲士,全副武装,纪律森严的军队。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晋人早就在此处设下埋伏,他们早有突然攻击楚人的打算!

森的愤怒,对面的晋人层层翻滚,如浪水一般向两侧退出。

一辆战车缓缓走出。

这战车漆成黑色,战车上,一个三十来岁的晋将站了起来。

这晋军把手中的戟朝空中举了举,向着楚人致了一礼后,开口了。

他声音沉沉的传来,“我等乃太子泾陵旗下!”

这话一出,森瞬时脸白如纸!晋太子泾陵旗下?那可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绝世悍卒啊!

那晋军声音一提,纵声暴喝,“太子使晋之日,曾向我等有言:楚人睚眦必报,重欺诈之道而无信义,他们见我入楚,必会捕之!你等可陈兵于境,若楚人敢入晋地相欺,可尽诛之!”

晋将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后,冷冷续道:“果然如太子所料!楚人,我们已等候多时了!你们不告不表,擅入我晋地!你们无信无礼,以欺诈为业!我太子可不是仁懦之人,此刻,请将军整甲备战吧——”

这晋将最后一句,沉沉而来,响亮无比。

他的声音一落,便挥动着手中的旗帜。

随着那绘有黑色鹰隼,装饰着黑色羽毛,代表了晋公子泾凌的旗帜由左至右这么一挥,瞬时间,晋人动了。

晋人动的同时,他们的战鼓业给敲响了!

“咚咚——咚!”

“咚咚——咚!”

整齐,冰冷,杀意森森的鼓声,震天传来!楚将森大惊,他和他身边的人,都万万没有想到,晋人居然真地发动了攻击!

楚人慌了!

刚刚跑回去,重新捧起了饭碗的楚人,一听到这声声战鼓,一知道对面重重压来的是晋人最精锐的队伍时,全部慌了。

一时之间,奔跑声,叫嚷声,马嘶声不绝于耳。

卫洛站在韩城城墙上,与众人一道,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在她的身边站着的,自然是公子泾陵。

刚才那晋将的解释,是注入了十成内力的,虽然隔了这么远,可整个韩城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公子泾陵:原来,他早在几个月前,便已想到了这一幕了!

公子泾陵没有回头,他如鹰一样盯着对面的楚人,喝道:“韩成?”“在!”

“出城围住楚人!”

“诺!”

韩城的声音中充满着欢喜。这时,人人都可以看出,楚人分明已吓破了胆。此时围攻他们,那可是白捡功劳啊。

韩在急急地跟上他的父亲,一边走一边暗暗计算着,这一战可为自家增加多少奴隶。

卫洛盯着前方,她盯着晋人如波浪一样压进楚人的大营,她盯着楚人来不及坐上战车,便被晋人的黑甲重重压下。

她盯着韩城城门大开,韩人如潮水一样欢喜的冲出,呼啸着地冲向四散而逃的楚人。

胜利,已是转眼间的事。

第287章转眼之间

只用了二个时辰,这场大战便正式结束。

这过程中,楚人的战车都没有派上用场。大部份军卒,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武器,便给晋人俘虏了。

在这个时代,最大的战利品便是这些战败者。战败者,是最大的奴隶来源。韩人把自己捕获所得,拿出三分献给公子泾陵,三分献给晋君后,其余的六成,都欣赏领受了。

当然,最大的得利者是公子泾陵。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韩城都在唱响着奴隶们的惨叫,以及熟肉被烧香的味道。这是众人忙着在奴隶的脸上烙下家族印记。

再接下来,便是公子泾陵的几个贤士,驱赶着奴隶大军赶向自己的封地。在这种生产力贫乏的时代,劳动力永远都是珍贵的。

但是,这仅仅只是开始。

第七天,公子泾陵突然宣布,楚人欺他辱他太甚,他无法忍受此等侮辱。因此,三日后,他将率属下甲士,向楚人展开他的个人报复行动!

直到这个时候,卫洛才完全明白过来:也许从公子泾陵入楚城郢相救自己的那一刻起,便已算到了今天!

三天转眼便过去了,得到了消息的蔡人,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便为公子泾陵的大军让出了道路。

公子泾陵的大军开入了楚地,直直地向公子吾所在的封地开去。

以公子泾陵私军之精锐,再加上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突然袭击之势,可以说,那是真正的如入无人之境。

公子泾陵的黑色大军,筑成了钢铁的长城,重重压入楚境。

只用了区区三个月,公子泾陵的私军,便已连下楚地三城。这三城地,都是属于公子吾的讨地。

在公子泾陵攻击公子吾的封地时,楚人中,属于楚王和公子及,执政子宰的势力,还是存着观望念头的。

晋人一直讲规矩,也许公子泾陵在报复了公子吾后,便收兵回国呢?

因为这一点侥幸心理,公子吾声嘶力竭的出兵要求,总被一再拖延。

就在公子吾聚集自己的私军,仓促上路,准备与公子泾陵拼死一博时。公子泾陵连下楚地岳,中两城的消息传入了郢城!

这岳,中两城,可是属于执政子宰的领地。

直到这个时候,楚人才知道,公子泾陵压根就没有收兵的打算。

难不成,他想令得楚人灭国不成?

楚人慌了。

无数的命令发出,无数的领主奉命领着私军聚集,一时间,整个楚国已是风声鹤唳。

在楚人仓促的聚集四十万军卒,轰隆隆地开向公子泾陵的队伍时,公子泾陵已经连下了楚地六城!

不过四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一举攻克楚人六城了!

这样的事,可以说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

一时之间,举世哗然。

公子泾陵站在茶城的城墙上,静静地望着北城处。北城内外,是忙忙碌碌的晋卒。这些晋卒都是属于韩成的私兵。他们没有参加公子泾陵的这次私人报复行动。他们只是在帮忙,在公子泾陵的人每攻破一座楚城时,他们便负责把城中的百姓变成奴隶,然后赶回晋国去。

现在呈现在他视野中的,便是排成了长龙的楚人奴隶。

稳公大步走到公子泾陵身后,双手一叉,朗声赞道:“四个月,公子连下楚之六城!这样的功绩,举世无双啊。”

稳公这人,向来与公子泾陵亲厚,也不喜欢夸奖于他。

而此时,他却是在明晃晃地赞许着。

公子泾陵的嘴角,不由向上一扬。

他转头看向稳公,目光灼亮,沉而有力地说道:“这一次,我要攻下楚人十座城池!我要以我这十万私军,与楚人大战一场后,再从容而退!这一次,我要让天下诸侯,都知道楚国的时代已然过去,从此后,这天下的霸主,是我公子泾陵!”

“善!”

稳公赞叹地说道:“公子以一人之力,便令得楚人举国皆疲!如此三年之内,公子便可召集天下诸侯,确定不世霸业了!”

稳公说到这里,实在是意气风发,心情舒畅,他不由哈哈一笑。

稳公的笑声,响亮地传荡开来。

公子泾陵也是哈哈一笑,他笑着笑着,目光一瞟,看到了正缓步走来的卫洛。

当下,他的目光一亮,俊脸上闪过一抹温柔。

他朝着卫洛挥了挥手,唤道:“小儿,近前来。”

不用他开口,卫洛也在向他走近。

她碎步来到他身前时,公子泾陵右手一伸,紧紧地握着了她的小手。

他把她扯到身边,目光温柔地看着一袭红袍的卫洛,满足地叹道:

“我的妇人,华美难言!”

感叹中,他伸手抚着卫洛的秀发,把她轻轻地搂入怀中。

稳公见状,在旁边低咳一声,袖子一甩,便准备转身离去。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剑客急急地跑上城墙,禀道:“报!楚大军已近,离此不过五十里!”

公子泾陵闻言眉头微皱,冷冷笑道:“来得挺快!”

他的声音一落,城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稳公朝下面一瞟,黄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慎重,“有卒从北门来。”北门,是通往晋国的,军卒从那里来,那说明国内有事发生啊。

不一会,一个军卒满头大汗地跑到了城墙上。

他一来到公子泾陵面前,便是双膝一跪,仆倒在地。

公子泾陵望着这个汗如雨下,几迹虚脱的军卒,眉头大皱。

那军卒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他刚刚支起上半身,便吊着头,向公子泾陵急急地说道:“主上,大事不妙!”

稳公一挥手,两个剑客上前把这军卒扶起。

那军卒站直后,喘息着,急急地说道:“主上,半月前,国君于宴上大醉后,突然当众宣布:公子为人嚣张狂妄,不仁不孝,国君决意除去公子太子之位,并责令终身不得返回国都!”

什么?

一时之间,城墙上的近百人都是一阵愕然,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堂晋君,怎么能在这种时刻,干出这种事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向公子泾陵。

公子泾陵的脸色白了白,不过一转眼,他已是一脸沉郁。

他的这种沉郁中,有着无比的镇定。众人见了心中一定。

只有卫洛,握着他的手的卫洛,清楚地感觉到,这一刻,他的手心一阵冰凉。

卫洛抬眼看向他,看向在这个时刻,还不能在脸上露出半点慌乱之色的男人。当下,她的小手一张,把他的手紧紧地反握住。

公子泾陵感觉到了卫洛的动作,他向她瞟了一眼后,盯向那军卒,沉沉地说道:“宴上醉语,向来无人当真。莫不,那晚宴席上,周天子之使者在?众公卿中有四位在?”

那军卒低下头来,颤声应道:“然也。”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废立!原来,公子泾陵在外面为晋人的霸业奔波之时,晋人的权贵已联合起来对付他了!

安静。

公子泾陵闭上了双眼。

半晌后,他喃喃地说道:“人心终是不可信!盟约犹在耳,背叛便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