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琪听后,爽快得答道:“好!”说完便率先喝了酒。

我见她听闻大婚也并无黯然之态,便知辛琪此时并无自己的心上人,方才放心得饮了酒。

为君沉醉又何妨

晚宴还未结束,辛琪就已微醉,红扑扑的脸蛋在烛光的照耀下艳若桃花,再看两个哥哥,一个一派儒雅斯文,正襟危坐;而另一个则懒散得斜倚在座塌上,眉目波光流动之间妩媚无比,倒是比女子还要娇艳。而辛逝此时于伏遥却侃侃而谈,俨然一副知己好友的样子,如若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谋略算计,或许真可以把酒言欢,而此时到底有几分真心便不得而知…

懒怠再看下去了,我起身悄悄离了席位,不知不觉便走出了璋武殿,夜色中,月光皎洁,繁星点点,湖面波光粼粼,信步往湖边走着,便越发宁静,身后的喧闹繁华渐渐远去,我忍不住闭了眼深深得嗅着这清新的空气,整个人都感觉洁净了。

良久,有人轻轻得给我披了件厚重的外套,我以为是叶儿,便也不理会,身后的人却似不耐得说:“公主今天…玩得很尽兴吧…”

我一听便知是伏遥,却从没见过他如此阴阳怪气得说话,仿佛压抑着怒气却又发泄不得。

我诧异的回头看他一眼,此时已是晚春,天气已经转暖,但那眼光中竟带着冰的寒意,让我不由自主得觉得一阵森冷。

“伏遥,你今天怎么啦?说话怪怪的。”我不解得问。

“也没什么,灵儿高兴就好。”他轻轻得将我揽在怀里,眼神宠腻得盯着我,语气也温柔了下来。

我顺势斜倚在他的怀里,懒懒得问:“不是心里话吧,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呀?”

“知道了还问,我不高兴你跟那呼烈王子走得那么近。”伏遥恨恨得答道,“灵儿是我的,别的男人连想都不许想!”

“走得近?我把他惹怒了才是真的…”我顿了顿,接着说道:“他也把我惹怒了,所以今天才会比试,哪里有走得近?!”

伏遥听我这么说,也不再纠缠,沉默了半晌,却是又问道:“那你觉得呼烈王子是个怎样的人?”

“骑射很不错,怕是也在你跟伏宸之上;”我如实地回答,想了想便又补充道:“为人很坦荡,如果他不总说些胡言乱语的话,我会觉得更好。”

“奥,胡言乱语的话?”伏遥漫不经心的问道,但搂着我的手臂却蓦然收紧了,右手紧紧得箍着我的肩膀。

我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心里顿时甜丝丝的,便也诚心逗他:“他说她想娶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他的手臂猛一用力,我顿时被勒的透不过气来,肩膀也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哎吆…伏遥你弄痛我了…”我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却被他箍得更紧。

他对我的痛呼恍若未闻,反而搂得更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嘴里却是低喃道:“他休想!灵儿注定是我的妻子,今生是,来生还是…生生世世他都没有机会…”

我听了他的话便也不再挣扎,默默得承受着他的霸道,心里的柔情慢慢涌出,温泉一般潺潺着。

一辈子太短,那便生生世世…

良久,他慢慢松了怀抱,却是直直得望进我的眼睛,“灵儿,嫁给我吧!”

“不是早就答应嫁你了…”我也回望着他。从小一起长大,他每次或认真或玩笑得问我愿不愿意嫁他,我都告诉他:我愿意,我一直在等你来娶我啊。

晚春的夜色,绿柳如茵的湖边,我们俩人无语凝望。

凉爽的春风吹过湖面,吹起了阵阵涟漪,吹拂着我鬓前的青丝,一根一根划过脸庞,微微的痒。

伏遥抬手轻柔得拂开那纷乱的发丝,却是一低头温柔得轻啄我的唇,我的面颊,我的颈项,喃喃道:“灵儿,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会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的心跳怦怦如鼓,这是伏遥第一次吻我的唇,虽然只是轻轻的触碰,却已经让我意乱情迷,半晌我才低喃着回应:“此生非君不嫁!那你也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抛弃我,直到我们都满头白发了,我还要你待我如珠如宝。”

伏遥的眼神变得迷离,语气却坚定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卫伏遥唯一的妻,此生此世我只疼你爱你,不离不弃。”

在皎洁的月色下,我们痴痴相拥,忘记了战乱流离,忘记了朝堂纷争,忘记了所有不相关的事物,心心念念记挂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鸟儿忘记了鸣叫,溪水忘记了流动,微风也不忍心吹拂,整个天地都静静的,静静地…生怕吵到了我们,吵醒这个春日迷醉的梦。

这样过了许久,伏遥突然说:“那个呼烈王子,以后你不要理他了。”口气霸道得如同小孩子维护自己的玩具。

“伏遥,你在吃醋哎…”我在他怀里撒着娇,幸福的感觉溢满心间。

“我没有!”伏遥快速的回答,却又怕我不信,便补充道:“他算什么,他才认识你一天而已,怎能跟我们十七年的情分相比,我才不会吃他的醋。”

这样子的伏遥,像极了被人说穿心事却死不承认的小孩子。

我笑咪咪得看着他,却不发一言。

伏遥的脸顿时变得通红,长吸了一口气,便又说:“我…他…我知道灵儿不会喜欢他的,所以我根本就没吃醋…”

“你很别扭哎…”我紧紧得盯着他,一向骄傲自信的伏遥此时窘迫得半张着嘴,想说话反驳却又想不出要说什么,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搓着他那好看的鼻子,一下一下的,我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别扭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各种神情在伏遥脸上一闪而过,有诧异,有羞怯,有好笑,有无奈,有希翼,又有疼惜。最终他执起我的手,低声道:“是,我吃醋了,我在乎你,我怕失去你…而且,呼烈王子,确实是个强劲的对手,战败了还有机会再赢,可是对于你,我输不起!”

“伏遥,我信你,无论何时我都信你。那么,只要你信我,这就行了,没有输赢,只有信与不信,你信我,我便是你的,你若不信我,我又怎会是你的。”我反握着他的手,轻轻得告诉他,我爱他,他只要相信这一点,那就够了。

伏遥深深得注视着我,那乌黑明澈的眼睛闪着灼灼光芒:“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那一夜,我反反复复想着伏遥的这句话,痴痴地,傻傻地,梦里恐怕都会笑出声来。

随后的两天便如同在宫中一般无趣,白天父亲和两个哥哥带领大臣们行猎,晚间便是长长的晚宴,算是将皇家的享乐奢华发挥到了极致。而我则陪着母亲说说话解闷,辛琪也经常来看望母亲,深得母亲喜欢,大部分的时候却是我跟辛琪在说,母亲只是微笑得看着,满脸得慈爱祥和。

辛琪果然吃不惯中原的食物,连着三天的晚宴后便跟我叫苦连天,我让佩儿做了小糕点端过去,自此辛琪便缠上了佩儿,两天下来,辛琪居然自己能够做一些简单的中原小点心,虽说味道并不甚佳,但却也有模有样。

可辛琪毕竟是草原上自由惯了的女子,在璋武殿里憋闷了六七天后,眼看着围猎也即将结束,她便终于沉不住气,央了我多次要我陪她到山上转转,而我也早有意图要去,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剪秋叶儿不会骑马,我跟辛琪两个女孩子偷偷溜出去又不安全,想来想去,我决定让伏遥想法子推掉明天的围猎同我们一起。

第二天,我跟辛琪照常去看望母亲,呆到父亲他们一行人都整装出发后,我们便也找借口告辞了,匆匆回去换了衣服,俩人便一人一马朝中山悄悄进发,因为只是为了看风景,我便只带了一把短剑防身,而辛琪则带了一幅小巧的弓箭。

待到了中山的山脚,我们俩顿时松了一口气,偷溜出来的刺激让两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兴奋不已。

从山下往上看,便见山上草长莺飞,林木森森,一派欣欣向荣,强压着心头的激动耐心得等待伏遥,半天却仍不见人来。

“既然卫将军有事情不能来了,不如咱们现在就上山如何?”辛琪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

“还是再等等吧,我们不知道父亲他们去了哪座山,万一随便走遇上了,我会被责罚的…再说了,我们又不认路,很容易迷路的。”我尽量找着理由说服辛琪,也说服我自己。

辛琪低头想了想,便答道:“那好吧…”说完她便伸手从旁边的树上摘叶几片叶子,炫耀得冲我晃了晃,眨着眼睛调皮得对我说:“我会用两片树叶子吹曲儿,可好听了呢!”

我被她的话逗乐了,“哪里有自己夸自己的阿!”

“真的很好啊,不信我吹给你听。”说完她便选了两片宽薄的叶子,两只手各执一侧,便放到了唇边,轻轻得吹了几个音,起初并不成调子,可随着她手型的调整,一曲《秋水》便悠然响起,虽不似琴声那般圆润细腻,却也干净利落,清新自然。

听着听着我便痴了,这悠远绵长的曲子居然还能演绎出这般的沧桑,细细品来,却又暗含着一股哀怨的情思。

我抬头细细打量辛琪,眉宇间并忧伤之色,但一向飞扬活脱的她此时却异常地安静恬淡,如玉的眸子此时被低垂的睫毛掩盖着,看不出是喜是悲。

曲毕,我正要问,她却已经恢复了往昔的朝气,朝我明媚一笑,“若何?”

“曲子是很好的,琪儿吹得也很好…”我衷心得夸赞了几句,心里却思忖着如此俊美大气的她怎么吹出如此哀婉的曲调,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琪儿可有什么心事?”

听到我的夸赞,辛琪已经笑逐颜开,可待我问道她的心事时,她却明显得愣了,半晌才问:“灵儿姐姐为何说我有心事?”

“这首《秋水》源于中土,却也是失传已久,即使中原人会的亦不多,并且《秋水》属琴曲,琪儿却能以树叶的声音将其演绎出别样的韵味,实属不易。可是,曲由心生,音律最能反映一个人的心性,方才琪儿的曲调虽然平和悠扬,细微处却有着别样的婉转,尾音亦比原曲拖长,细品便有如泣如诉的感觉,所以我说琪儿必有心事。”我微笑着看着辛琪,将我所听出的余韵娓娓道来。

辛琪的脸色一阵发白,憋了半天,终是一咬牙无奈得说道:“灵儿姐姐太聪慧,我终究是瞒不过你。其实我只会这一首曲子,至于它的渊源我却不得而知,为何曲调会发生略微的变化我也是不知道的,因为逝哥哥教我的时候便是这个样子。”

我一怔,没想到会是这个缘由,心里飞速闪过一个念头,却转瞬即逝,我苦恼得摇了摇头。

辛琪见我摇头,便噌得红了脸,嗫嚅道:“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小的时候听逝哥哥吹这个曲子,我便很喜欢,磨着他学了好久,刚才我也是觉得无聊,所以吹给灵儿姐姐听的。”

“辛逝很小的时候便会?”奇怪的感觉更盛,我便随口问道。

“逝哥哥长我十岁,我从懂事的时候便听他吹,想来那是他也不过十五六岁。”辛琪想了想便答道,却一脸茫然得看着我,显然不懂我为何要问这些。

“这曲调定不是辛逝所改,一则当时他年龄过小…”刚才一闪而逝的念头又冒了出来,我脱口而出:“二则嘛,他也不是这样的人,他跟你一样,是个心胸坦荡的人,虽然总是看着邪气的很,行事却磊落如君子。试想这样一个飞扬洒脱之人,怎会做出如此细腻婉约的曲子?”

辛琪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幽幽得说:“灵儿姐姐却是比我还懂逝哥哥…我自小由哥哥带大,却也不曾了解他至斯。”

我听后哑然,认识他不过几天,说的话也屈指可数,而有大部分时间却是针锋相对,我甚至曾经起过杀他之心…

可是脱口而出的话却也是我内心最真的想法,辛逝终究是个很不错的人,也是个注定了的敌人。

一时之间,我默然,辛琪也不说话。

“咚”的一声水响打破了这片宁静,我和辛琪同时诧异得循声望去,却见水边的绿柳下静静的站着一个人,玄服华裳,此时正转身笑着望向我们。

我也笑着问:“何时来了?却也不吱声,害我们白等。”

“有一阵了,听到明月公主正在吹曲儿,便也不想打扰。”伏遥依然笑如春风,但我却看到了一丝勉强。

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我的内心一阵慌乱,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偏对上了他幽深的双眸,掩饰不住的忧伤,却也夹杂着点点的希翼,我不禁偏了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方才想要说的话却也忘记了。

初春的上午,明晃晃的阳光从头顶的树影细细筛下,点点碎碎得洒在他那俊朗的面容上,有些模糊,又有些遥远。

“两位公主快些启程吧,再耽搁恐怕天黑就赶不回来了。”伏遥轻声催促着,打破了这阵尴尬。

再望向他时,眼中的痛惜已经尽逝,还是一贯的宠溺。

他缓缓得牵着追风走过来,蹑景已经按耐不住,一阵小跑得迎了过去,亲昵得通追风互相摩擦着颈项。

“原来这两匹马是一对啊…难得啊!居然都是日行千里的名驹。”辛琪不知我与伏遥的关系,此时却兴致勃勃得看着追风和蹑景耳鬓厮磨。

“是啊,很难得的一对!”伏遥笑得意味深长。

辛琪看了看伏遥,又望了望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也不问,潇洒得翻身上马,道:“我们今天去哪座山玩?中山,东阳山还是西月山?”

“我刚从东阳山过来,皇上和王子他们都在那里。我们便去西月山吧。”伏遥边说边拉开了蹑景,轻扶我上马。

于是我们一行三人便策马向西月山的方向出发,因为有辛琪在的缘故,伏遥故意落后几个马身,以示尊卑。

而辛琪则与我并行,瞅准机会,她便低声得对我说:“原来灵儿姐姐中意的是卫将军,确是逝哥哥自作多情了,不过我倒是第一次见他对女子这般认真。”她上下打量了我一阵,便又接着说道:“灵儿姐姐这般好,原也是家里的几个嫂嫂比不上的。”

这回倒是轮到了我诧异:“辛逝已经娶妻?”

“逝哥哥都二十六了,当然已经纳了几个侧妃,正妃却还是未娶的。寻常世家公子十五岁便会有侍妾,难道中原不是这个样子?”辛琪奇怪得看向我。

“是,是这个样子的。”我这才想起来,侍妾,侧妃,本来就是每一个王子必不可少的,子奉哥哥今年二十五,姬妾已经快塞满了华清宫,就连子孝哥哥也在及冠那年收了一个侍妾,我素来对这些事情不往心里去,现在猛然间被点醒,心里不由惴惴,伏宸今年也二十六了,虽未娶妻,想必也纳了几房姬妾,那么伏遥呢?伏遥今年也已经二十一岁了阿…

不由回头望了他一眼,而他也正温柔得望着我,目光交织在一起,转瞬便又分开,而我的内心却安定下来:不是说信他嘛,那还瞎想什么呢!

心理却又暗暗嘲笑自己:原来,我也会吃醋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

西月山位于围猎场的西侧,三面高耸入云的青山将璋武殿已及整个皇家行宫围在中央,说起来便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山谷,只不过将谷口筑上城墙,派官兵把守,而三面的高山险峻,便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从山脚往上望去时,只见山腰上是形势险峻的悬崖,高不可攀,灰蒙蒙的晨雾似袅袅炊烟,缠绕在山顶,山峰时隐时现。

其中这西月山相对比较低矮一些,饶是这样,我跟辛琪刚刚爬到半山腰便已经体力不支,靠在树边大口的喘着粗气。

“要是能骑马上山就好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爬这么高的山呢…”辛琪边喝水边抱怨道。

“这山上的风景真是自然大气,我倒是很想爬到山顶看看。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到了山顶俯瞰这行宫,这天下,定别有一番滋味。”我虽也是累极,却仍然被这山中美景深深诱惑。

“灵儿姐姐,你饿吗?”辛琪听完我豪气万千的话,却是可怜巴巴得望向我。

被她一问,我顿时饥肠辘辘,这才记起出来的时候忘了带午饭,而此时已过晌午。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伏遥。

伏遥被我瞪了半晌最终无奈得叹道:“娇贵惯了的,出门也不带个丫鬟,好歹也带点糕点充饥阿…”

“你也没带!?”辛琪听后惨呼。

“我在东阳山上谎称身体不适才得以回来,膳食都是那些宫人们拿着的…”伏遥微微窘迫得答道。

我这才意识到,三个世家公子小姐出门不带丫鬟是件多么失误的事情,伏遥武艺超群,我只看到他能护我们周全,能识途带路,却忘了一直以来他也是一个不理琐事的世家公子。

三个人顿时大眼瞪小眼,最终伏遥提议道:“我们猎取野味,就地烧烤如何?”

“好啊…我带了弓箭!”辛琪欢快得拿出她随身携带的小巧弓箭。

“嗯,我只带了短剑,也是可以派上用场的…”我也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露天烧烤野味,倒也是一种很不错的体验。

伏遥见大家一致通过,便接过辛琪手里的弓箭,道:“公主在此地歇息吧,我去去便回,切勿到处走动。”说完便足尖一点,飞身跃出数丈。

我跟辛琪便选了棵繁茂华盖的大树,坐在树荫下望着这午后山林春意盎然的美景,尽情享受着青草发芽的芬芳气息。

“琪儿,你在这里等着便好了,我就在附近拾些干枯的树枝回来。”我见干坐着也无聊,便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往山上走去,而辛琪可能是真累坏了,便也懒懒得应了一声便赖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往山上行了一段距离,但见草木欣欣向荣,并无多少枯枝,不知不觉便走远了,待回头望向山下,也已经看不到辛琪的身影,下意识得按原路返回,却猛得听到一声喝问:“什么人?”

我吓了一跳,心里不安得想着,难道父亲他们转而来了西月山,那理应在上山的途中便碰到了,怎么声音却是从山上传下来的?如若不是父亲他们,那又会是何人?这里是皇家猎场,寻常人是不得入内的…

我不由停了脚步,入目处一丛花木开得繁茂,我便毫不犹疑得缩身钻了进去,强忍着枝叶扎刺的不适感,屏息侧耳倾听。

外面的人似乎为数不多,淅淅琅琅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在搜查周围,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透过密密的花枝,隐约能辨清来人身着粗布麻衣,短袄紧衫,而叮叮当当的兵器撞击声使我更加肯定,他们绝对不是宫里人,并且个个拿着兵器,看来来意不善。

有刺客混进了皇家猎场!城门防守严密,绝对不会是从那里进来的,如若翻山而过的话,那西月山便是最佳选择,虽说艰难一些,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可是他们意欲何为?一万禁军随行保护,单凭几个刺客肯定讨不到什么好处,若说是武艺高强,进行暗杀,那要暗杀的是谁?朝中有势力的大臣都在,每个人都有成为暗杀目标的可能…

外面不断有人搜查而过,我的脑中已经飞速转过几种可能,身体却僵直一动也不敢动,不管他们的目标是谁,一旦发现我得悉他们的行踪,那第一个杀死的便肯定是我了。

“萧先生,没有人啊,会不会是你听错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看来是搜查无果了,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期待他们速速离开此地。

“是啊,宫里的暗人传出消息说今天皇帝老儿和那帮朝中大臣会去东阳山,这西月山理应最安全的。”另一个男人也出声附和。

而我听后却不由倒抽几口冷气,死死得咬住嘴唇,不让惊呼声溢出口来。

他们用如此不敬之辞称呼父亲,那定是逆贼无疑,看来他们所要刺杀的很可能是父亲,我得心噗噗得狂跳,恨不得能立马飞到父亲身边提醒他小心提防。可一面又暗暗吃惊,宫里存在暗人,居然知悉父亲的行踪。想起伏遥曾跟我说过,胡族的皇宫内有着我们的暗人,那时我并不惊讶,可是当听闻自己身边也有暗人,却着实惊吓不小。会是谁呢?一个个想着身边的宫人,却又毫无头绪…

突然之间,外面一片死寂,我甚至怀疑刺客们已经全部走光了,可脑中绷紧的神经一再提醒我,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整个世界死一般得寂静,时间缓慢得漏过,我的腿脚已经酸麻,身子也几乎立不稳,摇摇欲坠间,一个清朗低缓的声音响起:“可能是我多虑了,风乌你往山下再搜查一段距离,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只说了一个字便就向山下走去。

一瞬间我几乎惊得站起来,辛琪就在山下不远的距离,如若被他们抓到,那情势便大大的不妙了,牵扯到胡族的公主,那就不仅仅是内乱,刚刚平定的边关很可能再度动乱,与胡族那本来就仅存于表面的友好关系很可能会土崩瓦解…

就在我焦急万分的当口,那个清朗的声音便又响起:“越二哥那里如何?”

我思忖着,这人便是刚才提到的萧先生了,应该也是这帮刺客里的首领。

“一切进展顺利,刚刚已经有飞鸽传来准备就绪的消息。”另一个声音响起,顿了顿却又不满道:“我们还要在这个林子里憋到什么时候,都三四天了,越大哥那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又是一个让人诧异不已的消息,我却已不再慌乱,心里暗暗盘算着他们的目的,围猎刚刚八天,他们却已经进来三四天了,看来不是暗刺这么简单了,听他们的言语好像是有三波人,并且是有组织的…

我不由竖起耳朵仔细得听着,多知道一点他们的计划,便多一分胜算。

可那萧先生只是意味深长得说了一句:“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现在便要看越大哥那把火烧得旺不旺了。我们耐心等便是了,休要管那么多。”

众人便不再言语,我也听得一头雾水,搞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心里默默祈祷他们快些离开,却又怕那叫风乌的人发现辛琪。

突然之间,一声鸟雀凄惨的声音划破长空,紧接着便有大量鸟儿扑腾着飞起,我的心蓦然抽紧,伏遥危险了…

兵器之声不绝于耳,那帮人定是全都抽出了刀剑,而山下也传来风乌的声音:“萧先生,东面有人狩猎,我这就去搜查。”

“所有人全部向东搜查,一旦发现,杀无赦!”萧先生冷冷的声音响起,仿佛严冬的寒风,猛烈得抽打着我的心,我一阵哆嗦,身形已经不稳,刚想站起来,却反而跌坐在地,压折了身后的一丛花木,清脆的断枝声响了起来,我的心一片冰冷,看来我跟伏遥都在劫难逃,却不知辛琪是否能安然度过此次劫难。

我抚开身上的花叶,理了理头发,从容得钻出了花丛,死也不能死得太狼狈,倒要好好看清这帮反贼的样貌…

待出来四下一打量,我却不由愣了,周围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了,一句话之间便消失殆尽,这帮刺客的轻功是何其了得,仅凭伏遥一人之力肯定是不敌的。

我要救伏遥!

可是怎么救?我除了骑射了得,武功却是半点不会的,现在回去求救也必然来不及,伏遥未带兵器,身上只有一柄短弓,而我身上也只有一把短剑,怎么衡量都是毫无胜算。

恍惚间,我却已经向东跑去,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一个人死去,危险又如何,我总要陪着他的,即使真要命丧于此,那死在一起总是好的…

刚跑了几步,我便又想到了辛琪,她如果等不到我们必然会上山寻找,那也是死路一条,不行,辛琪要救,辛琪必须救,为了父亲,为了大周国的黎民百姓,我也不能让辛琪死在这里。

我转身向山下跑去,因为焦急屡屡绊倒,雪白的衣裳已经沾满泥泞,裙角衣袖也已经被树枝挂破,我从来不知道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短短的路途却变得如此遥远,当远远得看到辛琪时,我“哇”得哭了出来,泪水止不住得流,模糊了我的视线,辛琪扶住我的时候我已经全身脱力,只知道双手紧紧得抱住她。

她被我哭得手足无措,只是一遍一遍的问:“灵儿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哭什么啊?”

半晌,我止住了哭声,“没什么,摔了一跤,疼!”

辛琪顿时啼笑皆非:“灵儿姐姐不哭奥,回去让剪秋给你敷药。”

我听了她的话更是一阵酸楚,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哽咽道:“伏遥打猎受伤了,他总是这么笨,让人担心…”话便说不下去了,心里已经肝肠寸断。

“啊…伤势如何,灵儿姐姐快带我去看看。”辛琪扶着我焦急得问。

伤势如何?恐怕已经没命了吧!

“琪儿你可认得下山的路?”我哆嗦着扶着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不哭不哭,伏遥没事,伏遥肯定没事。

“认得阿。”辛琪不明所以得答道。

“伏遥的伤势有点重,你现在下山去,禀告父亲,让他钦点一千禁卫兵来西月山接我们。”我紧紧得握着辛琪的手,不管来不来的及救伏遥,这群刺客是一定要剿灭的。

辛琪茫然的看着我,张嘴要问什么,我却抢先说道:“好妹妹,你务必要帮我这一次,你记得告诉父亲,他自己千万不要来,让方肃方统领带兵过来,对…还有方拓,他也要过来,他的武功是我们几个中最高的!”

“方肃…方拓…”辛琪喃喃得重复着。

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了伏宸,便猛得打断了辛琪的低喃:“其他的都不用记了,你只记得告诉卫伏宸一句话‘八公山上,草木皆兵’,他就应该明白了。”

“八公山上,草木皆兵…什么意思?”辛琪也察觉到了我的紧张,一脸严肃地问道。

“伏遥的伤势很重,琪儿就别耽搁了。等我晚些时候回去便解释给你听…”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坚定得说:“而我,要去陪着他,你快些离开吧。”

辛琪感受到了我的坚持,便也不再问,转身朝山下走去,只留下了一句话:“我会将这句话带给卫伏宸的,灵儿姐姐保重。”

卫伏宸,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这个默默地守候着我的男子啊,在最危险的时刻,我最信任的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