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喘一声,“总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无妨。”她樱唇一翕一合,皆是魅惑。“有事学生服其劳。”

“月儿……”他抬手将床帐勾下,挡住层层风光。而仅这会儿功夫,他的小女人已给他宽衣解带,好不着忙。“……月儿!”

“学生在。”她应着,拨下他头上别发木簪,让他长发泻滑到自己脸上肩上,小脸则欺上那方胸膛,贝齿细细齿咬,寸寸都不放过。

“你……”这个折磨人的坏姑娘!他须还以颜色,须引导主势,须掌握主控,须……须什么?脑中怎有云雾缭绕,怎有红光玩到,怎失了所有力道?

被推倒到软枕软被之间,仰望着身上人儿,他看得见她眸如烧,颊如霞,唇如火;感受到她娇躯如玉,馥香如兰,柔软如绵,然后,然后……这个坏姑娘,傻姑娘!

“先生,学生做得还好么?”他听到她在耳畔低问,娇喘气息弥漫了整片耳谷,麻酥了半边身子。

“好……好……好!”好到无法再好!

“那夜先生对月儿做过的,月儿可都记着呢。”她因为说这话,动作稍停,他不满闷哼,引她得意娇笑。“看,先生很满意学生所学到的……”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他蓦地一个翻身,将两人位置调换,逼在樱色唇边,“先生还有许多没有教你,想不想学?”

“先生想教,学生自然要领教……呀!”因这话,她招最甜蜜的惩罚。

春光无限好。

待被停红浪,帐停倾波,男人汗湿的手勾起床下中衣,在贴胸胸袋里取了一物别入女子鬓角,“以后,莫再把它取下。”

逐四三

三月后。元兴城。

大年甫过未久,作为天历皇朝最繁华的市都,元兴城街头巷尾尚存留着年轻气息,诸如:各家门前春联的色泽犹呈艳丽,牌楼坊间依稀见得披红挂绿,尤其是开门迎客的生意人,尚保留着年节时分讨个好彩头的和气。

一年之计,在于春呢。

踏着这春光,一袭湖蓝墨纹的书生袍,一顶同色书生帽,背一个简单行囊,跟在进京赶考的举子大流中,樊隐岳回到了元兴城。

距上一次重返元兴城,仅有一年光景,心态却已大不一样。

上一回,冷若冰霜的面孔之下,压着烈火灼灼的仇恨,若非有村中三年的陶冶,若非有南院大王府的历练,说不定会直接找上那些近在一个城内的仇人拼个鱼死网破。而此,亦是她一度远离元兴城的因由。在没有足够的能量之前,匹夫之勇只会枉送性命。

这一回,她有了潜心而思的定力,有了伺机而动的心力,亦有了循序而的耐力。南院大王府之行,军旅从容生涯,赐予了她这份智慧。

她自然不能否认,放弃延定城,选择此间作为从新起步,尚有一丝是为了避开楚远漠。

柳家的人,无情又多情。无情时,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既定的脚程,即使是最爱的先生。多情时,不愿对一个曾对自己费过心思而自己也曾动心的男人施以狠厉。

她放弃了亲手致楚远漠于败境。她已经将一颗火种埋下,且推燃助燃多时,这颗火种会烧成惊天的巨炬,还是仅能光花一现,端看他自个儿的造化出息。她依然会推燃助燃,但已立于隔岸。

“大师父,您把信送到远陌手中了?”

“可不送到了么?那小子可真是好材料,虽然因为年纪大了习武有些亏,仍能把忍术练到那般气候。隐岳,他现在的修为,已在你之上。”远足归的梁上君,眉飞色舞,谈兴盎然。

“这样很好。”青出于蓝,本该胜于蓝。

“我看那小子根骨着实上佳,忍不住点了他几下。居然让那小子给缠住不放了,不然以你大师父的脚力,哪用恁多天的功夫往返?我敢说如果冯冠武见了那小子用兵的本事,一定也按捺不住。放心罢,以那小子的志向和脑袋,一定有一番大作为大天地。”

“这样更好。”灰暗陋室的娃儿,被上苍亏待恁久,本就该振衣扬眉,创立不凡业绩。

“我的时候,听说那个什么赤色国的人以及什么部落都有意把公主嫁给他……”

她一怔,秀眉微挑。

“听那意思,人家嫁了公主,才会完全相信他,才会将原答应襄助的人马数量加倍。那赤色国甚至愿意由他继承国统……”

“何时完婚?”他叫她“姐姐”,她真诚应过。两个人曾有过仅有彼此的相偎时光,在最孤寂无助的时候彼此给予过些许温暖,他成婚,她不能赶去恭贺,总须送去一份心意。

“那小子迟迟疑疑的还没有答应,一径地要我知会你去看他……他是想让你这个当师父的前去主婚不成?”明知故问。梁上君昔年亦是位游惯花丛的明白主儿,哪窥不出那一丝丝暧昧少年心思?

樊隐岳摇首浅笑,“他会应的。”

一个黑暗中住过的多年、在仇恨中沉浮数载的人,不会容忍任何一丝可以让自己彻底摆脱过去的机会失去。她的出现,是一个机会,他抓住了。而现在,更大的机会临,远陌绝不会因那份雏鸟般的初恋情怀将之错手放过。

远陌,好自为之了。

乔三娘在外叩门,“隐岳,你要找的人到了。”

樊隐岳踏进门之际,门内人通身一震,蓦然立起。

远山蕴翠的眉,清若寒潭的眸,纵若男装傍身,也难掩清丽绝尘。自她进得来,回手阖门,徐步行近,拉椅落座,柳持谦的目光随她每个动作移动,呆怔忘语。

“兆郡王。”她先自开声。

柳持谦恍然回神,“你长得很像……娘。”

“我知道。”

“……以前你并没有这么像。”

“我也知道。”

“你长得这么像,若以这样一张脸在这京城走动……”

“娘已经去世这么久,偌大的京城内还有几个人记得她呢?就连她的亲生儿子,在她生辰时也只敢在半夜无人时前去拜祭。”

“你……”柳持谦玉脸微变,俊眸半暗。“你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含尖带刺才能说话?”

“刺到兆郡王痛处了么?我以为这等话,不关兆郡王的痛痒呢。”

“你不适合那样说话。”柳持谦置身归位,道。“既然叫了我,必定不是为了讽刺挖苦,快入正题罢。”

“杀了良亲王妃。”

“你”他玉脸一紧。

她莞尔,“不舍得了?”

“你不会杀她。”柳持谦扯过茶盅,借低首啜饮的当儿收心定气。“你一心想让她生不如死,怎么会杀了她?”

她秀薄唇角勾起冷意,“敢情兆郡王如此了解我的心思么?”

他不作回应。这类话,说下去,只会僵了气氛。她是他在这世界唯一不想恶颜想向、极毁尽诋的人。

“说罢,你的真正目的。”

“苏変为什么还活着?”

“你想让他死?”

“至少不能这样活着。”

“你想让他怎么活?”

“地宫。”

“这法子不坏。”

“你安排?”

“需要你的协作。”

“一言为定。”

到此,不约而同,两人蓦然想到,一父一母、生长在同一府第十几载,这竟是他们绝无仅有的毫无歧见时刻,不是为了如何讨高堂欢心,不是为了承欢膝下,而是复仇。

他们这样的姐弟,可算异类?

“还有其他事么?”

“自然有。”她嫣然一笑。“我这一次,不会短期离去。有许多事,一桩一桩,我会慢慢算,还请兆郡王莫要焦急才好。”

逐四四

苏変谋害万乐公主事,罪名始终未算定谳。

因有命案牵扯,且事关皇亲国戚,被卸所有职务,幽闭于府门,若居上位者兹此不闻不问,兴许这位昔日宰相就此终老。

一个长年站在权势顶尖多年的人,晚景失势,凄凉而去,未尝不是惩罚。但,若有一个身为良亲王妃的女儿,在幽闭府门中时,仍能山珍海味,锦衣玉食,尚有爱女不时承欢膝下,便很难使人相信这等处境都得上该惩罚即遇。

樊隐岳夜走相府,见识到了苏相的安乐生活,豁然明白,万乐公主当真没有那么重要。

当今天子褫苏変爵位,撤由其委任推荐的所有军中职要,不过借题发挥,给在朝野根脉极深的苏氏族人一个当头棒喝,昭示天威难测。为了一个万乐公主的封号,与良将能臣辈出的苏家真正僵了君臣之义,属得不偿失,天子怎屑为之?

良亲王何尝不是如此?一个活着时也不曾亲近的女儿,死去又能如何?被苏変杀女,尊严受到挑战,自要反手回击。而如今,令其失势失职,算是找回了亲王尊面,也算对“死者”有了告慰,又岂会因此动摇朝局?

真是一项让人不太愉快的体认呢。樊隐岳立在飞霞阁顶层,遥望万阙宫贵气纵横的檐墙,摇首笑叹。

“樊姐姐!”吉祥两个圆圆眸儿、两个深刻酒窝挡住视线。

“吉祥。”她回之一笑。

“呀,樊姐姐,你还是这样漂亮,常笑才好嘛,笑笑没烦恼啊。”

“笑笑,当真没有烦恼么?”她问,话外有音。

吉祥笑颜微窒,犹自逞强,“樊姐姐怎么能怀疑吉祥的话,吉祥可是天底下最爱樊姐姐的人呢!”

在几时,最是快乐率真的吉祥也开始了强颜欢笑?她目光抹过吉祥削陷的双颊、苍凉的眉宇,目移他处。“吉祥,他派你须告诉我些什么?”

“哦,看吉祥好糊涂,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吉祥好不惜力地拍上自个儿脑门,将指印留在白净额头。“他让我告诉樊姐姐,自打上一次皇上在皇后娘娘地宫里找到尸首以,已然加强了对地宫的巡逻,每日都有女卫进内走上三回。所以,要选择那个地方,行不通。”

“谁说我要选择那个地方?”能够走得出的地方,已经不算地狱。“还有别的事么?”

“他还说,明日未时约你到韶华园喝茶看戏。”吉祥脸色【很奇怪这里没喇。。。】

“他约我?他敢约我?”樊隐岳颇感有趣。“他不怕我这张脸为他招灾惹祸?”

“他说……”吉祥脸色已白到不能再白,咬唇的力度近乎自虐。“樊姐姐有许多事待做,不会为自己招险,一定会有妥当的手段。”

她回眸,撞上少女面色,丕地一惊,蹙眉问:“你是身子不适,还是……”

“吉祥已经把话传到,吉祥前日新发现了一家上好的小吃铺,要去大饱口福……”

她移形换步,挡在了楼梯口上,抬指揩去少女甩到眼角的一滴泪光。“说罢。”

“吉祥很好,樊姐姐快让开,若小吃铺打烊,吉祥可要遗憾一整夜……”

“怕人询问,咽泪装欢?要装得像才行。”

“我……我……”吉祥仓惶倒退。

“今日不说,便不必走了。”这样的吉祥走出去,不过一具失心的躯体,街上一匹疾驰的马,一辆飞滚的车,都会成为杀她的利器。

“他明日叫樊姐姐去,是向樊姐姐介绍他的未婚妻,他要把未最重要的人介绍给樊姐姐认识!”一气尖厉作罢,蹲下身,掩面放声,久时的沉郁埋抑,久日的积压自苦,尽作泪飞如雨。

樊隐岳未弯身,也未置语,旁人间的情事本就非第三人所能置喙。吉祥在走近柳持谦时已想到了有今日,如她当初对先生的心境。一切果,既自种,当自收。哭过痛过,还须得过且过。

“……我早该走的,早该离开的……可偏偏太喜欢……他为了赶我走,用尽了法子……有一回,我进他房内禀事,他抱着一个舞姬进门,挥手要我出去……有一回,一个和我起了口角的丫鬟,第二日就受了他的召幸……有一回、有一回……他为了赶我走,无所不用,无所不用了……”

樊隐岳递上一块巾帕。

“……樊姐姐,我喜欢他,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一想到离开他,不能再喜欢他,我胸口会疼,疼到受不了……有一回我已经离开兆郡王府了,因为胸口太疼,晕倒在城外的树林里……樊姐姐,吉祥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呐?”

“是因为离开他疼,还是因为不能喜欢他疼呢?”还是无法不置一语。这少女,是除了娘亲以外第一个向她释出善意的人,她一度以为她应是自己的另一个灵魂,一个受了沉重伤害犹能欢乐无伪、笑对人生的灵魂。“告诉樊姐姐,你的心因为什么疼?”

“……不能喜欢他,离开他,就不能喜欢他……每想到这点,吉祥 就……”仰起了一张肆泪滂沱的脸,红肿目内,绝望积深。

“谁说离开他,你就不能喜欢他了呢?”

“……嗯?”

“离开他,你照样可以喜欢他,而且,还多了另一份心情,思念。把他想像成你心中最美好的模样去喜欢去思念,直到你不再喜欢,不再思念。”

“……嗯?”吉祥打着哭嗝,消化着樊姐姐给予的建议。小北哥骂她没用,小南哥对她失望,小dg、小西哥因为生气已再不探望,只有樊姐姐,任她哭,听她说,还……“离开他,依然可以喜欢他,还可以思念他?”

樊隐岳颔首,“当初和先生在一起,每每想到有一日总要分离,也会有切割shen体某一部般的痛。直至想到,离开先生,依然可以把他放在心里去拥有去爱慕,痛虽还在,已经不会让人窒息了。”

“樊姐姐!”吉祥跃起将她抱住,眼泪鼻涕染上了素洁衣衫,生性好洁的她叹了口气,没有推开不理。

逐四五

楚远漠奭国大捷,震惊天下,制造了畏惧,制造了警伺,也制造了战史上一个成功战例。不必留待后人效仿,当世已有人学其深藏高山,出敌不意,攻敌不备。

泥荒后的红雀山,沉寂无声巉岩山林内,精锐暗蓄。

此日,一封鸿雁传书,进到了红雀山军帐之内。

“红鸾星既动,良缘早成就。”

信中,只有寥寥十字。

楚远陌一目了然,又将信纸对着光线百般翻弄,上下颠倒了几个回,俊眸方投向把信捎的“鸿雁”。“姐姐怎么可能只有这几个字?”

“为什么不能?”梁上君正大口喝酒,大口啃鸡腿。“你指她对你说什么?”

“不管说些什么,总不能只有这几个字!”

梁上君嗤声,“小子别贪心。幸好隐岳丫头对你仅是姐弟之情,若不然,她必定遭罪。像你这样的男人啊,是专门用祸害天下女人的。”

吉祥丫头已被伤得体无完肤,他可不想自己关心的人里再加上一个为情所伤的,情关那玩意,女人的确比男人难过。

“你知道什么?姐姐对我是不是仅有姐弟之情哪轮得到你说?你……”

“臭小子,敢跟老子我直眉瞪眼,是想欺师灭祖么?”

“谁承认过你是我的师父?!”

这小子,天生反骨,实在合他的胃口。梁上君喜意盈眉,挑了挑,凉声道:“想娶什么人就娶罢,自古联姻是利益联盟的最好法子,百用不爽,将也会继续用下去。”

“我不是想娶!”

“那是该娶喽?”

“我……”

“若你的姐姐信,或者赶到这里阻拦你,你会不娶么?”

“姐姐不会!”

“如果她爱你,就会。”

“你……”楚远陌恼到极点,两只眼睛喷火般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