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凰一路走,一路观察她们几人,脑中不断分析,待走到谭氏的院落前,就听见院落里传来谭氏哭骂的声音,显然此刻谭氏还在激动之中。

夜凰听着叫骂声便是叹了口气要迈步,可跟在斐素心身后的春儿此刻却站在门口,死活不肯迈步了,斐素心瞧着她那样子叹了口气蹲身而语:“春儿,你要懂事,这个时候你祖母正伤心,你要进去安慰她老人家知道吗?”

春儿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咬着唇,两眼只有恐惧之色,瞧得夜凰奇怪自是蹲身而问:“春儿为何不敢进去?”

春儿皱了下鼻子:“祖母不喜欢春儿,春儿怕”

夜凰听了,无奈的叹了口气继而冲斐素心说到:“算了,这个时候别难为孩子了,要不让春桃带着她们回去吧,咱们两个去婆母那里说吧,万一再吓到孩子可不好。”她是清楚谭氏那诡异的脾气的,更是清楚她是怎样重男轻女的,这个时候谁知道谭氏会怎样呢?

斐素心点点头叫春桃抱着小女儿带着大女儿的回去了,自是和夜凰一道入院。

此刻黛娘,青娘都在近前,哄着谭氏,谭氏就在陆妈**拉扯下,是一边砸桌一边哭嚎,夜凰没瞧着丽娘,小声问了大嫂,斐素心抽抽搭搭的告诉她,丽娘半月前跟着甄老爷上京了,因为甄老爷这个太学祭酒已经休沐的假期到了,要回去准备院试了。

夜凰点点头,忽而想起墨文便是忍不住小声询问:“既然要院试了,怎生三爷还在这里?”

斐素心抽了下鼻子说到:“本来今个三爷就要出门上京赴考的,可出了这事…”

夜凰想到昨夜大爷同三爷喝酒,就是为的这个,也就没再出声,只干站着和黛娘等人一样,隔三岔五的说点宽心话,哄着谭氏在那里哭骂,直到谭氏好点了,斐素心才开口说了灵堂里的事,谭氏知道自己的儿子并非死于意外,果然又哭闹起来,叫骂着一定要查清楚什么的。

这么着近半个时辰,谭氏终究是哭累的昏了过去,夜凰还担心屋里人要乱糟糟的,可是看着满屋人麻木的表情便知道这谭氏只怕一早上这样哭哭闹闹好几次了。

陆妈妈招呼着人把谭氏伺候到塌上躺好,便安抚了斐素心两句,叫下人扶着她也回去伺候了,继而上前拉了夜凰一把说到:“二奶奶,太太的身子可不能这样折腾下去,大爷那边还是早点出个结果的好,不然太太这么闹下去,身子可要垮的。”

夜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二爷的。”

陆妈妈点点头折身伺候谭氏去了,夜凰便同黛娘青娘的出了来,此刻青娘已经微微隆起了腹部,因着她那身子弱,夜凰瞧着她憔悴的神情,生怕她有个什么不对,便劝着她回去躺着,等有消息了再去告诉她。

青娘也确实耗不起,便说了两句话出去了,黛娘虽脸有哀色,但神情里却是透着冷漠,显然自上次的事就对她大哥恼恨上了,夜凰呢,也和她没什么说的,胡乱说了两句,两人也就各自散了。

夜凰匆匆的回了府院,此刻叶妈妈已经给轩哥儿换上了素衣,正让从付家带来的两个下人收拾东西呢,见着夜凰归来,自是上前问了问,夜凰随口应付了两句,便坐在长廊的廊拦上开始寻思。

她好歹经手过不少按键,她希望找出类似的来给自己一个启示,正在胡思乱想间,墨纪回了院,瞧见她那么发呆的竟没瞧见自己,便凑到了跟前,看着呆呆的夜凰轻声说到:“想什么呢?”

夜凰此刻还在思考中,闻言便是张口而出:“我在回忆案例。”

一句话把墨纪弄了个糊涂,而说话后的夜凰此刻也反应过来,一把捂上嘴,眼有担忧的看向墨纪。

墨纪有很多疑问,可此刻他也不好问,只能伸手拉下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我一时也很乱,我可以不追问你这个,可是,对于大哥的事,我想你或多或少能给我点帮助吧?”

夜凰看着墨纪的双眸,足足这般立了三分钟,才终究是叹了口气说到:“你能不问我这个秘密吗?”

墨纪点点头。

夜凰便惦着脚凑在他耳边说到:“要知道真相,就必须让我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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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发现

手指交叠在身后,墨纪踱步向前,当走到门口时,折身而回,脸上全然是迷茫之色。

此刻尚是白天,但屋内依旧点着四五个烛台,围在墨念的身边,而墨念已经全身光裸,仅剩下一条白布裹着私密之处,多多少少算是遮挡了最后的不堪。

夜凰此刻专注的站在墨念的胸前,正小心而仔细的点点查看,试图在他的身上找到一丝线索。

“咳”墨纪终究忍不住的假咳了一声,尽管他已经在心里构建了许多,但看着自己的娇妻这般毫不羞耻的盯着大哥的身躯,哪怕他已经毫无生息,却依旧令他有些承受不了。

夜凰头也不抬,只声音里带着不耐做了回复:“咳什么咳,既然要我验,那你就得把我当仵作,若是不仔细看,哪里算是查尸情呢?你都帮我给大哥脱成这样了,这个时候又何必来扰我?”

墨纪的嘴巴扭了扭,终究没再出声,但人却在屋内加速踱步,似乎在努力的压抑着什么。

一个女子说验尸,在这世道上足算是一句惊人之语,而这等举动更是一个骇世之举,此话一出就算墨纪有她拿什么推官之外孙女的谎言打底,也还是惊的顿了好一阵才缓缓的点了头,算是答应,可夜凰却又给他提了三个条件。

其一是给她打下手,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别问为什么也别反对。墨纪以为是夜凰纯属理论派,可能会叫自己动手便欣然答应了,却不料,到了这里,点完烛台后,却是叫他给大哥脱去身上的衣服,甚至是要求不着片缕这等要求把墨纪难为的,涨红着脸瞧着自己的娇妻,可人家坦荡的望着他,一双眼里平和的连点烟波都不见,最后他只能悻悻的给大哥脱去衣衫,可是考虑到男女有别,最终还是给大哥的私秘密处搭了块布…而其二,就是别管她怎么做,看到什么举动都不能惊讶。他也想不惊讶,可是夜凰的举动都快把他弄糊涂了。

一个还未及笄的娇妻,一个落难的郡主,横竖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可这会的竟然毫不在意面前躺着的是个死人,不但没有害怕,甚至还用缠着布条的手把大哥的手抓了起来,盯着他大哥的手指头在那里看。

这让墨纪真的越来越疑惑了:会做饭,会收拾会做粗活的落难郡主,不但不怕尸体还会验尸,这…这也太奇怪了吧?之前听那家伙言语,我也曾怀疑自己判断出错,怀疑是不是我弄错了,夜凰根本就不是郡主,可是梁国公却已经承认她是,而且更和我携手为武王爷昭雪一事合作,他也没道理骗我啊墨纪想到此处更加的乱,但此刻却不是计较的时候,因为大哥的死,他更想弄明白纵然这个兄长对他太多过分,可到底是亲亲血缘,他不能在发现问题时,不闻不问在快步来回里,他扫了一眼,就看到夜凰的手已经把大哥的胳膊拉开,而后望着他哥的腋下,将一把奇怪的刀拿在了手里。

“你要做什么?”墨纪忍不住上前,一脸的紧张。

夜凰抬眼看向他:“你答应我的第三条是什么?”

墨纪的脸一红:“不要干涉你,只等你给我答案”

“那你还来干涉我?”夜凰说着昂了下巴:“让开点”

墨纪退了一步:“你还是告诉我你到底要干嘛,我这样心里悬吊吊的…”

夜凰叹了口气:“我现在要刮掉他的腋毛,看一下这地方可有什么隐藏的伤痕没有”

“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墨纪当即摆手:“使不得,你这可是损害我大哥的…”

“墨墨啊,你要我验尸,又答应我三个条件的,还请你说话算话好吗?”夜凰说着一指墨念的手指说到:“你瞧瞧他的手,自然平直,并无明显曲蜷,如果是清醒时摔下去,手会有曲蜷之势,可是没有,就按照三爷说的,大哥喝醉了,但是再醉的人,就算摔下去,那一瞬尚不可查,但木屑刺入脖颈,这种痛,一般醉酒依旧可察痛楚,他就算不大声疾呼,也必然有个本能反应该曲蜷手指,可是没有,这足可见他是熟睡之态,或者说深度醉酒之态,已经近似于昏迷了,你说你大哥得喝多少酒才能深度醉酒?”

墨纪闻言蹙了眉:“大哥酒量不差,毕竟身为知府,常常应酬,醉酒尚有可能,但深度醉酒难了些,最关键的是,他是和我三弟喝酒而已,不过是给我三弟打气,怎么可能喝到那么醉呢?”

夜凰歪了脑袋,又指向伤处:“这是他的致命伤没错,而且我观察了创口,那位仵作也在尸格上详细记录了失血量,这点上没什么太大差异,只是我很好奇,深度醉酒的人,如何会自己下床?我思量可能是有人把他搬下床”

“你说缀红?”

“我可没说,我只是推测而已”夜凰说着亮了下手里的刮刀:“我现在要给你大哥剃掉腋毛,看一下那里,也许会有线索呢?”

墨纪有些意动:“一定要剃吗?”

“他若腋毛稀松也就罢了,多少凑活着能看,可他正值壮年,这般厚密的我怎么看?”夜凰说着白了墨纪一眼:“行了,让让吧”

墨纪咬着唇又退了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夜凰附身下去为他刮去腋毛,心里思量着回头可要好生给大哥烧点纸钱,请他在天之灵谅解。

随着腋毛的下落,夜凰的眉蹙了起来,而后她轻声唤到:“墨墨,你瞧”

墨纪赶紧上前,夜凰把手边的烛台移了移,照的那腋下清晰无比:“你瞧”

墨纪睁大眼睛去看,就看到那腋下处竟是一片红紫之色。

“这是…”

夜凰已经去了另外一个胳膊处:“如果这个腋下也是一样的有血斑,那就说明,有人用东西戳着你大哥的腋下将他从床上支去了地上”

“啊?”墨纪完全不懂这些,听夜凰这般说,更加想知道结果,倒催了夜凰去刮那边,夜凰无奈的笑了下,动手刮去其腋毛,果见底下也是紫红一片。

“难道真有人把我大哥给支到床下去?”墨纪尚在自喃,夜凰却已经招呼他:“别带着,来帮我”

“做什么?”

“给你大哥翻个身”夜凰说着抓了墨纪帮忙,墨纪此刻也不问为什么了,乖乖照做,等把墨念的身子翻成侧躺时,夜凰说到:“别动”

而后便举着烛台小心的观察。

“可发现什么?”

“尸斑分布均匀,且按照仰躺姿态,积暗红与背脊处,腰间有空白印带…这足见死后并未移尸,可是你大哥如果是被人支出去从床上到地上的,这身上或多或少都应该有点轻淤啊”

“轻淤?你能说的明白点吗?”墨纪听的有些糊涂,毕竟隔行如隔山。

夜凰一边仔细的观察一边给他解释:“按照尸格上的记录,你大哥是仰躺于地,身子更是近乎垂直于床,试问你大哥都属于昏迷状态了,怎么可能是自己走下来跌倒?我们假设他是自己从床上滚下去,可滚下去的话,也该是和床板平行”夜凰说着在板床前比划了下:“可是你大哥不是平行,是垂直,而且你大哥的指甲完好,没有破损,没有沾染一点异物,那种跌倒后爬行的可能也就没有了,所以他不可能是自己滚下去的”

“所以就剩下是被人弄下去了?”

夜凰点点头:“是啊,一般就是动手搬下去或者用东西把人推出去,本来呢,我也不会想着谁要拿东西把你大哥支下去,毕竟用手推下去就可以的,但是你大哥是喝了酒的,喝了酒的人,血液浓度会发生变化,你大哥又死在醉酒状态中,如果有人推他,挪动他,死后伤会清晰无比,生前伤也该有细微的轻淤,可是在你大哥的身上我找不到一点生前伤,我变想,如果腋下也无着力痕迹,那只能说明,你大哥一会去就没睡在床上,而是直接就躺在了地上,但是他的腋下有血淤”

墨纪听夜凰这么说,自然是好奇宝宝的要问那血淤是怎么回事,夜凰只得给他讲了尸斑的形成这些,待说的差不多了,便让墨纪把墨念放好,而后自己皱着眉说到:“前胸无痕,后背也没有,他这样一个人被东西支下床去,怎么会无痕呢?”

墨念见她嘀咕,也开始思索,一时间尚无头绪呢,夜凰却已经不管这个问题,去了墨念的脖颈处,开始小心的用镊子夹住他创口的肉片翻开查看。

墨纪见状诧异的不得了便盯着夜凰瞧看,心说她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怎么就一套一套的,而此时夜凰又出声唤他:“墨墨,过来看”

墨纪赶紧的伸头过去,夜凰让开一点,用两把镊子把那创口翻开,而后冲他说到:“你看看这伤口,可有古怪啊”

墨纪看了半天摇头:“我看不出来”

夜凰只得用镊子便夹便指:“木屑刺入,是一个三角形的创口,目前仅创口处观察,形状是符合的,但是木屑有层次,一棱一棱的,所以刺入的伤痕也是不平的,可是你瞧这里,这中间为何有一道平滑整齐?”

墨纪闻言眼珠子一转,立刻把那个木屑拿了出来比照,但见那带血的木屑层次不平,中间并无平滑处“这…”

“墨墨,恐怕害死你大哥并非是这小小木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呼之欲出

“难道这个不是凶器?”墨纪此刻瞪大了眼。

“墨墨,你大哥的尸体还要等邻县的仵作来验,我可以刮掉他的腋毛说是你做的,但是我不能切开这个创口,否则会影响仵作们的判断,但是我建议你,等到明日仵作来,若有人发现这处问题就顺势而言,若是没人发现,也要你去提醒他们,最后一定要把这创口切开,看看内里是不是也是如此”

“切开?”

“对,必须切开,只有看清楚这一寸的伤口内情,我才能最终判定这个木屑到底是不是凶器”夜凰说着蹙眉:“不过,就目前我的判断来说,至少在这个木屑刺入前,应该有别的东西先刺过这里哎,就验到这里吧,剩下的等明天仵作们的答案吧”

“这就完了吗?”墨纪有些诧异,虽然发现了一些情况,但没头没尾的,显然他还不满意。

“有些问题,我需要想想,还有些要等那创口切开。”夜凰说着从一边拿了块布来:“也别折腾着穿回去了,免得明日里仵作不细心查验,就这么盖着吧天热,尸体腐烂会加快的,你最好找人去弄些冰块来摆在四处,降温之余更好的保存尸体”说着动手把白布打开,终究同墨纪一起给墨念盖上了。

吹了烛,对着墨念的尸体拜了拜,夜凰已经用布把东西包了起来,拎着东西同墨纪出了灵堂,墨纪便吩咐下人去购买冰块至于堂内。

两人一路无话,待回到院中,夜凰便去洗澡,趁着无人,在把器具清洗后,也就收进了手镯里。

她洗完澡出来,见墨纪在院落里发呆,就叫着丫鬟们换水让墨纪去洗,等墨纪进去后,她却迈步出院,往大房的院落去。

此刻的她多少已经心里有了个答案,但那只是推演,还需要去验证很多,所以她需要去大房好生的寻一寻答案。

到了大房院落,就听见其内的哭泣声,迈步进去,就看见院落里的一间房屋门大开着,有个斜身跪坐的女子在那里烧纸,那已经隆起的腹部等于告诉了夜凰这人的身份,她是那个有孕的外室缀红。

“二奶奶?”一声唤,令夜凰转头,就看到春桃手里端着一盆水望着她。

“我担心大嫂,过来看看。”夜凰说着一脸忧色,春桃听了叹了口气:“二奶奶真是有心了,我家小姐在佛堂呢,您随我来吧”

夜凰点点头,却并未迈步,而是挡住了春桃的路,下巴朝那边一冲:“这是…”

春桃眼里显出一份厌恶:“大爷的外室缀红呗,哼,大爷就是死在她屋里的,这会儿的哭成这样烧纸,昨晚却睡的那么死,连老爷不在身边都不知道什么东西”说着有似忿忿的冲着夜凰言到:“要我说,害死大爷的人就是她”

夜凰闻言一愣,冲着春桃挑眉:“春桃啊,厌恶归厌恶,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才没乱说呢”春桃说着把脸扭向一边:“二奶奶,瞧见那堆东西没?”

夜凰往那边看了看,就见是一堆木头丢在那里,依稀看着似是个木马的样子,但是此刻是破碎的,东一块西一片的。

“瞧见了,那是什么?”

“老爷两年前知道我家小姐再度有孕后,亲手给做的木马,说是给小少爷玩的,只可惜,我家小姐还是生了个女儿,当天老爷就把这东西丢到库房里去了。前些日子,我在收拾库房,春娘跑来玩,瞧见了这个,就拿了出去玩,老爷回来瞧见了,竟把春娘训了一顿,而后这东西就拿去了缀红那边,我家小姐知道这事,还哭了一场呢,不过年头上,我家小姐就搬去佛堂里了,倒也没计较。”

夜凰此刻忍不住插言到:“多大的事啊,也值得大嫂搬去佛堂?”

春桃此刻一脸怒色:“还不是这个妖精,不要脸的成日里巴着大爷,弄的整个大房好似她是夫人一样,指手划脚的,我家小姐懒得和她计较,也就随她,可她竟然越发耀武扬威起来,春娘有次玩回来,走路不小心撞着她了,她哭嚎的应说是春娘要害她失了孩子,给大爷告状,大爷知道了,把春娘打了一顿,身上全是血印子,我家小姐气恼了去拦,结果倒被大爷给,给…”

春桃说不下去,夜凰却已经明白了:“大爷又打大嫂了,对吗?”

春桃点点头:“可不是,把小姐和春娘打的身上全是血痕,最后那贱人才开口说别打了,把小姐气坏了,当夜就拉着春娘搬去佛堂住,说把这院子让给她”

夜凰叹了口气:“好了,还是说前面的,你怎么就说是她害死的大爷呢?”

春桃这才想起前言,便接着说到:“那木马不是给了她嘛,她就成日里放在院里,叫我家小姐看着刺眼,可小姐后面基本就在佛堂不出来,瞧不见,她就把这东西丢在了一边,前天她自己走路不小心,被那东西给绊了一下,要不是被下人扶着,早摔地上去了,她就说这东西碍眼,等大爷回来,就给大爷说,大爷就丢去了一边,可也不知昨晚大爷回来后和她起了什么争执,竟把这木马摔了砸的,闹了好一阵子,而后才叫我们收了这东西,依稀听着,是她说这木马克他,大爷当时还生气骂了她一句,最后把我们也打发出来,只收拾了大概,结果早上,大爷却被这木屑刺死了,二奶奶,您说说,要不是她寻事,这木马能砸了吗?这不砸哪来的木屑片子要了大爷的命呢”

夜凰听着这个逻辑,无语的没接茬,但是多多少少心里明白昨晚有个诱因的,便眼珠子一转说到:“大嫂的佛堂在哪儿?”

“这院后,我家小姐把主院都让给这贱人了呢”

夜凰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你点端水过去吧,我既然过来了,知道大哥是在那屋出事的,照礼也要过去烧点纸的,你就先去给大嫂打个招呼,我烧点纸钱就去后面。”

春桃一听,也就点头过去了,夜凰便迈步往那边去。

一入屋,那烧纸的缀红抬眼看她,一脸的警惕之色。

夜凰没说什么的上前从她面前拿过一些裱纸给开始投进火盆,那缀红看了她一会才说到:“二奶奶这是…”

夜凰一脸严肃:“听说大哥死在这屋,我自是要过来烧点纸给大哥了。”说着看她一眼,摇摇头叹口气。

那缀红见夜凰这般动作,敏感的急言:“不管我的事啊我哪知道就这么巧?”

听言语,夜凰便知道这位还不知情呢,便顺势说到:“巧不巧的要问你,好端端的,你不叫人砸那木马,也不至于留了木屑在屋…”她故意的用了春桃的逻辑,而缀红显然已经是吃了这个逻辑的亏,急忙的辩解到:“哪里就是我叫砸的,明明大爷昨个回来就是在气头上,我是要告状,可我还没告状呢,他瞧见那木马就砸了一通,他砸了我还纳闷问他为何,他就说这东西碍眼,我才顺势说,砸了就砸了,反正也绊了我,可谁知道他那里受了气,心里不舒坦,竟说我搬弄是非,把我也骂了一通,最后是他把下人撵出去的,才没收拾干净,怎得就算我头上了?”

“就算是他砸的,可人是歇在你屋里的,这夜里身边少个人你都不知道的吗?”夜凰说着瞪她一眼,缀红却是眼泪淌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啊,自打我出怀后,这夜里总要起一道的,晚上也睡不安生,可就是奇了怪了,昨晚我却睡的死死的,什么也不知道,今早被尿涨醒,刚说去小解,一起来看到老爷躺在血污里,吓得我就失禁昏了过去,要不是丫头听到我那一声喊,冲了进来,还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吓没了呢”

缀红说着是抹泪,夜凰却是心里一片惊:“你说你睡的死死的,根本不知道?”

“是啊,我早上起来还晕呢”缀红这话让夜凰背后发了凉,当下冲她说到:“我能进屋看看吗?”

缀红愣了下,红了脸:“你不信我是吧,那就去看好了”说着扶着桌腿站了起来,带着夜凰进了内里,而后指着那地上说到:“屋子我还没打扫,木屑还散在这里只是怕血水呛着身子,下人把血迹擦洗了”说完一转身指着那床:“我没骗你,你自己瞧”

夜凰当即先看向那床,就发现床上没了铺盖,但还有两床褥子和一床厚被子,而后两床褥子上,还有一片黄渍,显然是缀红失禁后留下的地图。

“单子拿去洗了,褥子里因为封了安胎符不好拆洗的,就只晒了晒,倒把这丢人的印子留着…”缀红说着抹眼,夜凰却看着那床厚被子问到:“这么热的天,你床上怎得还有床厚被子?”

缀红闻言不当事的回答到:“哎,那是拿来搭腿的我有了身子,平躺着老觉得上气难,只好侧躺,可侧躺着,又怕腿压到肚子,后来大爷说,用被子折叠着放在身边,腿搭上面就好,大*奶以前怀孕就这么睡得”缀红说完,眼扫了下地上那些木屑,叹着气的说到:“越看越碍眼,我扫了它们去”说着就出去,夜凰眼一转,立刻动手去翻那床厚被子,正反面一看,就看到一角上略有些尘土,急忙探头细看,倒发现那被子的缎面上还扎着两根细细的木屑,当下便是自喃:“怪不得他身上没伤,原来是拿这个垫在了地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斐素心

夜凰才自喃着就听到缀红进屋的动静,连忙松手离开,见缀红进来欲扫,便伸手拦了:“我劝你且这样别动,大爷的死还没结案呢,少不得有人来查,你若动乱了,只怕无法应对官府的查案,还不如该什么样就什么样的,也免得被人误会了你”

缀红闻言便是发愣:“什么?还没结案?”

夜凰更加确认了大嫂没言语这事,只得点点头说到:“二爷觉得大爷死的有些蹊跷,再是意外,也少不得要细细过问的;若是真结案了,就算你是有孕之身也少不得要去灵堂祭拜的,岂会留你在此?哎,你也是有孕的身子,自己注意着点,莫伤到了孩子。”夜凰说罢冲她点了下头:“我还要去大嫂处坐坐,这就告辞”

当下也不理会缀红的相送,出屋往后院去,结果才走到口子上,倒是遇上了霍熙玉。

此刻她一身白衣素服,肩挂未缝边的麻布,腰拴一道麻绳,头上只有一朵白绒花和一只木簪而已,整个脸上未施粉黛,素颜之下依旧有一贯的优雅之态,毫无憔悴之色。

“二奶奶。”遇上了便只能招呼,霍熙玉看着她略是欠身低头,夜凰也未料会碰上她,顿了下点了头,还不等与之相言,那霍熙玉便擦身而过的走了。

夜凰瞧着她不紧不慢的背影撇了下嘴,转头走向院内,此刻春桃正拿了一托盘叠好的银裸子往布袋子里收,瞧见夜凰便是吭声:“二奶奶,您快进去吧,我家小姐在里面等您呢”

夜凰点点头,顺着春桃的指示走进了一间侧屋。

屋内光线略有些暗,再加上点着香升腾了细腻的紫烟,更是有些模糊。

“来了,这边坐吧”大嫂斐素心出声招呼着,夜凰顺音过去,借着窗口投进去的光线,才看清罗汉榻上摆着小几,大嫂带着春儿坐在几边上,一个拿着剪刀给那些裱纸剪半月口子,一个动手叠着银裸子。

“婶娘”夜凰一坐到塌上,春儿就出声叫她,夜凰浅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乖”

春儿懂事的放下手里的纸签,抓了塌边上的水壶给夜凰倒了杯水。夜凰接过抿了一口,便拿着那杯子在手同大嫂轻言:“真没想到,一回来就遇上这事。”

斐素心将手里的裱纸放下叹了口气,就看向春儿:“可不是,春儿还小这就没了爹,这以后的日子真叫人不敢想。”

夜凰闻言便想劝一劝,岂料从来都怯懦不爱讲话的春儿竟开了口:“娘,您别这样,爹爹在和不在,能有啥不一样?我…”

“胡说”斐素心当即瞪她一眼:“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可是你爹不孝,不孝啊”

“不孝就不孝,他不把我当女儿,我为什么要把他当爹”春儿说着把面前的纸笺一扫,大嫂当即一巴掌甩了过去:“混账你怎么可以这么…”

“娘”春儿捂着脸看向斐素心:“我可是你的女儿”说着也不管屋里还有夜凰,竟是从她身边跳下榻去,趿拉上鞋子就要跑出去。

“春儿,春儿”大嫂到底是一颗慈母心,一时气恼打了春儿,却不亚于是抽在自己心上,眼见自己的女儿这要跑出去就急了,也着急着下地追,可春儿却回头说到:“娘,我没事,我就在院子里转转,您和婶娘说会话吧”说完就匆匆出了屋。

一下子这屋里的气氛就透着尴尬,弄得夜凰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后瞧着大嫂呜咽起来,这才赶紧摸出帕子上前去给她擦泪:“大嫂,快别哭了,小心哭伤了眼”

斐素心抓着帕子擦泪,却一时也难收住,抽泣几下的,竟就抓了夜凰半臂趴着哭得更厉害了些。夜凰只她心中难受便由着她哭,即使春桃闻声进来,也被夜凰轻轻摆手打发了出去。

哭了几嗓子,斐素心略略收了势,抽抽搭搭的一边抹泪一边冲夜凰道歉:“弟妹见谅,方才心里实在是…”

“大嫂别见外,此刻大爷不在了,春儿又言语上失礼,您这个做母亲的自是心中难受,我懂的。”夜凰轻声说着,内心忍不住感叹:哎,封建礼教怎容子女轻父?纵然他有错,也不得怠慢,不然被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用口水淹死她一句话说到了斐素心的心坎里,当即扯着夜凰诉苦起来:“可不是?我这做娘的真不知该如何才好”

夜凰想了想开了口:“其实也怨不得春儿失礼,到底大爷还是待她清淡了些,小孩子心里不痛快,便是胡言乱语罢了。”

“哎”斐素心叹一口气:“春儿自生下来,就没被他爹待见过,平日里不闻不问的,当她不在一样,逢年过节的行礼磕头,他才会和春儿说上两句,如今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可他这个当爹的,却在孩子十分的很早先春儿怕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和她说话,我那时总想着慈母严父,也没太多计较,再大些了,春儿倒成了胆小之人,瞧见她爹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可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谁知道,他如今的去了,春儿却忽然厌烦起她来,不过,弟妹啊,这孩子不是真讨厌她爹的,她是,是心里难受啊”说着把那些叠好的银裸子一捧:“不然她也不会一早上都在这里叠个不停。”

夜凰愣了下,当即点头:“嗯,小孩子这个年纪,最是口是心非的时候,兴许她心里对大爷是又爱又恨,不善表达,所以才…”

斐素心的脸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这才满意的点头:“对,春儿不是不懂事,只是心里太难受,又不会说出来…”

“放心吧大嫂,我无意去责怪她的,何况这是你们的家事。”夜凰说着无奈的叹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这里面的谁是谁非,又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斐素心点点头,看向夜凰:“咱们说正事吧,你来找我,何事?”

夜凰略是干笑了下:“我能有什么事啊,就是怕你太伤心伤了身子,过来问问看看。”

斐素心摇了头:“别说这些话,我不把你当外人,你也别和我隔层纱先前你觉得大爷死因蹊跷,如今的二爷也愿意查,你来自是有话问我的,有什么你就问吧,我知无不言,就算他对我再不好,但到底已经是…哎,总之,你问吧”

大嫂的态度把夜凰弄了个措手不及,但话既然说开了,藏着掖着的反倒不好,夜凰也就干干脆脆的问到:“那好,我问几个问题,敢问大嫂,您昨夜里和大爷又起争执了吗?”

斐素心点点头:“是。”说着苦笑了下:“其实我很久都和他没争执了,你们离去后不就,我就搬到这佛堂来了,你没见我把我正房都让出去了吗?”

“您这是何必,她就是生下儿子抬成妾,也欺负不到你这个正房啊”

“不是她欺负不欺负的问题,而是我,已经死了心”斐素心说着伸手拍了拍胸口:“以前他打我骂我,我体谅他难处,从不和他争执,也倒自己肚子不争气;后来知道他是那样一个人,我心里真的痛,哭也罢,恨也罢,却还是认命,谁叫他是我丈夫呢;可是心会死的,日子一天天过,我的心不会痛了,我看见他只有厌恶啊如果不是为着两个孩子,我一早就出家了,可是为这两个孩子,我必须和他和和睦睦,至少面上也要相敬如宾,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所以,眼不见为净,我搬,我搬到这后面来,我就当个记名弟子,再不去碍他的眼,也不伤我的心”

“那为何…”

“还不是春儿心里不舒服,一面恼着她爹,一面又希望他会对我们好,可哪次见了不都是害怕的跑回来哭?我劝她大心些,看淡些,可这孩子却偏偏又触了那人的霉头,被告了一状,换来他爹斥责;春儿到底是心里不舒坦,竟和她爹对嘴,结果…大爷喝的醉熏熏的发了酒疯,倒把春儿打了一顿,我这个做娘亲的听到了,怎能不去拦着?结果我一拦的,他更带劲,把我和春儿都打伤了”说着斐素心撸起袖子,夜凰就看到那胳膊上的青紫,这心里立刻就不是滋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