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我去见守城官。”这么想着,她吩咐道,“你去把咱们娘子军的骨干都招到这儿来,待会儿我有事说。”

“小姐,不会有什么事吧?”主仆两个相处这么久,八重和如初已经算是心意相通了,所以她一担忧,八重就能感觉出气氛紧张来。

“没事没事,只是想不防一万,就防万一。不然……”如初故作轻松地调笑了一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家赵三红回来,还不吃了我呀。”

“小姐!”八重害羞了。

赵三红除了大休假外,一直没回西北老家,婚事自然也耽误下了。而他在这边和八重相处日久,渐渐有了感情。八重呢?随着年纪渐长,已经懂得如何挑选男人,赵三红又有钱、又靓仔、重要的是为人忠厚又忠诚,是天底下难寻的好老公人选,如果这么优秀的男人在身边却视而不见,那才真是瞎透了。于是在如初的撮合下,这二人已经成为了一对情侣,目前感情深厚,就等着扫平这股倭寇,就回西北老家成亲呢。

如初还怕赵父嫌弃八重的奴婢出身,正商量要戚继光认八重为妹妹,这样人为的减少又一对大明自由恋爱男女之间的阻碍。而现在赵三红已经有了为将者的威严,满足了他那西北首富的爹的光宗耀祖的美好愿望,想必在娶妻的事上,不会设置更多的麻烦。

“好啦,快去办事吧。”如初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也就不再开玩笑了。

她先是找了守城官,要他把所有人都招集来,下令把所有守城的东西都预备好,严阵以待,直到戚家军归来为止。

那守城官看她这样,不禁有些紧张,问道,“戚夫人,难道有倭寇来袭?”

说实话,如初实在拿不准。小光在的时候,她还觉得没事,他一走,她忽然就感觉不安全了,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女人的第六感。但她不想吓唬这位年过半百的大叔,于是温言道,“倭寇还有一股尚未剿灭,现在戚家军又不在城里,我们还是防患于未然。万一有贼寇来袭,我们不能手忙脚乱是不是?现在哪是安枕无忧的时候呢?有道是诸葛一生唯谨慎,小心行得万年船。戚大人带兵在外,咱们就要守好后院。当倭寇全部荡平,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那守城官深以为意,迅速去办事了。然后,如初又叫了守城副官来,把所有用于防守城池的军用物资全备好,什么羽箭啦、石头啦、容易引燃的柴薪啦、烧滚水滚油用的大锅啦等等,全部准备停当,就堆在城门之下。

办好这边的事,嘱咐好守城兵绝对不能轻易打开城门,如初又回到自己的地方,看各位娘子军头目已经来了,就把自己的不安说了说,仔细分配了下任务,再叫她们分别组织好自己的人,把戚家军的军服也找出来换上。万一有事,要保证迅速划一的到各自的岗位上去。

“倭寇不会这么不长眼,趁男人们不在,就跑这儿来撒野吧?”一个副将的老婆问,有点胆怯的样子。

“我听我家男人说,大股倭寇全荡平了,就有少数一些在流窜。他们人少,真有什么,躲起来就行了呗,他们抢了东西也就跑了,难道还敢等我们男人回来受死吗?”另一个挺乐观。

如初心里一凉,这才清醒的意识到,平时她训练这些女兵虽然是有防患于未然的打算,但真正派上用场时,这些官眷和军属是不太顶用的,必须给她们以刺激才行。怪不得男人们瞧不起她们,是因为男人们了解自己的女人有多少斤两,战争不是说笑,是残酷无情的,没在真正的战场上经历过,这群“新兵”根本不行,而且还是拖家带口的女兵。

现在她有点后悔为什么没在小规模战役中请求小光,允许女兵出战一下,哪怕是打扫战场呢。兵到用时方恨少,现在她得想个法子让女人们有了拼命之心才是解决之道。

“倭寇可不是撒野,他们是杀人放火。现在男人们不在,身为女人,就得守住家。”她一字一句地说,声声掷地,“真要是城破,我们能跑、能躲,老人孩子呢?我们不提早准备抵抗,难道要让我们的孩子伤于倭刀之下?等男人们回来,让他们看到家破人亡的场面吗?”家,孩子,是女人所有的一切,如果这些东西受到伤害,女人是会拼命的。而拼命的女人,无人可挡。

果然,女人们吃惊之下议论了起来。如初趁热打铁,通晓利害,渐渐的,大家由开始的慌张、害怕、没主见、想逃避,变成了群情激昂,誓死要守着家,护着孩子,绝不让倭寇踏进城门一步。

第二回 回乡

“大家现在明白了吧?我们退,就是拱手让出家来,就是给倭人随从欺侮。所以现在开始,我们女人也是戚家军的一员,保害卫国,一定得成点样子,别让男人们笑话。”她总结性地鼓励大家,然后让她们各自回去,积极做准备。

都折腾完了,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她草草吃了午饭就跑到四个城门处巡查。结果,当她举着戚家军缴获来的、小光送给她用的西洋望远镜一看,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场景……有一支倭寇队伍正向新河城飞奔而来,虽然只有两三百人的样子,但武器装备看来不错,要攻城门破旧的新河城,只怕不太困难。

“快,击鼓,树红旗!”她急急吩咐跟在自己身边的守城兵。

那小兵吓了一跳,立即照办,而随着这一表示倭寇来袭的信号发出,她之前做的准备终于体现出了成果。娘子军们迅速地带着全城的老弱妇孺全部身着戚家军的军服,分队涌到了四个城门,专门负责联络的人、负责往城楼上运送“武器”的人全部准备就绪。虽然大家人心惶惶,都有些紧张和恐惧,但却慌而不乱,井井有条、摆出死守的架势来。

“倭寇近了,要放箭吗?”一个守兵哆嗦着声音问。这么多年了,他已经让倭寇打怕了,好不容易戚家军让他有了安全感,没想到现在还要面对这可怕的事情。

如初心里也在打鼓。她有武功、她力气大、她这些年跟着小光,潜移默化中学习了不少兵法。但她不会打仗,之前说说大话可以,但面对真正的战斗,她真的不知所措。但她知道她必须表现出自信来,不然其他人会更怕。

于是她挺直脊背,镇定地说,“不忙,让穿着戚家军军服的人全站在城墙上,把箭对准倭寇,但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射一箭,把旌旗能树的全树起来!”

那守兵见如初神色如常,想起风传的戚大人畏妻如虎的传闻,立即觉得说不定戚夫人就是传说中的女中豪杰,更说不定戚夫人比戚大人还厉害,心情立即放松许多。

而情绪是有感染性的,不到片刻功夫,隐藏在空气中的那丝恐慌渐渐淡化、消失了。所以说虚张声势有时候非常必要,能让人打死,也不能让人吓死,气势说起来比较虚无,但有时却是决定性的东西。要不怎么说,两强相遇勇强胜呢。

不过……其实……如初知道自己的斤两,根本没打算出城门迎敌,也没打算肉搏死守,早上那句:诸葛一生唯谨慎,小心行得万年船提醒了她。她要效仿暗恋了很久的诸葛小亮同学,玩一回空城计。

毕竟,倭寇们听到戚继光、戚家军的名字就闻风丧胆、落荒而逃,他们被打得怕了,心理虚弱。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远远看到城楼上站了那么多“戚家军”,旌旗招展、军威齐整,就会以为戚家军并没有全部出征。只要他们信以为真,这场战斗就可能消弭于无形。真要用上守城的武器,那是下下策,也是万不得已了。

所以,她要城墙上的守兵和娘子军们只摆出架子,威胁对手,却不能真的动手,否则就会露出马脚的。

从这个距离看,来者貌似是萨摩人。可是……之前没听说武田兄妹的人中有这么多萨摩人,想来是这对兄妹勾结了撤退的其他倭寇,想杀个回马枪。给戚继光、给大明朝一点颜色看看。

“我站在城楼观山哪景,耳听到城外乱哪纷纷……”见倭寇迟疑地走进了,她明白是满城墙的“戚家军”起到了作用,敌人是在犹豫,于是扯着嗓子唱了一句京戏,要学智圣孔明,就学个彻底。

而城楼上其他守兵和娘子军毕竟不是训练特别有素的,所以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本来羽箭齐齐对着已经近到城下的倭寇,听如初这么一唱,还以为下令杀敌,几乎是同时放出了箭,还跟着她唱了几个字!

一时之间,突然的攻击和突然全部走调的声音整齐地喝出,有点地动山摇之感,倭寇着实吓到了。他们本来就害怕戚家军埋伏在这里,心疑不定的,此时也不知是谁中了箭,惨叫着跑走。在从众和恐惧的心理作用下,其他人也一哄而散。

果然乌合之众就是上不了台盘呀。

而惊吓了半天的攻城就以这种形式结束了,因为空城计是唬人的计策,只要装得像就行了,根本就是心理战。

在戚家军凯旋之前,唬人的娘子军一直站在城头,但贼寇却再也没敢回来。如初浑身冷汗的站在城头上,心中暗骂,我靠,这样也行。我他令堂的真是个天才。

……

戚家军上峰岭大捷,彻底消灭了武田兄妹这支残寇,虚海的反间计大为成功,杀人如麻,侵害大明百姓多时的武田兄妹跳海自尽。

在得胜回归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伙萨摩人,这才知道新河城被围。原来武田兄妹虽然中了虚海的反间计,却没把自己的全部计划全告诉他。他们兄妹既然侦查过新河城,还以自身调出了城中的戚家军,自然不舍得这块到嘴的肥肉不吃,于是勾结了才撤退的一伙倭寇去抢劫,然后再据地分脏。没想到,戚家军在城内还有埋伏。

戚继光一听此事,纵然明知道新河城没破,仍然带着亲信小部队飞奔回城,留大部队把四处逃窜的余寇全部清剿。回到城中才发现如初玩了一出空城计,兵不血刃就把倭寇吓退了。

戚继光为如初感到骄傲的同时,又非常后怕。万一这伙贼寇识破了如初在虚张声势呢?万一他回来得再晚些呢?万一武田兄妹没中反间计呢?他是在兵行险招,可却把如初暴露在敌人的刀枪之下。为此他发誓,今后再不犯同类的错误。

又过了些日子,倭患严重的浙江平静了下来,沿海人民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戚继光也升任了从二品的都指挥佥事,回到了久违的家乡。

第三回 祖孙夜谈

作为平倭的英雄,朝廷正炙手可热的名将,地方上对戚继光那连番隆重的欢迎仪式和热闹庆典不必细提,只是当他真正踏进家门,看到白发苍苍的奶奶和母亲时才真情流露,眼泪不禁落了下来,急忙上前跪倒在地,磕头问安。

自古忠孝两难全。他不孝。为了平倭,三年多没回家一次,眼看母亲还算硬朗,但快百岁的奶奶却身体孱弱,还能有多少年与他共度呢?

此番归家,是几年来的头一次,戚继光与亲人几番悲喜亲近,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当天晚他就在戚老太太的房间里打了地铺,好好陪着老人家。老太太因为孙子回来,精神很好,娘俩个聊了半夜,说不出的快乐幸福。不过……当老太太问起,如初为什么还无所出时,戚继光感到了为难。

他也想要孩子,而且就算多么忙碌,他也没断了和如初亲热。当然那不是为了孩子,因为他爱她,对她始终保持着激情与冲动。说起来连他自己都不信,因为部下的婚姻都是平淡的,唯有他,对如初似乎爱不够似的。

可是……如初的肚子也确实没有过任何动静,其实他心里也急,不是为自己,而是看得出如初的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个事。

其实,如果让他在如初和孩子中只能选一个时,他没有半点犹豫:他要如初。假如失去她,除了为国尽忠,他会感觉人生再没有意义。如初无意中唱过一道古怪的歌,歌词却完全可以表达他的感情:失去你,赢了世界又如何?所以无论如何,他也绝不会背叛对如初的誓言。

“在这件事上,你可落在你弟弟后面了,他成亲三年,得了两个儿子。现在他媳妇还怀着一个,看样子是个闺女。唉,继美也快是儿女双全的人了,你呢?还是膝下空虚。这可怎么办呢?”老太太叹道。

“继美有了儿子女儿,奶奶应该高兴呀。不管是我生的,还是继美生的,都是咱们戚家的后代,如意嫁人后也有孩子了吧?您看,重孙和重外孙都有了,您这是见了双倍四辈儿了呀,这是天大福气。”戚继光试图转移话题、转移重点,于是哄着老太太道。

可老太太却不上当,真入主题道,“你是戚家长孙,是奶奶的心头肉啊。你膝下无子,老来无后,你让奶奶怎么放心?你的爵位要谁来承继,难道就让戚家的功名断送于此?那样,奶奶就算死了也闭不上眼呀!”

“奶奶!”

“你为什么不娶几房妾放在屋子里呢?”老太太说出自己憋了好几年的心里话,“你如今已经是从二品的高官了,只怕以后还会升迁,屋里没几个妾,会让人家笑话的。唉,如初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件事上看不开。男人家,哪能是她一个人的呢?她坐着正妻的位置,任谁也抢不去。谁要抢,打从我这儿就不答应,可她怎么就不许你娶个妾?现在外面人都说你怕老婆,先不说损了我们戚家的门风,只怕对你的官声也有影响,丢不丢人哦。”

“奶奶,不是如初不许。”戚继光辩护道,“是我自己不想。说句让您笑话的,我心里只装着她,哪能容得下其他女人。这几年您不知道,她跟我吃了多少苦,这样的女子,我若负她,岂不是要天打雷劈吗?再者说,孩子和爹娘间也是一种缘分,强求不来。如果我命中无子,娶了妾,硬要生出来,那才是对我不利呢。反正继美有了孩子,戚家不会断后,我是否膝下空虚,不用太在意吧?”

“呸,什么叫命中无子?”老太太有点生气了,“你爹和你母亲当初也是婚后很多年没孩子,还不是你爹娶了你亲娘,然后还有三娘,这才有了你、继美和如意。你看你娘感觉委屈了吗?难道你和弟弟妹妹们不孝敬你娘吗?不尊敬你娘吗?你娘又失去了什么?女人哪,容男人娶个妾,不过是个肚量,与自己的身份地位,甚至男人的宠爱是没关系的。而且,奶奶也没说如初不好呀。当初她嫁过来时咱家是什么样,后来她又做了什么,那样的辛苦,那样的尽心尽力,奶奶虽然老了,可是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她能不生呀。如果说起休妻,无所出也是七出之一。她这样……你讨个妾不算过分。不然,你要真怕如初不高兴,你偷偷讨个妾,生了孩子后归如初养,再把那个妾休掉好了。”

戚继光沉默着,因为他不知道要如何对奶奶解释和如初的感情。他和如初之间是不能插进任何一个女人的,这不仅是他当年对她的承诺,也是他自己愿意做的。如初说过,如果他有了别的女人,她就会悄悄离开。他怎么受得了她消失不见?淡出他的生命。记得当年没成亲时,如初为了白凝若的事要放弃他,那一番痛彻心扉,他至今回味起来还感同身受,再不敢尝试一次了。绝对不行,不然要让他心痛死吗?

这一生,他真的真的认定了她。或者,他们以后可以收养个孩子,只要不把实情告诉家中长辈就行了。

他这边转着心思,突然灵机一动,不由心中暗喜,觉得找到了一举两得,即爱护如初,又让老人们开心的办法,打算再去上任时就办了这事。那时天高皇帝远,很容易就能瞒住家里。

这个办法大好。他自己是存了一笑私房钱的,他对钱财之物,本不看中,原来是想买好东西哄老婆开心的。现在如果用这钱办了这大事,如初会更高兴。她心里不压着那块大石头,他也会高兴的。

而那边的戚老太太却以为戚继光是默许了自己的提议,心下不禁盘算着和儿媳商量过的事。元敬虽然几年没回家,但家书还是寄回过不少。她和儿媳早知道如初一直没能怀上孩子,所以做了准备。但经过元敬成亲时那番闹腾,她们这次没敢直接定下这桩事,只等着元敬回来,问应了他,他点了头,然后再把妾室娶回来再说。

到时候,如初就算生气,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了不起她豁出这张老脸,苦求如初就是了。如初是个善良的孩子,虽然有时候倔强,但总是孝顺的。

这一夜,祖孙两个各怀心事,谁也没睡踏实。

第四回 如初得留下

第二天,戚继光还有应酬,一早就出门了。如初打算去看看老爹胡大海,正在屋里准备从浙江带回的礼物时,老太太和夫人进了门。

“如初呀,这回回娘家,不妨多住两天。你爹也有年纪了,这么久没见女儿,一定想念得紧。”老太太和颜悦色地说。

如初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如果原来的胡如初没死,如果她不是穿越过来占用了这个身子,胡大海会幸福得多吧?至少女儿不会四处乱跑,如果招了女婿,膝下也不会这么空虚寂寞了。小光说自己为国征战,不能承欢祖母和母亲膝下是大不孝,她,何尝不是呢?

而胡大海,已经是大明朝中第一好的爹了。就算在穿越前,她亲生的爹也没对她这样好过。

戚夫人看她的神情,知道她心中所想,也是长叹一声。都是为人父母的,自然理解那份心思。只是如初对戚家这么好,戚家却不得不算计她了,实在有些对不住人。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很两难,却不得不做出昧着良心的选择。

“嗯,多陪陪你爹。听说皇上恩典,许元敬省亲一个月才上任去。你就在娘家踏实待着吧,过些日子再回来也成。”老太太劝道。一方面真是为了胡氏父女,另一方面也为了自己那小算计。

如初心里很感激。

虽然她和小光仍然好得如胶似漆,但是他们毕竟还年轻,相守的日子还长。但胡大海不同,他年纪大了,又操劳了半生,实在是需要儿女绕膝,以慰老怀。可既然她不能长年守在父亲身边,那么至少这一个月里,她要日日陪着他。如果历史没有出现大错,小光是要戎马一生的,她自然也会一直陪着他四处征战,其结果就是她会欠父亲更多。

她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解决忠孝两全的事,至少现在,能多陪父亲就多陪陪父亲吧。也怪她,为什么一直生不出孩子呢?以小光和她亲热的频率和强度,普通女人早生出至少三四个了吧?如果那样多好,她可以让父亲代养一两个,那父亲也会很开心,不会觉得那么孤独了。

她就带着这幅心思离了戚家,而当她前脚离开,戚老太太和戚夫人就忙活了起来,把所有的事都准备停当。她们始终对如初觉得有愧,所以不想太突然的让如初受刺激,于是先把选好的人弄进府来,就说是新给老太太买的贴身丫头,让这丫头先和如初相处一下。倘若合得来,以后姐妹间也没大冲突,倘若真合不来,也不能真让如初窝大火,再给小光找新的就是。

在她们看来,反正不能让如初太不痛快,如果是事先认识的人,估计发现真相后会好些吧?

“这样真的行吗?我看如初那样子,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元敬……他对如初那样,怕也会发脾气。”

“事到如今,你也别怕了,心里也别愧了,有什么事,我老婆子全提了。”老太太叹了口气道。

而如初终究没敢在娘家呆一个月,十天就回来了。不过她总觉得家里的气氛有些异样,却又觉不出什么来。而八重和赵三红回西北去了,要半年后才能回来,现在有什么心事也没个人商量。

就连戚继光也觉得怪怪的,可是没有在意,更因为奶奶和母亲存了为他纳妾的心思,不敢多问,怕伤害到如初。而等到了他重新上任的时候,老太太突然病了。这病来势还很猛,戚继光焦急万分,但又军令如山,不能不走,顶多再留个两、三天。如果老太太没有病愈,只好把如初留下照顾。

事已至此,二人只好先依依惜别,商量好等老太太病一好,小光就派人来接她。

“那时候我们就再也不分开。”戚继光吻着如初的额头,“虽然我为继美谋了缺,他过了年就要去云南为兵,但徐氏不想跟着长途跋涉的辛苦,人家没你那么傻,就知道跟我吃苦受累。”说到这儿,他心里一阵疼,觉得没给如初好日子,实在惭愧,“徐氏决定留在家里,才不带着孩子跟继美去风餐露宿。好在她现在管家已经是一把好手了,家里的事母亲基本上什么也不管了,只和奶奶每天饮茶赏花。至于你的那几间糕点铺子,杨喜是大掌柜,红羽、翠羽在帮管。她们都嫁了本地的本分人,成亲有了孩子也没离开戚家,为人又向来老实,你尽可放心。”

不知为什么,如初有些奇怪的预感,似乎两人再也见不到了似的。不过她很快压制住心中这极其不良的想法,笑道,“我倒不在意那几间铺子的收益,不过是自己创的业,实在有点舍不得。不过,我们干嘛非得说钱的事呀。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专会煞风景。”

戚继光微笑着吻着如初撅起的红唇,调笑道,“这倒是,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正事。”

“你的正事是什么?”如初横了戚继光一眼。

戚继光一把把她横抱起来,“我们上床去说正事,今天你要好好补偿我,因为我这一走,就得一直当和尚,想你的时候可怎么办呢?”一边说,一边不住亲吻。

“找个别的女人呗。”如初被吻得浑身酥软,不服气地回嘴道。

戚继光抬起头,眼神亮闪闪的,神色极其认真的道,“找女人?你不打死我才怪。别忘记,你可是我的武学教习,我打不过你。再说,就算你不打我,我也不会那样。如初……”他用力吻了怀中人一下,坚定地道,“除了你,我绝对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女人的,放心吧。”

听到他这样类似于誓言的话,如初感到很幸福。她天生乐观,凡事都能看到好的方面,除了子嗣的事让她备感压力以外,她对现在的一切都很满意,并不介意吃苦。

女人,可不都是那样的吗?

只要和心上人在一起,再苦再累也是甜的。女人说到底,不过是爱情的生物罢了。不管现代女性多强悍,只要她还是女人,终究看中男人的感情。

不是有句话吗?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我当然放心了。”她回吻,“因为只要你做半点对不起我的事,我就离开,永远也不出现在你生命里。”

她半开玩笑地道。

【第三十五计 苦肉计】

第一回 糖豆和豆糖

(人不自害,受害必真;假真真假,间以得行。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伤害自己人,然后让被伤者打入敌方,不使敌方产生怀疑。但此计是否能用,派往敌方的人的伤害度如何,必须根据敌方的判断能力来确定,不然会弄巧成拙的。本书中是指,几年后女猪脚一直无所出,男方家长采用哄骗的手段和苦肉计为男主纳妾,男主同样施计摆脱,可阴错阳差之下……)

……

小光走后,如初安心来侍候“病中”的老太太。

不过她立即发觉为什么总感觉家里气氛不对了,因为老太太和夫人身边多了两个丫头,一个姓唐,一个姓窦。之前这两丫头没正式露过脸,只匆匆看过一眼,略有些印象,所以她总觉得家里多了点什么,却又说不清具体,这才感觉古怪吧。

唐家姑娘才刚及笄,长得那叫一个如花似玉、那叫一个我见犹怜;窦家姑娘二十上下,性格那叫一个开朗温柔,那叫一个大方懂事。总之,初看上去都很不错。

“穷人家的丫头,连名字也没有。如初聪明,正经在皇家卫学当过教习的,不如一人赏她们一个名字吧。”老太太笑着对如初说,怎么看怎么有点讨好的神色,害得如初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琢磨着丫头的名字要跟她们做的事有点关联,还要看她们是侍候谁的,然后要取一个上口好念又好记的名字才好,于微笑着问道,“这两丫头是买来做什么的呀?侍候谁?”

她不过随口问问,却把老太太和戚夫人吓了一跳。所谓做贼心虚,她们瞒着元敬两口子做下这样的事来,虽然有了被发现后承担责任的准备,但仍怕提前事败,到时候陪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可怎么好呢?

两老对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同时开口。可惜,回答的内容完全不同。戚老太太说是特地给儿媳买来的,戚夫人却说打算给老太太使唤。

“难道是两位老人家一人一个?”见气氛僵住了,两位老人有点尴尬,如初连忙打圆场。

戚老太太半转过脸,给戚夫人使了个眼色,才温言对如初道,“你母亲孝顺,说是托如初你的福,如今咱们戚家日子富裕了,要加两个丫头给我用。我呢,本不想答应,我一个老婆子哪用得了这么多人?红羽和翠羽虽是嫁人了,但白天仍在府里作活儿,每天晚上我睡下了才走,哪用得着专门再找人支应我?可我后来一想,你母亲年纪可也不小了呀,我们婆媳六、七十年,那缘分可不一般。说句别人不信的,你母亲之于我,可比亲生儿子还亲哪。”

如初一想也是。她在现代时就常听人说婆媳关系难处,可是真的一起和睦生活半个多世纪,那感情只怕不是普通的深了。

“她疼我,我也得疼她是不是?”老太太接着说,“所以呀,我就收了这两个丫头。一来,让你母亲省省心,别总惦记着我。二来让红羽、翠羽转去侍候你母亲,让她也享享清福。这三来呢,我是想好好调教一下这两个丫头,将来好给你母亲当帮手。唉,人老了,就像风中的蜡烛一样,指不定哪天就灭了。我活这么大年纪,真有那天,倒是喜事一桩。你们都还年轻,我倒放得下,只担心你母亲。”说到这儿,动了真感情,一边的戚夫人也心酸了。

“奶奶,你身子本来就不爽利,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如初连忙拦道。

老太太摆摆手道,“生老病死,人情大道理,不用避讳,看开点倒好。不过我怕我一走,你母亲要想找人商量个事儿,跟前都没个知心的人,那不是太凄凉了吗?毕竟,你要跟着元敬转战沿海,精忠报国,难顾到家里。继美媳妇……虽说懂事不少,但不是个大方的。红羽、翠羽已经嫁了人,现在又有孩子,家里一大堆事呢,就算有心,也没力气兼顾戚家。所以我想不如再教导出两个好的,将来就归你母亲使唤。”说着,她伸出一只枯瘦的手,那两个丫头立即跑过来,跪倒在地。

“唐家丫头年纪还小,将来嫁人晚点的话,还能在咱家待个五、六年呢。”她指了指美貌的那个,然后又指指看起来温柔敦厚的说,“窦家丫头其实……已经嫁过人了,但这孩子命苦,丈夫死了,夫家又没人,到咱家来,只怕是终身为仆了。我瞧着她们都是好的,今天干脆托付托付如初,帮我调教调教,之前你把家里的事管得多好呀,真给你母亲收拾出两个贴心人出来,你跟元敬在外放心,我老婆子到了地下也放心。”

如初听老太太这么就,不禁体会了一下老太太的心意,琢磨着反正最近也没事,要在家侍候老太太一阵子,那不如就帮老太太训练一下这两个丫头,就当职业培训了,顺便再观察一下人品。

正如老太太所说,家里有能干的丫头,她和小光长年在外也不必担心家里了。

“奶奶不嫌我笨手笨脚,把好好的丫头教得比我还不懂事就行。”如初开玩笑道,“到时候奶奶再叫我陪给您,我可是不理的。”说着,按着自己腰间的荷包,逗得老太太和夫人都笑了起来。

那两个丫头则偷眼望她,神色复杂,不过她没有注意到。只说,“这两个丫头姓得好,也互相搭配,我想如果让奶奶和母亲叫得顺口,最好叫她们名字时心情也会好起来,那不如……唐家姑娘叫糖豆,窦家姑娘叫豆糖吧?”

老太太一听直说好,夫人也觉得这名字别致上口。于是这两个特意安排下来的丫头就都有了名字,讽刺的是,还都是如初给起的。

而等如初、糖豆和豆糖一走,夫人就叹了口气道,“娘,我总觉得对不起如初。这事做得……唉。”

老太太也摇头叹息道,“我也不想伤了如初的心,多好的孩子呀,元敬能娶到她,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能让戚家在元敬这一脉上断了后呀。如果咱们做出这么没良心的事要遭天谴的话,就让我老婆子一个人承担。”

“娘,事到如今,咱们娘俩儿还分你我吗?”戚夫人道。

第二回 两个丫头

老太太垂下泪来,“你当我刚才那番话是哄如初的吗?我说的是真的,也是为着你呀。将来不管糖豆和豆糖谁做了元敬屋里的人,都会是你的好帮手。而今天之所以让如初教她们,也是为了讨如初的喜欢。倘若那事办成,如初伤心是难免的,不过如果元敬屋里的人是她中意的,只怕接受起来还容易些。再往后说点,将来你到那边去见景通,这一家人总得有个如初能信任的人管着,为她分忧呀。”

戚夫人没说话,理解老太太的一片心。但其实她很怀疑,就算是如初挑出她自己喜欢的人,那只是作为丫头而已。倘若她知道这两个丫头会成为元敬的妾室,那喜欢也会变成怨恨了吧?

她和老太太想出这瞒天过海、李代桃僵之计,真的是可行的吗?别再弄巧成拙,作出大祸来才好!但不管怎么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也只能这么办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如初就到老太太那边去请安。老人家少眠,起得颇早,糖豆和豆糖也跟着起来了,表面上看来,至少在勤奋一项上,这两个丫头是满分。不过比起机灵劲儿,糖豆,也就是那个才及笄,相貌长得极美的就差得远了。豆糖毕竟是嫁过人的,懂得眉眼高低,眼里有活儿,手脚也麻利,嘴巴更是甜,老太太、夫人、少夫人、二少夫人、叫得那叫一个脆生生。

相反,糖豆寡言少语,干活时要支使她才肯动,也不主动抬眼看人,说话声音也小。更奇怪的是,她总是偷偷观察如初,开始还小心翼翼,后来大胆起来,令如初都有感觉了。

“切,也不过是穷人家的孩子,仗着自己长得美貌,还真当自己是大家小姐了啊。”继美的老婆徐氏因为承过如初的恩德,这时候就有点为她报不平。

“可能是年纪小,也可能是怕生啦。”如初心怀善意,倒没往心里去。至于糖豆总是偷瞄她,她觉得也可能是糖豆知道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又知道她是少夫人,将来掌管这个家的,所以才好奇吧。

“但她也太目中无人了呀。”徐氏气愤地道,“今天在后院遇到我,就行了个礼,连声招呼也没打就走了。依我看,还是豆糖机灵聪明,人也本分,嫂子不妨多培养培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