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顺最近时常感慨日子没法过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会遭受到同僚们无尽的嘲笑:“夜夜春宵还说日子难过,不知道参事心中真正的好日子是怎么样的?”

如今,整个衙门都知道欧阳顺的婆娘回来了。回来后的前三天,堂堂参事就没出过房门。好不容易出了门,就眼下发青手软脚软腰酸无力,是个男人都知道他这三天干什么去了。

男人们羡慕嫉妒恨啊!

欧阳顺还身在福中不知福,逢人就抱怨,见人就叹气。

有媳妇的还罢了,顶多回家抱媳妇;没媳妇单身狗就虐了,恨不得把人揍得他媳妇都认不出。

欧阳顺心里苦,夜夜春宵也得有命可以享受啊!

白梨那个春宵法,用个俗语来说,那就是:要么不·干,一·干·就·干·到底。

她不·干的时候,欧阳顺只差跪着喊‘老婆救命’了;她干的时候,欧阳顺只能躺着涕泪同流喊‘老婆饶命’。

哦,忘了说,在怀孕之前,两人在床笫上是你来我往他攻她守,偶尔换个姿势来个观·音·坐·莲也是别有情·趣。现在,呵呵,知道蜡烛除了照明还有什么用吗?见过比笔杆还要细的皮鞭吗?鲜花除了插牛粪外还能插·哪里吗?

以前欧阳顺也不知道,如今他知晓得比百晓生还多,还通透,甚至关于它们的使用心得都可以写出万字长篇来。

就这样,他发出真心感慨的时候,还有人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他有苦难言!

上得了床的媳妇太难伺候,时刻有精·尽·人·亡的危险。

你不上床也行,不过,这一次就不是被果吊在无寿山山顶,而是衙门的大门口了。

欧阳顺只要想到自己片无寸缕的被倒挂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百姓们瞻仰他风吹唧唧淡淡爽的场景,就觉得要死的话,他情愿死在牡丹花下,好歹还落个风流名声呢。

贞操和节操,欧阳顺果断选择为节操献身。

蜡烛滴油算什么,皮鞭抽身算什么,鲜花插#@#¥&……&算什么,都不及唧唧蛋蛋被风虎摸的那一刻!

重见天日后,他第一次发现阳光是多么的温暖,汉子们是多么的善良,他的主君秦朝安是多么的……单纯。

至于主君旁边的许慈,啊,天怎么黑了,伙伴们怎么都不见了,主君你笑一个啊你对我笑一个啊!

“怎么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我长得像恶鬼吗?”

欧阳顺捂住眼,低下头:“没,没有。我是被大当家您的风采给折服,不敢直视您的光芒。”

许慈嗤笑了声:“我们知道参事您如今贵人事忙,所以长话短说了吧。”

“不忙不忙,”欧阳顺立即捡了离许慈最远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公事要紧,我们慢慢商议,慢慢的商议。”

曹安对帮众的感情可以说一般,对欧阳顺倒是真正的兄弟情长,见到对方那心有余悸的模样,连忙咳嗽一声,打算替兄弟解围。

哪知许慈立即调转枪口,对他:“咳什么,一对狗男男!”

曹安:“……”无妄之灾。

许慈直接丢出一本册子:“这上面是十年来从各地兵营退役后归乡的官兵名单,你们看看里面有没有认识的人。”

欧阳顺挺直了腰板,率先接过了书册翻看了起来,下意识的询问:“为什么是十年?”

“因为摄政王彻底掌握兵权是十年前。当年朝廷就颁布了一系列兵部改革的条令,调任卸任了一批将士,里面有不少将领是先帝在时的功勋卓著之人。将他们找出来,说不定还能够为你我所用。”

欧阳顺耳朵一抖,从简短的一段话里面听出了最为关键的信息:你我,不是你们。

这代表什么?他抬头望向自己的主君,曹安的心思却在名册上。

欧阳顺心里一沉,盖上册子放回桌面。

许慈:“怎么,一个也没听说过?”

欧阳顺点头:“我毕竟不是正统世家出身,没有接受过世家教育,对名册上的人知之甚少。”

曹安自发的拿过了名册也看了起来,越看越心惊,最后索性拿出毛笔一连圈出了数十个人名,许慈似笑非笑:“这人啊,出身不好还不好好读书,连家喻户晓的百胜将军都不知道,可见心不在此啊,也怨不得你家老大至今还默默无名了。”

“这里面有百胜将军?”

许慈指着曹安第一个划出的名字:“李齐,字一剑。最擅长以少胜多,曾经大小战役数百场,少有败绩,是南明海匪的心中闻名遐迩的海怪!师爷,读书这么少你还敢自称师爷,可见里面无寿山真的是蠢材当道,无人可用了。”

欧阳顺脸色一变,转头再看曹安,对方已经是喜形于色,全心全意的扑在了名册当中。

许慈冷眼看着对方求救无门,笑眯眯的再问:“师爷知道上位者最厌恨属下犯的三个错误吗?”

欧阳顺紧紧闭紧了嘴巴,哪里还敢轻易答她的话。

“第一个错误,上位者恨属下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终日拖后腿害自己的抱负没法伸展;”

“第二个错误,上位者厌恶属下嫉妒贤能,跳梁小丑似的一天到晚挑拨离离间,等有大事发生时,上位者才发现自己无人可用;至于第三个错误……”许慈食指轻轻敲打着檀木桌面,斜入的阳光挥洒在她耳鬓,将她面容烘得温暖和煦。只是欧阳顺心底明白,对面这个女人笑得最为亲切的时候,就是她要将人算计到死的时候。

“第三个错误,上位者最为厌憎属下占着茅坑不拉屎!”

如果说,第三个错误只会让欧阳顺愤怒的话,最后那一段嘲笑才让欧阳顺第一次尝到心如寒冰的滋味。

她说:“如果不是你家老大告诉我,你的父亲的的确确是先帝一手提拔的忠臣,而你家祖祖辈辈都是忠君之辈,我都要怀疑你会不会是摄政王派往他身边的奸细了。”

原因,自然是他欧阳顺三点全占。这样的人,不是奸细谁又是呢?!

曹安身边堂堂第一谋士,终于在许慈的连番打击下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了。一时之间,欧阳顺根本想不到反驳,想不到质问,甚至连向曹安哭诉的想法都没有,整个人呆若木鸡神魂离体。

许慈欣赏了一会儿欧阳顺的蠢样子,回头就问曹安:“选好目标了吗?”

曹安自然注意到了自家第一小弟的状态,只是他也是被许慈给修理过算计过甚至是揍过的男人,对许慈的杀伤力有着深刻的理解,再加上他也必须尽快的让许慈在欧阳顺跟前树立威信,所以,对于许慈单方面的‘屠杀’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没想到李将军居然是齐州人士,只是名册上记录的地名是他参军之前的旧址,现在去寻人只怕早就物是人非了。”

“那是当然,不过,这样的人哪怕是蒙尘那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曹安听许慈这么一说,心里就安定了,笑道:“看样子你与他熟悉?”

“不熟。”

曹安笑容一僵:“那……见过?”

“没有。”

“那你是从哪里听过他的事迹?”

许慈眼皮子一掀:“猜的。”

曹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有容人之量,许慈是个有仇报仇的性子,等她消气了自然就好了。忍了又忍,“要不,我派人去打听打听吧。他的名讳虽然通俗了点,将士的气势倒是很容易让人记住,打听起来应当很容易。”

“然后呢,谁请他出山?”

“自然是我去。”

“三顾茅庐啊。”

“对待非凡人士,我自然得拿出自己的诚意。”

许慈又嗤笑了一声,曹安面色不改:“你觉得如何?”

许慈道:“这种退役老将,而且是被逼着退役的将军应当一直在摄政王的监视当中。十年到底太长了,说不定会在衙门内特殊记档,有衙门的专人负责,一旦有异动,比如出城的路引记录,那样才会引起人的注意。你把衙门里的主书们提溜一遍,看看有谁是十年左右才调任而来,一问就知道李将军现在做什么营生,私产几何,门人多少,总比你大海捞针似的去找人比较快。”

曹安:“你对衙门的内务倒是熟悉。”

“还好,比你们两个强。”主要是做生意,要打通的关节太多,她总得知道银子给了谁,递了哪些门路吧,所以自然而然逼得熟悉了。不过,这种苦处她是不会对外道的。

曹安正准备安排人去办,许慈又建议他:“我劝你最好先派人去试探试探对方,小心中了摄政王的算计。一朝君子一朝臣,谁知道先帝的人现在心里的君主又是谁呢,小心没大错的好。”

曹安也明白这一点,毕竟他也不想冒冒失失的找个旧臣就表明自己的身份,那样无端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危险。

不过,去试探的人选也要慎之又慎,至少,必须是他信任之人,也是知道他真正底细的人。

这样的人,实在少,少得可怜。

然后,曹安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口里还含着一口冤血的欧阳顺身上:“师爷,要不你先替我跑一趟?”

欧阳顺看看自家主君,再看看主君身边的许慈,默默的咽下血,点头应承。

为了不做那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刀山火海他也要去啊!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去还真的差点让他丢了命。

命苦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折磨了我几天,今天终于可以爬起床了,只是还有点流鼻涕,鼻子下面已经被我擦得起泡了QAQ

前几天真是痛不欲生,病着还要去走亲戚,看着油腥就想吐,别人还以为我又怀孕了

年过了大半了,大家都快要准备回程车票机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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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章

李齐对女主的赞赏,试探男主的身份,女主问对方是否想要重新夺回自己的东西1000

李齐这个人可以说是天生的将领,十五岁参兵,二十岁就一战成名,之后一路高歌,成了当朝炙手可热的青年将军,官居三品。按照道理来说,依照他打胜仗的频率,官职不该这么低才是。坏就坏在,他运气不大好。

有的人,本身才学平平,可是运道好,原本眼看着就要一败涂地了,一个雷下来把对方将领给劈死了,这种事在诸多将领的功勋薄里面也有过记载,这类天降鸿运的将领就叫‘福将’;李齐兢兢业业身先士卒打赢了百来场战役,官职还不高,那就只有一个称谓适合他——实干家。

这种人,只知道埋头干活,不知道抬头献媚,争取属于自己的利益,还把到手的好处大部分拱手让人了。

最最重要的一点,他跟错了上峰。哦,他的上峰欧阳顺比较熟,就是欧阳顺他爹。

先帝信任欧阳将军,自然对其他的将领多有打压,就是为了保证欧阳将军在兵部的绝对控制权。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很明显,一言堂的结果是底下都被人算计成了筛子,高高在上的欧阳将军还以为自己是空前绝后的武将第一人,轻而易举的被摄政王的人给架空了。

李齐被当成了欧阳将军的铁杆,欧阳落败后自然是第一批被清算的将领,解甲回来种田了。

出乎曹安意料之外的是,档案里面很明确的记载李家已经分家,如今当家的是李齐的大哥。

古代这种社会,分家的话那老大绝对是占大头,不仅继承了祖宅,还继承公账上百分之六十的活钱。遇到兄弟感情好的,顶多是公账均分,父母名下的私产嫁妆等会按照亲疏再分出三六九,然后就是田庄店铺等不动产。

李家在李齐还在做将军的时候的确比较富裕,算是在齐州城数一数二的人家了,架不住李齐回来后,摄政王一脉的人明里暗里算计打压,家财缩水了二分之一不止。分家后,身为爹不疼娘不爱的老二,又是家族衰败的罪魁祸首的李齐,所得基本可以预见。

许慈掩上卷宗:“师爷这一次是白跑一趟了。如果他没有提出要见李齐将军的话,说不定还能够背靠太守大人的势狐假虎威一番,一旦提及李齐,这下场可能不大好。”

岂止是不好,差点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许慈问他:“李府的装潢如何?”

“富丽堂皇。”欧阳顺琢磨着,“不过,没见多少新鲜物件。大堂的摆设一股子陈旧之气,用的瓷器茶器虽然精美一看就是旧物,丫鬟们的装扮也中规中矩。”

“李家当家人穿戴如何?”

“普通商贾模样吧,发冠上镶的玉成色不大好。”

许慈明白了:“大房日子都过得不大如意,李齐本人应当更加拮据。说不定,连一个像样的宅子也没有。”

“那我们去哪里寻他?我出门之前还特意从门房那边打听了了一耳朵,都摇头说不知道去向。”

许慈道:“他们大房都以为你是摄政王派来的爪牙,你能打听到他的去向才怪了。”

欧阳顺当即怒道:“你能你去啊!让我们也看看你的能耐。”

许慈笑道:“如果我把人请来了,你给我家白梨搓半个月脚怎么样?”

欧阳顺梗着脖子:“成交。”

许慈一去就三天,三天后直接带回来一个大腹便便笑得一脸弥勒佛般的中年男人,对诸位介绍道:“这位是跃龙堂的总教头李齐师傅。”又介绍曹安,说是何大人,介绍欧阳顺说是录事参军。

众人相互打量了一通,李齐双手合一拱了拱,笑得见牙不见眼:“太守大人的名讳早就如雷贯耳了,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啊!”转而又对欧阳顺道,“参军年轻有为就身居要职,日后定然前途无量飞黄腾达。”

欧阳顺:“好说好说。”与曹安对视一眼,怎么感觉这人与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啊!

曹安让人看座上茶,许慈在一旁说道:“我家老爷事忙,李教头你既然来了我就大概与你说一下。我们衙门呢最近新招了一批衙役,新人嘛,你知道的,心高气傲眼高手低。老爷怕他们出去惹了事,有心想要调·教一番,再放出去维护齐州城的治安。知道你是齐州城的武馆中武艺最为高深,且教导最为负责的教头,所以,想要请你来协助一下这位欧阳参军。”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李齐摸着肚子笑道。

许慈开了个头,欧阳顺再蠢也知道现在该他来验证这位教头的真才实学了,当即道:“敢问李教头,你擅长那些武艺?我们手上这批人日后可是要做大用的,绣花把式可不学。”

李教头眯眯眼弯成了月牙:“徒手碎骨的武艺学不学?”说罢,伸手摊开手中的茶碗,大手倏地一合,无数的热茶顺着指缝流淌而出,再摊开手来,那好好的茶碗已经成了粉末,与掌心的水渍合成一团泥浆。

这一下子展示出来,瞬间就把欧阳顺给镇住了。

曹安立即道:“衙门内有练武场,这个时辰应当还有人在习武,教头不如随本官一起去看看?”

李齐无有不肯。

如今半个衙门的人都被无寿山的人给顶替了,除了文吏们他们无法胜任外,能够替换的人全部换成了自己人。经过朝廷统一训练过的衙役和野路子山匪们那是有最根本的区别,李齐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这群人都是沾了血的匪徒,而不是披着狼皮实际上就是草包的武吏了。

现在练武场上就是一锅乱斗,曹安也是有心要测试一番李齐的武艺,对他道:“教头你看,这群小子们的本事如何?”

李齐点头:“不错。以一敌二占大多数。”

曹安道:“以一敌二太容易了,我想要他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齐哈哈大笑,撩起衣摆就夹在了腰带里,肚子往下一坠,人猛地腾空,以翱鹰之势瞬间落在了练武场最为薄弱的环节,堪比大腿的胳膊一挥,扫堂腿一横,人群就跟诺米骨牌似的成串倒了下去。

李齐就像一只掉在老鼠窝的肥猫,用他那可伸可缩的肚子,树干粗壮的四肢,还有裹着蛇皮的小长鞭,一横扫千军之势在练武场飞跃腾挪,每一拳每一脚都恰大好处的击打在人体最为薄弱的关节穴道上,不过半柱香的时辰,二十多人的大乱斗就余下他一个人在场地上嚯嚯哈哈,汗都没有一滴。

许慈连连拍手,亲自奉上汗巾和茶水,等到李齐忙活一顿后,这才笑问:“教头,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齐笑呵呵,许慈道:“齐州城外山林众多,导致周边匪类丛生,严重的威胁到了过往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我呢,想以官府名义请教头出城一次,替我们剿一次匪。”

“剿匪?”

“对。前些日子城外突然多了一支游匪,专门掳掠官道上的商队行人,因为其行踪不定,并且似乎人人配有骏马,导致每次出击守备军都无功而返。只要您帮忙灭了这群匪徒,您就是我们太守大人正式聘请的总教头,负责教导衙门内的所有武吏,如何?”

李齐那一直眯着的眼缝里有什么在闪动:“以什么为凭证?”

“自然是恶匪的人头。头领一万,副头领五千,余下百两银子人头一个。如果还有马匹,我以市价收购,有多少要多少。”

“好,立帖为证!”

许慈当即大手一挥:“那笔墨来。”然后,一把将曹安推到了桌案前,“太守大人,写吧!”

曹安:“头领的人头值一万?”

许慈挑眉:“太多了?”

曹安汗毛倒竖,急忙摇头:“不,太少了。”

欧阳顺挤过来,小声叨叨:“为什么副头领的人头只值五千?”

“嫌少你们再加啊!我没意见,反正是从官府的公账里面出。”

于是,等到李齐拿到合约书的时候,就发现里面头领和副头领的人头费都翻了一番。

李齐:一窝傻子!

三人都知道这一次是要验证李齐的军事统筹能力,好歹是将军,哪怕带着他武馆里面的那群弟子,也应该可以把那群恶匪给杀得屁滚尿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