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妈笑着替她把点心端到了桌子上,谢满月举起诗集,眼神在书上,耳朵可紧向着堂屋呢。

康王府的诚心求娶的态度也是让谢老夫人觉得舒服,打听来的人品秉性都不错,又和谢侯爷商量过得知这其中利害,谢老夫人看着金夫人,“咱们都是盼着好的,你且先回去。”

这算是半应下了这件事,金夫人笑盈盈的又和谢老夫人聊了些其它,留下抬过来的上门礼,离开了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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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两家人都觉得这婚事能成时。

金夫人前来拜访的第四天,谢老夫人准备着派人去齐家和齐老夫人知会一声,由她出面去应这事时,一直安静什么都没说的谢青衣忽不答应了。

009.好女婚嫁难(下)

其实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早在一年前,谢青衣刚刚及笄时就有一桩很不错的婚事摆在谢家眼前,门当户对不说,男方秉性还十分的好,家中有祖上传下的规矩,娶亲七年无后方可纳妾,可当时谢青衣也没答应。

梧桐院的堂屋内,谢青衣坐在那儿,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十分端庄气质,可眼底的坚持也是不容置疑,她看着谢老夫人,“娘,女儿觉得这康王府并不是什么好归宿。”

“嫁的不是康王府,是康王府的二公子,将来那康王府也是由世子继承。”谢老夫人劝着她,“青儿,娘何时不为你好,这婚事错不了,年纪轻轻的有这作为,又是个肯担当秉性好的,将来也是会待你好。”

“他是个有担当的。”谢青衣不否认康王府的二公子这品德,却又摇着头,“他让卖身葬父的姑娘留在府中,虽说没碰也没说要纳妾,可是娘,清白姑娘在他府上一住就是一年多,他到底是要自己纳了做妾还是要把人家给嫁出去呢。”

短短四五日的功夫,谢青衣就把康王府二公子的为人给打听了个透彻,连着外任这两年的事儿都给打听了清楚。

谢老夫人也知道这件事,只是她和女儿的看法不同,“这不正是说他是个心善的,早时金家夫人也说了,那姑娘如今十三四的年纪,明年回来是不会带来兆京,寻个合适的人家给点嫁妆就嫁了,没想纳妾。”

“娘,若是她定是要跟着来呢,他是不是就也随了她带回兆京,若是这姑娘寻死觅活要留在府中,最后不也随了她。”谢青衣神情淡淡的,说的并不是关乎自己的事,“娘,善心是没有错,但也有分寸,一个男子独身外任,起了善心施了银两那是好事,但不该姑娘在门口求了就让她进府,不该姑娘不肯走就继续留着,那只是一个罢了,往后再有这样的事呢。”

康王府二公子初到时见到这可怜的姑娘卖身葬父,起了善心就给了些银子,让她安葬了父亲,结果这姑娘就上门来报恩了,说是做牛做马都愿意,怎么赶都赶不走,金世靖就把她留在了府中当差,那姑娘不愿意走,他也就任由她了,这听着也不是一件大事,只是谢青衣说着说着这就变成了一件大事。

“青儿,后院大事都是主母做主,留谁不留谁都是你说了算的。”一家后院,主母要发落一个丫鬟还不是直截了当的事,谢老夫人觉得女儿看的地方太小。

谢青衣却觉得这能延伸出来的问题太多,“娘,就因为这个,往后亦是要多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在女儿看来,康王府二公子人虽好,却不是个果断的人。”

谢老夫人定定的看着谢青衣,随后叹了一声,“青儿,他们都入不了你的眼,你究竟是想嫁什么样的人。”

人无完人,鸡蛋里挑骨头的哪里还能选出中意,谢老夫人又不愿意逼着女儿出嫁,这年近四十才得来的一个宝贝闺女,夫妻俩心尖里疼着养大,到头来,为这婚事可愁了一头白发。

“娘,女儿的要求并不高。”谢青衣端着杯子,起伏的姿势优雅动人,“像三哥待三嫂那样,若是不如意的,女儿宁肯不嫁,若是家中因为我尚未出嫁影响到初华她们的婚事,我可以立女户。”

堂屋里半响都没有动静,谢老夫人恍若一下老了几岁,最终摆了摆手,谢青衣起身行礼,离开了梧桐院。

片刻后谢满月才冒着头从屏风后出来,见谢老夫人懒懒的靠在那儿,轻手轻脚到她身旁,挨着她坐下。

谢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伸手揽住她,“都听见了?”

“没听全。”谢满月诚实的点头,祖母和姑姑说话的声音并不轻,她想不听见都难。

谢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往后你啊,可不能像你姑姑,更别像了你爹,这些性子都是随了你祖父,一个比一个厉害。”

“姑姑说爹和娘都很优秀,让我好好学呢。”谢满月一说完,谢老夫人笑了,“这不假,就是你爹那性子,要不是遇上你娘,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你。”

“姑姑是不是觉得康王府的二公子不好。”姑姑有多挑剔谢满月这一月多来早就体会深刻了,就是喝的花茶之中连多半寸的杂梗她都不乐见,凡事都想要追求尽善尽美的姑姑,在选夫婿上更不可能马虎了事。

“她啊这么多年就夸过几个人好,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你爹,还有一个是云游的诗人,如今早已归隐山野去了。”

“姑姑一定是先看到了康王府二公子不好的地方,然后她就看不到他好的地方了。”谢满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以前隔壁柱子家捡来一只跛脚的猫,柱子嫌它跛脚就把它扔了,其实它可会抓老鼠了,但是柱子觉得它跛脚了就比不过别的猫,不肯要它。”

谢满月的比喻显得粗糙,但也就是这么个理儿,盯准了不好的地方就难看到别人好的一面,而缺点是可以无限放大的,到最后便不能容忍。

谢老夫人慈爱的摸着她的头,语气轻和,“就算是当今圣上都不是尽善尽美之人,待你长大了,好的坏的都得看,这边看,还得权衡着,利弊之处都放心里,好好琢磨。”

“祖母您不用担心。”谢满月起身替她捏着肩,“您说爹也是挑剔的,他就遇上了娘,姑姑也一定能遇上如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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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谢老夫人还是派人去齐家送了话,婉拒了和康王府的婚事,这边谢满月终于求的谢青衣带她出去,晌午出门,坐着马车谢青衣带她到了集市河畔的一间茶坊。

连着许多个好天气,趁着这时候游河的人也不少,从茶坊楼上往下望能看到许多租船游河的人。

过了一会儿,门口那儿有响动,一个装扮明丽的姑娘走了进来,后头跟着两个丫鬟,看到谢青衣已经到了,笑着坐下,“刚出门时遇着些事,这才迟了。”

“我也刚到。”谢青衣替她斟了一杯茶,秦可蓉端起来看向谢满月,“你就是满月吧,青衣和我提过两回,你也别叫我姐姐,叫我姑姑得了。”

谢青衣嗔了她一眼,“就喊姐姐,叫我占了便宜。”

谢满月难得看到姑姑这么开心,眼前叫秦可蓉的女子是二长公主的女儿明巍郡主,当今圣上是她的亲舅舅,父亲又是秦公府的嫡长子,身份尊贵的很,和谢青衣十分交好。

秦可蓉看起来很好相处,和谢青衣说了几句即刻命人拿出了几个锦盒送给谢满月,里面放着偌大的两颗宝石,只打磨了边角,底下覆着可以拿出来摆放的脚,秦可蓉笑道,“拿着玩,我是俗人,没你姑姑来的雅致。”

秦可蓉身后的丫鬟又拿出两封信放到桌子上,“这是新打听来的。”

“我娘派人去了齐家,回绝了。”

“这么快,就只那一件事老夫人就顺了你的心意,亏我还派人多打听了些过来。”秦可蓉拆开信放在谢青衣面前,指了指,“还有更有趣的事。”

关于康王府二公子的事都是秦可蓉替谢青衣打听的,公主府里能使的人多,消息来得也快,康王府二公子金世靖的底被摸了个透。

秦可蓉哼笑了声,“康王府上还有个可怜的表妹呢,从小寄养在康王府,和这二公子的关系很好,与我们一般年纪,还未说亲,就盼着他外任回来,我说康王府里怎么从未见过这么个小姐,瞒的真是牢,要不是认识个内院出来的老妈子,谁能知道这事。”

谁家都有点私底的事,亲戚中家道中落,遭遇意外从而只能寄人篱下,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秦可蓉脸上那不屑的神情瞧着是反应过度了。

谢满月后来才知道,明巍郡主之所以这么痛恨这表哥表妹一套的事儿,是因为她自己被坑过一回,已经定了的亲事,大闹一场后取消了婚约,从此以后她就极看不惯这些。

坐了一会儿谢满月呆不住了,一手托腮看着谢青衣撒娇,“姑姑,我想去集市里走走。”

谢青衣抬头拨正她的姿势,见时辰还早,答应了她嘱咐,“让夏堇和碧珠跟着你去,别走远了。”

谢满月忙端坐身子,点头承诺,“好,不走远,我就去集市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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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茶楼,车水马龙的集市,这儿离将军府很远,不过离祁家的铺子还是很近,谢满月朝着集市往北的方向走去,一路还停了几回买东西,终于走到了一间挂着双牌匾的铺子门口。

仰起头看到水月轩三个字,谢满月神情怔了怔,门口迎客的伙计笑着逢迎客人。

谢满月走进铺子,有伙计前来招呼,谢满月看着铺子里摆放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转头看伙计,“这里不是祁家的铺子么,怎么门口的牌匾都换了。”

瞧着谢满月虽然年纪小但衣着不俗,伙计也不敢怠慢,迎着笑说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一年前多之前这间铺子就被祁大将军送给陆家小姐当做陪嫁之礼了。”

陆凝雪这名字再度越现,谢满月眉宇微蹙,不过两年的时间,认这干亲的身份,陆凝雪到底得了祁家多少东西,连爹给她备嫁用的铺子都给了她。

010.茶坊遇熟人

谢满月挑了两朵簪花,从这个伙计嘴里听到了不少关于陆凝雪的事,她过世奔丧,头七,七七,百日,周年,陆凝雪必到,到了也必是伤心,这伤心的程度就跟死了亲爹一样,活似祁家大小姐是和她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认干亲后她也做的十分到位,祁大将军在兆京时隔三差五去祁家看望,安慰失去爱女的祁大将军。

祁大将军不在兆京时,连着去年坟头扫墓都是陆凝雪代去的,这一份情,说出去让多少人动容了,没了个亲闺女,有个这么孝顺的干闺女也算是弥补。

祁玥去世半年不到,陆凝雪就和齐皓轩订了亲,而后第二年成亲,祁大将军就用这间铺子,加上一些物什送给陆凝雪陪嫁,这两年来七七八八的东西还真不少。

谢满月就是不信,自己爹还能傻到这份上,陆凝雪说什么就信了,她们好没好到那份上,外头打听不到,她身边伺候的人总清楚,红俏和茉莉两个丫头精的很,怎么可能让这事发生。

谢满月是越想越来气,没把握好手下的力道,把簪花给捏扁了。

直到手心里传来扎疼的感觉,谢满月松开手,看那伙计紧盯着自己,指了指已经坏了的簪花,“这个也要了。”

生怕谢满月反悔说不要,伙计赶紧拿过去让掌柜的算银子,夏堇付过银两后跟着谢满月出铺子,顶着好日头,谢满月的心情跟下着狂风暴雨一般,怎么都好不起来。

一路回去,谢满月没心思买东西了,夏堇和碧珠也觉得奇怪,刚刚二姑娘不是还挺高兴的。

快到茶楼时,谢满月前头出现了两个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谢满月抬起头,正对上和孙赫明探究的眼神,一下没收住,谢满月瞪了他一眼,“你看什么看!”

孙赫明一怔,这说话的语气怎么让他觉得有些耳熟,再回神去看时谢满月已经收敛起了神色,同是探究的看他。

“在下孙赫明,请问你是否谢家二姑娘。”孙赫明接触到她澄亮的双眼,总感觉被这小丫头看出了什么,轻咳了声又问,“谢家小姐是否你的姑姑?”

谢满月刚刚之所以脱口而出,那是见到孙赫明的不自觉反应,因着两家都是武家,孙家和祁家素来交好,她和孙赫明从小就熟识了。

小的时候她顽劣,不爱学针线,孙赫明又练过一些拳脚功夫,有一段日子见面了总是要比试,只是每回骑射输给自己之后总是拿她是女子,所以他好男不跟女斗来掩饰他不如自己的事实,时间久了,谢满月对他就没好气。

听他提起姑姑,再看他那书生文气的打扮样,谢满月眨了眨眼睛忽然笑嘻嘻的看着他,“你爱慕姑姑。”

眼前的小丫头鬼灵精一样点穿了他的心思,孙赫明脸颊可疑的红了,他怎么觉得这个谢家流落在外刚找回来的二姑娘并不好哄,之前是谁说乡下带回来的比较单纯好哄骗,让他可以在谢家二姑娘这儿下手的。

他忖思这半响,谢满月心中早就转了许多回了,也许就凭着这个,她能让他帮她做点事。

孙赫明正欲开口,碧珠好心的劝道,“孙少爷,若是让小姐见到您又跟着她,她非但不会有好意,还会对你生了厌的。”

孙赫明本还跃跃欲试的神情一下丧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茶楼上,对碧珠也是好脾气的很,“碧珠姑娘,前些日子我听闻康王府来谢家说亲了。”

“孙少爷,此时莫要胡说,康王府没有前来谢家说亲。”碧珠否认此事,要是外面都传康王府来谢家说亲了,别人还以为小姐要嫁去康王府。

孙赫明点点头,笑了,“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谢满月看他一副高兴的样子,嘴角微仰,“就这还值得你这么高兴。”

孙赫明目送她们前去茶楼,不免有些沮丧,他原以为谢家找回来的二姑娘是个好摆平的,孩子嘛,哄一哄总能套出些话来,可没过三回合就败下阵来了,还让她嘲笑了自己!

这边快走到茶楼门口,谢满月回过头看他,孙赫明已经带着小厮离开了,收着神色谢满月问碧珠,“碧珠姐姐,这个孙少爷是不是爱慕姑姑。”

“爱慕小姐的人也不止他一个。”碧珠想了想,“不过孙少爷是我见过为小姐想的最多的一个。”

两年前宴会一见,孙赫明对谢青衣的爱慕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但他没有像别的爱慕者一样赠礼授物,而是直接上谢家说亲,结果可想而知,被拒了。

“孙家前前后后说了三次亲,小姐参加的宴会孙少爷也都在,不过他从不会借故到小姐面前显摆什么,就是默默的看着,像今天这样,小姐外出,他若是知道了定会跟来,远远的瞧一眼,连着我都佩服他了。”论这么多爱慕者,碧珠对孙赫明的评价算高的了,毕竟他以小姐的声誉为重,从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印象中的孙赫明并不是这么细致的人,家中习武,他都能算半个粗人,但是谢满月能肯定一点的是,孙赫明是个极有毅力的,他的秉性,从孙家看到他,都是好的。

谢满月脸上的笑意更甚,看刚刚那样子,孙赫明似乎是想透过自己讨好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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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茶楼里,谢满月把簪花送给秦可蓉和谢青衣,讨好的坐到谢青衣身旁,“姑姑,我们下回什么时候出来。”

“还没回家呢你就已经想好下次了?”秦可蓉笑着逗她,谢满月认真的点点头,“是啊,刚刚我在街上看,好玩的地方可多了,下次还要来。”

谢青衣笑着摸摸她的头,“真把你闷坏了。”

话未落,这边窗外传进来了一阵琴声,谢满月抬头看去,就在窗外的河畔,那儿正缓缓驶来一艘游船,琴声正是从游船里传出,待到游船侧对着驶过这边窗口,船舱内几个人的模样从窗户这边看清晰可见。

是三个年轻的公子哥,其中一个人还在抚琴,谢满月扭头想说什么,却看到姑姑有些失神的看那游船,心中警铃一响,旁边的秦可蓉先出了声,“青衣,你可别觉得魏王世子是个好的。”

谢青衣的神情有一瞬的失落闪过,很快她摇了摇头,“你说什么呢。”

秦可蓉太了解好友什么喜好,魏王世子生的俊朗,琴棋书画的技艺又颇高,几年来风花雪月的日子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姑娘,偏生谢青衣就是好这口,不来招惹也就罢了,真要来招惹,秦可蓉还真不敢保证青衣不中招,“我说啊,前些日子那魏王世子刚刚纳了个小妾,画舫的,距离上一回他纳妾只不过隔了两个月的时间,世子妃都还没娶进门,后院已经住了一群莺莺燕燕,谁嫁谁倒霉!”

秦可蓉最后一句咬的重,额外的在提醒谢青衣。

谢青衣嫣嫣一笑,“魏王世子如此这般,真要是把心思独落在一人身上,定是另一番光景。”

“不可能!”秦可蓉直接否定了谢青衣的说法,“除非天下女子死绝了。”

秦可蓉这一句说的够狠,可也不无道理,谁都抱着他浪子回头的一天,可一个喜欢莺莺燕燕的人,要他为了一个人舍弃这些,可能性几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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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非遇见不可,从茶楼里出来,她们遇到了下游船上岸的魏王世子一行人。

挺拔的身高,英俊的模样,一身白色锦衣衬的魏王世子更显潇洒,他看到了秦可蓉,笑着打招呼,“表妹,可正巧,你也在此。”继而看向谢青衣,笑容里带上了一抹欣赏,“谢姑娘,闻名不如见面。”

谢青衣微微颔首,秦可蓉拉着她走到马车边上,不待多说几句就把谢青衣送上了马车,“改天我来找你。”

谢满月蹬上马车,夏堇和碧珠随后坐了上来,这边魏王世子还笑着望她们,谢满月退身到马车内,转头看姑姑,刚刚她自己上马车的她都没开口教导自己,这得失神成什么样儿啊。

谢满月掀开另外一边的帘子朝街上看上,在对面铺子那边的小巷子口看到了孙赫明和他随身的小厮,孙赫明的视线直勾勾的看着马车这边,自然也看到了掀开帘子的谢满月。

谢满月咧嘴一笑,冲着他眨了眨眼,孙赫明一怔,再看过去帘子已经拉下来,马车走了。

乍一看,他怎么觉得那神情有些眼熟呢。

011.一家子的心思

回到了谢家满月就向谢老夫人打听起孙家的事,一面剥着碟子里的香果壳,攒了一小碟后献宝似的递给谢老夫人,“祖母,我今天在集市上看到孙家少爷,我看还看到了魏王世子。”

“祖母不吃。”谢老夫人不吃,谢满月就拿了一颗凑到她嘴边要喂她,这本是三四岁孩子做的事,谢满月做的不亦乐乎,谢老夫人也惯着她,张口吃下香果,一面拍拍她的额头,“今天走去哪儿了。”

谢老夫人什么都不缺,就缺个人能时常陪着自己说说话,谢满月把集市上的事儿都说了个遍,谢老夫人笑了,“那孙家啊,对,上门说亲三回了,孙夫人也是个利爽的人,虽说家世还差一些,但孙家几代忠良,也是不错的良选。”

谢满月一听,祖母这儿有戏,抬头眼巴巴看着她,“那要是姑姑嫁去孙家,祖母你觉得好么。”

“傻孩子,祖母说好也不够啊。”谢老夫人语气里几分无奈,谢满月又凑了一颗香果,心里头扒拉着算了几回,祖母觉得好,若是姑姑也喜欢,这不就成了么。

于是她恭维谢老夫人,“祖母说好那就好,村里老爷爷说了,长辈们说的话都是有经验和道理的。”

谢老夫人一怔,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看向守在一旁的李妈,笑的合不拢嘴,“你看这孩子,谁说她不懂事,道理一套一套,我看啊,比谁都知礼数。”

就是二姑娘回来的这一个多月,老夫人的心情好了许多,李妈也高兴,笑着附和,“姑小姐都夸二姑娘学的快,聪明。”

“好,好。”谢老夫人收了笑,脸上还带着愉悦。

门口丫鬟进来禀报,说是玉溪阁那儿都已经收拾妥当,谢老夫人示意李妈,后者去了内屋,抱了个小黑箱出来。

黑箱放在了谢满月面前,打开来,里头分了数格,零碎的放着碎银,金裸子,还有白银锭和银票。

下格一个锦盒内打开是满满一盒子的珍珠,成色有好有坏,好的看润色也能值个一二两,谢老夫人一样样拿出来教她,“打赏下人的,送着小玩样,自己住一院了得有个替你看账拿钥匙的人,但是也不能全给了,院子里所有花销进出,你这做主子的心里头得放着一本帐。”

谢老夫人为谢满月考虑的很周全,怕她还不适应,一样一样慢慢的讲给她听。

因为娘亲早逝的缘故,谢满月从小到大并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去持家,如今谢老夫人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对她而言是另一番滋味。

谢满月抬手揉了一下眼睛,鼻子酸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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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依旧是好天气,梧桐院这边忙了半个时辰有余,来来回回数趟又搬了不少东西去玉溪阁,谢老夫人还额外让人把自己屋子里的雪花瓶也拿去了玉溪阁。

陈氏和范氏都去玉溪阁看了一趟,范氏眼瞅着进进出出搬来的东西,语气里止不住的酸味,“幽儿搬着独住时可不见老夫人这么宠过。”

“娘给的还不止这些,私下贴了几百两让我添置,估摸又自己添了些给满月。”陈氏如实的陈述,半响笑了,“大约是想把这些年的都给补上,我那儿都还没出,这边的一些都是梧桐院里送来的。”

不论是谢老夫人出还是公中出,都意味着以后府里其他人分到的要少了,范氏瞧着窗台下放上的几盆花,不止语气酸了,整个人都快透着酸劲。

那边玉溪阁院门口一个丫鬟匆匆跑过来,到了范氏身旁靠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了一串,范氏原本是蹙着眉头的,越听越是舒展,最后她看着陈氏,话中有话,“大嫂,这若不是咱们谢家的孩子,你这段日子可不就白忙乎了。”

“这话怎么说。”陈氏回头看她,“都已经认祖归宗了,不会有错。”

“那可说不定。”范氏扬长着声音呵了声,“难不成假的也继续往下认。”

陈氏笑了笑,没往下搭她这句话,而是吩咐人把假山下的清一清,范氏闪烁着神情,一转身,带着丫鬟先行离开了玉溪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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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满月来的时候玉溪阁里就剩下何妈她们了,内屋外屋加起来四个丫鬟,玉溪阁里还安排着两个婆子,三个差遣做活的小丫鬟。

玉溪阁进来后主屋进去分着左右两个内间,左边是谢满月的寝屋,右边辟了做书房,主屋右侧一排两大一小的小厢房,后头还有两间小屋子,院子里半面靠墙,半年依着谢家内院的小池塘,和栖凤院一样,搭着假山,还另外建了个小亭子。

主屋内除了谢老夫人派人送来的,其余的东西都是新的,谢家养闺女讲究的很,且看谢青衣的栖凤院,就算是没她那般子打理也是十分的讲究。

谢满月把账的事交给了夏堇,让她带着霜降,内屋中谷雨和霜降两个人守着,外屋由白露冬至看着,婆子和差遣小丫鬟进不得主屋,都由何妈一并看管,又清点过谢老夫人那边送来的东西,等到谢满月全部过目,已经是傍晚。

何妈端了她爱吃的甜羹进来,谢满月这会儿才彻底清楚这谢家上下的一些规矩,除去下人们遵守的,各方各院的小姐少爷,每月银子支取,丫鬟等分,细碎之处连着冬日里的细炭就有确数。

“姑娘,大姑娘她们来看您了。”门口夏堇通禀了声,谢满月让她去端一些茶果点心来,谢初华和谢初幽他们走了进来。

“大姐姐,三妹,四妹。”谢满月起身笑着迎她们进来。

先走进来的是谢初幽,她先是在屋子里看了一通,继而落在了窗边架子上摆放的大瓷花瓶,嘴角一撅,“这不是祖母屋里的东西么。”

就是坐下后谢初幽还是在打量屋子,又看到柜子上放着的玉雕琢,语气更甚,“那也是祖母的,二姐姐,你这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祖母的东西,都听有些地方来的人眼高手低,还贪小便宜,真不是假的。”

“屋里单薄,祖母看着添置的,三妹你看,我那床头柜子上还缺两样,不如你给姐姐添几样?”谢满月笑着回她,谢初幽轻哼了声,没有往下接。

谢初华开口打圆场,“乔迁之喜,自然是要给你添置了,长辈们不与我们混着闹,祖母那儿也说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聚在一块儿吃一顿,算是给二妹庆贺这乔迁。”谢初华说完,她身旁伺候的丫鬟就拿出了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只竹雕瓷的笔筒,翠绿的筒身跟镶嵌了玉似的十分漂亮。

谢初华拿出来后谢初寒也送了个笔架,轮到谢初幽,她鼻息下又哼了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锦袋放在了桌子上,扔了重了些,发出闷响。

“三姐,这里头什么东西。”谢初寒仗着年纪小,伸手直接拿过了锦袋好奇的翻开来,里面是长方形的一块玉石,透色之下隐隐可见翠绿,润色的很。

“姑娘家谁没有印章,我三岁的时候就有了,我送你这玉石,自己拿去雕。”谢初幽哼哼着说道,“别让人知道你连个印章都没有,丢人。”

谢满月抬起头,忽然发现谢初幽气鼓鼓又死不承认她是谢家人的模样还挺可爱的,伸手把玉石拿在手中,谢满月扬着笑意,“多谢。”

谢初幽脸色微变,站了起来连茶都不喝了,气鼓鼓的跺脚,“我不吃了!”甩手离开了主屋。

“二妹,三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谢初华端着杯子垂了垂眸,也没说派个人追出去劝一劝。

谢满月转头从窗外看到谢初幽离开玉溪阁的身影,转头笑的不甚在意,“三妹走了,大姐姐说的乔迁不如改日再聚吧,总是要等人齐了,你说是不是。”

谢初华神情微顿了顿,转而脸上浮着一抹恬然,“二妹说的是,等休沐日,都休息了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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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满月搬到玉溪阁的第二天,谢家几房人都有所表示,其中谢家四房和谢青衣表示的最多,谢满月额外求了四叔告诉她怎么写信送回陈家村,她的四个丫鬟里面,霜降的年纪最长,合适偶尔替她出府。

谢满月心里筹谋着有机会再出去一趟,最好是能找着一个消息灵通的能传话。这天一早,谢满月起来后准备去谢老夫人那儿请安,匆匆从厨房回来的何妈神情有些不大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