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凝分不清了,难道殿内发生的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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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定王府时天已经黑了,谢满月好好的洗了个澡,何妈和夏堇两个人还念叨了她好一阵,做什么不好,自己去装鬼,多晦气。

沐浴的时候放了好些柚子叶驱邪,洗完澡后何妈又把观音像前的供奉的仙水拿过来洒在她身上,连带着乔瑾瑜也没逃过,洒了一身的水,两个人又喝下了满满一碗驱寒暖身的药汤,何妈这才放过他们,出去收拾东西。

等上了床,乔瑾瑜也没给她机会先说,‘热身’一阵,在外点了烛火,谢满月软软的趴在他的身上,轻喘息着,抬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别闹,说正事!”

乔瑾瑜自然的把放在她腰上的手抬到了她的后背,点头应她,“嗯,这也是正事。”

谢满月瞪了他一眼,“齐夫人说的,你可还记得。”

提起庙里的事,乔瑾瑜的神情正经了不少,“要是祁家大小姐的是真不是意外,那齐夫人的确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贼匪从刑部大牢里逃出来,再到街上去杀人。”

且不说当时陆雪凝还没嫁给齐皓轩,借助不了齐家去做这件事,就是她已经嫁到齐家,也没办法能从刑部大牢里把人放出来,这层层的几关,进去看人都不容易,更何况是让人逃出来。

“她 说是大公主授意她邀请祁姐姐出去的。”谢满月本来是难以置信,但是那时候的事她记得十分清楚,陆雪凝邀请她去秀珍楼看首饰,正巧她嫁妆中有几副面饰在那里 打造,她前去赴约,和陆雪凝在秀珍楼里呆了半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陆雪凝回陆府了,而她则是去了隔壁的铺子。

她死而复生的时候,想起那时的事,当时她还庆幸,辛亏陆雪凝走的早,不然这意外的事儿得多搭上一条命,那时候的她哪里知道,这几个人,压根就是冲着她来的。

现在再回过头去想想,他们是从大牢里逃出来的,那就是逃命要紧了,窜逃的时候会伤人,怎么也不会是为了杀人而来,像那一刀子,捅的又狠又准,不就是为了取她的性命。

“当时街上死了好几个人。”乔瑾瑜微顿了顿,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用力把她抱紧,声音轻了许多,“加上桃花庵的事,不可思议啊。”

人有好坏,坏人也分层次,小恶还是大恶,恶人还有明辨是非的呢,但这些都冠在大公主身上,乔瑾瑜发现一个都不适应。

他们都是猜测,没有证据,祁家大小姐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山贼死了,贼匪死了,上哪儿找证据呢,可饶是没有证据,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也足够证明这些事和大公主脱离不了干系。

谢满月蓦地从他怀里起来,嘟着嘴,眼底晦涩,“死的太不值得了。”

“算不上不值得。”乔瑾瑜把她拉回去,给她盖好被子,“起码不用嫁去齐家。”

谢满月抬头看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呀,说给祁玥听,还是说给她听的,什么叫起码不用嫁去齐家。

乔瑾瑜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安慰道,“既然能知道这么多,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循,你要替祁家大小姐做主,我陪你。”

这世上谢满月遇到过三个毫无条件会帮她,惯着她的人,老爹,祖母,还有他。

那是和老爹他们不一样的感受,谢满月在他身边,总觉得很安心。

她不怕事情没有结果,大公主这些行径,早晚有报,她担心的是因为这些事,会影响到她的家人,她身边的人。

人是要了无牵挂的时候才会义无反顾,而牵绊太多时,做什么都要考虑周详,今天在听到陆雪凝说了那些事后,谢满月反而是显得平静了许多,心中早有猜测,如今就是把这些猜测坐实。

她看着乔瑾瑜,也意味声长的说了一句,“老天爷让人重生,是觉得她死的太冤。”她祁玥,不就是死的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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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夫人祈福回来后大病了一场,这一回病的,可比前几回严重了许多,可她病着,还有力气撑着这样的身子去了一趟大公主府,上午去的,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谢满月得知陆雪凝去过公主府的消息,她也就等着,等着大公主会有什么反应。

三天之后谢满月得知大公主去了福国寺,一去就是两天,第六天的时候,快中午的时候,谢满月这儿听闻了消息,祁家大小姐祁玥的墓地里,夜半去了一群和尚,在那儿念经了半宿,又不知做什么法事,天亮了才离开。

谢满月本来还有那么点儿怀疑的,觉得大公主再坏,也做不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现在她半点疑心都没了。

她就是个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干出这些事,正常人哪里会这样?

陆雪凝这么一吓大公主就先露了端倪,这会儿都把祁玥当成是孤魂野鬼,没法投胎转世,谢满月估摸着,下一步云珠公主该做法事要把祁玥的魂魄打的魂飞魄散才行了。

心念一动,谢满月吩咐霜降送信去孙家的铺子,又亲自去了一趟钟继临那儿,二月底,兆京城中悄然的冒出了一个传闻。

是关于祁家大小姐的,有好些人晚上做梦,梦见有人给他们托梦,说自己死的好冤,每个人梦到的还都不大一样,有些梦见祁家大小姐被杀的画面,有些梦见了有人要害祁家大小姐,还有些人梦见刑部大牢中有人里应外合,把贼匪放出来。

梦的琐碎不要紧,说出来了自然就有人拼凑。

等到了三月初,这关于祁家大小姐托梦的事儿就有了完整版。

人祁家大小姐死不瞑目,死的冤屈,没法投胎转世,在人间游荡,而她的死因也不是运气不好,那些贼匪就是冲着她去的,当日刑部大牢里还出现了疏漏,有人里应外合,把那几个贼匪放出来,那几个贼匪上了街之后砍杀了好几个人,还一刀捅死了祁家大小姐。

那几个贼匪是受人指使的,有人想害死祁家大小姐。

一传十十传百,这托梦一事儿被传的越来越神乎,谁让皇家当年也是有托梦这回事儿,兆京城里的人是越听越信。

是啊,刑部的大牢,怎么会这么容易就逃出来了,肯定是有人里应外合。

这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呢,还能做这些事儿。

祁家大小姐是得罪谁了,命都丢了,那祁大将军可是个好人啊。

孙赫明在那儿找人继续‘托梦’,谢满月来了一招更直接的,把这事儿,让乔瑾瑜捅到了太子面前。

也恰逢此时,事情传了三四日后,大公主府内的云珠终于忍不住了。

第90章

兆京传的沸沸扬扬时,宫中不可能不知晓,不过九年前的事,现在才拿出来说,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是在寻大公主的麻烦。

可这天底下,谁敢寻皇家人的不是啊,还是最受宠的公主,想想前段日子大公主驸马刚刚过世,如今又翻那么多年前的事,多少人抬着头,等着看后续。

此时的大公主府内,陆雪凝是被硬带过来的,公主府内比较僻静的一个院子内,几位道袍加身的人坐在那儿,前面还摆着一张台子,上面已经放好了做法所用的所有东西。

此时天还没黑,所以这几个道士就坐在那儿冥想,他们的蒲团附近已经插下了一支阵法旗子,陆雪凝跟在大公主身后过来,看着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惧怕,“公主,她连庙宇都不怕,在庙殿里当着佛祖的面都敢出来,这些...”

“这可是从外面请回来的道士,你那小庙她不怕,难道收服的道士也不怕。”云珠眼底闪过一抹戾气,她原先是不信这些的,更不信陆雪凝所说的,祁玥的魂魄还在这世上游荡,可外头那些传言让她不得不信了这无稽之谈,除了祁玥之外还真没人知道的这么清楚。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打她的魂飞魄散,好好的胎不去投,扰什么人间事。

陆雪凝抿嘴,六年前祁家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她也请了道士做法啊,还不是一样没有抓住祁玥,外头都有传言,这厉鬼是越来越厉的,能行么。

云珠瞥了她一眼,“你把那天发生的事好好和这几位道士说说。”

陆雪凝走了过去,其中一位道士睁开眼,端着的那模样,还真是煞有其事,陆雪凝心底里还是涌出一些希望的,这事儿解决了,她自己也能安心,这些年真是备受困扰。

可说完了之后陆雪凝又开始担心起来,那天她和祁玥说是大公主要害她,这...真招了魂,祁玥会不会说出来。

......

谁能知道陆雪凝心里这百转千回,天渐渐暗下来,入夜有些凉,这几个道士真有所行动了,云珠站在阵外,四周掌灯,院子里亮堂了许多。

等着几个道士准备就绪,其中一个坐在中间的蒲团上,手里一叠符纸,右手执着桃木剑,后面的一个站在桌子前,另外一个控制阵法,天越来越暗,半响,院子里起风了。

入夜的风大的时候刮在脸上犹如是一阵一阵的阴风,陆雪凝挺怕这样的感觉,她是真的被吓的不轻,云珠却没有丝毫的惧怕,她就是直盯着那个在作法招魂的道士。

半响,系在阵法旗子上的铃铛开始响了,陆雪凝蓦地抬头看去,一个铃铛响了之后,所有的铃铛都开始响起来,好似是真的有人在摇动它们,这时桌子旁的道士开始作法,而坐在中间的那个,把陆雪凝请到了中间。

陆雪凝身子一抖,有些犹豫,但是身后的云珠直接一把推了她过去,陆雪凝一个踉跄到了阵中,那道士拿起一个碗一把小刀,要她割血放到这碗里,“她既然主动去找你,对你的戾气就是深的,你的血能把它引过来。”

陆雪凝这一刀不得不割,她要是不愿意,大公主直接会冲过来替她割这一刀,随她拿起了刀,咬牙在手指上滑了一下,疼的轻啊了声,血滴下来,满过了碗底时那道士给了她一张符纸包裹。

还不让她走,要她坐在道士的对面。

陆雪凝坐在蒲团上身子发颤,道士抬头看云珠,“公主,引了它来之后,您要如何。”

“她不是不肯投胎么,那就让她永远都没法投胎转世,打的她魂飞魄散。”云珠眼底闪过一抹阴狠,“让她谁的梦里都去不了。”

道士眉头一皱,“公主,最初您请我们过来的时候,可只说了捉,并未说要这么处置,您应该送去庙宇超度才是,否则,这是在给你自己添业火。”

“你们只管抓就行了。”云珠冷冷道,“至于最后怎么处置,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本宫付了这么多的银子,不是为了来听你教本宫怎么做,这样流落人时间的东西本就不应该存在。”

也是说着,铃声大作,那道士没再说什么,天已经黑了,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云珠开始有些不耐烦,正要开口催,院子那儿忽然的闯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太子殿下。

云珠看到太子的时候愣了愣,本来是要厉声指责的,此时的话出口变成了其它,她看着太子后面跟着的侍卫,还有紧跟过来的公主府侍女,脸色微变,“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要再不来,还真是不知道你竟然在这儿做驱魔辟邪的事。”乔瑾铭看着这场面,请的三个道士,这是要收服谁呢,阵仗如此之大。

“只是府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想请道士过来看看而已。”云珠给陆雪凝使了个颜色,后者想要起来,却被身后的道士按住了,这道士也是有脾气的,只见他看着云珠,沉声提醒。

“她是阵心,不能出去,出去的话就不能把那东西引过来了,功亏一篑,下回不知是何时。”

云珠抢在乔瑾铭过来前拦住了他,笑着,“大哥,要不你去前厅那儿等我一会儿。”

乔瑾铭眉宇微挑,他人都来了她还要继续,“你要抓谁。”

“没有抓谁,就是驱邪而已。”云珠朝着那道士看了一眼,眼底一抹警告,转而看着乔瑾铭,笑着要带他出了这院子。

乔瑾铭纹丝未动,满含深意的看着她,“你这是请人来做法,要把祁家大小姐的鬼魂收服了,让她不能再给别人托梦,是不是。”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大哥,近来公主府中不太平,也是怕父皇和母后担心,所以才没和他们说,想着自己解决就成了。”云珠不承认,乔瑾铭直接朝着那台子走去,云珠快步跟过去,阻拦不及。

等她追到的时候,乔瑾铭拿起一张写着祁玥生辰八字的红纸转身看她,“还说不是!”

云珠一怔,随即脸色也变得不大好,“没错,我就是请了道士过来收服她,如今兆京城中闹的满城风雨,都在说什么托梦的事,都有人把这些事联想到我身上来了,大哥,难道我不应该这么做么。”

“这么说,你是信这祁家大小姐死后还阴魂不散。”乔瑾铭看着这个平日里娇惯宠着的妹妹,“你不去找是什么人在背后传这些是非,反而是请道士过来作法,云珠,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的是不能有人这么污蔑我的名声,只要等道士收服后,我再去揪出那些幕后主使!”云珠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有人寻她的不是,她自然要讨回来,那些人含沙射影的直接说起了大公主的不是,这口气她怎么能忍。

“本末倒置。”乔瑾铭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正常的,都派人去找幕后是谁在闹鬼,你这样,唯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如此,你要把祁家大小姐的打的魂飞魄散,云珠,祁家大小姐的死,真的与你有关。”

“没有。”云珠矢口否认,“她是被贼匪所杀,与我何干。”

“要是我没记错,那个云殊,在桃花庵的时候就和祁家大小姐相熟,关系十分的好,桃花庵被洗劫后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祁玥就出事了,她死后没过几天你就把云殊带回了兆京医治。”乔瑾铭的视线直逼着云珠,“这些事,可关联的紧。”

“只不过时间上相近罢了。”云珠笑了,轻哼,“大哥要拿这些说事,岂不是和外头那些不知是非的人一样要冤枉我,要是这也算我害祁家大小姐的理由,岂不可笑。”

乔瑾铭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这件事父皇和母后也知道了。”

云珠神情一愣,“什么事。”

“九年前,刑部大牢出现纰漏,三名贼匪从牢中潜逃出来的事。”

放在身侧的手一抖,云珠快速的捏住了裙子来保持镇定,她笑了笑,“这件事不是早就结案了么,当时是那几个衙役收了好处,还牵连出了一个小官。”

“是啊,也不知道一年才百两俸禄的小官,是从何来的这么多的银子给那些衙役,也没等问出什么结果,这小官就在牢里自尽身亡。”也正是这个小官自尽身亡了,后头的没有办法继续往下查,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是谁指使那小官去做那些事。

“畏 罪自尽,是怕牵连到亲人吧。”云珠抬头看乔瑾铭,“大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按理来说应该去揪那些谣传的人,但世上玄乎之事众多,唯有祁玥才会知道那些多的 事,有人借她生事也好,确有其事也罢,既然是要掐断,就从源头上开始,免得到时候还会有这样类似的事情传出来。”

云珠就是有这么大的自信心,有些事是再也找不到证据了,该死的都死了,就凭自己分析?那怎么够呢。

“没有人会信这个,唯有做贼心虚的人。”乔瑾铭提醒她,“官府抓人是要真凭实据,但是看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这些明面上的证据,有些迹象就够了。”

云珠神情一闪,“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乔瑾铭看着她,“你在府里做的这些事,还有去福国寺请大师,父皇和母后也都知道。”

“我 应该清楚什么,难道任由别人这么传着了?”云珠显得有些气愤,“驸马的事情也一样,这回又是这样,大哥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你总是会护着我,不会让我受 欺负,可驸马的事,竟然是你劝服的母后,又在父皇面前替小九他们说话,凭什么,我才是你妹妹,我和你生活了这么多年。”

“那是因 为我一直觉得我这个妹妹是个善良的人。”乔瑾铭温和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凌,他微抬高音量看着她,“从驸马的时候开始,你心里就想着许多瞒着别人的事,你欺 骗父皇母后,为你下旨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有人传你是非,你大可以入宫来求母后给你做主,你为什么不入宫,是你在怕要是母后插手,会听到一些你不想让他们 听到的事情。”

乔瑾铭是失望,从小看到大的妹妹,比哪个公主都亲,养在母后膝下这么多年,朝夕相处,而她做的这些事,让乔瑾铭觉得可怕。

然而最可怕的,是云珠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要把云殊这么紧的抓在手中,毁了他一切的回忆,断绝任何能知道她过去的途径,就是为了把他留在身边,这样的他才是属于她的。

乃至现在人走了,她还在不断地责怪定王和定王妃,还责怪一个已经过世的祁家大小姐,霸道到这世上谁都不能挡了她的道儿。

但凡是她此刻有半点认错和愧疚的心,乔瑾铭就原谅她了,可她没有。

“大哥就是这么怀疑我的么,外面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云珠擦了一下掉下来的眼泪,委屈的看着他,“大哥现在就是这么想我的?”

“我现在怎么想你,重要么。”乔瑾铭反问她。

云珠一怔,神情略显不自然,“当然重要,你是我大哥。”

乔瑾铭叹了一口气,“那就把这些收了,让道士回去,别再故弄玄虚这些东西。”

云珠的神色僵在那儿,半响,她的语气执着而肯定,“大哥,只要过了今晚,城中就不会再有人这么说祁家大小姐的事。”

乔瑾铭被她气的,一句话噎在喉咙中,铁青了脸,最后什么都没再说,直接转身带人离开了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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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道懿旨悄然下到了公主府,罚了她一年俸银,勒令她禁足半年,一年不得入宫觐见。

随着懿旨而来的还有一队的侍卫,专门用来看守她被罚禁足,而此时,云珠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第91章

这大概是云珠这辈子以来第一次遇到责罚,禁足半年,一年不得入宫,平日里她几乎是每隔三天就要入宫去陪皇后,这一瞬,接到懿旨之后云珠好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颁布懿旨的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桂公公,在宫里的时间比皇上身边的任何一个公公都要久,云珠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之后,对桂公公的到来也有疑惑,太后娘娘这么多年不理事,后宫中的事也都是交给皇后的,怎么会派桂公公来下懿旨。

“大公主,这半年内您要呆在大公主府内,不得外出,林侍卫长所带的人有一部分会留在公主府内,一部分留在府外看守,还望公主谨遵懿旨。”桂公公年纪大了,说的话也缓慢得很,云珠也不能看轻他,他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

遂,云珠有些可怜的看着桂公公,“桂公公,太后娘娘为何忽然下此懿旨,是不是云珠做错了什么,为何入宫都不能进了。”

说起来,也是看着云珠长大的,小的时候很讨喜,略大一些开始性子就有些跋扈,桂公公显得对她很恭敬,“太后娘娘没说,只吩咐老奴告诉公主,在府中静下心好好呆着,既然驸马已经过世,一年之后,再为公主定亲事。”

云珠一愣,好好呆着就呆着,为何要禁足,她撒娇着语气,“桂公公,您从小看着我长大,怎么我问了,您还和我打太极呢,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祖母和母后生气了,我现在跟你入宫去,和祖母说就好了。”

想起来时老娘娘的吩咐,桂公公叹了声,“公主,您就乖乖听话,按着这懿旨做,不要再生事了才好。”

云珠的脸色一变,顿时有些难堪,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她生了什么事。

转眸她就想到了昨天的事,太子哥哥都来找她,难道他入宫之后和太后说了什么。

禁足半年,一年不得入宫,这不是要彻底冷淡她,哪个公主受过这样的责罚,一年不入宫,她和被废的公主有什么区别,皇家的任何宴会都不能参加,还要在府中呆半年不能出去!

送走了桂公公,云珠气的怒砸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一群侍女候在门口不敢进来,是贴身照顾云珠的几个侍女在屋子因为被东西砸到,也受了点伤,谁劝都没有用,云珠疯了似的扯纱幔,翻桌子,泄愤着。

一刻钟后她冲出屋子朝着前院那儿走去,才刚到前院就看到了林侍卫带着二三十个人守在那儿,府外还有两支巡逻的侍卫队,这公主府的任何一个出口,都有人守着,要禁足她半年,就不会让她出去。

云珠又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院子,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被砸光了,她坐在侍女刚刚收拾过的坐榻上,接过递来的茶水,深吸了一口气,“说要我禁足,没有说不许别人来探望吧。”

侍女也不想触怒公主,可桂公公那意思已经足够明了,“公主,恐怕是有客来访,林侍卫也不会让她们进来。”

那脸上的神情转瞬怒遏,白皙的肌肤上略泛青筋,眉头紧锁,眼底时不时的闪过一抹怨恨,禁出,禁入,无凭无据,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吩咐下去,说我病了,要休养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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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懿旨悄然而至后,定王府那儿,宫中也来了人请定王爷和定王妃入宫。

谢满月入宫之后才知道是太后娘娘派人请他们过去,她没见过太后几回,成亲后入宫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拜见,后来太后娘娘深居简出,又时常礼佛,不喜人打扰,这么长时间以来,谢满月也就去拜访过几次。

夫妻俩都不知道太后请他们过来的缘由是什么,进了寿康宫后,领路的嬷嬷把他们请到了主殿,坐下后等了一小会儿门口那儿进来一个嬷嬷,把他们二人又请到了主殿后面的佛堂内。

又过了一会儿屋外的走廊里才有动静,两个宫女扶着太后娘娘进来,乔瑾瑜和谢满月两个人行礼,太后摆了摆手,声音缓缓的,“你们俩跪下。”

谢满月一愣,身下迟缓了半步,还是跟着乔瑾瑜一起跪在了供奉的观音像前,太后走到了他们身侧,并未看他们,而是看着那供奉,声音微沉,“小九,我们乔家的祖训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乔瑾瑜恭敬的问,“不知皇祖母所指的是。”

“家丑不可外扬。”

乔瑾瑜一怔,重复了一遍太后说过的话,“家丑不可外扬。”

“那你可有记进去。”太后这才看向他们夫妻二人,视线并没有在谢满月身上过多的停留,而是看着乔瑾瑜,“家丑不可外扬,你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可是秉承了这祖训。”

这要是还听不明白也就白活了,谢满月微低着头垂眸聆听,乔瑾瑜沉默了一会儿,“孙儿知错。”

“你母妃早逝,自小生活的是不容易,但恭妃娘娘待你也不薄,皇后和太子也待你不错,哀家就是想问问你,到底觉得哪里不够公允,要你在你父皇做主之后,又到处传言你姐姐的不是,闹的满城风雨,要皇家颜面受损!”

太后的声音沉沉的在佛堂里响起,并不凶,可听着让人特别的难受。

恍若是皇家已经给了他这么多,可他却还不知足,依旧是要抹灭皇家名声的事。

谢满月微动了一下手,贴着她旁边的乔瑾瑜很快捏住了她的手,语气诚恳的很,“皇祖母,这件事是孙儿考虑欠妥。”

“你不是考虑欠妥,你是根本没有考虑过,若你半分想过,这件事你就该直接入宫禀明,即便是要罚,你父皇和你母后都会做主,而不是在外让百姓们如此说这些无稽之谈,你大姐姐是再蛮横之人,也不曾对你做出过这些事,你是如何下的去这手?”

大公主在外名声传的再如何,即便是在外杀过人,对于这些兄弟姐妹,对乔瑾瑜做的最过分的,就是冷嘲热冷,刻薄罢了。

那也仅仅是一张嘴的事,从未对他下过别的狠手。

可今日,这定王府的王爷和王妃,却找人传了大公主的是非,不论真假,在兆京城中传的风风雨雨,那就是他们的不是,倘若是别人传出去的,太后娘娘也不会插手这件事,可不能是同是皇家的人。

......

看着这两个小辈的神情,太后是知道他们听着觉得不顺心,“你们别不觉得哀家这个老婆子说的话不中听,这犯了过错的,是该罚,可这凭据不足,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你也不能借这流言蜚语,败坏了你大姐姐的名声。”

“孙儿斗胆,若是外面没有传扬起来,祖母是否会为祁家那无辜死去的大小姐做主,会不会为当日被贼匪所杀的无辜百姓做主。”乔瑾瑜抬头看太后娘娘,他会入宫找大哥,是觉得大哥不会袖手旁观,满月会去找孙家少爷,也是觉得这事儿没有百姓的传言,最后还是会不了了之。

“你是不信你父皇的决断。”太后清明着神情看着他们,视线在谢满月身上顿了顿,“当初你这丫头抗旨不遵的时候,把皇上气的不轻,哀家还觉得你是个聪明的,但这聪明过了头就不讨喜了。”

谢满月不吭声,这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对,前头是太后娘娘,皇上都礼让三分的亲娘,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谢满月不能对她不敬。

“大公主驸马的事,你父皇的处置可有哪里让你不顺心的了?”太后看着乔瑾瑜,这话又似是说给谢满月在听。

“这件事外面也没人知道,你父皇大可以处置了那母女俩,这宫里宫外,难道还有掌控不住的地方!”太后娘娘的声音高了几分,“你父皇又是为何让他们团聚,远远的送出了兆京,对外宣称大公主驸马病逝,是你觉得你父皇当不好这个明君,会一味护着云珠,是不是。”

乔瑾瑜低下头,“孙儿不敢。”

太后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你父皇从小是没对你好过,因为你母妃的事,这么些年来在你父皇那儿受了不少委屈,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不信他,也是情有可原。”

小夫妻俩头垂的更低了。

“可 是小九啊,你要记住,你是皇家的人,他对你再不好,也是你的父皇,也没有短缺你什么;这么多的兄弟姐妹,有谁看不起你过,也没有谁害过你,皇家也是家,乔 家这么多人,不是靠皇权在维系,你们也该有兄弟亲情,就算是做不到,抬头看看,你身在皇家,就必须为了这张脸面,一举一动自恃清楚。”

就算是装,也得装的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