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依眉头一皱,喃喃道:“我们似乎并不认识这人,你们是如何遇见他的?”

祁湛叹道:“他便是先前在濠州城戏耍额齐格的那个乞丐,后来我与三弟在西辅城遇见了他……莫非真是他故意告诉我错的方向?那他又为何如此?”

凌紫魅将白发束起在颈后,冷冷道:“小子,人心叵测,撒谎欺瞒并不需要理由。”

祁湛长叹一声道:“既是这样,我们便快马加鞭往五国城去便是,想莫离应当会在那里等候我们。”

第四十三章 情愫暗生心不知

花依颔首道:“也只能这般了。当务之急是到附近城镇买几匹马代步。”

她与萧劲寒的坐骑尚且留在临城的客栈内;当日凌紫魅闯入客栈,一见到萧劲寒便挥剑向他刺去,萧劲寒本不愿与他动手,奈何凌紫魅脾气古怪,你愈是不愿搭理他,他愈是想要招惹你,萧劲寒百般无奈,只得引了他到这城外的荒野旷原来,花依亦是紧随过来,只是谁也不曾想到会在此处遇上追寻阮映雪而来的祁湛。

“我们的马匹就留在客栈吧,反正回去取也是耗费时日,不如就近买几匹良马上路。”花依轻推身侧的萧劲寒道。

萧劲寒不语,伸手轻柔地替花依戴上面纱。一旁的祁湛略略一惊,心中却是立刻了然,不由暗暗替他们欣喜。

花依虽非汉家女子那般扭捏,却在萧劲寒替她戴上面纱之时脸色微微一红,见祁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她的双颊猛然间如云霞一般殷红。

祁湛正待开口说些调侃萧劲寒的话,忽地一阵疾风拂过身边,他扭头一看,凌紫魅已不在原地。

一个冷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子,你的剑我不要了,我去另外寻一把好剑!你俩的功夫都不错,我喜欢。在此一别,以后不必相见!”

祁湛愕然望向前方,却仅见到一抹紫色的影子倏忽消失在视野中。

“这凌紫魅轻功果真是极诡异。”萧劲寒皱眉道。一旁的花依已被惊得目瞪口呆。

“紫衣魅魔凌紫魅自然不是一般人物。”祁湛淡淡道,他昨日才与一个轻功超群之人切磋过,因此凌紫魅虽是轻功较之赫连熙还要高上些许,他却不曾被凌紫魅鬼魅般的身手吓到。

萧劲寒弯腰拾起赤焰,小心拭去剑身沾上的沙尘,缓缓将剑回鞘,而后才回头盯着祁湛问道:“从未见你如此焦急过,究竟是出了何事?”

花依亦是好奇地昂首望向祁湛。

祁湛脸微微一红,他不由自主摸向发热的面皮,苦笑道:“我前晚带着莫离夜探碧琼楼……”

当下他便把那晚的事情原本原本讲出,花依美目圆睁,怒道:“哪里来的偷儿,竟然敢拐带莫离!”

萧劲寒缓缓道:“拐带尚且说不上,三弟既非身藏重金,亦非身份尊贵,拐带的话又从何说起?”

祁湛苦笑道:“劲寒言之有理,三弟只是一名籍籍无名的少年,既非富商子弟亦非官府要人,应当不是拐带之类,再者,那赫连熙并非艰险狡诈之徒,他的目的应当不是为了钱财宝物;只不过赫连熙为何要向我隐瞒他的去处,我也无法解释。”

“你说,他曾经将莫离单独引至城外?”花依忽地出声问道,她双眼灼灼地盯着祁湛,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令她自己都惊讶的猜测。

祁湛微微叹息,颔首道:“就是那晚,我才得知他便是我们在濠州城遇上的那个古怪的乞丐,也便是最近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妙手神偷。”

花依一怔,随即心中暗道:莫非这赫连熙看出莫离是个女的了不成?抑或者是根本便是对莫离动了心……

她猛地一惊,心道不妙,且不说她已是察觉阮莫离似乎是对祁湛渐生情愫,单提赫连熙向祁湛隐瞒阮莫离去处一事,她便觉得怒不可遏,决计不能将莫离交留在这种人身边,得赶紧找到莫离才是!

花依主意已定,正待开口,萧劲寒已出声道:“附近有个城镇,我们买了马匹,找家客栈稍微休息一下赶路如何?”

祁湛心中焦急,张口欲反对,花依抢着低叫道:“不可,赶路要紧。我们买了马便上路,不便再耽搁。”

祁湛一怔,随即微微一笑道:“言之有理。”

萧劲寒眉头一皱道:“你与我们二人不同,不久前追着我与凌紫魅跑了几百里地,怎能不休息便急着赶路?”

花依一把掀开面纱,娇声道:“我不是担心莫离么?再说,跑那几百里路算得了什么,你可不要看不起我这个玄衣教前任教主。”

萧劲寒沉默片刻,抬眼望着花依道:“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们买了马便赶路去五国城便是。”

花依这才放下面纱,静静一颔首,心中却是暗道:还是莫离的结拜兄长呢,怎么不见担心莫离?莫非只有她花依一人挂念莫离么?

其实萧劲寒并非不担心阮映雪,只是他生来便是性情淡漠,亦不曾挂念过任何人,阮映雪与他以及祁湛的结拜已算是他生命中的异数;他是担心阮映雪的,但他的担心却不及祁湛或是花依那般深刻,祁湛心中对阮映雪有一份奇异的挂念,花依则是生怕阮映雪遭到不测;他倒不曾如他们这般焦急,横竖他的三弟只是一个轻功尚可但拳脚功夫不行的毛头少年,即便是被人掳走也不至于会被怎样。他只要安全将三弟带回便万事皆消。

他并不知道他眼中的孱弱少年阮映雪是女儿身,因此也并不太过担心,这在花依看来便成了萧劲寒无视三弟生死,因此这往西辅城方向赶路的一路上,萧劲寒不知被花依劈头大骂了几次。

萧劲寒也并不解释,只是由得花依唠叨,间或应一声:“明白,我会替你找到三弟。”之后便一挥鞭子,快马加鞭赶路。

花依美目圆睁,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又气又急地挥鞭赶上。

祁湛暗自焦急,却无计可施,偏远小镇马的质量毕竟不及大城市,这几匹马并非良马,虽已是小镇脚程最快、耐力最久的马匹,却是连他原来坐骑的一半都不及。

三人到达西辅城已是半夜,祁湛从西辅城追寻阮映雪到达遇见萧劲寒花依的旷原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骑马回来竟然用了一整天,这一来一去,已是好几日。

祁湛三人一进城,花依便道:“祁湛,你可要去原先你们住的客栈看看?说不定会问到些什么。我们沿街转转买些干粮等你便是。”

祁湛略一思索,点点头,匆匆跃下马背便往客栈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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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依旧人流如织,一切景致如同几日之前那般,四处热闹非凡,而祁湛心中却是心急如焚。他无法解释心中那股焦躁从何而来,他一向是冷静镇定的,此刻却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仔细思量。他该如何是好?

祁湛苦笑一声,若是他在听闻阮映雪与凌紫魅往西方追逐而去之时能静下心来仔细思索,他怎可能轻信如此拙劣的谎言?想那凌紫魅是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人物,怎会轻易被秦桧揽到手下,怎么又会与三弟动手?凌紫魅虽非正道人物,但从不屑于与无名之辈动手,三弟虽是年幼,但也不至于冲动到惹上凌紫魅;再者依三弟事不关己绝不招惹的性子,若非极其引起他兴趣之事他怎会参与?又怎有机会遇上凌紫魅?

终究还是他自己心先乱了,事情才会糟成这般模样的啊!祁湛微微一哂,面皮又泛上淡淡的热潮。他摸了摸双颊,心中叹道:唉,怎地心一乱脸也红起来?总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第四十四章 两处相思两处愁

祁湛心绪纷乱,愈走愈疾,不知不觉已是走到客栈前。

不知是不是城内可以打尖住店的地方甚少,这家客栈门前一直车水马龙,生意极好。

“哟,这位俊俏公子,您不是前天住在这儿的客人吗?您的事情可是办完了?”客栈伙计热情迎上来抱拳道。

祁湛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小哥,你说我去办事……是何人告诉你我出去办事的?”

伙计蹙紧眉头略一思索,随即嘻嘻笑道:“不就是与您一同来住店的小公子?他走之前我还问起您呢,他便这般告诉小人了。”

祁湛一怔:“那那位小公子离开之时可是独自一人?可曾说些什么?”他心中已是稍稍放下心来,如此看来三弟并非被人劫持强掳……

“公子,您不别担心那位小公子,与他一同走的还有另外一位公子,您的马就是被那位公子骑走的。”

另一位公子?祁湛一愣,莫非是赫连熙?他的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位公子一身黑衣,虽然不及公子您俊俏,但也是长得十分清秀……”伙计赞道。

果然是他!祁湛长叹一声,心道:也不知赫连熙带着三弟往何处去了,若是离开了西北,倒叫他如何去寻找他!

他微微一蹙眉头,随即又无奈地笑着问道:“小哥,你可知道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

伙计一拍手大声笑道:“公子,这可是问对人了,我听见那小公子对着您那匹大黑马说是要去什么五国城……”

祁湛心中大喜,拱手道:“谢过小哥!”

那伙计笑嘻嘻地正待客气地说声“不客气”便觉一阵轻风拂过脸颊,眼前的俊俏公子已是不见踪迹,他的手中却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块碎银。

他愕然地盯着掌心的碎银半晌,忽地摇摇头,咧开嘴嘿嘿笑道:“最近这世道莫不是变了?总是碰到怪人,这俊俏公子问个事情便给五两银子,今早来吃早饭的那紫衣白发男子也随手打赏了十两银子,奇怪,奇怪!”

语毕,他乐不可支地将银子揣进怀里,哼着小曲快步走回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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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依与萧劲寒不曾料到祁湛回来的如此之快,皆是双眼惊奇地望着翩然而至的祁湛。

祁湛已非初进城那般的焦急,虽是眉宇之间仍旧存留些许急切,脸色却已是舒展许多。他已知阮映雪的去处,自是宽心许多;只是心头仍旧有些挥之不去的失落、惆怅,以及微微的酸意。忽然间纠结的心令他一凛。暗自苦笑道:这飞醋喝得也真离奇了,三弟既然是与赫连熙同行,想必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为何我如此介怀?

祁湛微微叹息,抬眼望去,已是回到城门口,萧劲寒与花依正倚着马静静望着他。

他先前不知阮映雪下落时满心焦虑,此刻虽已是从客栈伙计口中得知阮映雪去处,心中却未能释怀,反而愈加满腹心事起来。

男女感情之事最是扰人,即便是平日冷静自持之人,只要一沾染上儿女私情,又有谁能逃脱那张网?大抵是祁湛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对他的“三弟”暗生情素却不知,倒是催生了他这许多惆怅、失落的情绪,原先意气风发的祁家二公子此刻竟显得有些落寞。

花依见祁湛虽是气定神闲,却掩不去眼中的少许落寞,心中诧异,问道:“可是知晓了莫离去处?”

祁湛微微一颔首:“客栈伙计曾听见三弟说去五国城等我,想必是去五国城了。”

花依疑惑道:“怎会如此?莫非莫离根本便不曾离开过客栈?所有的事全是那个赫连熙编造所为?”

祁湛苦笑道:“大概便是如你所想,莫离不知听和人说我有事要办,便与赫连熙一同先行上路了。”

一直不曾吭声的萧劲寒忽地出声道:“事有蹊跷,先去五国城便是,既然三弟已是现行前往,我们三人赶去与他会合,况且二帝之事尽早办了才好,也免得祁颜大哥惦念。”

花依美目一斜,瞪了萧劲寒一眼,嗔怒道:“你们兄弟只知关心国家大事,怎地不知略微替莫离担忧一下?”语毕跃上马背,掉转马头便向城外驰去。

萧劲寒双目一寒,也一跃而上马背,匆匆追上前去。

祁湛见状,只得无奈地牵过马,翻身上马,缓缓向城外踱去,他不急着追上前方二人,便留些空间给他二人也罢,再者,他的心绪从与阮映雪分开之后便已百般不宁,平素的冷静早已被抛至九霄云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寻到他的三弟;思念来得汹涌,他不禁暗笑自己不济,他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习惯了阮映雪的跟随,阮映雪清脆的笑声,爽朗的笑靥,都已溶入他的血液,使他的生活忽然间热烈起来。

他行走江湖多年,却不曾喜欢过女子,因此他不知道这便是相思。

祁湛双手紧握缰绳,任由马儿缓缓行至城外小道边,一抬眼便是万里无云的蓝天,他心中暗暗叹息:三弟,我寻得你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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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湛不知道,阮映雪与他分离之后却是有自己的奇遇。

在祁湛以为是思念三弟之时阮映雪亦是思念着不知身在何处的祁湛,她不曾想过有一日会对祁湛产生男女之情,感情却来得突然,令她措手不及。压抑的心关不住浓烈的思念,阮映雪只觉得既无措又惆怅。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开朗,赫连熙却已然知晓他喜爱的姑娘并不欢乐,因此每到一处城镇,他便拉着阮映雪上街,却不知阮映雪一走到街上,心中想起的便是祁湛温和的笑容,那份失落感与思念便与日俱增。

阮映雪盼着早日能赶到五国城,那样便能静下心来等候祁湛;她暗自担心在路上与祁湛错过,却不曾记起一件重要之事,那便是她与祁湛的坐骑都是千金难求的名驹,祁湛即便是再有良马,也不可能在错开几日之后迅速追赶上他二人。

她一度心中稍微有些排斥祁湛,只因那时的阮映雪尚且是个一心只想终老祁连山的半大姑娘。四年前的祁湛曾受她赠药,那是在她经过的最难熬的一段岁月里,整日里勤练轻功,学习药理,没日没夜地研习毒经,晨昏颠倒,只为了早日学成,离开那个不曾让她觉得温暖的家。那段内心如刺猬的日子叫她无论如何也不愿亲近外人,祁湛那夜的出现令她不安,即便是俊美和善如祁湛亦是不能使当年的她感到放松。

世事多变,四年后她与祁湛竟能相遇,不能不说是一件极其巧合之事,再加上后来的结拜、同行,祁湛不容置疑地印进了阮映雪的内心,也便使得阮映雪渐渐开朗起来。

一路行来,祁湛这个二哥,对于阮映雪不再仅仅是结义兄长,还是她心中那一点点的火苗,慢慢地暖了她疮痍满布的心。

……

赫连熙尾随着阮映雪,漫无目的地走在街边,他抬眼望向兀自神游的阮映雪,心中已是渐渐发凉,这个倔强坚强的姑娘始终不是他的啊。

第四十五章 紫衣白发故人女

这是一条热闹非凡的大街,商贩响亮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阮映雪背着双手沿街缓缓行走,心神却是已然不知飞往何处。

这已经是赫连熙第三次拽着她出门闲逛。她是逛了,但心里却并不曾闲着,眼前每一条似曾相识的街道,每一张布满笑容的笑脸,都让她不由自主回想起祁湛陪着她在西辅街头随意闲逛的情景,那般自然的悠然闲暇,挟着淡淡的温情,铺天盖地向她涌来。

阮映雪落寞地微微一笑,伸手解下腰间的泣血金匕,轻轻抚过剑身,低声道:“玄苍啊玄苍,你可曾听到我的呼唤?二哥现在可有来追我们?”

赫连熙紧跟在阮映雪身后,神情黯然,他原本以为趁与阮映雪一同赶路之机多与阮映雪独处必当能培养一些感情,毕竟在他看来,阮映雪虽是与祁湛感情甚好,却非男女之情,他仍旧是有机会争取自己心仪的姑娘;但这几天下来,他却渐渐发现事情远远超过了他的想像,阮映雪对祁湛的感情已非简单的兄妹之情。

每一次他望着阮映雪明亮的双眼,看到的并非欢喜愉悦的神色,而是一种落寞的神情,夹杂着淡淡的惆怅。即便是阮映雪对着他微笑之时,他也能感觉到,那双明媚大眼穿过了他,不知望向了何处。他知道,他的小姑娘是爱上了她的结义兄长。

苦涩的感觉渐渐漾开在他的嘴角,变成一丝苦笑,赫连熙心中苦闷,却在见到阮映雪时愈加自责后悔,他亦是不愿事情变成这样。只是,错已铸成,无法挽回。

阮映雪握住泣血金匕,幽幽长叹一声,喃喃道:“果真是相思最伤人啊,早知如此,我便不该遇上你啊,二哥。”

劲风扑面,一个淡漠清冷的声音忽地在阮映雪身前响起:“又是一柄好剑!虽是短剑,我也要了!”

阮映雪一惊,连忙一个移形换位,下意识地翩然后退。

那声音却在瞬间尾随而至:“不错的轻功,漂亮的身法,不过与我比还差了太多!”话音未落,一只大手已然迅速伸向阮映雪手中紧握的泣血金匕。

阮映雪大惊,旋身翩然后退三丈,想要摆脱前方伸来的大掌,那人却如鬼魅般紧随而来,那只手亦是紧逼至阮映雪眼前,探掌往剑身握去。

阮映雪见他紧追不舍,心中大怒,左掌挥起砍向那人手腕,右手迅速将泣血金匕挂回腰间。

那人的动作极其神速,在阮映雪左掌挥来之时反手骈指斜斜朝上,正对了她的劳宫穴,另一只手亦不曾闲着,只是长臂一展便已将阮映雪挂回腰间的泣血金匕解下捞回手中。

阮映雪心中骇然至极,劈出的左掌已是无法收回,生生对着那人竖起的两指而去。

眼见那人的指尖便要戳上阮映雪的劳宫穴,只听得他冷哼一声,鬼魅一般收回手掌,仍由阮映雪的左掌劈空。阮映雪这一掌用劲颇大,一掌劈空虽是让她躲过一劫,却仍旧让她狼狈地跌出一步。

待她站稳,那人已是将她的泣血金匕擎在眼前细看,一对飞扬的浓眉微蹙,长睫下的星目灼灼注视着眼前的短剑。

阮映雪这才注意到夺剑之人的奇异相貌:这人年近不惑,相貌却是极英俊,剑眉星目,鼻若悬胆,满头的白发用一根金色丝带束起在脑后,映得一身的紫衣格外的诡异。

“紫衣魅魔凌紫魅!”赫连熙一个鹞子翻身,飞身跃至紫衣人身后站定,低喝道。

凌紫魅冷冷一笑,抬头刚要说什么,一眼瞥见身前阮映雪的相貌,颀长的身躯瞬间如遭雷击,猛然晃了一下。

阮映雪愕然望着凌紫魅,只见凌紫魅漠然的脸上忽地浮现错愕茫然却又夹杂着狂喜的神情,一双星目牢牢盯着她的脸,目光热切得令她心里发毛。

阮映雪定定神,也不管他目光灼灼,清咳一声壮了壮胆子道:“请你将剑还与我!”

阮映雪清脆悦耳的声音倏地响起,凌紫魅的嘴角便猛地一阵哆嗦,哑声道:“小姑娘,这把泣血金匕可是归你所有?”

阮映雪被那一声“小姑娘”惊得一阵心虚,但见凌紫魅不错眼珠子地盯着她看,复又鼓足勇气昂首大声道:“是又如何?”

凌紫魅脸上神色一变,忽地哈哈大笑道:“果真初生牛犊不怕虎!”

阮映雪哼一声,朝前跨出一大步正对着凌紫魅道:“你又不是三头六臂,怕你作甚!”

话音未落,凌紫魅身后的赫连熙脸色大变,闪身挡至阮映雪身前低声道:“阮姑娘小心,他是江湖上名声极差的紫衣魅魔凌紫魅。”

凌紫魅不悦地星目怒瞪,冷冷道:“小子,闪一边去!”语毕,身形骤移,已是迅速向他二人欺来。

赫连熙连忙一把握住阮映雪手腕,拉着她急速向后退开;哪知他二人刚站定,凌紫魅便飘落至他们身前。

赫连熙大惊,这世上论轻功能比他好的几乎算是凤毛麟角,甚至连祁湛也不曾胜他,眼前这凌紫魅竟然身形如此之快,只叫他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凌紫魅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握剑,鬼魅一般移至赫连熙跟前,寒声道:“虽是轻功不错,但却碍眼,一边站着去!”说罢,倒转泣血金匕,将剑身对着赫连熙一拍。

凌紫魅来得极快,出手又是极迅速,赫连熙尚沉浸在震惊中,未加提防,这一拍便将他推离了阮映雪身前。他见势不妙,连忙使个千斤坠想要稳住身形,奈何凌紫魅这一拍虽不曾用上内力,但却力量极大,饶是他应变迅速亦是被推开了三四丈远。

待赫连熙稳稳站定一望,顿时心神俱裂,凌紫魅已是站在阮映雪身前,紧紧盯着阮映雪。他心下大惊,这凌紫魅在江湖上杀戮极重,满手鲜血,得罪他的人几乎没有好下场,因他喜穿紫衣,便得了紫衣魅魔的称号;而此刻凌紫魅正站立在阮映雪跟前,双手颤动,似是蓄势待发。

赫连熙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他恐怕已是来不及救回阮映雪,因为他距离阮映雪尚有三四丈远,凌紫魅只消一掌便能杀死阮映雪,他即便是拼上全身气力也来不及赶到他们跟前。他绝望地腿一软便要跪倒在地。

赫连熙正对着凌紫魅的后背,不曾看到凌紫魅脸上的神情,阮映雪却清清楚楚看到凌紫魅星目中的点点笑意,她并未从凌紫魅身上感觉到丝毫杀气,反而觉得凌紫魅似乎是对她极友好,因此也便牢牢站在原处,望着凌紫魅朝前一步走至她面前。

凌紫魅眼中愈加温和,夹杂着激赏,一直冷淡阴沉的脸上忽地绽放出一朵温柔的笑容,惊得阮映雪张口结舌,愣愣地盯着凌紫魅的笑容。

凌紫魅是个美男子,虽是紫衣白发阴沉冷漠,此刻淡然一笑却如春花绽放一般,整张脸都温柔起来,无怪乎阮映雪惊呆在当场。

赫连熙看不到凌紫魅神情的骤变,但见正对着他的阮映雪呆立在原地不加反抗,心中又惊又疑,便要扑上前去。

此刻,凌紫魅忽然长臂一挥,举起泣血金匕缓缓伸向阮映雪,赫连熙既惊且骇,一时间嗓子如同被堵塞了一般,发不出丝毫的声音。他嘴角颤抖着,绝望地注视着凌紫魅将泣血金匕一寸寸递至阮映雪身前。

阮映雪就那样站着不动,目不转睛地望着凌紫魅的一举一动,这一幕骇得赫连熙几乎要停止了心跳。

第四十六章 忆玄湮旧事惆怅浓(上)

那边厢赫连熙骇得心神俱裂,凌紫魅却是温和地笑着将泣血金匕缓缓递至阮映雪眼前,柔声道:“小丫头,剑还与你。”

阮映雪呆若木鸡,依言伸手接过泣血金匕,半晌才回神,低呼一声:“呀!”

她入坠云雾里,万般疑惑地抚过剑身,没错,的确是她的短剑,只是这一夺一还究竟演的是哪一出?

凌紫魅低下头望着阮映雪明亮的大眼,淡淡一笑,哑声道:“像,果真是像……连这脾气都像……”

苦涩且怅然的语气令阮映雪一怔,此刻她已是知道眼前这个紫衣白发男子并不会伤害到她,只是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是为何凌紫魅见到她之后立刻神情大变,再不复用冷漠的眼望着她,反而那般的温和;她便是想破脑袋也回忆不起曾经遇见过凌紫魅这一号人物,心下极是困惑。

阮映雪满心疑惑,不由得好奇地抬眼望向眼前的凌紫魅:身形挺拔颀长,面容英俊,剑眉星目,双眼中溢满掩不住的淡淡哀愁与怅然,衬着白发,令她出奇的伤感。

赫连熙倏地闪至阮映雪身前,将她护在身后,接着低声道:“阮姑娘,没事吧?”

他刚刚从绝望震撼中回神,睁眼见到阮映雪仍旧好好地站在原地,毫发无损,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地;他又见凌紫魅仍是站在阮映雪身前不言不语地盯着阮映雪猛瞧,生怕凌紫魅对阮映雪不利,连忙掠向阮映雪,将她护在身后。

凌紫魅忽地眉头一皱,脸色由温和转为愠怒,他一伸手拨开赫连熙,不耐地道:“小子甚是烦人!”

赫连熙令人诧异地往一边斜斜一跌,他急忙稳住身体,滴溜溜打了个转才站稳在原地。阮映雪担心地望去,却是见到赫连熙满脸俱是惊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