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愉悦,简直可以算是狂喜!阮映雪胸臆之中溢满暖意,祁湛关怀的话语、淡然却深切的关切她都满满收藏在心中,他愕然的神情想必旁人亦是很难见到的吧?若非亲人好友,她的二哥一向不露一丝真实情绪,却在她面前失神发怔,这让她猛然间雀跃起来。

这般嬉笑的神情,亦是让祁湛心中微微喜悦,轻咳一声道:“三弟还不曾告诉二哥你与凌前辈之事……”

阮映雪收起笑意,轻轻叹口气,将她娘亲皇甫月盈与凌紫魅之事原原本本讲给了祁湛听。只是隐去了她们师叔侄所属的门派,并非有意,却是不曾思及此事。

祁湛默默听着,也未开口。待得茶水变凉,故事叙完,他淡淡一笑,伸指一弹白瓷杯盖,抬头道:“原来如此,难怪凌前辈待你亲如己出。”

他虽是已经知晓了阮映雪与凌紫魅的关联,心中却是尚有一个极大的疑惑:莫离与凌紫魅究竟师承何处?为何他二人有一些招数他竟然会觉得极为眼熟?

祁湛微微摇头,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解决,此事先搁置再议。

阮映雪见祁湛剑眉微蹙,沉思良久不发言语,不由得好奇道:“二哥,可是有何不妥?”

祁湛笑笑,眉宇舒展,微微俯身道:“莫离,今晚我与你大哥要去寻徽钦二帝,顺道一探金营虚实,你和花依姑娘留在这客栈内接应吧。”

阮映雪一怔:“这么急?”

祁湛道:“前几日沿途见到城门关隘处防守加紧,打听到竟然是秦桧将要亲自来五国城接韦贤妃回朝。”

“我与劲寒计议之后,打算趁着完颜兀术与秦桧交接疏于防守之际,夤夜潜至徽钦二帝住处一探。”

“噫!金兀术便是此处金营守将么?”阮映雪奇道。

祁湛微微颔首,温润如水的俊朗脸庞掠过一丝笑意:“当日金兀术北撤途中遭遇江南军民袭击,又被韩世忠将军的水师截断归路,逼入了黄天荡,逃出包围之后再遭岳将军率部阻击,自此退回了五国城,再不敢跨过长江。”

阮映雪听闻两位战功显赫的将军之命,不由得肃然起敬:“原来如此,难怪金兀术龟缩在这西北之地。”

“五国城乃是囚禁宋帝的重地,必然守卫森严,因此二哥不便带你同去。”祁湛眼神温柔,低声交代完,拍拍阮映雪双肩,笑道:“你与花依姑娘许久不见,今晚也好叙叙旧。”

阮映雪眼珠一转,笑嘻嘻地点头称是:“也好,那二哥与大哥此去可要小心。”

祁湛心中微微惊异:这三弟平日里可是最为好动的,但凡新奇刺激之事皆是要掺一脚,今日怎会如此听话顺意?

星目扫过阮映雪笑吟吟的脸,神情泰然不见异常,他不由暗笑自己多心,当下起身道:“二哥这就去了,你二人在这客栈中要小心,这五国城处处皆有细作,不要被金兵盯上。”

说完举步便向门边走去

阮映雪忙快步跟上。到得门边,便听得房门“扣扣”两声,萧劲寒低沉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响起:“走了。”

一开门,就见萧劲寒一扬手,玄苍剑兜头向祁湛抛来,祁湛伸手接住,与萧劲寒相视一笑,飞身下楼。

阮映雪注视着二人如大鹏般飘落楼下,转眼便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调皮的一弯嘴角,笑道:“哈,二哥,你不让我去,我还不会自己去么?”

她迅速掩上房门,披上一件灰衣,将口鼻用灰巾遮住,打开临街的窗子便要跃下。刚猫起腰掠至窗上,蓦地想起不曾带暗囊,便又折回床边将暗囊系回腰间,低声自言自语:“万无一失!”

阮映雪站至窗边,探头一望天色,深暗清冷,街上已是毫无人迹,她微微一笑,从窗口轻盈跃出,悄无声息地落至街心。

第五十五章 雪中迎接(上)

街上积雪极厚,阮映雪无声飘落街心,左右一看,心里暗喜:街上四处无人,刚好办事!

此刻雪又开始零星地下,刚止住的风也逐渐大起来。

再看道路上,雪地里的脚印不多,但却有四行极浅的大脚印自街心延伸向远方,想必是祁萧二人的了。她机灵地闪到道边,沿着那四行脚印急追过去。

他二人会用轻功踏雪疾行,她亦是不笨,难道不会追上去?论轻功,她亦是能算一流,眼尖如她,自然看得见他们二人的脚印,只不过待得雪再大些盖住了,恐怕就再也看不见了。

阮映雪抬头望一眼彤云密布的天幕,心中微急,不由得加快脚下步子,急急追去。

街道将至尽头,雪地里的脚印纷杂,再也看不见她追踪的足迹,眼前却出现了大片毗连的房屋,灰墙灰围栏,高高的院墙內立着一根旗杆,远远一望,那灰扑扑的旌旗上模模糊糊绣着“完颜”二字。

阮映雪心里隐约意识到,这里大概便是临时军营了,只是二帝会被软禁在这庞大院落的何处?正寻思间,耳畔远远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夹杂着兵器碰撞的金戈之声,令她一惊。

抬眼一望,却是一队巡逻的金兵举着火把往她这个方向走来。领头的金兵瞪大了双眼四处张望。

她暗叫声糟糕,连忙猫起腰掠身至道旁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后。

幸得她的衣着颜色灰暗,在夜晚的雪地里不甚显眼,且她身形娇小,几完全被那株粗壮的树干挡住身躯,才躲过了金兵的巡逻。

待得那队金兵走过,她一闪身从树后走出,暗忖:既然追丢了大哥二哥,不如先进去瞧瞧再议。

计议已定,阮映雪飞身掠至那院墙之上,猫腰急行至那辕门旁瞄一眼,呵,果然守卫森严,门侧站了七八个带刀的守卫,距离大门不远的一间屋子的门口里里外外站了一圈守卫,个个高大强壮。数一数人头,似乎有十三四个。她暗暗咋舌,也便不再指望能从众多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溜进去了。

她叹口气,翻身跃上那一片毗连的屋顶,弯腰走遍了所有角落,也不见祁萧二人的踪迹,不由得心中纳罕。

这个临时军营似乎四处都是守卫重地,每一个角落都有重兵把守,看似安静的院落里危机四伏,她一路跟来,想来不至于落下太多的路程,却连两位兄长的影子都没见着,着实奇怪,若是两位兄长有潜入某个院落,少不得一番交手,即便是短时间内便解决掉守卫,也该有些动静才是,但是如她所见,四处寂静如昔,除去西北方一个角落的小院子內没有守卫把守,其他地方守卫皆是在雪中站了一下午,看那一身厚厚的积雪便知,因此,想来这里不曾有过恶战,不然依照金兵的警觉,早已惊动了邻近的守卫才是。

只是……两位兄长究竟去了何处?

阮映雪正惊疑之间,却见辕门边忽然间多了一队宋兵,簇拥着一位披着大氅头戴斗笠的人走进来,直直向那站了众多守卫的屋子走去。

她心里咯噔一声,莫名觉得这人身姿极是眼熟,却是始终记不起在何处见过,待得屋内一位衣着华贵的金人大笑着迎接出来,那人摘去斗笠,露出他苍老的面貌,她不禁大吃一惊。

竟然是权倾朝野的相爷秦桧!

阮映雪趴在远处的屋顶,且惊且疑,却不曾忽略掉秦桧淡淡望过来的一眼。莫非他已经发现她了?她心里大惊,再望向那边,却见秦桧已然转身在与那金人寒暄,想必只是随便瞥一眼,并非是发现了她的踪迹。

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两重屋顶,一身灰衣趴在屋脊,只露出一颗脑袋,这般模样怎会被人发现?阮映雪暗笑自己多心,在一干人等进屋只留下守卫把守之后,她沿着屋脊悄悄走到那间屋子邻近,自屋后飞身掠下,举起剑柄敲昏屋后的一个守卫,拔下守卫的外衣盔甲穿上,再将守卫拖到附近马厩草堆內。一切就绪,趁着夜黑雪起,她又站回那守卫的岗哨。

这是个不错的方位,屋后、院落的死角,且是只有她一个岗哨,得天独厚,只是作为偷听场所却是不好。

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了许久,只模模糊糊听到秦桧苍老的声音唤了那华服金人一声“完颜将军”,这一声完颜将军倒是吓得她除了一身冷汗。

完颜?莫非他便是那金兀术?那个残忍凶恶杀戮极重的金国大元帅?有传闻说他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尤其武艺已是能挤进中原武林一流高手之列,看来她今日果然不该偷偷来此。

再一想,她只是跟来看看,若是遇上事情,逃走便可,亦是不用顾忌,反正两位兄长也不知道她会跟来。

她心里偷笑几声,揉揉冻得通红的耳朵,再贴上墙壁,却听见模模糊糊几句“当今太后”、“离开五国城”,略一思索,阮映雪心中了然,想来这秦桧便是前来代替高宗迎接韦贤妃还朝的,只是,挑了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着实……

正想着,屋内谈话的声音却停了,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起,门蓦地打开,那华服金人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在前边响起:“左右前后的守卫都过来!”

阮映雪心中一凛,压低帽檐快步走至屋前,与闻声赶至的众多守卫站到一起。

她心中忐忑,悄悄站到队末,偷偷瞄一眼身上的装扮,不由庆幸之前敲昏的那位守卫也是身形瘦小,她乔装改扮了也容易瞒天过海。

阮映雪扯了扯衣服下摆,端起大刀站好,从帽檐下眯起眼望向前方,只见那华服金人,也就是金兀术正站在屋檐下得意地笑。

“完颜将军,那就这样罢,我朝高宗皇帝派来的凤辇已在营外等候,希望将军就此放行,大宋军民感激不尽。”秦桧背着手,这一番话却是说得不亢不卑。

那金兀术哈哈大笑数声,满意地瞥一眼屋檐下堆放的数十只红漆大木箱,拍拍秦桧的肩:“秦相爷果然是豪爽之人,看来与你相商确实很是愉快。好,我便将你此来想要接回的人交还于你宋国。”

第五十六章 雪中迎接(下)

秦桧颔首:“多谢将军,天色虽已晚,但我高宗皇帝日日夜夜思念母亲,望眼欲穿,只盼将军通融,今夜便放行归国。”

金兀术微微皱眉:“也罢,相爷为人臣子也是不易,若是如此心急归国,我也不便强留。”

“不过,我大金国素来有礼,相爷这一路天黑路远,怕是不安全呐。”他诡异地一笑,朝众卫兵招招手,“都过来。”

待得众卫兵在檐前站定,他环视一圈,眯起眼故作沉吟状:“哎呀,得挑几个精壮的卫兵护送相爷才是。”

不等秦桧出声,他随手指了指后排几个包括阮映雪在内的身量矮小的卫兵:“喏,你们几个,护送秦相爷出城,好生相送,不得有些许闪失,知道吗?”

“是!”被指名的卫兵齐声应答,声音不见响亮,反而夹杂了几声闷笑。

阮映雪见那金兀术指派的全是矮小瘦弱的卫兵,轻视大宋的意思极为明显,不免心中愤怒,她下意识地瞥一眼秦桧,却见秦桧不动声色,微微颔首,面色如常道:“再次谢过将军。”

金兀术面色微变,见不曾激怒秦桧,先前那一点的得意骤然消失,懊恼地挥手招来身后的侍女吩咐道:“带秦相爷去东厢。”

侍女领命退下,带领秦桧去小院的东厢见韦贤妃,金兀术竟自拢了衣袖,转身进了屋内不再出来。

阮映雪和那几个卫兵只得站在风雪中等待。卫兵还好,虽非情愿,但毕竟是职责所在;阮映雪却是心急如焚,不禁暗暗责怪自己贪玩,误了寻找两位兄长的时辰。只是若是现在脱身,又怕露了行踪,心中暗暗盘算。

过不多久,东厢的暗色木门“嘎吱”一声开了,先前那侍女和另一名白衣的侍女一左一右,扶着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跨过门槛缓缓走出来,秦桧紧跟其后,神色恭敬肃穆。

站立在阮映雪身侧的众卫兵神情自然,想来是时常见到这位被囚禁多年的宋朝后妃,阮映雪却不曾见过她,不由得睁大了眼偷觑。

这韦贤妃身着素色缎面的棉衣,身后系一条灰色披风,棉衣和披风被洗得微微泛白起绒,她神情虽有些憔悴黯淡,却掩不住的雍容之气。

秦桧垂首低声说了些什么,韦贤妃微微点头,对着立于风雪中的卫兵歉然地一笑,由着侍女搀扶着自廊下的卫兵跟前走过。

阮映雪好奇地抬头,正好与韦贤妃温和的眼神对上,她心虚低头,再次抬头时,韦贤妃已是端坐于马车上;白衣侍女放下帘子之时,韦贤妃又有意无意地望了她一眼。

她狐疑地抹了把脸,却不觉有何异样,不禁暗笑自己疑心太重。

正想着,车队已经开始缓缓往外走,秦桧骑着马紧跟在马车旁,而那一队他带来的宋兵则是分开守在马车的前后左右,将马车包围在正中。

她恍然大悟,原来秦桧也还是极其小心谨慎的,即便是如他们几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金兵,也不敢掉以轻心,除了自己紧紧守护好车内的韦贤妃,连马车四周围的护卫也全部换成自己带来的精兵,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马车缓缓行进,不多时出了城,秦桧调转马头向他们拱了拱手:“多谢各位军士相送,代向完颜将军致谢!”

那几个金兵也不多话,点点头便要转身离去。

阮映雪见时机大好,灵机一动,蹲下身捂住肚皮痛呼哀叫。

那几人折返皱眉,其中一个短眉吊眼的矮瘦金兵粗声粗气地问道:“你怎么回事?”

阮映雪不敢答话,拍拍肚皮,指手画脚半天,那几个金兵明白过来,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你哪个营的,怎么中午吃一顿炖狗肉就拉肚子,恁地没有口福!”

阮映雪故作腹痛难忍状,龇牙咧嘴痛呼不停。

金兵们相互看看,无奈道:“既然这样,我们先回,替你讨个解手方便假。”

阮映雪欣喜地点头,仍旧捂着肚子迅速奔至不远处的大树背后,伸出手遥遥向他们一挥,那几个金兵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扭头大步离开。

她躲在树后,眼见着金兵远去了,正要站起身走出来,却又发现道边闪过十来个高大的身影。

那几个灰色的身影速度极快,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阮映雪见那领头的身影极为眼熟,不由多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那领头的大汉居然是额齐格!他数月前不是中了剧毒?怎的还活着?

她暗叫一声糟糕,也顾不上其他,连忙拔足追上去。

不等靠近,已经远远听见刀剑相击的声响,马在风中哀哀嘶鸣,女子的尖叫哭泣声混在喝叱声中,极为混乱。

她赶到之时,正好看到额齐格混在宋军卫兵之中,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左一刀又一刀的砍倒了许多军士,越见接近被围在中央的马车。

原先守在马车旁的秦桧被四个灰衣大汉纠缠着,□乏术,只能焦急地大吼:“保护好太后!保护好太后!”

额齐格冷笑一声,劈开拦在身前的一个宋兵的身体,一个大步跨到马车跟前。

坐在马车外的两个侍女望着他手中沾满鲜血的大刀,惊恐地尖叫一声,若同筛糠一般瑟瑟发抖着抱在一起,丝毫不敢动弹。

额齐格狞笑数声,一刀挥向那两个侍女,只听得“扑、扑”两声闷响,两人已经无声地倒在血泊中。

鲜血很快染红了整个大地,阮映雪望着地下那两具年轻的躯体,眼前漫过一阵红雾,踉跄了几步险些站不住脚。

血泊中,那两张年轻美丽的脸孔扭曲变形,双眸大睁,仿佛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刽子手,如花一般的生命便已凋零。

她双手在颤抖,却仍旧拔出了泣血金匕,飞快地掠向额齐格身后,闪着寒光的剑尖对着额齐格的后背狠狠刺去。

额齐格听得背后风声,急忙回身欲格开已然到了身后的短剑,却不想阮映雪也是用了全身力气刺来,即便是神力如他,也没能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完全卸开短剑传来的力道。

“锵!”一声脆响,大刀撞上短剑,将短剑撞斜开去,往额齐格挥来的左臂之上拉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阮映雪却也被震得虎口隐隐作痛,心下明白不能和他硬碰,没奈何只得闪电般退开。

额齐格闷哼一声,忽觉眼前这小鬼甚是眼熟,挥刀斜眼瞪着阮映雪:“小子!你是哪里来的奸细?”

话音刚落,马车那边“啊”的一声尖叫传来,阮映雪和额齐格都往那一边望去。

韦贤妃被拖出了马车,跌坐在雪地里,一个高壮的金兵一把拔下她绾发的白玉簪,啐了一口,接着又伸手拽过她的手腕,强要撸下她手上戴着的翠玉镯子。

韦贤妃双眼圆睁,乌发披散了一头,仍旧死死抱紧了手腕不让那金兵得逞。

那面色凶恶的金兵张口大骂一声,拔出插在雪地里的大刀便要向韦贤妃手腕砍下。

阮映雪和额齐格脸色同时大变,双双撇开眼前的劲敌,折身扑去。

眼看着大刀就要砍下,阮映雪足下不停,镇定地自腰间皮囊中摸出一把银针,反手撒出。

第五十七章 风止伊人现

那一把银针,半数方向是朝着挥刀那金兵飞去,却还有半数是向着额齐格而来。

额齐格连忙将大刀抡起,舞得飒飒作响,那些银针被刀挡下,叮叮当当一阵轻响。饶是他大刀挡得快,还是有一枚银针稍稍偏了方向,闪电般扎进了他的右边肩膀。

那挥刀欲砍的金兵却是没这般好运了,七八枚分别淬了迷药或者旁的毒药的银针全数扎在他身上,他只挣扎了一下便扑通一声颓然倒地。

额齐格一惊,暗觉自己臂膀发麻,从指尖直至右肩,完全不受控制,原本紧握手中的大刀哐当一声坠地。

这时阮映雪已扶起了韦贤妃,而秦桧也已挥掌劈倒了几个纠缠他的金兵,赶了过来。

当下雪地里血污狼藉,两国兵士的尸体东倒西歪栽在皑皑白雪之中,惨不忍睹。

刀剑声依旧不歇,额齐格瞄一眼身后仍旧在血腥厮杀的众人,桀桀怪笑数声,大呼:“小贼,把命留下!”左手捞起大刀,抡圆了朝阮映雪扑来。

劲风扑面,阮映雪只得推开了韦贤妃,低声道:“保重!”反身挥剑迎上那大刀。

秦桧伸手扶了韦贤妃退回马车旁,低声道:“太后还是请静坐马车内吧,老臣在外面守着。”

顿一顿,又低声道:“老臣手下带的其余卫兵即刻就到,太后不必担心。”

韦贤妃掀了帘子,担忧地望了与额齐格缠斗的阮映雪一眼,轻叹一声:“若是可以,尽量保那姑娘周全。”

秦桧一愣,低着头应了一声,复又站至车旁不动声色地观望。

忽地远处马蹄声骤响,远望去,疾风骤雨一般来了一支人马,却是宋军服色,到了近前,齐齐翻身下马,向秦桧一抱拳:“相爷!”

秦桧微微颔首,沉声吩咐:“去把那边的拿下,要捉活的。”

三十多人齐声应答,提了大刀大踏步过去,只一小会,便把犹在挣扎的十来个金兵捆了结实,摔至马车前。

那边额齐格分心回头看了情形,不禁红了眼,怒吼一声把一把大刀抡得泼风一般,逼近阮映雪身前。

阮映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招架,却挡不住额齐格汹汹气势。他原本力大,这一下手下的兵士全被拿下,急红了眼,使尽了力想要砍了眼前这个本国军士打扮的叛徒。

蓦地,旷野里传来一声长啸,远远近近散开,接着一声带着讥诮的冷笑跟着传来,吓出了额齐格一身冷汗。

那耳熟的冷笑轻轻拂过他耳畔,如同催命符一般:“额齐格,这点事都办不妥当,你叫我如何提拔你?”

额齐格冷汗直冒,越加拼了命地挥刀猛砍。

阮映雪渐渐招架不住,被迫得步步后退,见额齐格当头一刀劈来,手中短剑抵挡不及,只得偏了头矮身躲过。

那刀划过她头顶,却将她头顶上的帽子削下,露出了一头散落的乌黑长发。

额齐格一怔,刀势不由缓了下去。

她暗道不妙,虚晃一剑格开大刀,就地翻滚开三丈远。

不等她站定,额齐格怪笑着又扑来:“居然是个雏儿,哈哈,拿下了献给主子!”

说着,刀势却不缓,越加的凌厉,刀锋堪堪划过阮映雪的面颊,生疼。

她逐渐步法凌乱,招架困难,气息也愈见不稳,毕竟是年少力弱,即便是轻功了得,拳脚厉害,此刻却也敌不过额齐格这个久经沙场的高壮野蛮之人。

额齐格见她不住退缩,不由心喜,精神复又振奋,大吼一声步步紧逼,一把大刀舞得如泼风一般,将阮映雪逼得节节后退。

她慌了手脚,想施展轻功腾挪,避开额齐格的大刀,却不想越是慌乱越乱了脚步;待到额齐格大刀划至跟前又险险偏过,她蓦然意识到:额齐格竟是打算将她生擒!

形势急转而下,她暗忖额齐格暂时不会下杀手,故意露了个破绽,引了那大刀往一边砍去,她便转身跃开,从皮囊中摸了三枚七星针射向身后。

那三枚七星针闪电般射向额齐格,可惜失了准头,只是让额齐格的身形滞了一滞,她趁机拔足往远处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