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晓得陆瑶是不是还有勇气再站起来,再继续走下去,以后这条路上,就真的只剩她一个了。

李墨辰阿李墨辰,你怎么忍心就这么走了,怎么忍心把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女子独自留下。如果你在天有灵,是不是也会自责,也会难过。

后来再想起这件事情,秦香总是忍不住怅然。她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逃不开命运,这种命运,是不受任何东西羁绊的。即使再珍贵的感情,在命运面前也只能低头,只能认输。

因为上苍总是赋予我们不同的使命,穷其一生,我们都不得不为了完成这个使命而努力,甚至抛却所有,也要将其完成。只是秦香在想,有一些人,到真的临死前的那一刻,是会后悔这一生为了那个使命而放弃所有的吧。

但无论如何,在这一日,李墨辰确实是死了,从此消失于这个世界。后来的种种,与这个男子,与这个曾经温暖灿烂的男子,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明儿开始第三卷…

李墨辰啊~~~我好爱啊~~~就这么死了~~~

40第七章 (1)

和好如初故人现——缘分是什么?就是不能早一步,也不能晚一步,而是在那个时刻,刚刚好,两个人就遇见了。不过她想,大概他们三个人都没有缘分吧,一切该来的都不是时候。

北风一起,长乐城的冬天就要来了,好看的小说:。树叶纷纷从枝头落下,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瑟缩,再没有春夏时分那种热热闹闹的场景。宫里也一样,那些人都去了,什么都没了。

秦香站在关雎宫门口,怔怔地望着天空。

李墨辰走了,却连尸首都没有留下,让人想替他安葬都无处可寻。可是陆瑶说,他的家乡在江南,即便只是灵位也应该送到江南去。赵谨自然不会反对,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他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兄弟,如今他也不在了,年少时患难与共的那群人就只剩下他与秦香了。

静静地立了一会儿,北风吹得人有些凉意,秦香紧了紧披风便打算回去。至少,她还有安儿,只要安儿好好的,她就无所求了。

“娘娘。”

身后响起了叶非文的声音,秦香闭了闭眼,隐去脸上的苦涩,勉强回身笑了笑。“大人来请平安脉吗?里面请。”

叶非文沉默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方道:“微臣想邀娘娘去御花园里走走,好吗?”

秦香缓缓摇了摇头,“我累了,只想进去休息。”

“心中郁结,散散步,看看景,也有利于调理身体。”叶非文却不让步,“既然微臣负责娘娘的身体健康,就请您随微臣去走走吧。”

秦香拗不过他,只好点点头随他往御花园走去。只是叶非文不知道,她不愿意去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触景伤情。年少的时候,她、赵谨、李墨辰还有顾斐然曾经一起在御花园里玩儿过,那个时候多好,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必背负,只是爱着、笑着、欢乐着就够了。可惜此去经年,已经人面全非。

在御花园里走了会儿,叶非文道:“生死有命,李将军在人世走了这么一遭,认识了陆瑶姑娘那么好的女子,又有娘娘这么好的朋友,他一定很知足了。”

秦香鼻子发酸,用力吸了几口气方道:“不止是我和陆瑶,还有四哥哥,还有斐然哥哥,我们都是好朋友。”说到顾斐然,她只觉得心里更难受。不过几年,怎么这两个人就都不在了呢?

叶非文眉间微澜,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娘娘…很想念顾斐然?”

秦香看了他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大概就是斐然哥哥了。”

“比皇上对您还好吗?”

“怎么能比呢?”秦香微微扯动嘴角,“皇上是对我很好,为了我,他或许可以放弃很多很多东西,但是斐然哥哥为了我,放弃的是他的生命。他本来有机会可以活下去的,可为了救我,他放弃了。”

叶非文闭了闭眼,“如此说来,你对他只是愧疚,只是良心不安,却不是因为爱他。”

秦香怔了怔,又缓缓摇了摇头。“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爱斐然哥哥,是爱的。”她爱他,就像爱自己的亲哥哥一样,一直都爱着,一直都忘不了。这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因为也没有必要说,那种亲情一样的爱,她自己知道就够了。

叶非文眼眸中神采流转,静望秦香半晌。“娘娘,恕微臣冒昧,微臣想再问一句。”

“大人请讲。”

“如果顾斐然还活着,娘娘是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随皇上入宫?”

“那是自然,”秦香没有半点犹豫,“如果他还活着,我怎么可能离开他呢?从嫁给他的那一日起,我就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会跟随他,做他真正的妻子。若不是当年丞相府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若不是他已经命丧火场,若不是皇上心怀愧疚要替顾府照顾我们孤儿寡母,我又怎么可能会入宫来,其他书友正在看:。”

“但您毕竟是已经入宫为妃了。”叶非文神色又转瞬有些黯然,“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纵使他还活着,您能离开吗?”

秦香骤然看向他,“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叶非文连忙笑了笑,“娘娘多心了,微臣只是觉得,娘娘何必再挂念顾斐然,无论他是生是死,您都是贤妃,永远都是。”

秦香盯着他许久,方撇开眼叹了口气。“您错了,如果他还活着,我宁死也会离开这里的。”

“难道您不爱皇上?”叶非文顿了顿,又忙接了句:“对不起,微臣逾矩了。”

秦香笑了笑,“大人应该明白,我从来没有把大人当做外人相看。这段日子以来,大人对我们母子二人照顾有加,秦香早就把大人当做朋友一样了。”

“是的,微臣明白。”

“既然如此,我也不怕对您说句实话。”秦香抬头看了看天空,“这皇宫就像个牢笼,不仅把人,也把人的心困了起来。我和皇上,也都是被困住的人,在这里,也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敞开心扉了,又何来谈爱?”

一个皇上的身份,已经把赵谨完全地禁锢了。秦香很了解他,所以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迟迟不愿意对她敞开心扉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因为责怪她,而是始终跨不过顾斐然这道隔阂。纵然他不说,可是在他心里,顾斐然是比亲兄弟还亲的人,兄弟的妻子,他再爱,又能怎么做?

之前与他约定那三年,秦香只是想给他一段时间慢慢放下,最终让她出宫去。因为除非顾斐然还活着,以赵谨的性子,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对她做什么。

“娘娘!原来您在这儿呀。”安鲁远处跑过来,对她和叶非文行了个礼,忙压低嗓子道:“可否请娘娘移驾乾坤殿,皇上他…”

秦香心里一紧,还以为他出事了,连忙问道:“皇上怎么了?”

安鲁看看叶非文,脸色有些为难。

秦香忙道:“叶大人不是外人,安公公有话请说。”

安鲁道:“皇上喝了许多酒,任凭奴才们怎么劝都没用,拦都拦不住。皇后娘娘也去瞧过了,可是不管用,所以她派奴才来请您过去。”

秦香松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再与叶大人说几句话就过去。你先去取些醒酒的汤药,端到乾坤殿里候着。”

安鲁应了声便立刻去办了,秦香抱歉地对叶非文欠了欠身。“你也听到了,他一定是为了墨辰哥哥的事情而难过,我要去看看他,今日就不与大人久谈了。”

叶非文笑笑,示意没有关系。“娘娘去看皇上吧,有你们二人如此惦念着,李将军泉下有知,也能够安息了。”

秦香吸吸鼻子,转身要走,却又听叶非文道:“娘娘,微臣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秦香抬了抬眉,示意他说。

“娘娘应该还记得微臣向您提过的那个女子吧,近日来她不开心,您说如果微臣出现在她面前,会不会让她好过一点?”

“那是自然。”秦香拍了拍叶非文的肩,徐徐离开。

后来她常常会想,为什么那一刻她被鬼迷了眼,如何都没有看出来眼前人的心思呢?如果她聪明一点、勇敢一点地去猜测,或许后来的一切都可以变得简单许多。可只是差了这一夜,就什么都不一样了。有些人,始终是迟了一步。(补三个字…)

41第七章 (2)

踏进乾坤殿就闻到了刺鼻的酒气,秦香掩了掩鼻,蹙眉走了进去。只见赵谨喝得醉醺醺地伏在案上,看起来似乎已经不醒人事,她有些心疼,忙过去轻轻推了推他。

“皇上,皇上?”

赵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是秦香来了,孩子般的笑了。“香儿…朕刚梦到你,你就来了。”

秦香心间微微一漾,微笑着点了点头。“是我,你喝多了,我扶你去休息。”

“不要,朕不要去…”赵谨打了个酒嗝,双手搓了搓脸颊。“来,你来陪朕喝酒,你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陪朕喝过酒了。”

他说着就要去倒酒,秦香忙夺过他手里的酒壶,道:“不忙,你要我陪你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今儿晚了,你该睡了,走吧,我扶你过去,其他书友正在看:。”

“朕说了不要!”赵谨一把甩开她的手,抢过酒壶就往嘴里灌。

秦香看着他万分心酸,又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只好一边劝慰一边试图去将那酒壶抢过来。只是她的力气哪里及得上赵谨,徒劳无功了数次只好作罢,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

赵谨却渐渐停了下来,醉眼迷蒙地看着她,仿佛醉极了,又仿佛万般清醒。他就这么看着她许久,才终于开了口。“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的,全都要离开朕?”

先前对着叶非文她就是在拼命忍自个儿的眼泪,如今看着赵谨的样子,秦香直觉得自己泪将决堤。“各人有各人的命,或许墨辰哥哥的尘缘尽了,所以上天把他召了回去。”

“可朕不希望他回去,朕一点儿都不希望。”赵谨抹了把脸,眼眶明显是红了。“上天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朕的身边已经只有他了,如今他也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这么大的皇宫,我什么都没有…”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他在她面前第一次自称“我”。秦香觉得心被揪得紧紧的,疼痛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赵谨,这样无助、彷徨、失望、难过的赵谨,他已经在她面前完完全全地崩溃,让她猛然醒悟,原来他也不过是个凡人。

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上前抱紧了他,秦香的眼泪也哗哗地掉了下来。李墨辰这一走,让他们都幡然醒悟了。原来这一群人,到如今,能够幸福的都已经不在了。

“真的…”赵谨双手紧紧握拳,咬紧了嘴唇。“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亲情,没有朋友,没有知己,什么都没有…”

“你还有我。”近乎本能的回答,秦香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重复。“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我,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赵谨面色潮红,如孩童般呜咽出声。秦香听着他哭,觉得比自己哭时更痛了十倍,却已经不知道拿什么去安慰他。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死去的人就是去了,说得再多再好听,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直到两个人都再也没有眼泪可流,方疲倦地放开了对方。赵谨木然地看着地面,缓缓闭上了眼。“你走吧,朕累了。”

秦香一怔,用力吸吸鼻子抹掉脸上的泪,却道:“我想陪着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赵谨身子一僵,睁开眼来看她。“你同情朕吗?朕不需要。”

“这是不是同情你心里清楚。”秦香直视着他的眼睛,“难道我的心,你到现在,都还是看不见吗?”

赵谨忙移开了眼,“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秦香执着地将他的脸扳过来,要他看着自己。“如果你硬要说你不知道,那么我就再重复一次。这么大的皇宫里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还有我。”

赵谨眉头动了动,垂下了眼。“三年之期未到,何必说得这么绝对。”

秦香又觉得泪意上涌,深深吸了几口气方稳住情绪。“因为世事无常,我怕等不到三年之后,我就会不在了。”

“休要胡说!”赵谨立刻掩住了她的嘴,“什么不在了,你不会不在,朕不会让你有面对危险的机会。”

秦香心头一暖,绽开一丝苦涩的笑意。“人各有命,一切都是注定的,又岂是你我二人说了算。可是四哥哥,斐然走了,墨辰哥哥也走了,我真的不想你我之间也要等到来不及的那一日。”

赵谨沉默着不说话,可是秦香知道,他的心里不是没有挣扎,只是无法作出决定,。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一直都在逃避,逃避二人之间的感情,只等着三年之期一到,便逃脱了去。但如果…他们之间连三年都没有,那么就要这么后悔一生吗?

“四哥哥…”秦香轻轻埋到他胸前,慢慢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知道四哥哥的心里从来没有哪一刻忘记过香儿,我知道四哥哥一直都是爱着香儿疼惜着香儿的,我知道…四哥哥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就算十年二十年的过去,他也不会忘记他当初对香儿许下的诺言。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赵谨僵直了身子不去抱她,却也没有推开她的勇气。仿佛挣扎了良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那么…斐然怎么办?”

他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话…秦香伸出双手环紧了他的腰,摇了摇头。

“朕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我们之间亲如兄弟,你是弟妻,你懂不懂?”

“可是我们…”

“他一直都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赵谨的话语里透着几分不甘,却也透着几分无奈。“朕其实早就知道他的心意了,在朕喜欢你之前,朕就知道他对你的心意了。可是朕还是无耻地抢了你,朕狠心地看着他难过,却要他断了对你的念头。朕对不起他…朕从一开始就对不起他…”

秦香将他环得更紧,心里却有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要对顾斐然说。请原谅她吧,她曾经说过她这辈子只会再喜欢斐然一个,她说过她会忘记赵谨的,可是如今,她都做不到了。欠他的,这辈子注定是还不清了。

“朕为什么那么坏,那么无情?”赵谨还在继续叙说,自责得无以复加。“朕只想着自私地占有你,却从来不顾他在一旁看着会有多难过。他是朕的兄弟,但是朕做的哪一件事是把他当做兄弟了?朕没有,朕从来没有…兄弟不会抢他心爱的女子,兄弟不会霸占他的妻儿,兄弟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大火中丧生,看着他全家被灭门…做兄弟做到像朕这样,真该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秦香哭得嗓子都快哑了,“我没有…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他…”

“朕知道,朕知道你没有。”赵谨的眼泪也再次掉了下来,“就是因为知道你没有爱过他,所以朕才无耻地把你带入皇宫,无耻地要你做朕的贤妃,好让你一辈子都呆在朕的身边。但其实朕尝试过放弃…朕从来都不相信你已经丧生火海,朕仔仔细细地辨认过每一具焦尸,没有哪一具的身形像你,根本就没有。可是朕不敢去找你,朕怕斐然做鬼都会恨朕、怪朕,怕他下辈子不愿意再认识朕,再与朕做兄弟、做知己。”

秦香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有放肆地哭,为她所不知道的赵谨的苦。

“可是鬼使神差,朕还是遇到了你。朕也不想的,真的不想,一点都不想…朕想,斐然现在如果泉下有知,一定恨透了朕,一定是,所以他才要把李墨辰带走,他要朕失去所有。”

“不会的,斐然哥哥不会这样的。”秦香放开他,为他擦掉脸上的泪。“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忍心看到我们这样。他更不会把墨辰哥哥带走,他只会保佑着他,保佑着我们。他不会恨你的,兄弟嘛,如果不能彼此理解,又怎么称得上是兄弟。我相信,他也希望看到我们和好,看到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不要等一切都来不及了再后悔。”

“真的?”赵谨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秦香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四哥哥,如今只剩下我们了,我们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赵谨看她良久,终于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好,我们再也不闹了,再也不争吵,不分开。香儿,朕这辈子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朕的身边。”

秦香带着眼角的泪笑了,经历这一切,让他们终于看清眼前的路,选择不再放开彼此的手。或许,这就是千万不幸中,唯一的万幸。

42第七章 (3)

那天直到夜深了赵谨才沉沉睡去,可却始终拉着秦香的手不肯放开,虽说妃嫔住在乾坤殿是绝对逾矩的事情,但在那个情况下,她也只好留了下来。只希望这事儿不要那么快传到后宫各个角落,好让她不要立刻就站到风口浪尖上。

五更的时候安鲁进来轻唤赵谨起床上朝,见到秦香的时候竟露出了一丝理解的笑容。秦香对他还以微笑,帮着在赵谨耳边轻唤。

唤了几声后,赵谨终于辗转醒来,眼神里仍是迷蒙。“几更了?”

“回皇上的话,五更天了。”安鲁立在一旁低声回答。

赵谨揉了揉眼,似乎这时才发现另一只手还拽着秦香,神色瞬间变得温柔。“你一夜没走?”

秦香嗔他一眼,道:“若是走了眼下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你倒是呼呼睡了一夜,我都没合眼。”

“傻丫头,”也不避讳是否有人在跟前,赵谨探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让秦香一阵脸红。“赶紧的,朕派人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再说。”

“不必了,”秦香笑着摇摇头,“我自个儿回去就好。你大张旗鼓地派人送我,万一被人瞧见了不好,毕竟乾坤殿是不能留宿后妃的。”

赵谨明白她的意思,便也不强迫她,叮嘱了几句便让她赶紧回关雎宫去了。

秦香从乾坤殿出来,外头的天还没有大亮,灰蒙蒙地笼罩在上空,甚至能感觉到水雾的冰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第一次觉得原来皇宫里的空气也可以这般清新,大概还是因为心境不同了吧。

从今日开始,这偌大的皇宫,她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终身的人。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不管遇到再多的难题,她知道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再分开了。而之前的所有的误会、纠缠,也总有慢慢解开的一天,而那一天,不会远矣。

轻手轻脚地回到关雎宫,早起的宫人见着她都有些讶异,秦香吩咐他们不要声张,便溜回了卧室。傻傻地扑到床上,却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傻笑起来,她都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了,仿佛又回到十五六岁那个年纪似的。

忽闻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秦香赶紧坐起来,回身看去却是慈鸢走了进来。她提了一个食盒,轻轻合上门走来。“娘娘吃点儿东西再休息吧,否则肚子里空空的,容易难受。”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秦香自个儿就笑了,慈鸢是贴身伺候自己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一夜未归。点了点头,她顺从地坐到桌旁,看着慈鸢将食盒里的点心一样样拿出来,虽然不多,倒是丰盛。

“时辰太早,早膳还未完全准备好,娘娘就将就些用吧。”

“不打紧。”秦香拈起一块杏酥,一口下去满嘴余香。这平素里常吃的东西这会儿竟也变得特别可口,让她食指大动,不由比平时多吃了许多。

慈鸢淡笑着凝视她,末了道:“看来昨儿晚上娘娘过得很是开心。”

秦香脸上一热,嗔道:“别胡说,不过是陪皇上聊了一宿的话。行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若是有人来访,就说我病了,今日不见客。”

慈鸢边收拾东西边道:“这点事情奴婢心里头还是有数的,娘娘放心睡吧,奴婢就在外头守着。”

秦香冲她一笑,安心地回到睡塌上。这一睡就是四个时辰,再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大概是听见屋里的动静,慈鸢很快便进来了,脸上有些倦意。“您醒了?”

秦香撑着身子坐起来,打了个寒颤。“刚起身还真有些不适应,给我拿件外衣来吧。你一直都在外头吗,累了吧?一会儿就去小憩会儿吧。”

慈鸢从衣柜拿了件衣裳过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却道:“奴婢不累,只是一上午咱们关雎宫竟然来不少贵人,都被奴婢挡了回去。”

秦香心里紧了紧,忙问道:“都谁来过了?”

“德妃娘娘、淑妃娘娘,还有容嫔、僖嫔、丽嫔都来过了。”

“竟然都来了?”秦香披上衣服,蹙了蹙眉。虽说平日里她们也会偶尔来走动走动,但是从未这么声势浩大的同一天来这么多人。难道说,昨儿晚上她夜宿乾坤殿的事情她们已经都知道了?看来还是小觑了这皇宫里的眼线,宫廷里,根本就不会有秘密。

慈鸢安慰她道:“娘娘也不必过于忧心,就算是她们想要闹出些什么风风雨雨,现在后宫里头是皇后娘娘做主,她一向深明大义、宅心仁厚,决不会为难您的。”

秦香叹口气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她们若真的搬出老祖宗的规矩,我到底是犯了宫规的。现在只期盼她们也是捕风捉影,没有确实的证据。”

慈鸢又劝慰了几句,才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呀”了一声道:“奴婢该死,险些忘了叶太医也来过。”

“来请脉么?”秦香倒是没在意。

“不是,”慈鸢道:“他说有事情要找娘娘相商,但见娘娘在休息就回了。”

有事要找她?秦香愣了愣,吩咐道:“那你去太医院跑一趟,请他现在过来吧…不,罢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慈鸢有些惊讶,“娘娘您要亲自去吗?恐怕不大合适吧。”

秦香笑笑,不作回答,只是让她伺候自个儿更衣梳妆。她也想顺便去太医院瞧瞧,看看有什么安神的药膳可以拿去给赵谨的,底下的人再细心,也比不过她。

外头下起了蒙蒙细雨,秦香没有带宫人,只自己打了把伞往太医院去,到了门口倒吓着了几个老太医,纷纷向她行礼。秦香让他们起身,问了叶非文在哪儿,便独自去了。

绕过两间中室,远远的便瞧见叶非文正低头写什么药方。秦香低低咳了一声,他抬起头来就看见了她。

“娘娘!”叶非文怔了下,立刻站起身行礼。

秦香忙让他起来,笑道:“对不起,上午我在休息,让大人白跑了一趟。这会儿精神好,索性自己来这儿,没吓着您吧。”

“自然不会,”叶非文看了看四周,又道:“微臣还是随娘娘到关雎宫吧,这里人杂,微臣唯恐请脉请的不准。”

秦香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是他想说的话在此不方便说,便点头答应,与他一同向外走去。直到二人行至御花园附近,她方想起还没有替赵谨看些安神的药,不由垂了垂脑袋。“瞧我笨的,把正事给忘了。”

叶非文停下脚步笑着看她,目光中竟有些宠溺的意味。“忘了什么?”

秦香心里没来由的一抽,忙干笑了下。“没什么,倒是大人找我有什么事,现在不妨直说。”

叶非文反倒不急,又悠哉游哉地往前走了数十步。“微臣只是在想应该如何开口。”

秦香道:“大人但说无妨,不必想什么合适的措辞,其他书友正在看:。”

“可我怕吓着你。”

“我”“你”?秦香看着他,慢慢停下了脚步。这话里的称呼未免亲近了些,但或许是她多想了。静静垂目看了会儿鞋尖,她抬头道:“不打紧,大人请说吧。”

叶非文微笑,定定地望着她。秦香被他看得慌了神,目光躲了又躲,却不敢催促。她心里隐隐觉得该是有件什么事情要发生,却无论如何也琢磨不透。

“想听个故事吗?”半晌,叶非文终于出声。“一个笨蛋的故事。”

如同一个炸雷响在耳旁,秦香骤然往后倒退几步,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儿。这句话…这句话!这是她和斐然相处的最后一个晚上,斐然对她说故事前,说的第一句话。

叶非文依然微笑,缓缓往下说。“那个笨蛋从小就喜欢一个女孩子,从五岁开始,就喜欢她。那个女孩儿对他来说,就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帮助过他。”

秦香难以置信地摇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从顾斐然死的那天起,她的心里就一直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那块石头压得更重,已经深深沉到了心底,无法再拉上来了。

“学医是为了她,成亲是为了她,相见是为了她,表明身份还是为了她。”叶非文敛了笑,眼眶却红了。“香儿,到此刻,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