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斐然。

他是顾斐然。

秦香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方确定这不是梦境,而是真真实实地发生在自己跟前。原来他没有死,原来这么久以来与她交心与她谈天的就是他,原来那个人离自己一直那么近那么近。

可是她要怎么相信?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声音,不一样的神态,不一样的身份,什么都不一样。唯独那记忆,唯独那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记忆,是属于她和顾斐然的。

叶非文,不,或许应该说是顾斐然,他走近了几步,微微敛眉。“是我,我回来了。”

秦香只是看着他,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她不知道眼下应该有什么反应,又可以有什么反应,仿佛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都会是错。她脑筋里面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任何人任何事,她只是震惊了,或者说吓傻了,不知该如何了。

顾斐然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不由又走近了一步。

“别过来!”秦香大声喝道,几乎想要夺路而逃。她明白自己现在的反应很不正常,可是除了这样不正常的反应,她真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曾经多少个夜晚,她都希望顾斐然还活着,希望他没有死,希望他们可以重逢,可以好好地过日子。可是这种希望一天天被打碎,终于让她筋疲力尽,愿意相信一切都是真的,相信他死了,再也不在了。那要花费多少的勇气和力气,只有秦香自己清楚。

然而如今,她终于放下过去了,这个“过去”却忽然跳到她眼前,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真的怕了,累了,甚至不敢去想为什么顾斐然没有死,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宫里。她怕这一切会是一个惊天的阴谋,怕一个被深埋的秘密会被挖出来,让人无所遁形。

作者有话要说:回到学校,事情一堆

然后忽然发现,otz,我在榜上,有一万五千字的任务!!!

明天中午截止,所以我要人品爆发了…

我接着写,就这样吧…

43第七章 (4)

水落石出人两难——一个要她留下,一个要她走。这两个人,她都不能再伤害,可是秦香只有一个,又怎么能分作两半呢?一个是至爱,一个…却是还一辈子也换不清的情。

“娘娘,叶太医来了,还是不见吗?”慈鸢小声地询问,却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秦香趴在桌上未抬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话。慈鸢轻叹了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六天了,她除了去皇后和太后那儿晨昏定省,就再也不见任何人,尤其是皇上和叶非文。谁都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多问,只都觉得秦香最近的脸色比那冬天结的霜还冷。

只有秦香自己明白这是怎么了,她是不敢,不敢见赵谨,更不敢见顾斐然。那天在御花园,她没有听他把话都说完就匆匆跑回了关雎宫,从此避而不见。再听下去,她怕听到自己不想知道的。

这是逃避,但是能够逃避几日,有时候也是一种幸运,好看的小说:。

至于赵谨,她也不敢见。顾斐然活着回来了,意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如果他们二人还是从前那样的相处状态倒也罢了,可偏偏他们刚刚冰释前嫌,忽然两人中间又多了一个人,她不知该怎么办。

要她弃顾斐然于不顾,当做没有这回事,她做不到。可要她告诉赵谨,她选择和顾斐然在一起,补偿他,她也做不到。所以事到如今,她只能逃,逃得一日是一日。

可她自然也知道,逃避不了多久的。顾斐然是太医,所以不能成天在关雎宫等着,唯有请脉的时候能出现一次,秦香躲过了也就是躲过了。可是赵谨不一样,他是皇上,只要他想出现,他随时都可以出现,没人拦得住。这几日不过恰逢他朝堂上事情繁多,无暇顾及到后宫诸事,所以秦香找了几个理由也就搪塞住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总要找个解决的办法。

“娘娘,”慈鸢又进来了,顿了顿方道:“皇后娘娘请您到宸极殿一聚。”

“又去?”秦香没精打采,“不是早上才去过吗,这还没到晌午,皇后娘娘可说是什么事情?”

慈鸢摇了摇头,“来的人什么都没说,只说皇后请您一定过去一趟,您…去不去?”

秦香苦笑了下,“能不去吗?走吧,陪我到宸极殿去。”她不知道冷玉为什么忽然召见她,不过想来或许是许多妃嫔在,所以要她也过去闲话家常。皇后的面子她不能不给,自然是要过去的。

匆匆赶到宸极殿,她刚走进去就猛的心里一沉。哪里是后宫闲话家常,坐在里头的分明是赵谨、顾斐然与冷玉三人。多么怪异的组合,却叫秦香一时乱了阵脚。她猜不到为何他们三人会端坐于此,也猜不到再把她唤来的目的何在,唯恐这一下就让自己的内心再也不得安宁。

“还是叶非文说的对,如今只有皇后你请得动她。”赵谨笑眯眯地望着秦香,倒不像有什么事儿瞒着她或要告知她。

顾斐然笑了笑,谦卑道:“娘娘许是和皇上您闹脾气呢,这几日日日称病,却也不肯让微臣把脉。不过听说每日的晨昏定省娘娘从来不曾缺席,今日微臣才敢斗胆献此一计。”

秦香心里打了个咯噔,听他的话,似乎赵谨也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那他们三人今日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瞧瞧,怎么像是傻了?”冷玉笑着站起来,拉秦香到一旁坐下。“孙太医今儿告病,所以叶太医来给本宫请平安脉。正好皇上在这儿,叶太医担心你的身体,就对皇上提了这事儿。你怎么样,真的不舒服吗?”

秦香这才意识到顾斐然什么都没有说,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松这口气。抬头对冷玉强笑了笑,她道:“只是天冷了,晚上总睡不好,所以白天偷偷躲在关雎宫里头睡觉呢。没想到让您担心了,是我不对。”

“是这样吗?”冷玉按按她的手,转而对赵谨道:“这下您可以放心了,香儿没事。”

赵谨遥遥指了指秦香,“你呀,若不是今儿朕刚巧在这儿,还不知道你已经好几天没有请平安脉了。赶紧让叶非文瞧瞧,晚上不好好睡,别折腾坏了身体。”

秦香本能地想拒绝,却听顾斐然道:“皇上请放心,待微臣给娘娘把过脉后,再开几副宁神的药,晚上保管睡得好。”

赵谨点头默许,秦香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总避着顾斐然也不是法子,便也答应了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怕什么呢。那是顾斐然啊,是爱了她那么多年的顾斐然,难道还会害她不成吗?说到底,她这么躲着,还不完全是为了自个儿那一点私心。因为再也不想跟赵谨分开,再也不想与其他人有所牵扯,所以宁愿拖着顾斐然不见,其他书友正在看:。她真是一个坏到无以附加的女人,到了这日,还要如此对不起他。

四个人闲聊了会儿,赵谨还要去御书房继续忙碌国事,秦香深吸一口气,请“叶太医”随自己回宫请脉。不管怎么样,都让她迎头去面对吧。

回到关雎宫,秦香吩咐慈雪与慈鸢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打扰,便与顾斐然进了内室。

心始终扑通扑通猛烈跳着,怎么都静不下来。顾斐然斜倚在窗边,看向她的眼神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秦香撇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终于低低地唤了声“斐然哥哥”。

顾斐然仰了仰面,白玉似的脸上似乎有晶莹的液体滑过。秦香没有看见,沉默了会儿又低声道:“对不起,我…我一直不肯见你。”

“我没有怪你。”顾斐然用袖子抹了抹脸,淡笑着看向秦香。“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不好,担心自己做错了事,吓坏了你。”

“不是的,不是这样。”听到他责怪自己的话,秦香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有如刀绞。她怎么忍心一次又一次自私地伤害这个男子,她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顾斐然低了头,声音也放轻了些。“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本以为你会很开心…”

“我是很开心,”秦香心急得语无伦次,“我真的很开心,我没有想到你还活着,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一下子反应不来,但是不代表我不开心。我…”

“我明白。”顾斐然对她微微摇了摇头,“香儿,永远都不必对我解释,你知道的。”

秦香走到他跟前,就先哭了出来。“你不恨我吗?我这几日这样对你,我自私,我坏,我只想着自己,却不管你好不好…斐然哥哥,对不起…”

顾斐然吸吸鼻子,依旧笑着拍拍她的肩,如同邻家的哥哥一般。“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去理清这一切,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你不明白!”秦香蹲到地上,呜咽出声。“你不明白我偷偷地恨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你不明白我希望这是个骗局,你不明白我这几日到底诅咒了过去多少次!我不配,我一点都不配你对我这么这么好!”

顾斐然的脸色暗了暗,却还在强撑着一抹笑。“过了这么多年,一切都变了,你会有那样的想法也实属必然。不要自责了,到最后你不还是见我了吗?你不还是愿意来面对一切了吗?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香儿,一点都没有改变。至少在我心里,永远都会是这样。”

秦香苦着脸扬头看他,顾斐然弯弯眼角,蹲到了她的身边。“好了,不哭了。我向你保证,我的出现不会给你带来灾难,我会像从前那样护着你,看着你,让你开心快乐。”

秦香心痛难忍,径直扑到了他怀里。她知道他没有改变,他还是四年前那个温润如玉的顾斐然,变的人只有她。因为曾经失去过幸福,所以这次抓住了就再也不想放手,甚至自私地希望顾斐然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人,从而可以让自己堂而皇之地离开他。这些想法,都只有这个已经改变了秦香才会有的。

顾斐然轻轻拥着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脊,平稳她的情绪,可是脸上的悲戚却轻易地出卖了他。听到秦香说出那些话来,他怎么可能不难过不痛心,只是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保护她。

不知道哭了多久,两只眼睛都肿了起来,秦香才停了下来,无力地坐在地上望着顾斐然。她哭完了,那些委屈、自责、痛苦、悲伤也全都哭完了,日子还要继续往下过,她不能再次弃他于不顾。

摇了摇他的胳膊,秦香问道:“你是怎么被救的,又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样子?”

顾斐然却并不回答,只是站起身将秦香从地上抱起,放到了床上,其他书友正在看:。“天凉了,不能长坐于地上,有什么问题要问你也先照顾好自己。”话说完,他搬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秦香终于微微笑了笑,“你还是那么细心,记得以前我贪凉,总喜欢满地跑,而你总是会把我捉到一个温暖的地方。”

“是啊,我没有变。”顾斐然静静坐着,一如多年前那个温暖的男子,始终呵护着他眼前的人。

“可是我变了,”秦香自嘲地笑笑,“不管你如何安慰我,我自己清楚我究竟还是不是从前那个秦香。斐然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得救的,又是为何来了这里?四…皇上说,你在先帝尚在的时候就入宫了,为什么?”

顾斐然垂下眼笑了笑,方道:“我是被人救的,不过此事说来话长,还是等改日再说吧。至于为什么入宫来…我自然也有我的理由,不是不想对你说,只是现时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

秦香心里自然还是有疑问,但顾斐然不想说,她也就不想为难他。“不打紧,其实只要你还好好的,如何被救的又有什么要紧的。不过你的脸…”

“是易容术。”顾斐然挑了挑眉,“是不是很完美?”

秦香傻呆呆地点了点头,顾斐然笑道:“我当时被烧伤得很严重,一张脸全毁了,身上也全都是伤。幸好碰到一位江湖奇医,这才得以改头换面,不过身上的伤疤都还在,只是不曾露于人前罢了。”

全身都被烧伤了…也就是说,他差一点儿就死了。秦香觉得心口都紧了紧,额上也沁出了一层汗水。“幸好,幸好有人救了你,不管是谁,我都要好好谢谢他。”

顾斐然皱了皱眉,“不过说真的,我并不知道救我的人的真实身份。从头到尾他都一直戴着斗笠,完全没有露出过真颜,他说他叫李战,不过我想这应当是个化名。”

“救了你又不留姓名,莫非他别有用心?”

“一言难尽。”顾斐然显然不是很愿意说起这个话题,绕开了道:“香儿,我告诉了你我的身份,你应该明白我想问你一句什么话。”

秦香一怔,刹那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之前说过,他觉得他所爱之人过得并不好,所以想要表明身份带她离开。他…是想要带她出宫去。秦香犹犹豫豫的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音。

顾斐然又道:“你不是说,你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吗?既然这样,何苦留在彼此身边互相折磨,你随我出宫,我们像四年前一样重新开始,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秦香咬了咬唇,未说下去。定了定神,她道:“这几日我脑子里很乱,从来都没有时间来好好思虑这个问题。斐然哥哥,我可不可以不要现在就回答你?给我一点时间,过几日,我一定告诉你我的答案。”

顾斐然似乎早料到了她的回答,只是点了点头。或许他也明白,一切都需要时间,忘记一个人,或者接受一个人,都需要时间。

秦香轻轻叹了口气,幽幽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她知道,她应该斩钉截铁地告诉顾斐然,她愿意随他走。她是他的妻子啊,一切都是那么名正言顺,可是…可是就在前几日,她却又答应了要与赵谨此生不离不弃。一女不嫁二夫,可她现在是什么…她自己都看不清了。

选择赵谨还是顾斐然,这实在是个两难的习题。良心告诉她她不能再对不起斐然哥哥,可是良心也告诉她,她爱的是赵谨,从来没有变过。

她该怎么办…秦香想,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断电了,继续写…明天上午至少还有两更

44第七章 (5)

那日之后,顾斐然还是照常每日来请平安脉,且绝口不提那件事情的只言片语,仿佛打定了主意要让秦香静心思虑,做出一个最心甘情愿的决定。

秦香能够猜到他的用意,可是这几日来,她日日思忖,却怎么都没有答案,头疼欲裂。怎么才能心甘情愿,哪个答案会让她自己心甘情愿?唯恐一个都没有吧。

她恨自己的心不够狠,什么都放不下。如果顺从自己的内心选择了赵谨,她放不下对她那么好的顾斐然;如果顺从天意选择了顾斐然,她又放不下心心念念了十年的赵谨。

她不知道上天为何要如此安排,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她知晓一切。如果更早一点,在她和赵谨尚未敞开心扉之前,她或许也能狠狠心就随顾斐然走了。可是现在,幸福就在眼前,那么那么近,她怎么舍得就这样放手。

她与赵谨之间的波折实在太多,让她已经不忍心再去多添一笔。曾经满心欢喜,以为可以很快就嫁给他共度一生,谁料阴差阳错地为了他的帝位,她只能甘心嫁了另一人。曾经痛彻心扉,以为此生都不可能再相见,谁料一转身,二人竟又重逢,她又随着他回到了这个是非之地。曾经灰心丧气,以为他们之间的心结再也不可能解开,谁料一场葬礼却又将二人拉近,许下了一生不离不弃的誓言。

现在呢,难道要她亲自抹去这誓言吗?她不舍得,她真的不舍得。

但是每次在她差不多要下定决心不离开赵谨时,只要在她的脑海中闪过顾斐然的样子,闪过他微微笑着,眼眶却泛红的样子,她就如何都做不了那个决定了。

她会想起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她许诺说,一定会努力地爱着他,一生一世都做他的妻子。她会想起他们分别的那个夜晚,他对她讲了那个笨蛋的故事,听得她多么心酸。她会想起这么多年来顾斐然种种种种的好,以及他所受过的每一种苦。

虽然他不说,可是秦香知道,一切都不如他那天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从火场逃生,不会是一件偶然的事,他入宫来,更加不可能是没有用意的。这四年来他经受的心理的煎熬,恐怕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面对这样一个浑身是伤的顾斐然,她要如何说出一个“不”字。

秦香知道自己不是灵丹妙药,不是只要顾斐然有了她,一切就会好起来。可是在眼下这种境况下,她却是顾斐然唯一的寄托了,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她。

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就会越痛苦。走或者留,她知道她都要早做决定。至少每一个决定,都会让其中一个人开心。

十日过后,秦香终于有了答案。

她选择…随顾斐然离开。

放弃赵谨的痛,没有人能够体会那是多么的刻骨。可是赵谨是皇上,他拥有整个天下,他也拥有像冷玉那么好的女子做皇后,日子长了…他们两个未必不能白头偕老。但是顾斐然只有她,她不是牺牲自己,而是决定遵守很早之前就对他许下的诺言,好好地爱他,一生,一世。

于是等顾斐然再来请脉的时候,秦香告诉了他她的选择。

顾斐然很是惊讶,静默许久之后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真的决定了吗?”

秦香笑着点头,她决定了,亦不会再更改了,好看的小说:。她的良心不允许她反反复复,如果要伤害一个人,一次就够了。

顾斐然像个孩子般的欢呼雀跃,不久却狠狠地哭了起来,在她面前让眼泪肆意横流。秦香不知道他的眼泪为何而流,只是自己却是哭不出了。不要哭,从此以后她都不要哭,既然选择了,她就要充满勇气地走下去。

二人决定将一切都告诉赵谨,要出宫,还是要获得他的同意。秦香一步步随着顾斐然向乾坤殿走去,却每一步都想立刻掉转头就离开。她可以离开赵谨,但却不忍心看见赵谨面对离别前的这一刻。她知道他会让他们走的,因为自私的人,从来都不会是他。

步入乾坤殿,赵谨正在休息,安鲁见是秦香与“叶太医”一起来了,很快便入内通传。只等了一会儿,赵谨便披了件外衣走了出来。他看了看两人,笑道:“怎么会一块儿来了?叶非文,难道你要来给朕请脉吗?”

秦香看看安鲁,道:“我们能不能进去说话?”

赵谨愣了下,却顺了她的意思,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怎么了,莫非你们两个有话要对朕说?”

“不可以吗?”说话的却是顾斐然,“我们确实有话要说。”

赵谨眯眼瞧了瞧他,轻笑道:“叶非文,听这语气,可不像是平时的你。”

“本就不是,”顾斐然一脸淡然,“我只是来请皇上把香儿还给我。”

赵谨眉头骤然一紧,盯向顾斐然的眼睛。“你说什么?”

顾斐然无所畏惧地回视,“我说,我的妻儿,我可以自己照顾,不需要皇上再费心了。请让他们随我出宫去安然度日吧。”

赵谨张了张嘴,看看秦香又看看顾斐然,摇摇头后退了两步。“你…你和朕开什么玩笑。”

“你知道我不是开玩笑,”顾斐然握住秦香的手,“你该知道我是谁吧。”

“你…”赵谨大力吸了口气,“你没有死!”

顾斐然勾了勾嘴角,“是没死,没有想到吗?”

秦香觉得心往下一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难道…当年丞相府的惨案,赵谨有份参与?难道那幕后主使的人,就是他?不可能…不会这样的,她不相信。

赵谨细细打量着他,末了仍是摇了摇头。“不,你…你有何证据证明你就是顾斐然?”

“需要证据吗?”顾斐然好笑地看着他,举起了他与秦香相握的手。“就算你认不出我,难道你觉得香儿也会认不出我?你面前的这对手,就是最好的证据。皇上,别忘了,香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

秦香手心里都是汗,十分想要把手抽回来,可是她知道此时不可。也许有些困惑她的谜题,眼下便能解开。只是…或许是血淋淋的事实。

赵谨倏然望向秦香,像是寻求一个答案。秦香缓缓呼出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还怀疑什么呢,他就是当年那个有人想要除之而后快的顾斐然。

“你…你竟然…”赵谨额上沁出了密密的汗水,“顾斐然,你瞒得朕好苦。这么多年来,你竟然一丝口风都不曾透过,为什么?枉朕以为你已经不在了,每年悼念你,为你做法事。你告诉朕,为什么活着入宫了,你都不告诉朕你的真实身份?”

顾斐然冷哼一声,“怎么皇上觉得,如果我说了,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你什么意思?”赵谨有些恼怒,“听你说的好像是朕派人下的杀手一样,其他书友正在看:。”

“我不敢,我只是说事实。”顾斐然放开秦香的手,向赵谨走近了两步。“皇上,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当然不会怀疑你。可是难道你就真的没有想过,这大靖国内,还有谁能够一夜之间将丞相府灭门的吗?”

秦香听到这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她听懂了顾斐然的意思…是先帝,要置顾孟启一家于死地的,是先帝。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也愿意来见赵谨,怪不得他也似乎笃定赵谨会让他们走一般,因为他的父皇欠了他们顾家所有的人命。

赵谨自然也听明白了,面无血色。“不会…不会是父皇…朕不相信,顾孟启跟了父皇一辈子,父皇不可能那么做。”

顾斐然冷笑了下,“你以为我想相信吗?可是我不得不信。自古功高盖主的都没有好下场,我明白的,可他真的好狠的心,竟要置我们全家人于死地!就算我爹有罪,那么我娘呢,我的兄弟姐妹呢,丞相府那么多家丁呢,他们何罪之有?”

秦香听着心里一阵难受,不由也走上前几步,从背后轻轻环住了顾斐然的腰。她知道他心里必然有许多的苦,却未曾料到会是这样。顾孟启为先帝卖命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下场。

赵谨怔怔看着他,许久都说不出话来。相信他应该也是从不知情的,毕竟当年顾孟启就是站在他这边,他对顾家人的信任不会比先帝少。

“那么,”三人沉默了很久,赵谨终于打破了沉默,无力地问道:“顾斐然,你告诉朕,你之所以会入宫来当太医,是不是来报仇的?”

秦香闻言一惊,立刻松开了手看向顾斐然。若他说他是来报仇的,那先帝的死岂不是与他有关?弑君,这是死罪。

顾斐然冷静地直视前方,淡淡道:“我是想要报仇,但是未能有机会。”顿了顿,他又道:“我原本打算在药膳里下毒,只要把握好了剂量,没有人能够发现。不过后来,先帝的身子骨自个儿不行了,无需我动手,他也会很快就离开人世,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可以不相信,但这就是事实。”

“朕相信。”赵谨捏捏眉心,退到一旁坐下。“朕相信你的话,从小到大,你都是不会欺骗朕的。”他说着深深叹了口气,“斐然啊斐然,朕真希望能与你当一世的好兄弟,如果…我们没有爱上同一个人,我的父皇也没有做那样荒唐的事情的话。”

顾斐然的脸上亦闪过一丝悲戚之色,“只可惜没有如果,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

秦香看着他们二人,心里堵得慌。为什么要将这一切说出来,就不能把真相全都烂在肚子里吗?因为这个真相,赵谨又要难过多久,因为这个真相,他们之间这辈子,都不能再做朋友。

“本来这些话,我全都不打算告诉你的。”顾斐然语气柔和了些,“因为一开始,我没有打算让任何人发现我的身份,哪怕是看到你将香儿接进了皇宫,我都未曾露面。可是,你不能给她幸福,你是皇上,但你什么都给不了她。如果你对她宠爱,她就会陷入无休止的后宫纷争,如果你对她不理不睬,她就会悒郁难受。既然如此,请你把她还给我,让我照顾她一辈子。”

赵谨神色迷蒙,抬眼静静注视着秦香,好像想要看透她心里的想法似的。秦香不敢回视,淡淡侧过头去,半倚在顾斐然肩上。她怕她的不舍会让他狠不下心来,他必须狠心,狠心放弃她。

良久良久都没有有回声,秦香闭上眼睛,只能听见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屋子里静如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都在等一个答案。

“朕不答应。”赵谨终究是给出了回答,但却是他们都未曾料到的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写…

45第八章 (1)

秦香心头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见的话。他说什么?他说他不答应,不答应他们离开。以他的性子,这般对不起顾斐然了,怎么会不答应呢?

顾斐然亦是愕然,拧了拧眉头。“你不答应?她是我的妻子,我带她走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她也是朕的贤妃。”赵谨握了握拳,似是打定了主意。

“当初你带她入宫,只是为了补偿我,替我照顾妻儿。”

“不,是朕要她。”

顾斐然盯着他,缓缓吐了一口气。“皇上,这于理不合吧。朋友妻不可欺,难道这话皇上从未听闻过?既然当初是我明媒正娶了她,她就是我的妻子,这一辈子都是。”

赵谨默了默,却不再看他,转而望向秦香。“香儿,朕要听你说,你要随他走吗?”

“我…”秦香看着他,那个“要”字却始终说不出口。她是决定要走了,可是她没有想到赵谨会这样的挽留她。他曾亲口说过他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对不起顾斐然,可是如今为了她,他却宁愿再一次对不起他。

“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顾斐然回头牵住她的手,“香儿,你不要随我走,不要和我一起去宫外拥有我们的海阔天空了吗?”

“不是,我…”秦香心里像是打了无数个死结,却不知从何解起。她瞧不起自己,恨不得扇自个儿几巴掌。不是在来之前已经做了决定了吗,可是为什么看到赵谨,她的心又要如此犹豫。

赵谨亦走上前来,对顾斐然皱了皱眉。“你不要逼她,难道你就不想听听她心里的答案吗?还是你知道她不会选择你,所以你害怕了?”

顾斐然冷笑了下,“我为什么要害怕?我要带走我爱的人,谁也拦不住我。皇上,你到底为她做过什么?你别忘了,就是你的父皇,差点儿也让她命丧火海。如果不是我,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再看见她吗?”

“朕知道那是朕欠了你的,朕会补偿你。”

“怎么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