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只想着一点,这个他无论如何都想保住的孩子,为何还是失去了…

段宵步伐急匆匆得跟随莫空而去,之时,却听见穆青暖在身后唤道:“若陛下相信我,我愿意以医术一试。”

“你…?”段宵迷茫的回头,那样子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萍一般。

“你既然怀疑我会不会医术?”穆青暖的嘴角忽的上扬一丝冷淡的笑容,“那我就证明给你看,贵妃会滑胎不是我的原因。我要用医术为自己证明自身的清白!”

段宵的身子蓦地一僵,墨色的眼眸紧紧地望着穆青暖的眼,他恍然惊觉,穆青暖眉梢流淌的执拗像极了那个人。

——这件事不是段宵干的,我会证明他的清白!你们这样会吓坏他的,快放了他!

段宵将所有情绪都埋藏了下来,淡淡道:“朕一直信你。”

穆青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相信。若段宵当初便信她,又为何将她打入冷宫…说来,恐怕这世上,段宵只相信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快到300了,感谢大家=v=

麝香

“皇上,你先去凤翔宫。我准备齐全后,就过来。”穆青暖垂下眸,淡淡道。

若她起身,那被子异样的突起便更惹人怀疑,若段宵追究起来,穆祈必然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到时候她自己的处境也尴尬了起来。段宵是认识华言的,那穆祈为何会与她这个南周公主私会于冷宫,就令人捉摸不透了。

华言是外公收养的,段宵向来疑心病重,必然会认为谢家与南周关系密切,到时候,说外公叛国,这罪名可担当不起。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谢芸此时处境堪危,若段宵在与他们争执几番,估计谢芸就真的保不住了。

“好。”段宵看了一眼床,最终转身离去。他虽然有些怀疑穆青暖刚才所说只是想支开他,她被子的异样鼓起他并不是不在意。但他说了信她,便会信她。

段宵匆匆离去后,穆青暖起身下床,可她的手却被人牢牢握住。她想抽回手,却发现对方越握越紧。

“穆祈!”穆青暖转身,小声警告他放手,却正巧望进他那双暗潮涌动的眼瞳。

“趁现在宫里戒备松懈,我带你出去。谢芸一死,西锦必大乱。”他那双眼闪亮亮地直直地望着穆青暖,似乎只要穆青暖一点头,他就立马飞身带她离开。就算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他也无所谓了起来。

“别去那里,谢芸滑胎大出血,若你相救后她死了,若谢振平要找段宵算账,到时候段宵将责任再度怪在你的头上,你就是他的替罪羔羊了。到时候你被关进西锦大牢里,我便不方便救你出西锦了。穆青暖,这一次就听我一言好吗?”说到后面,穆祈的声音放软,似有些祈求的味道,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对不起,这是人命相关的事情。”穆青暖低头,抽回了手,拿起桌上的小箱子,背对着穆祈轻轻道,“我若去,谢芸还有一线生机。她虽待我如此,但…我也不能白白看她死去。”不管怎么说,谢芸,她,是她的表妹啊…是她前世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穆青暖撑了一把伞,便与徐萍匆匆离去。大雨滂沱之下,她的身影愈行愈远,他好怕,她那么离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穆祈不再多想,冒着雨,追上了那个身影。

他要护她安全,他答应叶瑶的。不,只是他自己想护她而已。一旦发生危险,即使现在暴露自己,即使拼个鱼死网破,他也要将她安全地带离西锦。

出冷宫的路上,穆青暖的耳边传来幽幽清远的琴声,凄凉悲壮,迷离而空洞。她突然想到,段旭的西亭院就在冷宫之中,离她冷宫的破院子才十分钟的路程,如果她继续呆在冷宫,或许以后见段旭的时间更为方便,治疗他脚疾的进度也能加快。只是,为何她现在所听到的琴音与前几日他为她所弹的差那么多,这个声音激起了穆青暖的满腔郁结,让她的眼中不由闪着泪花。

段旭在烦恼什么,又在担心悲伤什么呢?

凤翔宫。

穆青暖一进门,便皱起了眉。房内虽然血腥味极重,但穆青暖仍然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那个味道她甚为熟稔——麝香。

穆青暖叹了一口气,她突然将一切来龙去脉皆理清了。

谢芸滑胎原来不是藏红花所害,而是久闻麝香所致。

穆青暖命人开窗通风,并命人将谢芸随身衣物皆脱得干净。

段宵为了避嫌只能在门外来回踱步,屋内只留了几个侍女。谢芸会中毒,一定有侍女从中作梗,穆青暖并不放心,便将她们统统赶了出去,只留下了自己和徐萍。

见穆青暖未曾把脉便已经写了药方,徐萍不解道:“青暖已知何解了?”

“是麝香。”穆青暖眼皮也未抬,出门便将药方放进了段宵的手中,意思很明显,麻烦他这个轻功绝顶的高手前去御药房拿下药了。

段宵嘴角抽了抽后,也未仔细看,便将纸递给了凌宇,笑话,他身为西锦陛下,竟然当跑腿…

“麝香…”徐萍眼中有些愤慨,“当年若不是这麝香…皇后娘娘也不会滑胎…至少应该生下个小皇子的…”徐萍低着眉,眼里的伤感看着令人心疼。

穆青暖又何曾不知。她七岁的时候,母后喜得一脉,可是却在两个月后,滑胎流产了。那时太医诊断说是因为母后随身佩戴的香包里香料被人替换了,里面塞满了麝香,就是这种异香使得母后滑胎后气血两虚,再也没有怀孕过了…

当时,也有几个怀孕的妃子因麝香意外滑胎,父皇的子嗣会如此之少,便是当初鼎鼎有名的麝香案件。

恨就恨在,当年父皇将这件事全盘彻查,只查到是一个宫女所为,那个宫女被抓时自称爱慕父皇,嫉妒怀孕的妃子,所以憎恨之下下毒,说完后宫女便服毒自缢了,最后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她根本不相信真的是宫女所为,一定是当初哪个妃子下令的。可惜,幕后凶手是谁,至今也未得见天日。

穆青暖只是没想到,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麝香竟然又出现了…

现在的她突然有了些眉目。现在的谢芸便是证据,若是以此让段宵彻底彻查,说不定,还能帮母后报丧子之仇!

是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后,段烨的生母李燕。只不过当年她善于伪装,竟将所有人都骗了去。

“青暖,你的脸好红…休息一下吧…”徐萍心疼着。穆青暖的烧还未退下呢,现在如此劳心劳力地熬夜救人,她自己的病加重了怎么办!

穆青暖摇了摇头,面色有些难看。谢芸的病情比她想得更严重,她原以为是单单麝香所致,原来,谢芸曾经用过催情药。这药对胎儿十分不利,想必在怀孕的时候,胎儿已经先天禀赋不足,而谢芸的脾气又差,想必怀孕阶段情绪波动较大,冲任不固,胎失所系,而致滑胎。

戴上手套之后,穆青暖移走谢芸□明显的污垢和一团死胎。然后她对出血的伤口施加压力,并用一条绷带为谢芸包扎伤口,并且对伤口施加压力,可是血迟迟不止住。

大腿的血管出血压迫点就是在膝盖的后面,以及在腹股沟位置。穆青暖找到了给伤口输血的动脉,并用手压住这些区域里的主动脉,她的手指一直都是水平地施压的,然后用另外一只手,继续用力压住伤口。

约一炷香的时间,止血成功了。穆青暖仔细地包扎了下伤口,让谢芸整个□固定不动。

穆青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血虽然在穆青暖经过一段治疗后止住,但谢芸现在素体虚弱,气血不足,脸色苍白如纸,呼吸薄弱。能不能度过危险期,就看今晚了。

穆青暖看着谢芸越来越差的脸色,推门出了房间。她在房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对着急急望着她等待情况的段宵,低声道:“陛下,我已经尽力了。”段宵脸色一沉,恍惚地顺着门缝望进屋子,他见谢芸苍白熟悉的面容,突然惊慌得后退了几步。

那静静躺着不动的场景,曾是他三年噩梦的来源。

穆青暖见段宵如此惊慌失措,心中突然泛起了苦涩。但她面上一笑道:“若贵妃的命保住了,你能许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段宵怔愣后,沉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对医术一窍不通QAQ乱写的…希望大家别介意…

我我我…终于上了佳作了QAQ突然觉得自己做的封面好美(喂…)捂脸…

这周末我就要去学校了,住校,大泪…学校那个破地方网费特贵,所以2月份还差几天就不想买了,而且课程表没出来也不知道空闲不…

下周更新日子为周二,周四,周五,周六,周日,晚上七点半到八点。因为住校无网,周二,周四我准备放存稿箱。下一章周日更有近6K字,卷二完结。预告,章节名《是她?!》卷三:前世梦。交代一下段钰与段宵,华言的过往…尽请期待=v=

是她?!

“穆青暖,你…!”听到谢芸的怒声,段宵急急推门而入,见谢芸高举着手就要对着坐在床边正在浅眠的穆青暖挥去。

“啪——”巴掌声在寂静的房中绕梁三回。

谢芸捂着泛红的脸颊,羞愤得望着揉了揉眼睛刚刚初醒的穆青暖,只听穆青暖幽幽道:“陛下,贵妃娘娘如此生龙活虎,想必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谢芸微微一怔,随即一团雾气涌上眼眶,她低头哽咽道:“陛下,她一个冷宫弃妃竟然打我。”说着,几团水珠落在了衣被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

“朕看见是你先动手的。”段宵叹了一口气,声音微微缓了缓,“你躺在床上一晚未醒,都是她熬夜照顾你,莫要闹了。”

段宵说完,便伸手去扶依靠着床柱的穆青暖。他的手伸过去时,穆青暖才勉强地抬了抬眸,她的脸色泛着青白,嘴唇更是泛着浅紫,额头密密麻麻地布着虚汗。刚才她抬手制止谢芸的手时,段宵眼尖的发觉穆青暖的手臂上又多了一条伤口。那两条交叉狰狞的痕迹在她嫩白平滑的手臂上格格不入的。

段宵的心泛着疼痛,为了要救谢芸,为了她向他讨要的那一件事,她竟然连以血救人。这个女人疯了吗?

“陛下…”谢芸慌张的声音打断了段宵的沉思,段宵抬眼望去,她的眼神闪烁着害怕,“臣妾…臣妾是不是…”

段宵的一段沉默,让谢芸更为惶恐,她用手指着穆青暖道:“陛下,她为何会熬夜照顾臣妾?一定居心不轨!一定是她动的手脚…皇儿,皇儿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陛下,为臣妾讨个公道啊…”

段宵斥责:“淑妃若是要害你的话,你早就连命也没有了。你是淑妃昨夜救下的,还不快道歉!”

谢芸一下子吓懵了。段宵口中说淑妃淑妃,穆青暖不是被剥去了称号吗…

“不是她又会是谁?!”谢芸声音尖锐,有些歇斯底里。

穆青暖看不下去了,她抬了抬淡薄的唇道:“贵妃知道这是什么吗?”她从衣中取出一个香囊道。

谢芸皱眉抢过,“这是我从小佩戴的香囊,为何会在你这!”

穆青暖随她抢去,淡淡道:“这里面的香料被替换掉了。你看看反面。”

谢芸仔细一看,脸色一惊,这拆缝之处果然被人动过手脚,应该是有人拆开后又重新缝合起来。这香囊是她从前第一次学习缝纫时制作的,所以当初缝线时,她不小心缝错了一针,然而这上面却没有!

“这里面被人替换成了麝香。”穆青暖淡淡补充道。

谢芸脸色一变,立马将手中之物扔到了地上。

“小小的麝香便是导致了贵妃娘娘滑胎的真凶,当然不单单香囊里有,其他地方也放了少许,例如檀香,又例如…药内…”

“所有药都是太医院都检查过的…怎么可能…”

“若是在端给贵妃娘娘时下药呢?”穆青暖弯腰,想拿起地上的香囊,段宵却皱眉,伸手制止道:“朕听闻麝香不仅能使人滑胎,还能使人不孕不育。你别碰它了。”

“无碍。”穆青暖将香囊拿起道,“这里面只放了一点点香囊,大概是因为贵妃久戴之物,所以香味比较熟悉,所以不敢多下,免得贵妃觉察出。”

“檀香和药里面也是,药有浓烈的苦丑之味,贵妃娘娘素来讨厌这种味道,必会捂住鼻子喝下,所以在喝时便不会注意到这若有似无的香味。而且药也不能多下,不然喝好药就出了事,所有人都会怀疑到药上。到时候派人检查一番,便会露出马脚。”

“贵妃上次出事完全是个意外,所有麝香的料都极其微弱,大概是想一点点让贵妃熟悉这个味道后一点点加重后,使滑胎意外发生。到时候陛下如果追查下来,也可以声称以前的药里的也有这个味道,贵妃娘娘是知道的。”

“可是贵妃却找上了我。”穆青暖顿了顿,苍白的脸浮现了一丝微笑,“贵妃的胎位原本就不稳,想来是曾经用过催情药所致。再加上与我争辩后,情绪波动起伏,影响了胎位。那时不是也是正要喝安胎药吗?贵妃娘娘虽没喝,但里面的麝香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催化作用!”

“那次也是因为没喝,所以情况不严重,胎保下了。”

“可是这次,你便没那么幸运的。在这种雷雨天气,太医不便入宫。你却喝了被加重麝香的安胎药,导致滑胎小产。太医若不在一个时辰内赶到,你的性命便堪忧了。很明显,这次,下药的那个人不单单想要杀死你腹中的胎儿,更想要杀你!”

“谁?!是谁居心不轨!”谢芸颤着唇道,“安胎药一直是小喜端来给我喝的,难道是那个小妮子下的毒手?!”

穆青暖淡淡道:“一个宫女怎么可能有如此心机。”转而,她将目光对向段宵,“贵妃若想要为自己的胎儿沉冤昭雪,就看陛下肯不肯出手了。”

“陛下?”谢芸恍惚地望着段宵,便见他脸色阴沉,嘴唇微抿,似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看样子,陛下不愿意出手。”穆青暖轻笑了一声,“贵妃娘娘身体虚弱,先静躺几日吧。不过建议贵妃娘娘暂时换个宫殿,这凤翔宫里的麝香并未全部散去,想必贵妃娘娘还想再度怀得龙子的吧。哦,对了,最好这怀孕以来穿过的衣物也换上一换,以免有漏网之鱼。”

“你知道是谁?”段宵突然出声,墨色的眼睛黑雾浓重,似乎只要这么一望,便能将人吸了进去。

“我知道。”穆青暖点了点头,也不隐瞒。她回视段宵,似乎想从他浓重的墨色中猜出一点他的心思。谢芸遭遇如此事故,他的皇儿也遭遇夭折,他之前明明如此心急如焚,为何不愿彻查此事,不愿将那人绳之以法?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朕…也…想…”段宵轻轻地一字一句的吐露着,可偏偏在说到一半时,双手紧紧地握着,青筋都暴露了,而这话却说到一半收住了。

他也想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和那人有什么约定所以暂时不能动她?那个约定会不会与三年前的登位有关?!

段宵突然收起了严肃,轻讽了一声道:“你有何证据?就算找到那下药的宫女,想必那人也不会招供,说不定…”又会想十几年前一样,不了了之,让无辜的人受冤。他眼神一暗。

“陛下是怕没有证据,才不想打草惊蛇?”穆青暖试探地问着,段宵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自己的局还没布完之前,对于她的确不能轻举妄动。

“我有一计,希望陛下和贵妃配合。”穆青暖轻轻道,“陛下继续将我关押在冷宫,贵妃娘娘继续将滑胎之事怪罪于我,让她掉以轻心。下毒的宫女必然会向她汇报,到时候人赃俱获,想必她也无法抵赖。”

谢芸毫不犹豫便点了头。虽然穆青暖救了她,但她不介意让穆青暖多呆在冷宫几日,主要是她太想知道了,究竟是谁如此恶毒设下了这个圈套,害死了她的皇儿。她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谢芸眼中厉色一现。

段宵注视着穆青暖沉着自信的明眸,沉默半晌道:“理由。”他轻轻一点,谢芸便晕了过去。

“你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之前做的已经够了,为何要趟这趟浑水。你只是个不相关的人,她应该不会要你的性命。”

“不相关吗…”穆青暖讥讽地笑了一声,“谢芸如果死了,谢丞相向你讨说话。我如果死了,南周向你讨说话。她只需要在幕后,看着三虎相斗,毫不费劲地便能掌握西锦的局势。”

“你知道的有些多了。”段宵脸色暗沉。没想到一个南周人也知道西锦其实只是表面宁静,内里并不平静。

“陛下,咱们来个协议如何?”穆青暖笑了笑,“你一直怀疑我的目的,那我告诉你,我来西锦是为了调查一件事情。你想搬倒太后,我帮你。你想要全权掌握西锦,我也能帮你。不过,陛下,你能先说一下与太后有何协议?否则,我可不知道如何帮了…”

段宵抿了抿嘴道:“那朕也把话说开了。朕与太后之间的事情,在太后未倒之前,朕是绝对不能说,也不会说的。若这次计划失败…”他轻飘飘地望了一眼穆青暖,“太后追究起来,恕朕无能为力。”

冷宫破院。

穆青暖提着灯笼朝自己的房内走去,突然灯笼落在了地上,眼前一暗,窗户上敲响着熟悉的“咚咚咚”的轻响。

“谢宁?干嘛打掉我灯笼…”穆青暖摸着黑朝窗户走去,疑问道,“有什么急事要找我?”

对方一直静默不语。

“到底什么事情?是关于三年前的事吗?你在谢振平那里又打探到什么了,还是宫里又查出什么了?”穆青暖的声音有些急促。今日她从段宵的嘴里也听出了一些言下之意,例如段宵真的和太后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她正准备让谢宁好好调查呢。

“你再不说话,我生气了。”穆青暖干脆不理他,朝桌子走去,点起了桌上的蜡烛。

穆青暖回头望了望,见谢宁面色诡异地站在窗前,她好笑地走进,戳了戳他的脸颊道:“还站着干嘛,进来,现在没人在。”可是谢宁却一动也不动,仿佛像是被人点了穴道般僵硬着。

“谢…”穆青暖嘴角的笑意突然凝结了,那一刻仿佛整个时光都停滞住了,她望着穆祈缓缓地从谢宁的身后走出,墨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她,眼神是熟悉又似陌生。

“殿下…”

穆青暖呼吸一滞,她尴尬地笑笑道:“你在说什么…”

“我…原以为…人心…都是肉做的…”穆祈看着穆青暖,眼中瞬间化为浓重的悲戚。

“到现在,你都不愿意承认吗?”

穆青暖慌张地后退了一步。

“我现在只想问一句,你…是…她…吗?”穆祈有些忐忑,他也知道如果穆青暖就是段钰的话,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竟然借着别人的身体复活了。因为三年前,他无能为力地眼睁睁地望着段钰死在了他怀里。几个月前,也是他亲手为她盖了一座坟墓。但如果,段钰还活着…一切也说得通…因为…

穆祈的手开始不可遏制的颤抖,声音也在颤抖。他也知道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瘦小的女子是南周郡主穆青暖,忠烈后,是父皇曾经下过的婚约者,他原本要娶的人。只是他此生在世,已经将自己的心,自己的性命全部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他此生发誓守护的人,放在心尖上的人。所以,他对于穆青暖只有歉意,坦诚地表达了自己绝不会娶她的意思。

可是“穆青暖”却越来越不像穆青暖了,她会医术,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小细节,他站在门梁上仔细观察时,越看越心惊,那个身影完全已经和那个人一模一样了。

徐萍对她异常的喜爱,话语中似乎是对着自己亲生女儿一般,而且她竟然说动了让徐萍治疗眼疾,他曾经苦口婆心也没有劝服她。谢宁,谢妍对她的恭敬,根本不是他那块玉佩的原因,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明明是熟稔。她对西锦的熟悉,熟悉得仿佛像是在西锦住过几十年一般。她对段旭的在意,竟然主动向他提出,带段旭出宫。她对段宵,那种复杂的感情,说不清,理还乱。他常年陪伴在段钰的身边,怎会不发觉这其中的相似点呢…

如果她是穆青暖,怎么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巧合!

但如果“穆青暖”就是段钰,那么,他竟然可笑地又将她再次推向了火坑——这个暗潮涌动,随时覆灭的西锦。

“我…”穆青暖想说不是,可是穆祈眼中的悲伤太过浓重,她不由轻颤了下唇,缓缓道,“对不起,是我…段钰…我不想瞒你的…”

穆祈望着穆青暖的神情突然变得狂喜和焦急了起来,他握着穆青暖的手,冰冷而又用力:“我在你身边那么久,为何不告诉我你的身份。”你知不知道,我…

她咬了咬唇,轻轻道:“知道的人越少对我越安全…”

接触到穆青暖闪烁的双眸,穆祈的心中泛着一阵悲凉,那股冰冷的感觉顺着手尖传到了穆青暖的手上,让她的心微微一颤,将手抽了出来。

穆祈心中的焦急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浮现在脸上些许无奈,以及藏在心头说不出的悲凉。

“你怀疑我?”穆祈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是南周的太子,所以你怀疑我?”他的声音微微扬高,双手也不由自主地紧握了起来。

“不,不是的…”我没有怀疑你…只是说不出口…

“可是你告诉了其他人。谢妍,谢宁,徐萍都知道吧。”穆祈突然自嘲了起来,“同样是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他们都知道…”苍白的手指拂过悲伤的脸,“被瞒在谷里的只有我…”

穆青暖从来没有想到,在穆祈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会如此的悲伤,完全掩过了刚才一闪而逝的狂喜,脸色苍白到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穆青暖,如果你只做穆青暖就好了。”穆祈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透着十足的凉意和颤声,“穆青暖为何要回西锦,为何要嫁给段宵,为何要卷入这场纷争…我突然有些想明白了…穆青暖,你是对你的皇弟还放心不下吧。”

穆祈的最后一句,那冰凉透心的感觉如利剑般准确的扎进穆青暖的心上,她如同炸毛的刺猬一般否认着:“不是…”

然而此时的穆祈已经什么也听不进,他话语一转,灼灼地望着穆青暖道:“那他为你又做了什么?三年前,他抢了你的帝位,现在,他又将你打入冷宫。穆青暖,跟我回南周好不好?”

穆祈紧紧拽着穆青暖的手,“我今日听到你们的话了。如果段宵动了李燕,西锦表面的宁静就要动荡了。西锦亡国之日不远矣。青暖,随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吗?”

“不行。”穆青暖抽出自己的手,明确地拒绝,“三年前的事情我已经有些眉目了,父皇母后的仇我要报,我未出生的皇弟的仇我要报,千千万万战死的士兵的仇我要报。我现在不能走,而且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西锦灭亡…”

“我为你报仇!”穆祈扬高了声音,手又重重地将穆青暖拉回,“你随我回去。”

“穆祈,理由不是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