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西锦就是想报仇,那我为你报。我安插在西锦的线人已经全部准备就位,只要时机成熟,西锦混战一旦开始,南周的军队趁机进入,就能将西锦一并吞下。到时你想杀谁,李燕,段宵还是谢振平?我都为你送上…要知道,三年前的事情,他们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不,不是的…”穆青暖挣扎,眼前的穆祈竟让她有些恐慌。

“穆青暖,其实你只要表明身份,谢家的暗军和我手下南周的军队都会听命于你。可是,你没有…你其实根本不是为了报仇…你回来后,见到了段宵,想必报仇的心早已经淡了吧…你总说三年前的事情必须要弄清楚,言语间皆是冠冕堂皇,其实你只是假装糊涂。能坐上这帝位的,手段不残忍一点,又如何能抢到这个皇位。如果心机不重的话,当时又如何能假扮痴儿,终日躲在你身边寻求庇护…你说三年前的事情与他无关,又怎么可能呢…”

“穆祈,够了…”穆青暖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点,“别再说了。”

穆祈垂下眼睛,面色一片凄苦:“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可有想过当年我抱着身体日益冷却的你,那种万箭穿心的痛苦。你可有想过为了复你的仇,不惜承认自己厌恶的身世,挥军与自己的血亲作战。你可有想过,我为了你不惜前去东沐寻找你将死者复生的方法。”

“穆青暖,为何到了现在,你还在为你的皇弟说话吗?在那个人在你生前把你利用到极致,伤害到极致以后,你却仍然维护着他。他现在也准备利用着你去搬到他眼前最大的敌手——西锦太后李燕,你难道未曾发现吗?”

“你再说一遍?!”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穆青暖的声音也尖锐起来。

穆祈皱眉,重复道:“他现在也准备利用着你去搬到他眼前最大的敌手——西锦太后李燕,你难道未曾发现吗?”

“不是这句,是前面…”穆青暖的嘴唇猛地咬紧,仰起脸望着穆祈,眼里的雾气已经朦胧着,朦胧得让她看不清此时穆祈的表情。“你这个傻子…”

她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但她现在已经明白了。

为何她的墓是新造的,为何穆祈要去东沐,为何…她…还…活着…

原来,能使死者复生的方法真的…有!

那么穆祈究竟付出了什么!

穆祈突然软下了神情,对她轻轻道:“跟我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QAQ…写着写着很心疼穆祈…

卷二完结。

下周更新时间:周二,周三,周四晚上19:19:19。周五,周六,周日看码字情况QAQ

初遇

段钰七年那年,春。

“殿下又要溜出宫?”一个黑衣少年欺身挡在段钰的面前,他面容肃然,眼神平淡似水,只不过那清冷的声音,一板一眼,听得段钰心声厌烦。自从外公派了他最得意的四名弟子作为她的贴身暗卫,她的自由便局限了起来。终于被困在青岚宫里,一点也不快活。

这四人之中,特别是这谢华言,最听从母后的吩咐,也最精明,她好不容易将其他三人支开,却还是被他挡住了去路。

“让开。”段钰的口气很不妙,是她发火前的征兆。

“殿下莫非忘了之前被人贩子迷昏拐卖的事情了?”少年挑眉,挡在她面前的身影似座大山一般,动也未动。

“你给我让开,别怪本殿下——”段钰的手还未揍到,身子便一歪,少年随意一躲,竟让她失了平衡,脑袋瓜狠狠地向地面砸去。可这要破相了…

“砰——”谢华言的身子狠狠地撞到了地上,他背后的衣服均被磨破,白皙的肌肤被坑坑洼洼的小石子磨出了一条条血淋淋的伤口,刺着他一阵阵的阵痛。可是,此时,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浑身的注意力都给了被他竭尽全力抱住的段钰——他的主子三皇子殿下。

只是…

谢华言的双颊泛着诱人的粉红色,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双手也不知道该不该接着抱着对方。即使他再不通男女之事,即使他知道对方是皇子,是男儿身,可这身体的柔软和淡淡的清香,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小女娃。

“疼疼疼——”段钰捂着撞在谢华言胸口的脑袋呻吟着,见谢华言一动不动地呆看着她,思索着他是不是装傻了?

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狡黠地轻笑了一声,伸手将谢华言的穴道给点了。

“你——”谢华言的话还未说完,连哑穴也被对方点了。

谢华言用眼神肃杀着对方,明显地你有种就解开穴道咱们一对一试试。可偏偏,段钰是个没种的娃,她对着谢华言得意笑了笑后,爬起了身,溜之大吉之前又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段钰钻进了一个草丛里,摸索了半天,最后她苦瓜着脸爬了出来。该死的谢华言,你狠的,竟然将她溜出宫专用大洞给堵上了。

段钰无奈之下,便在宫里溜达了起来。她突然记得,这附近有个破落的院子,那里有个池塘,不如偷偷抓几条烤着吃吃。

她想着,悄悄靠近了那个院子,远远静静一瞥,一个穿着落魄衣服的男孩站在池塘的前面,目光无悲无喜。

这是哪家的孩子?

段钰的疑问还未说出口,那个男孩似下了某种决心一般,面色突然诡异异常,身子一歪,竟然摔进了池塘。

——钰儿,听母后的话,你千万不得下水!

她如同被唆使着,不顾母后的千叮咛万嘱咐,纵身跳入水池,将昏迷的男孩救起。她按着他的胸,将他胸中的水压出,可是他仍旧昏迷不醒。

“来人啊,有没有人啊!”段钰大喊着,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赶至,她内心焦急,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对方的脸色白得吓人,呼吸也越来越虚无。段钰见四周无人相救,也不顾其他,低头便吻向了男孩的唇。如此反复着。

“咳咳——”男孩悠悠转醒,总算将胸中的水汽全部吐出,他的眼刚刚眯起,一个巴掌便扇了过去。男孩的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他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扇了他以巴掌段钰,嘶哑着声音问道:“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段钰怒气冲冲地用手指着男孩的脑子,怒骂道,“小小年纪,好的不学,便学人家轻生!你父亲没好好教你吗?!”

男孩沉默了半响,道:“我没有父亲。”

“没有…?”段钰深吸一口气,用眼上下打量着男孩。小小年纪,这娃长得十分美貌,莫非是哪个宫女珠胎暗结所生下的?

“你不冷吗?”男孩看着她,眼神淡淡的,“你的衣服都湿了。”

“湿就湿了,我是男子,又不是女子。”段钰毫不在意。七岁的她,一点发育征兆也没,也难怪现在她浑身湿漉也未发现自己与对方有何不同。毕竟…那时,一个七岁,一个五岁,都是孩子嘛…

“哦。”男孩也不理睬段钰,爬起了身子,便向着屋内。

“喂——你叫什么名字?”段钰对着他的身影喊了喊,可对方偏偏不理她。这该死的臭屁小子。下次再被她逮住,由他好瞧的了!

段钰之所以没有上前去追他,是因为,很不幸的是,段钰在水中救他时,她的脚不幸扭伤了…

她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能将脚治好后才能回去了。冷风嗖得刮过,她的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衣服,显得更加寒冷了。

“哈欠——”段钰不雅观地打了一个喷嚏。突然,身子一暖,她回头,见衣服落下来,披在她脑袋上,是一股熟悉的气味,就是不久之前,她才与那个人吵了一架。

段钰偷偷掀开衣服,发现这外衣并不是谢华言之前所穿,她略微抬头,正对上他淡淡的视线,耳边是谢华言幽幽的声音:“殿下,该回去了…”

他没有动怒,反而语气有些别样的温柔。

他走在前面,单薄的身子挺拔俊朗,只是那背后红红的印子却因为没有外套的遮拦而一显无疑。

湿漉漉的发丝遮蔽了她的视线,段钰的心中浮现了一丝愧疚,她将衣服微微拉低,乱糟糟的头发也懒得梳整,用谢华言的外套遮住了自己狼狈的样子,也遮住了自己愧疚的神情。

而在她没注意的一个角落,一个男孩手握着门柱,悄悄地看着她,他轻轻地问着身边容貌素雅的女子,“那个人是谁?”

“那个…”原本正在绣花的女子突然抬头,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忽然一怔,随后她轻柔地抱起了男孩,将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轻轻道,“是你的——四皇兄段钰殿下。”

“哦。”男孩的表情突然变得冷淡了下来,“就是那些说我孽种贱种的兄弟咯。”说完,在女子惊愕的目光下,他拂袖进屋,眼角的黯淡藏得极深极深。

那些人都不是好人!

段钰七岁那年,夏。

凤翔宫外处处被重病把守着,里面也乱糟糟的,宫女们各个惶恐地匍匐在地上,在怒颜的帝王面前一声也不敢吭着。

皇后的房间虽被清理干净了,却仍然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段钰学医后,对于血腥气味向来比较敏感,一进门便打了一个喷嚏,打破了房内浓重的低气压。

“跪下。”父皇的呵斥让段钰面色白了白,她见父皇从屏风后走出,对着她便是一顿臭骂,“你又去哪玩了,你母后都出事了!”

“母后怎么了?”段钰自知自己又溜出宫玩有错,便乖乖地跪了下来。在回来的路上,她的右眼皮狂跳,所以她留了一个心眼,在膝盖处绑好了软垫才赶回了凤翔宫。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心中浮现的不安,不是对于父皇母后对于她的责难,而是母后出事了。

“你母后随身佩戴的香包里的香料被人替换了,里面塞满了麝香。”父皇烦恼地揉了揉眉,“朕的皇儿被这该死的麝香给弄没了!”

段钰也不顾父皇的跪罚了,急急站了起来,跑到了屏风后,她的脚一顿,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谢青青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地可怕。

她上前握住谢青青的手,一字一句道:“母后,钰儿一定会将那个凶手千刀万剐!”

谢青青虚弱地笑了笑,伸手紧紧地反握着她,段钰一喜,连忙道:“母后不要伤心。以后肯定会再怀上很多很多皇儿的,钰儿会有很多很多皇弟的。”

“你母后中麝香已深,这种异香使得她滑胎后气血两虚。太医说,青青已经无法再孕了。”父皇低沉沙哑的声音,让段钰慌张了起来。

“怎么可能,母后,钰儿一定会好好学习医术,一定会有法子的。”谢青青绝望地摇了摇头,段钰一慌张,连忙跪到了地上,握着谢青青的手,眼里闪烁着坚定与执着,“钰儿以后都会听母后的话,乖乖学术,再也不调皮捣乱了。”

段钰七岁,秋。

闹得满朝风云的麝香滑胎案件终于在一个月后揪出了凶手,并且人赃并获,将一个鬼鬼祟祟摸进另一个正在怀孕的妃子寝宫的一个宫女在夜间抓获了。

那个妃子是派人假扮怀孕用以引出凶手的,因为母后滑胎后,父皇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那些后宫的莺莺燕燕了。

父皇亲自严刑逼供,因为那个宫女是凤翔宫的,而且还是母后的贴身侍婢,名为如画。只不过再重的酷刑,她还是自称自己爱慕父皇,嫉妒母后得到如此圣宠,而自己却只是个陪嫁丫鬟才下次毒手的。随后,她冷笑了一声,便服毒自缢了。

段钰向谢青青报告者消息时,谢青青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她…只是真的是这样吗?五个月前,如画还曾向本宫提起,想早早出宫回老家成亲。据说,她的亲事小时便定下了,是一个教书先生,最近刚中了举,已经向她提亲了。那时她可高兴了,一直在本宫面前喋喋不休着。才过了两个月,她就变心喜欢上了皇上就要加害本宫了?恐怕有什么事情她放心不下,不得说出真相吧…”

谢青青摸了摸段钰的脑袋,幽幽道:“这事情恐怕要不了了之了。对方的手段比本宫想得还要高明。钰儿,本宫只有你一个皇儿了。”谢青青紧紧咬着皇儿二字,像是提醒自己,又像是宽慰自己一般。“杀害你皇弟的凶手就在这后宫的妃嫔之中。她们不想让本宫怀孕就是不想有威胁。钰儿,争气一点,成为太子,然后为母后报仇!”

“太子…?”段钰愣愣地重复着一边,迷糊地问道,“只要钰儿好好学习就能成为太子吗?”

“是啊…”谢青青淡淡一笑,“我看钰儿比谁都聪明,前一个月你父皇不是在几个皇子面前表扬你最近特别努力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修个错字…今晚七点半有更新…

段宵

那时,皇宫里同样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傍晚的时候,在荷塘园的水池里发现了一具女尸,那摸样经鉴定是五年前进宫献舞的舞姬,而水池边上,昏倒了一个约五岁的小男孩。

五年前那舞惊为天人,白沙下的容貌比之西锦第一美女谢青青更是美上几分。当日舞姬便被帝王一夜恩宠,随后还赏赐了风景绝美的荷塘圆,并封了玉美人,恩宠一时,让后宫诸多妃子嫉妒了一时呢。

只不过现在尸体被池水一泡,泛着脓包和恶臭,丝毫看不见当年的一点风华。

想来,那么多年被遗忘在了角落,帝王更是未踏进荷塘圆一步。心灰意冷之下,便投湖自缢了吧。

“母亲,母亲…醒一醒…”男孩醒后,便不停地在女尸的身边叫嚷着,侍卫们犹豫不决着孩子的身份,他们可不记得玉美人生下过皇子啊。一个侍卫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她是你的母亲吗?”

“我…?”男孩疑惑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闪烁着疑惑,“名…名字…是…什么?”一个字一个字念的极为困难,随后他双手抱头,哭咽着嚷嚷着,“疼…疼…”

众侍卫突然犯起了难,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莫非是个痴儿?

那晚,段钰不知为何又来到了荷塘圆,见侍卫们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便上前问道:“你们在干吗?…啊…好臭…什么味道…?”

“回四殿下,荷塘圆的美人主子死了,这个…”侍卫让了让,露出了正在正捂着脑袋喊疼的小男孩,“这个小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说玉美人是他的生母。”

“是你!”段钰面色微讶,抬手擦了擦男孩脏脏的脸,那么脏,也不知道之前躲到什么地方了。手绢滑过,露出了一张精致粉嫩的面容,她不由问道:“她是你母亲吗?”

男孩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为难地摇了摇头。段钰眼尖地瞧见他脖颈挂着的玉佩,上面似乎有什么字。

她轻轻念出声来。“宵…段宵。”姓段?!莫非是父皇的孩子,她的皇弟?

段钰听着侍卫们说的前因后果,荷塘圆地处偏僻,几乎无人而至,玉美人自缢而亡,而见证着亲生母亲死亡的段宵被吓成了痴儿,她问了好几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眼睛也呆呆的,话更是反应了好久才回上一句。

“母亲…怎么还不醒啊…?”段宵摇了摇地上的女尸,眼中已经闪烁着泪花了。

段钰的眼中不由滑过怜惜。“你的母亲死了…”

“死?”段宵一头雾水。

段钰微微一笑,突然想着对方才五岁又被吓成了痴儿,这种悲伤的事情就不必让他知晓真相了。她连忙道:“就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可能都不回来了。来,我带你去见父皇。”

说着,段钰牵起了段宵的手,暖暖的温度顺着指尖流淌。

“父…皇?”段宵依旧满脸疑惑,身子僵硬着,微微有些抵触。

“恩。”段钰回头一笑,笑容甜甜的,温暖着人心,“突然冒出来一个那么漂亮的皇儿,父皇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才不会高兴呢。段宵在心底冷笑。那么多年来对于母亲不闻不问,连母亲偷偷生下他也不知,又怎么会在意那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呢。

“你…是…谁?”他抬头望了望段钰,柔柔糯糯的声音以及纯净的宛如清池一般的眼眸。

段钰低头一笑,伸手揉了揉段宵有些脏乱的秀发,柔柔道:“我是你的四皇兄,段钰。”

段宵在心底呢喃了一声,清澈的眼底却隆起着一团浓重的黑雾,他犹记得不久前母亲在他耳边轻声低语着:“四殿下的生母是皇后,父亲是将军,哥哥是丞相。宵儿,若母亲发生了什么意外,想办法呆在四殿下的身边保命。母亲不想到最后,连你也失去了…”

双拳紧握,段宵在心底冷哼一声。母亲就是因为太过单纯,才被所谓的花言巧语迷住了心,才枉送了青春年华。更是愚蠢的生下了他这个累赘,才会终日以泪洗面,憔悴了身影。否则早就出了宫,寻觅到了更好的良人。否则现在也不会沉尸池底,枉送了性命,被人以投池自缢了结了案件。

段宵轻轻地摸了摸后脑勺被人砸过的地方,心中压制着不能发泄的恨意。

他不能不恨,也不能不怨。他不是他那胆小懦弱愚蠢的母亲,终日只想着安守在荷塘圆里,等待着皇帝某日或许想起了她,嘴里总叨念着只求他平安度过一世,不与他那些名义上的哥哥妹妹们争夺什么。

他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他要争,他要夺,他要抢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你…你怎么哭了?”段钰突然惊讶得喊了一声,拉回了段宵暗沉的思绪。他下意识地一抬手,竟然是湿的…

他的脸被人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动作确是小心翼翼并轻柔的。段宵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段宵,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哭,为何怎么止也止不住。只觉得好悲伤,那浓重的悲伤压得他喘也喘不过起来。

“不哭不哭不哭…”段钰心急如焚,刚才走着走着,她的手背突然一凉,她回头一望,段宵竟然哭了,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淌着,一点一点滴在她的手背上。

“马上就要见到父皇了。”段钰也不知道如何宽慰,段宵听到了这话反而低下了头。段钰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知道了什么,因为一路上,整个皇宫都在讨论着玉美人之死和玉美人私生子的事情。

她只好傻傻道,“别害怕。以后,有我在。”

以后有她在?!

段宵冷笑地蜷缩在破落的荷塘圆里。段钰将他带至他所谓的父皇面前时,只被淡淡瞥了一眼,那人知道他是痴儿时微愣了一下,便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了。

倒是对着段钰,又是赞赏其聪慧,又是亲昵的摸头。同样是儿子,却又是天差地别的待遇。就因为段钰有个身份高贵的娘吗?!

直到临走前,那个人才想起了还有段宵这么一个痴儿静静地站在一边,眼神痴傻的,口水顺着嘴角流淌着,他随意摆了摆手,道:“既然玉美人死了,也无从对证了。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朕的。”

母亲你看看,这就是你等了五年良人所说的话!

不过也是,他现在假扮痴儿,若被承认了皇子身份,想必会成为西锦第一大笑话!

“父皇!”段钰扬高了声音,语气略微不满和失望,最后才听到西锦帝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他叫什么名字?”

“段宵。”

“宵吗…”西锦帝低喃了一声,对着身侧内侍总管道,“玉美人五年前为朕诞下一子,特赐名宵,入住族谱。”

“段烨,你确定这里住着我们的皇弟?”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段宵的沉思,他闭目再睁开时,一如既往地扮着痴儿的身份。

“是啊,那小子几个月前偷东西被我抓住了,非要说是父皇的孩子,我以为是个小骗子。当时还嘲笑他如果真是父皇的孩子,又怎么会没有名分,就顺着他的话骂他孽种。没想到他娘竟然是玉美人,更没想到,他竟然真有了皇子的身份。段钰那小子真是没事找事做,竟然说服了父皇。”

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推门而入,随后厌弃地挥了挥手,“这地方究竟有没有人住啊…灰尘竟然如此之多。来人啊…宫女呢?这个破地方竟然连个人也没有。”

“玉美人?”另一个略微憨厚的少年随后而入,面上不屑道,“听母妃说,是个低贱的舞姬。那孩子确定是父皇的吗?记得那舞姬献舞之前说不定被千人枕过呢。”

段宵双拳紧握,却不得不静坐在床上不动着,装作没有听见。

这荷塘圆原本是有宫女伺候的,最盛极一时据说堪比贵妃的排场,只不过五年来,皇帝将这遗忘了,宫女们也攀求到了新的主子,将这里弃之如敝屣。最后便只剩下了段宵和玉美人了。

玉美人死后,皇帝虽给段宵赐了名分,但对段宵也是一如既往的不闻不问、皇帝以为段宵身边应该有人伺候,想着段宵平静地度过一生就行,所以也不知荷塘圆已经荒芜成了这个样子。如果段宵真是个傻子,想必已经饿死冻死过千百回了。

“哟,他在这。”略微憨厚的华服少年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段宵的面前,见他傻兮兮地坐在床上玩着墙角的蜘蛛网,厌恶地皱了一下眉,撇撇嘴道,“是他?脏兮兮的,看样子真是个傻子。喂,段烨,你在干什么!”

另一名叫段烨的华服少年眼睛流光一转,竟然不顾着脏脏的床就爬了上去。他爬至段宵的面前,露出了一个特为和善的笑容道:“你叫段宵是吧…还记得我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眼睛直直地瞅着段宵的神情,似诱惑般道,“我是你的二皇兄——段烨。”

——小杂种,竟然敢偷本殿下的点心。

段烨么。段宵傻傻地一笑,乖乖地点了点头道:“饿…饿…”他的肚子也随之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段烨笑了笑,眼中的恶意深深地藏在眼底,他指了指在蜘蛛网上静静窝着的蜘蛛道:“你瞧,哪里不是有食物么?那个…恩…很美味的…”他已经快忍不住了,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真…的?”段宵眨了眨眼,一脸欣喜地摸样。

“是啊,再不出就要被别人抢掉了。”段烨在一旁怂恿着,段净轻轻附耳道,“你疯了吗?让他吃这种东西,被发现怎么办!”

“怎么会发现。”段烨冷冷道,“这破地方一个人也没有,谁会知道我们来过。而且你就一定知道段宵是真傻,不是装傻?”是的,他怂恿段净一起来荷塘圆的目的就是为了帮母后验证这个。

段净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也就没有反对,跟着段烨眼睁睁地望着床角边的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抓起了不停扭动身体的蜘蛛,随后吃了下去,就见他转过头来,咀嚼了几下,望着他们道:“饿…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