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被拖出去时,已经半昏迷的男人忽然清醒,惊惶地大叫:“我求求你们让我打个电话,我女儿在等我”

又是一个重拳打在他脸上,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他还是不放弃,手指死死地抠着地面,看着面无表情的韩濯晨苦苦地哀求:“求求你,就让我跟她说几句话”

“让他打一个!”韩濯晨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保镖立刻将电话送到受伤的男人手里。

“谢谢!谢谢!”男人颤抖着接过电话拨着号码,等待音一声还没响完,电话那边便接起。

一个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响彻死气沉沉的房间:“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咬紧牙,平息一下呼吸,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很平常:“爸爸有事,今天晚上不去医院了,妮妮先睡吧。”

“可是你答应过我今天带我回家的,护士阿姨刚才又给我打了很多针好疼。”

“明天,明天一定带你回家!”

“好!”

“妮妮早点睡。”

“嗯,爸爸晚安!”

过了几秒,男人听见电话里没了声音,突然激动地喊着:“妮妮,妮妮?”

“爸爸?还有事吗?”

“妮妮长大了,以后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男人不等女儿说话,快速合上电话,用满是血渍的衣袖擦擦眼角的泪,把电话还给保镖。“谢谢!”

“等等。”韩濯晨起身走到受伤的男人身边,慢慢地蹲在他面前:“你认识我吗?”

男人点点头:“我看过你的照片。”

“照片?”韩濯晨皱皱眉,“你不是道上混的?”

“我是个退伍的狙击手。我为了给我女儿治病,欠了他们很多钱和利息,我还不起”

“你女儿在哪家医院,哪个病房,叫什么,年龄,生日”

男人惊恐地跪在地上,扯着他裤子。“你放过她吧,她才十岁,她是无辜的。”

韩濯晨揪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揪起来:“我告诉你,机会我只给你一次,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我就活剥了你的皮!”

男人战战兢兢地一一回答。

韩濯晨看一眼身后的保镖,保镖立刻拿出电话,打电话核实。

核实完后俯身在韩濯晨身边说:“是真的,他女儿得的是血癌!”

韩濯晨松开手,冷冷地说了一个字:“滚!”

那个男人离开后,安以风对手下说:“你们去跟着他,看他有没有耍什么花样!”

“是!”

人都出去后,空旷的房间只剩下两个人。

安以风坐到他身边,点了一支烟递给他。“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好。”

韩濯晨伸手接过,放在唇边深吸了一口:“我老婆跟人私奔了。”

“操!”安以风猛然起身,大吼:“真他妈不知道天高地厚,我马上让人给你抓回来。”

“不用了!我刚从机场回来”

安以风愣愣地看了几秒,说:“你他妈真算个男人!”

“我记得你说过:活腻了就干脆给自己一枪,不用天天搂着定时炸弹睡觉!”

“我也记得你说过,就是炸的粉身碎骨也不会放手”

韩濯晨笑笑,深深吸了一口浓烟,让烟雾填补上身体里的空虚。

“可她不是个炸弹,她是个人!”

是人,就有感觉!

是人,就该有自由!

安以风曾经骂过他很多次,说他是傻了,才会被她一次次的欺骗,还一次次地相信!

他不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会爱他,因为从他杀了她的亲人开始,他所做的一切都留下了邪恶的烙印。

在她的眼中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无论他如何的爱她,她也只会想尽办法杀他。

可他不在乎,不在乎她心里爱的人到底是谁,也不在乎什么时候会死在她手里。

他就是想留她在身边,每天睁开眼能看见她,就足够了。

他固守着心底那份执念,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甚至为了让她怀上孩子,每天不顾她的感受,疯狂地占有她,抵在她身体的最深处释放欲望。

这种方法可能有点愚蠢,但那是除了囚禁,他唯一能留住她的方法。

他相信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的一种爱,这种爱一定渐渐化解她心底的恨。

可惜他错了,她根本不想让他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更可笑的是,他还想为她修改“天鹅湖”那个古老的传说。

他将故事从头至尾反复看了几遍,才彻底想明白,公主爱的是王子,不论恶魔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当她放下尊严跪着地上求他放过景,当她不顾一切挡在景的面前,他再也无话可说。

他能囚禁她的人,能用婚姻剥夺她爱别人的权利,但是他不能束缚她的心。

在这种永无止境的纠结里,他放开手,她才能解脱。

他绝了她报仇的执念,她才能跟着心爱的男人开始新的生活!

因为爱她,所以别无选择!

Act 2

“应该是这里了。”一个女孩儿抱着精美的影集站在豪华的别墅外,按照手里的字条对了一下地址,向里面张望。

哇!实在够奢华的,草坪比足球场都大,游泳池比她们家四个人住的房子还要大一倍。

她还没在高得夸张的铁门上找到门铃,一个又高又帅的守卫跑过来,很客气地问她找谁。

“有位韩芊芜小姐在我们影楼拍了一组婚纱照,我们等了好久,她也没来取,所以按她的要求送来这里。”

“照片?这”守卫略微思考了一下,对她说:“请等一下。”

“好的。”

很快,守卫又跑回来帮她打开门,拿着红外线探测器在她身上仔细地扫了一遍,又接过她手里的影集反复看了两遍,才还给她,带着她走进去。

走进院子,她忽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个房子里的帅哥实在太多。

每一个都那么酷,那么有型!

很帅的男人?!

凭她客户如此模糊的形容,她根本没办法知道那番话该对谁说!

正头疼这个问题,守卫在一个男人身边站住,她急忙停住脚步。

当她看清那个男人的样子,她立刻知道客户说的男人是谁。

因为,如果这栋别墅里存在这样一个男人,别的男人完全可以被无视。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黑色西裤,坐在白色的藤椅上看着游泳池。

游泳池里面明明没有任何东西,他的眼神却那么深邃而绵长。

他身上有种非常慑人的霸气,还有种让女人难以抗拒的阴郁,这种最容易女人沉沦的气质,让他那张比明星还俊美的脸显得有点多余。

他没说话,所以她不敢说话。

他没有动,她连动都不敢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眼扫了她一眼,她顿时被那幽深的眼神蛊惑,心口被一种力量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竟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看见他将手伸向她,她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有点慌乱地将影集从包装盒子里拿出来递上去。

“这是韩芊芜小姐一个多月以前在我们影楼照的照片。”

他接过影集放在双膝上,修长的手指放在鲜红色的水晶封面上,缓缓握紧。

松开。

又握紧

迟迟没有打开。

“韩小姐还留了几句话”她犹豫了一下,考虑着人称问题怎么表达更合适些。

“说什么?”他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蛊惑人心,低沉,冷漠,还有一种淡淡的情感。

“她说,她爱你!”她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为什么她有种冷飕飕的感觉。

他松开握紧的手指,缓缓掀开影集。

自从照片上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他的目光就再没移开,甚至没有翻到下一页。

她缓了口气,明明记得清清楚楚的话,面对他的时候却说的结结巴巴:“她还说她是真的,真的很想做你的新娘她每夜等你回家是因为,她想等你。”

时间在流逝,树叶在飞落,微风掀动游泳池平静的水面,天地间的一切都在流动

而他的视线成为了永恒的静止

等她感觉到脚有点麻,才想起自己站了很久。“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他忽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这话是她什么时候说的?”

“大概快要两个月了。”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是她的班。“应该是上个月的九号。”

“九号?”他用手指轻轻抚摸过照片上那噙着泪水的眼睛。

似有若无地一声轻叹,“芊芊,化蝶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么?”

她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看了一眼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迷人的帅哥。

他拿了支烟放在唇边,火机在他颤抖的手里怎么也燃不出火苗。

他用力将手机摔在地上,纯钢的火机弹出好高,在空中无辜地坠落。

他旁边的男人马上拿出个火机,帮他点上烟。

朦胧的烟雾里,他还在看着影集,还是那一页,还是那永恒静止的视线

连新月都不愿意出现的夜晚,空旷的房间漆黑得看不见一丝光。

韩濯晨独自坐在生硬的床上,凝神地望着手中的影集。

“芊芊”

他触摸着照片上略施粉脂的美丽容颜,和那唇边醉人笑容。

她好像决心要把最幸福的笑容留给他,所以她笑得比他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恬美,娇艳。

可是眼睛里却噙着泪水

“为什么你在爱和恨之间宁愿选择玉石俱焚,也不能选择原谅?”

“为什么你的仁慈可以给每一个人,却不可以留给我一点点?”

他仰起头半靠在床头,一生从未感受过的疲惫。

这间房曾有过多么唯美画面。

温馨的橘灯中,她躺在他的身下,羞怯地咬着嘴唇望着他。

白玉雕像似的胴体,纤毫毕现,无处不是美轮美奂

当时让他血脉沸腾,如痴如狂的一幕,现在想起来,是怎样深切的煎熬!

命运好像有意在惩罚他的罪恶,赐给他如此美好的女人,让他难以自拔地深陷,却注定要失去

又在他已经甘心情愿接受现实的时候,让他知道她爱着他,和他一样的深爱。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她没有爱上他,她举起刀的时候心里只有仇恨,她那超过十分钟的犹豫不决不是在矛盾挣扎那样的话她现在会跟景幸福地生活,不会和他一样在思念里度过漫漫的长夜。

他很想去英国找她,再次把她囚禁在身边,但他不能这么自私。

爱和恨的纠结一定让她过的很苦,否则她不会宁愿选择死亡,都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无月的夜,思念往往最深。

韩芊芜,他不该爱的女人,为什么要出现在他人生最低落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身心俱疲,厌倦了那看似辉煌无限,实则残酷无比的生活,毅然决然脱离了黑道,连最好的兄弟安以风都避而不见。

他从前呼后拥的巅峰退隐,心里的落差还能承受,偏偏生意非常不顺,一次又一次地赔钱,还总是面对他人质疑的眼光。

在他最空虚,最艰难的时刻,她用一份脉脉的温情填补了他苍白的生活。

每个疲惫的夜晚,她都会拖着消瘦的下颚坐在沙发上等他;

每次心情不好,她都会坐在沙发上耐心而安静地陪伴着他;

每次感到孤单的时候,她都会为他弹第一首钢琴曲,用琴声抚慰他的寂寞;

他无法抗拒地喜欢上她,喜欢抱着她软绵绵身子,摸着她肉乎乎的小手;

他喜欢喝她端给他的咖啡,尽管她从来不知道在那苦涩咖啡里加一点奶和糖;

他喜欢看着她的眼睛,读她从不说出口的需求;

他尤其喜欢把她丢尽水里,让她无助地抓着他的手臂,眼泪汪汪地望着他,那种时候,他总会忍不住笑出声

后来,他的公司在即将破产的时候,安以风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还说服几个道上的老头子把养老的钱都拿出来入股。

他度过了难关,也在失败中学会了如何用人,如何与那些眼中只有利益的商人打交道。

一切都好起来之后,他更加珍惜他与她之间这份感情,他暗暗为她规划着未来的生活,他把名下的所有股份都留给她,还给美国的景提供最优越的条件,让他受最好的教育,打算让景接管他的一切。

可是,一切在不经意间脱离了轨道。

那天,他忙碌了一整天,晚上还跟人约好了谈生意。

他匆匆回家换衣服的时候,无意中瞥见桌上放着一瓶红酒,还有一块不太精美的蛋糕,烛光在蛋糕上摇曳。

当他看清蛋糕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是Happy Birthday,他才想起那天是他的生日。

笑容不自觉荡漾在他脸上,他好奇地在光线黯淡的房间里寻找她瘦小的身影。

蓦然间,一阵轻灵如梦的钢琴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