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坐着的,从头发看来,也是一个老者,他盘腿静坐,十指平伸,有如刚刚掠曲飞扬。一身织花绿丝袍,长发微散。在他地身边,也放了一个玉瓶,同样的质地。两人虽然干僵,但尸身保存完好,眉目依旧可辨,二人皆是面容宁静,有如沉睡,坐者还微微含笑。

这个石室并不大,但里面没有丝毫尸臭障味。虽然俑道有音孔,但绝对达不到通风散气的作用。封了两个死人在这里这么多年,却没有任何尸气。定是在他们死前,便进行某种处理。亦坐在这里,似是刚刚弹过琴一般,他活着便进了这里,封严墓门,填满土围,等同活埋。或者他死前便开始用药令自己的内腑败坏,慢慢引僵四肢,直至身亡。在他僵化之前,他弹过琴,然后便僵坐至死。这有些超乎想像,慢慢等死的感觉,无边地黑暗,却依旧跳动的心房!但是,是谁把他怀中的琴拿走,放到石台上地?

他们几人绕到台后,便又分明了。台后面,倚着墙壁,歪倒着两具骨架。是骨架,两个!从形体上看,是鸟。他们的灵物,殉了主人了。这两只鸟的骨架形体奇特,一只翅骨如扇,像是连膜般的翅膀,颅骨浑圆,勾爪只有三趾,尾骨奇长,脱出长长一段,却带深勾。另一只已经半碎,瞧不出本来的形体。

“这是什么鸟?”倾绝微微诧异,指着地上的骨架问着:“他们都是驭什么的,你可知?”

“云光驭金翎雀,亦驭火岩珑。”星言说到后面的时候,骊儿的面色明显变了一下。

“他驭火岩珑?那怎么能进得来?”倾绝怔然:“那种鸟听说是会喷火的。”

“他口中会汲气,以气腺催火势。可出火龙!”星言轻语:“只是他的气是为了配合火而发,所以单出气风的时候,力量很弱。”

“哦,原来如此。”倾绝点头,回头看夜哥:“找人下来,把他们移出去,小心不要弄洒了瓶子里的血。”

“你真要把他们弄活,然后跟他们打?”星言盯着面前的尸体,他的两个先祖。

“当然不是在这里,要打,也得先找到对付他们的方法之后。”倾绝托着手臂:“对于他们两个,你该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吧。”

“这两种灵物,连我都不是很了解。得去问我爹!”星言明了他的意思,轻声说着。

“好,那就先弄回去再说。”倾绝看着这两个尸身,他们额前皆有清晰的六瓣花印,已经发黑。与星言的略有不同的是,六瓣微微拧转,似快汇成一个圆型一般。星言看着他的目及之处:“他们皆是法血充盈,可以开大轮血涌。这点,别说是我,连我爹都做不到!”

墨虚家独有的大轮血涌,可使灵物进阶,墨虚坚自很小练驭,至今已经五十年有余。他尚做不到,更何况是还自行封血十年的星言。想突破死灵驭关,绝非易事。

“接下来,你要去云州?”星言忽然说:“还是说,你开始对我们家的驭法感兴趣了?”

“有兴趣,但并不是要学。”倾绝轻声道:“先不去云州,呆的太久很危险,先回昭平!”一口吃不了一个胖子。他现在再带着死人满处跑,就算让他找到云州的尸首,万一弄混了血,再整出什么妖魔鬼怪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到了昭平就不一样了,他再怎么动法也没关系。他有校场围场,在那些地方打破天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第六卷

—第二十七章 - 我心与君同—

们乘车到了绛州边界,这一行缓走了两天多。然后凌空,凌破又开始骂骂咧咧,因为让他背棺材,而且一背就是两!夕月属于压根指不上的,什么也不管。血骊开六分身,将星言,小白,倾绝,夜哥一并带走,直接穿州过境入了凌佩。南宫修依旧留在金家养伤,他的灵物是会纵木的生灵,借桃林极好掩气,倾绝并不担心会被制驭找到他。

刚回到昭平,迎他们的莫奇便告诉他,宁扬回来了,在衙府里住着。倾绝一听就知道,定是云州的陵园早不知道让谁占了。所以此时宁扬的心情一定奇差无比,聚灵咒倒是其次,他一定是有些恼恨自己,没有护好伦的墓。但这也不能怪他,他答应了伦要顾及他的后代。留在凌佩当然比留在缀锦更方便一些。但倾绝了解他的心情,便没有打扰他,由得他在衙府先静着。他在家里呆了一天,把事情交待了一下,然后这才去衙府处理事情外带见宁扬。

宁扬此时在他以前的卧室里坐着,躺靠在他以前常坐的大躺椅上。现在倾绝不住在衙府里了,这里便成了他的暂居之所。倾绝看他面上略带碧气,半隐半现,知道他必是大动了招法。他比他们早两天回来的,但现在还没缓过来。

“我说我们在绛州那里呆了那么久都没动静,敢情你把人都引你那去了。”倾绝随便往榻上一靠:“你跟制驭的人碰上了?”

“没有,不过把北督郡一家子全宰了而已。”宁扬合目仰躺。十指交握,口气淡淡,有如在说天气。

“因为他买了那块地?”倾绝笑笑,并不以为意。

“不是他买,是他强占,他是皇亲,连云州州辖都奈何不得。”宁扬微微张开眼睛,他五官柔媚,但此时眼神阴戾:“我让他嚣张!”

“你大动招法。借此闹个天翻地覆。我也算是托了你地福,顺利回返!京里公主失踪,绛州墨虚全家叛逃,云州北督一家死光。长庆帝必是头大如斗,想来也是有趣的紧。我看这仗,他怎么跟我打下去?”倾绝顺手抄起桌上的茶,轻轻饮了一口。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我已经掘地极深。但根本没有尸骨了。”宁扬侧脸看他:“现在怎么办?”

“他们都是为了聚灵咒而存的,从绛州这次我了解了一件事。他们定不会轻易就这般让人搞得尸骨无存。”倾绝站起身来,踱向他:“云光把墓藏在水底,那块地方,就算让人占了。也不会被破坏。而亦,我是在云光的坟里找到的。”

“你说伦会跟昌迅在一起?但不可能啊,我亲眼看他下葬的。”宁扬睁大眼。

“亲眼看他装殓,然后入土为安吗?”倾绝放下茶杯:“那时你要帮继宣过驭关。怎么可能一丝一毫不放松?或者他们要掩人耳目,这才能处理妥当不是?”

“你就这么笃定?”宁扬微愣。

“他们弄出聚灵咒来,当然要藏好尸身。这种风云突变的事情比比皆是。要照一般的墓葬法。不用说哪天墙倒瓦倾,荣光不在地时候可能让人泄愤了。盗墓的也早要光顾他们了!就算二者皆无,世事变迁,哪天出现雄主,一统天下之时。缀锦不复存在。到时又如何查寻?当初他们给我的线索,就是要我找到尸身,他们魂魄依旧。可以替生者保命。这些年世间的事,自然也知道,那时还要我找,当然就是依旧存在了。”倾绝抱着双臂,倚着柜沿看着宁扬:“你用不着这么愤恨,我已经找到云光跟亦。还是想想如何对付他们吧?”

“我对他们不了解,墨虚云光在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趴着呢。”宁扬听他说完,放心了下来。听他这么说,想必伦真的不会随便就让人掘着尸身,依旧安静长眠。直到遇血而重生,便可以再度看到他的容颜。

“你不去督战吗?听说现在余平吃紧,别等墨虚坚那老头子战死杀场,你想问也没的问了。”宁扬说着:“我回来地时候路过余平,倾灵让人一箭扎脸上了,看来伤势不轻呢。”

“那又怎么样?”倾绝淡淡的回言,只有宁扬敢当着他的面提那个名字。

“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哥哥,你当初留着他,是为了防止自己狂血入颅。用他的血来补,是你最后延长一点生命之法,因为你们同血同脉。而他,却恰恰没有继承你父亲一滴法血。”宁扬看着他:“这些年,他也为你做了不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他小命已在旦夕,何必还要拘于曾经呢?”

“我如果执着曾经,当日拿了聚灵咒之后就会杀了他。但我并没有这么做!”倾绝哼着,转身向外走:“如果一年之前,你在我面前提我父亲,我连你也杀了。”

宁扬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凝眸。是,现在提这些,他已经不会发狂。依旧淡定如昔,但并不代表全部忘记。

倾绝迈出门槛,突然听宁扬在他

:“我去见了他,他要我告诉你,如果他死了,请你一条活路。”

倾绝不语,继续要走,宁扬接着说:“他也是你们碧丹嫡系,虽然没有法血。他是为你挨这一箭的,天星去了余平,他去暗杀。他亲自去地!”

倾绝的身影已经远远的向着府衙正堂而去了,宁扬怔怔地站在原地,喃喃的说:“你们毕竟是兄弟,他是你唯一的血亲。人之将死,你去看看他,又能怎么样呢?”

倾绝手指节咯咯作响,内心的燥动隐隐欲发,顶得他狂血四溢。那些他想竭力忘记的过去又在缚紧他地心,让痛楚难当。让他的眼渐渐泛红。身体开始僵硬起来。他终究不是小白,无法做到完全的放开。该死地云宁扬,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这个名字,他挣扎着跌撞了几步。今天什么也干不成了,他得回家,他得去找小白。他需要看到她的眼睛,他迫切渴望拥抱她。他要得到她的抚慰,不然他会发疯。

小白正在王府里的凌烟翠里忙叨,这里位于西临阁以北。原本这里也是庭院,不过此时已经改成一个小园子了。这里面只有幢观景小楼,全是敝式的,两层高,皆是观景台。廊下围满花草,门口有石雕屏挡,园里有个荷花池,此时是初春。没有满池碧叶。但嫩草初芽,柳如细眉,格外动人。

小白想今天在这里招待星言一家,所以一早起,平海便打发人将这里打扫了一番,开始准备。她来这里帮忙,金池也过来陪她,西临阁里那两个是不敢出来的。金池路上跟她混地熟。便过来了。两人在这里说说笑笑,也十分惬意,府里头丫头多的很。也用不着她们做什么。但底下人皆愿意跟小白在一起处,跟她在一块不紧张,而且也轻松的很。金池教小白拿花针穿花,拉出一串弄花簪子。这边一园子人正有说有笑,忽然听园门口一阵纷杂的脚步。让这里一众奴才皆噤了声,小白微怔,一抬眼。正看到一道蓝影一下闪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刘波等一大堆人。倾绝,是他,他一早去府衙了。小白还嘱咐他今天尽量早些回来,但她也没想到会这么早。

这边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步跨了过来,一把将她给抱住了。小白的脸刷一下红到底,这园子里还一大堆人呢,而且,金池还在边上呢。他这般不管不顾,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刚要挣扎着提醒他一句。忽然听他轻轻说:“别动,让我抱一下。”

她听出他声音的喑哑,还略略有些颤抖,心跳得很乱,气息更是杂乱。她刚才在专心学穿花,太专注了,以致于他突然冲进来的时候没反应过来。但这般一近,她一下了解了,他燥了。虽然他说话很正常,但是她知道他在忍,而且忍的很辛苦。这下,她也顾不得人了,什么也顾不得了。伸手就去搂他地腰,他以前燥了就只想躲她远远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如今的依赖让她觉得更加的悸痛,也令她更坚定。她紧紧的抱他:“没事,没事,一会就好了。”她轻轻的说着,刘波一看这劲头,一个眼神就让一干人等皆悄悄的闪了。灿菊拉了一下金池,没敢说话,用眼神示意她走人。

金池愣愣的看他们,被灿菊拉了一个踉跄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倾绝猛地一下扑过来,差点把她给掀塘里去,她回眼看着他们两个,被灿菊一路拖着跑了。

倾绝抱着小白坐在二楼向东的观台边沿上,这边没有围栏,他侧身倚柱坐的极靠边。看起来很险地样子,此时和风轻送,带起悬梁上绕着的轻纱,裹带出一团团如云的光影。小白一直没开口,专心的感觉他的气息。直到他慢慢由紊乱非常,变得宁静起来,唇边不由地便起了笑意。

“我知道如果我问你,你一定会让我去。而且你一定会说出我想不到的话来!”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但小白就静静地听着,并不打断相问。

“你肯定会让我去,我也一定会顺从你的意思去。但我心里还是郁结难舒,我不愿意想的事,还是会钻到我的脑子里。影响我的情绪,让我变得疯狂。”他叹息:“我还口口声声说,要把它们翻出来,一一打碎。我还是做不到啊!”

“菊姐姐说,线绕成一团子,要从头开始择,不然就结成死疙瘩了。”小白开口,他微怔,又笑了起来:“你又在开始说我想不到的话了。”是啊,只有小白可以做到,他的话说的没头没尾,任何人都会先要问,去哪里?什么事?但是她只接收了最重要的部份,他在说他心中郁结难舒。

“但绕不出来,越绕越乱,不是该快刀斩乱麻吗?”倾绝笑着,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一起看这园景。

“要是斩不断的线呢,结实的很,都斩不断的呢?”小白轻语。但倾绝从中,却体味到别样的意思,人不是线,血脉也不是线。根本斩不断,死了也斩不断,注定的血缘关系。

第六卷

—第二十八章 - 非常的幸福—

行,慢慢绕吧。”他笑起来,反手伸过去托她的脸:你今天说话怎么都不瞧我?”

“不行,我吃大蒜了。”小白更紧的勒着他,脸架到他肩膀后头去了。

“胡说,我都没闻着。你刚才跟她们脸贴脸,这会子错上筋了?”倾绝被她两胳膊勒得快窒息,伸手去剥她:“大中午的吃什么大蒜。”

“真的吃了。”她被他生扯下来,便开始伸手捂嘴。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吃就吃了,把手放下来说话。”倾绝忍着笑,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去拉她的手。

“吃了半坛子也不嫌弃?”小白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他嘴微张,她不扯谎,但他不能想像她把无数大蒜放嘴里的情景:“你没事吃蒜干什么?”被她三搅两不搅,他已经快把之前的事给忘光了,因为她的话太震憾了。听了宁扬说杀人他都没这样惊愕的反应,那是因为破坏了伦了坟墓,以宁扬的对伦的情意而做出这样的举动很正常。但是小白吃半坛子糖坛就是反常了,他不认为那蒜可以美味到让她一气吃了半坛子。

“雨姐姐在小厨房学腌糖蒜,太好吃了,我就吃了一半。”小白捂着嘴说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脸先红了。

“破糖蒜有什么好吃的?你拿那东西当饭吃啊!”倾绝一把拉下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你肚里长虫了?你最近吃糖吃得太过份。我得让大夫给你瞧瞧!”说着,他一把抱起她便站起身来。

“别,太丢人了。”小白脸涨得通红,也顾不上嘴巴是不是留着大蒜味低叫着:“我好地很,我就是馋。”

“你馋你吃什么不行,府里什么没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你要是想吃,我把宁扬给你炖了都行!”倾绝这显然是打击报复:“抱一坛子蒜就能解馋了?让他给你瞧瞧,我估计你长…”他走了几步。忽然整个人一下停住了脚步。

他睨睇着她,她让他盯得有些发毛:“长,长什么了?”

“你信期好像很久了。”倾绝觉得心下一阵狂跳,盯着她的大眼。她的脸更红烫起来,人有些发傻:“我,我…”

“你有了。”他的声音微喑了下来,眼眸变得浓紫若黑。她被他弄得也僵了,心开始砰砰乱跳。有了?他忽然一下吻住她的嘴唇,也不管她是不是吃了半坛子糖蒜,他的心跳得快蹦出来,急需要她的抚慰。然后,他感觉到她哭了,无声无息,她地泪水滑落到他们的嘴里,微咸的味道。

“别哭。找大夫瞧瞧,定是了。”他吻去她的眼泪,额头碰着她的额头。轻轻说着。

“万一不是呢。”她哽着,她害怕起来。要是不是呢?空欢喜一场,岂不是更加的失落。

“不是就把你肚子里的虫子治治,你现在恨不得天天抱着糖罐子。”倾绝抚着她的脸:“你以前不这样,最近才这样地。”说着。他抱着她,几步便跨下楼去。动作虽大,但异常小心。出了拱门,正瞧见灿菊远远的候着呢,见他们出来,忙迎了过来了。

“把大夫叫东怀阁去,快点。”倾绝说着,脚下不停的便往回走。灿菊一听,忙打发腿脚利索的小厮去找。这边他们刚刚进了东怀阁主屋正堂里头坐定,大夫已经拎了箱子满脑袋汗追过来了。

她真的有了,估计有一个多月了。也就是他们去救星言的前后,这期前,她跟着他东跑西颠,中间还跳过一次龙禁海。倾绝一想,整个人已经要抖起来了。他瞪着眼,盯着面前的本来挂着一脸喜,等着给赏的大夫:“中间我们回过府,你还给她调理,你就没瞧出来??”他指节咯咯作响,就差手指一动,把他脑袋拧下来。

“王…王爷饶,饶命…”这下他什么喜全没了,身子一软就瘫跪在地上了。脑袋砰砰砸地,几下磕出血来。其实这不能怪那个大夫,小白之前身体里有蛇丹,脉里汇法血,本就有变化了。加上从龙禁海回来,吃了宁扬地药,再把蛇丹顶出来,慢慢回复正常的脉象是需要时间的。但倾绝此时哪想这些,他自己也乱了套了。

“滚滚滚,收拾东西滚蛋,别再让我瞧见!”倾绝一看他流一脸血心里就烦,但因小白怀孕了又喜,搅得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又怕吓着她,抱着她就往厢阁走,小白这边还发懞呢。压根什么也没听见,真地有了!她还以为她不会生呢,都一年多了都没怀上。但现在真的有了,真的有了!她想着想着,嘴边还挂着笑,眼泪就又下来了。倾绝一直把她送到床上,脱了外衣让她躺好:“你乖乖歇着,别瞎想了。”他这边声音也有点抖,抺着她的眼泪:“不哭了啊!”

小白看着他,忽然坐起身来抱着他:“倾绝,我现在觉得很幸福。”

他伸手抱她,微微的颤抖,她只有在极为激动忘情地时候才会叫他的名字。小白,她终于脱离了黑暗,她现在觉得很幸福。他,也是一样!

小白有喜的事很快已经传遍了王府,第一个窜进来地是凌破,他嗖的一下扑了上来,冲着小白就要来一个大拥抱。倾绝站在床边,在他冲过来的瞬间已经查觉到他主灵的位置。倾绝手指如电,猛然伸出去就要锁他。但是,凌破明明就在眼前,他并没有刻意掩灵,他一脸欣喜,满眼放光向着小白,明显就是一个毫无戒防的状态,但倾绝却拿空了。

倾绝在瞬间找到他的主灵,这次是在肩胛的位置,无影无形的自然之灵,一般情况之下为了方便发力都会将主灵藏在上半身。他们虽然已经化出人形。并且有真实触感的血肉,甚至可以象人一样流血流泪。但实际他们还是自然之气,诸如风雷火水,主灵,也就是他们灵力地源头是在人形的某个方位。这点比生灵有绝对的优势,不伤到主灵,就算全身败坏,他们也不会有致命创痛。但越强的自然灵,主灵的灵罩之气就越强。这屋里没有风,凌破无地可隐,倾绝找他的主灵不费吹灰之力,但却拿

|,凌破把自己的主灵移了位!

这种快敏是从未有过的,倾绝一拿上他的肩,马上便感觉到那里一下空了下去,就像一个有形地东西突然变成无形的空气。然后下一刻。凌破已经冲到小白面前,一把将她抱个满怀,把倾绝给气个口眼歪斜。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在夕月的纠正之下,凌破开始逐渐发挥出自己的力量。

“我当干爹!”凌破眉开眼笑的坐在床头,完全把倾绝当透明。

“干什么爹,滚一边去。”倾绝此时也索性不找他的主灵了,伸手就拧他的胳膊。

“少废话。我告诉你,老子就当干爹!”凌破反手挣脱他,指他的鼻子:“还有。为了赎罪,生下来姓白夜!”

“你放狗屁!”倾绝一把将他拽起来:“滚出去,别打扰她休息。”两人正闹得凶,忽然间见夕月闪了进来,微微蹙着眉头:“怎么这会子有了?”既而睨着倾绝:“你就不干好事吧!”小白地脸蹭一下子红了。连倾绝面上都有些尴尬之色。凌破一下得了势,笑得眼弯成两道月:“他就是色狼一只,淫棍一….”倾绝根本不容他再狗屁连天。手中聚气,这下离的更近,让他避无可避。一下扣在他的肋气之上,让他大叫出声:“色狼,你放手!”

夕月走到小白面前,倚着床框看她:“我明年再来,你最好别退步。”小白静静的回看他,夕月,他不擅与人接触,甚至离他近了还会脸红。但他内心也是寂寞,他之所以愿意这样教她,是想抚平内心的寂寞,或者说,是弥补他认为对碎蓝和伯湘的亏欠。

“师傅。”小白轻轻出声,她知道他喜欢她叫他师傅,每每她这样叫他,他虽然冷淡或者皱眉。但眼中还是有一点点的喜悦的,虽然只有一点点而已,他是寂寞太久了。

“我去找伯湘,一年以后,再来找你。”夕月轻轻应了她一声,忽然补充了一句:“若是有事,来雪影山找我,在北峰夹道,那里有断崖,我在下面。”说着,他也不跟倾绝和凌破打招呼,掉头就走,云淡风轻,有如从未来过。

小白看着他地背影一闪即逝,那声‘哦’直到他已经不见踪影才吐了出来。你一定能找到伯湘的,然后,你们从此都不会再寂寞了。

倾绝这边已经把凌破拖出卧室,过了穿堂耳房,将他往正堂的方向拉:“滚出去。”他低喝着,忽然抬眼,看到平海哈着腰往这边小跑。他松了手,凌破这边又一晃身跑进去了,眉开眼笑地看着小白:“小白,你要当娘了。高兴吧?”

“小破,你也高兴吧?”小白笑着,歪在床上看着他:“你今天眼睛都是亮亮的。”

“你要当娘了嘛,我当干爹。”他坐在她身边:“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白夜杀狼!”

他嗓门奇大无比,特别是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倾绝听得手指结咯咯乱响,早就该让那家伙消沉到底,现在把他的脸丢尽了!平海垂头,屁都不敢放,但听屋里的大嗓门,想笑又不敢笑,竟弄得自己乱抖起来。也不知是为了忍笑,还是看倾绝那样子吓得。只顾报着:“墨虚夫人在东怀阁外头呢,说来道个喜。”这里毕竟是王府,星言并不那些混不吝地灵物,男女有别,外头无所谓,到了家里还是规矩些比较好。所以,他让金池过来问候一下。

“带她进来吧。让刘波把云宁扬找过来。”倾绝说着便回身,他急着回去把凌破拎出来。

这边凌破还在那喋喋不休,小白的脸已经发绿了。倾绝手风直取他的后背,根本也不锁他地主灵,直接勒他的颈子:“滚出去,你吵得她不能休息。”

“叫白夜屠狼也行,白夜斩狼也行!”凌破叫着,两人又扭作一团。

“当日也不知道是谁,哭着鼻子要散灵跑了,让人一口吸肚子里连个泡都不冒一下的。”倾绝咬牙切齿,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喂,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凌破脸一下涨得通红,两下跳到一边去指着他。

“不揭短还骂个屁,你天天狼狼狼的,我脸都让你丢尽了。”倾绝哼着:“出去,一会星言的老婆来。”

“哼,出去就出去。”凌破一听那个女人要进来,收敛了许多,顺顺领子恢复常态。这边一直看着他们笑的小白,突然开口说:“小破,你当舅舅吧?”

两人同时回到头来,小白笑着看他们,是因为看到她眼中的笑,两人才一直这样闹来闹去。不然以凌破现在,三挣两不挣,这房子估计就要没个大半。凌破看着她的眼,喃喃着:“舅舅?”

“这样,更亲了呀。是不是?”小白笑着。

“那当大舅行不行?”凌破也笑了起来,微飞着眉说。

“行。”小白点头:“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告诉他(她),你是我大哥,让他(她)管你叫大舅!”

“哈哈哈!”凌破一勾倾绝脖子,这个动作简直把倾绝给气死。他反翘着大拇指冲着自己:“怎么样,小子,跟着叫大哥!”

“滚你的大哥!”倾绝一膀子把他直接推得踉跄了十好几步,一下冲出好几间屋,差点一脑袋把刚要跨进来的金池给撞飞出去。

金池吓了一跳,猛一看是个男的,没认清是哪个。也不敢招呼,怔在那发呆,这边倾绝已经走了出来,见了她,微微点了下头。也不待她回礼,便径自扯了凌破出去了。领着金池一道来的,见是凌破,脸儿不觉得红了红,也不敢言声,忙扶了金池便进堂屋里去了。

小白此时坐在床上,屋里静了下来,她的心里却暖洋洋。曾经以为,她只能在黑暗之中忍耐,孤单的上路,永远的痛楚,要想活下去,只能麻木。但不知不觉,一路走来,身边围绕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给她希望,给她梦想,给她力量,让她再也不寂寞,非常的幸福!

第六卷

—第二十九章 - 鸿毛压死驼—

扬从府衙过来的时候,让刘波一路引到聚墨斋。倾看书,宁扬眯眼瞧了一下他的神情:“你现在调整的还不错啊,不燥了?”他中午瞧倾绝走的时候,后背有些发僵,知道自己的话刺激到他内心不愿触动的地方。一时也有些懊悔,但那个时候,不去招惹他才是最明智的。结果没两个时辰,竟然又打发府里人来找他了,他不会这么快想通吧?

“小白有身孕了,这几天你帮她调调。”倾绝眉眼不抬,径自开口道。

“哦?敢情一回去有这么个大惊喜,怪道呢。”宁扬一愣,绕过屏风,随便的靠着书架:“你府里养了一大群大夫,干什么找我?再说,我对这方面可不在行。”

“全让我轰走了,我这两天找新的。新的来之前,你照管几日就行。”倾绝说着。

“你是乐晕了还是急晕了?这会子好好的撵什么大夫?那里面有个姓顾的,我瞧着他不比宫里的差!”宁扬一头雾水,看着他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忽然说:“你在怕什么?”

“怕是半灵。”倾绝并不瞒他,微微的叹息。

“我还以为你在担心,怕因要找那些死人而无法照管她。却不成想,你居然在怕这个。”宁扬摇头:“用情太深,便是锥心蚀骨。你根本不担心死人的事,是早扔脑后头去了吧。”

“反正死人不会跑,我已经找到两个。其余的。一时也急不得,待她产后再说也不迟。”倾绝低语:“只是怕生下一个半人半灵,到时她又伤心难过。”

“不会,她有驭者之血,就算还有妖狼地血,也很淡了。断不会和你一样。”宁扬看着他:“还有可能,是没有法血的普通人,不是最好不过了吗?”

“宁扬,你总是很会关心人。”倾绝笑笑:“你我都知道。这种可能有多小。”他握着书卷,想着她刚才的笑意,那是内心完全满足的笑容,这已经足够了。

“那你真的不要去云州了?”宁扬看他出神的样子:“我不介意再去一次,找不到伦,我总不能心安。”

“你去灵云寺的时候打听到什么了吗?”倾绝问着。

“….我一见墓园让人占了,一时怒从心起。根本没上灵云寺!”宁扬哼了一声,见倾绝微微带笑摇头。不由的说:“我再去好了,反正我看你也不打算动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灵云寺后山有一个洞穴,好像是历代主持打坐修禅之地。”倾绝静静低语:“不过经你上回这么一闹,云州此时一定不太平。你若要去,还是要小心些,缓几日吧。”

“我看你是要我这几天当大夫吧?”宁扬撇了撇嘴哼着:“你怎么不陪着她,跑这来清静来了?”

“西边院里地。打发女人来问候,我让她们闲话。”倾绝说着起了身,这会子估计也差不多了。他准备回去。

“你真打算就把星言安置在这里了?”宁扬直起腰来。

“先住一阵子再说吧,刘波找宅子呢,等过一阵子闲些,就让他们搬出去。”倾绝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我也嫌闹得慌!”

“你这王府大的不像话,光一个东怀阁就比一般的高门深院还要大。你还嫌闹的慌?”宁扬笑着:“我看你是防着那个臭小子吧?”

“我讨厌他看小白的眼神,但我知道他不会胡来。”倾绝哼着,倒不在意说出来:“他责任心过了。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

宁扬笑得更开心起来:“我怎么听出别的味来了?倒是觉得,你开始欣赏他了。”

“有吗?”他微微扬眉,也许因为那一曲的余韵,还未从心中散尽吧。

倾绝与宁扬回到东怀阁,沿着湖边走边聊,这里面地丫头小厮依旧如故。各忙各的,就当没瞧见他们一样,只是远远的让出空间。他们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湖畔两幢小角楼此时悬着的轻纱微微的飘着影:“你来这住几日,就住这阁子里吧,远了叫来叫去的不方便。”倾绝轻声说着,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东怀阁里静的很,而他们又都觉感非常。因此虽然离地还远,依旧听到从主屋里头传出两个女人轻声慢语。金池还没走呢,倾绝微微皱了下眉头,小白一见金池来了,必不肯在床上躺着,陪着她在堂室里聊天。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再怎么问候也差不多了吧?这女人也太没眼力价了,他心下不乐,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冲进去轰人。这边就听到金池的声音:“说句不知羞的话,我心下好生羡慕。原是以为,夫妻之间,做到我们这样也就罢了。却是不知….以前真是我没个见识。”

小白递了帕子给她,看着她淌眼抺泪地样

下也是涩然:“你别在意,星言是好人,他虽然讨了也是想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