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尚未睡着,听黛玉那边已经睡着了,便轻笑摇头,暗道:“果然如此,她这病也早就好了。”

黛玉一觉到天亮,醒来时已经将近卯时。紫鹃等人早就起床,因不甘惊动了她的好眠,都悄无声息的躲在一边。黛玉醒来叫人时,紫鹃方带着两个小丫头进来伺候。

这一日水溶也不出门,亦不会友。梅瑜泽来了,也没久留。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中午水溶依然请了黛玉过来一起用饭。黛玉便过来同他一起用,因有了昨日的话,黛玉便不再事事都拧着他,水溶便也没有了什么借口怎么样。一时间,二人互敬互抬,反倒比往日生疏了些。

三日后,水溶每日上朝,朝中事物繁忙,皇上又倚重水溶。水溶便从早忙到晚,总没个闲暇时。

黛玉便自在竹影阁静养,每日看看书,闲暇时也做一两件针线,不过是帕子荷包香囊等物。且时值春日,北静王府的后花园里亦是百花盛开。日子和暖的时候,黛玉便在花间留恋,采撷一些花瓣回来,和紫鹃一起把花瓣蒸了,炮制一些香露凝脂自用,倒也增添一些闺中趣味。

这日春雨连绵,黛玉在竹影阁看书,紫鹃拿了刚蒸好的玫瑰香露来给黛玉瞧。但见圆形白玉盒子里红艳艳的玫瑰汁子晶莹芬芳,黛玉便挑了一点,凑到唇边,只觉得芳香淡雅,沁润凝神,便在唇上轻轻地抹了几下,又拿过菱花小镜来,对着照了照,但见玉颜生辉,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紫鹃因服侍了黛玉这几年,从未见过她这般妩媚的颜色,便凑趣儿笑道:“姑娘脸色越发的好看,人也精神了许多。”

“颜色之美,不过是短短几年的光景,等着青春年华逝去,红颜褪尽之时,又该怎样呢?”黛玉把那白玉盒放回紫鹃的手中,顺手拿过帕子,把唇上的玫瑰色擦掉,便又拿过书来,静静的去读。

“姑娘,这玫瑰露可用得?”紫鹃见她此时又没什么兴趣,不知是留还是给下人,这些日子,紫鹃平日里做的那些香粉胭脂之类的东西,都白白的送了这府上的众丫头,众人全都喜欢的要紧,只是紫鹃了弄这些东西十分的费神,紫鹃因是黛玉说了,才细心的去弄,如今又都不要,白白的散了给人,岂不心疼?

“留着吧,我知道浪费了你许多精神。”黛玉笑笑,竟不抬头。

晚间水溶回府时,已经过了晚饭时候。因水安知道林姑娘的饭耽误不得时候,所以只要水溶不回,黛玉的饭都是按时送到竹影阁去,谁知这次水溶回来,进门便吩咐水安把自己的晚饭送到竹影阁去。而他也匆忙换了衣衫,提着八宝琉璃灯,又叫人撑着伞,一路往竹影阁去。

第27章 玫瑰香润暮雨萧萧

水溶进门的时候,黛玉正拿着一本《楚辞》无聊的翻着,紫鹃在外间做针线,见水溶在门口脱下棠木屐子,把手中的琉璃灯交给门口的丫头,便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向水溶行礼,正要问安,却被水溶抬手拦住,摇摇头,然后摆手让她下去。

水溶待紫鹃悄声退下后,方轻轻的转过那架青琉璃紫檀木架的屏风。见黛玉歪在榻上,无聊的翻着书页,便不由得微微一笑。

听见有人进来,黛玉也不回头,只略带怨气的说了一声:“告诉你自去睡去,你又来催我。我就不睡,与你什么相干?”

水溶一愣,即想到她这是在对紫鹃说话,便轻声咳嗽一下,负手站在她的身后,说道:“都什么时辰了,还只管用功。明儿要去考状元吗?”

黛玉听到他的轻咳,先是一怔,继而想到水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便索性用书遮住自己的脸,不声不响的,任他说笑。

“怎么?不好意思了?”水溶坐在榻上,伸手拿过那本书,见是《楚辞》便轻笑道:“果然没什么意思,这书只怕你已经倒背如流了。”

“这间屋子里,也就这么几本书。还能看什么?”黛玉见水溶坐在自己身边,便翻身下了榻,去窗下的条案前站着,透过细密的窗纱,听着外边的雨,又问:“下着雨,王爷又跑来做什么?”

“晚饭还没用,一个人没意思,过来找你一起用饭。”水溶便把《楚辞》放到一边,也站起身来,踱到窗边,感受着湿润的微风。

“我已经用过了,恕我不能陪王爷了。”黛玉瞥了水溶一眼,转身离开他一些距离。

“我知道,也不勉强你。只是喜欢你这里的氛围,咦?这是什么香?怎么像是玫瑰一般?这屋子里又没有玫瑰。”水溶嗅着屋子里淡淡的香味,奇怪的问道。

黛玉垂首,看见那只白玉圆盒放在桌案上,便伸手拿了起来,打开盖子,浓浓的玫瑰香气便随着微风飘散开来,“是这个吧?”

水溶轻轻嗅了一下,点头道:“就是这个,这个很好,怎么做的?”

“不过是闺中女儿家玩的东西,王爷大男人家,不问也罢。”黛玉说着,把白玉盒子盖上放到一边。

“这有什么,又不是在朝堂上,总说什么大道理,多没意思?”水溶说着,又拿起那白玉盒,打开来,用手指沾了一点,趁黛玉不注意,便点在她的唇上。

“嗯…”黛玉不提防,却被他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却见他正玩味的看着自己,登时便撂下脸来,转身就走。

“玉儿!”水溶忙伸手把她拉住,“又恼了?”

“许王爷随意戏弄人,难道还不许别人恼了?”黛玉甩手,却甩不开他。

“这玫瑰膏用来当胭脂,倒是很好。色泽艳丽又滋润,比胭脂好许多。”水溶只满意的看着黛玉的红唇,有一层最主要的原因没说出来,那就是,他对这个不反感,身上也不会起那些红疹。

黛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便回头去喊紫鹃:“紫鹃,王爷的饭传来了没有?”

“传来了。”紫鹃忙应了一声,此时没人吩咐,谁敢进去捋老虎须?

“王爷饿坏了,还不快摆饭?”黛玉轻声斥责着,又去回头看水溶,眼睛里是嗔怪的目光,似怒非怒。

“叫了人进来,你就逃脱了?”水溶薄唇一翘,眼睛里带着坏坏的笑意,俯身过来吻了吻她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没等黛玉反应过来,他已经放开她的手,转身去了屏风之外。

“讨厌!”黛玉对着水溶的背影啐了一口,转身又去榻上躺下,拿了书盖在脸上,遮挡着自己火辣辣的双颊。

水溶也不理她,只顾专心用饭,今日晚饭,从开始到最后,唇边一直有玫瑰的清香丝丝萦绕,让他心情大好。

饭后,雨下的越发的紧了。黛玉躺在榻上,到底不能睡着,听见外边水溶要茶漱口,然后是下人收拾杯盘的声音,便知道他用好了,想必就要离开。听着外边急急的雨声,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喂,睡着了吗?”水溶复又进来,见黛玉只管用书盖着脸,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知道她是在装睡。

“睡着了。王爷走的时候,记得吩咐下人关好门。”黛玉轻笑,说话的声音透过书页,变得瓮声瓮气。

“嗯,好。”水溶点头,转身吩咐道:“紫鹃,没听见你们姑娘吩咐吗?”

黛玉一愣,猛然站起身来,用手中的书往水溶身上砸去:“你胡说什么?”

水溶呵呵笑着,接过书来,整了整书页,走到黛玉跟前,“我何曾说什么?不过是提醒一下奴才们罢了,也是你的意思啊。并没有添油加醋的。”

“还不快走,都什么时辰了?只管玩笑,也没个限度。我倒没什么,到底累及王爷的名声,也不好。”黛玉说着,便低下头去。

水溶是说过等国孝期满,便去求皇上赐婚的话。可黛玉心知肚明,如今水溶如日中天,正是天子近臣,如何是自己一个孤女能配得上的呢?纵是林家原来也是公侯世家,但到底父亲已经去世多年,林家早就败落,无权无势,无依无傍,这样的婚姻只怕是不被皇上看好的。说不定皇上哪天一高兴,便给他指一家门当户对的亲事罢了,而自己纵然空有孤傲绝尘之心,将来也难保全自己的那份奢望。

水溶见她忽然间又落寞起来,只当是刚才自己玩笑,她又恼了。便走到她的身边,赔礼道:“刚才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何曾生气?我这只金丝雀,是没有生气的理由的。”黛玉说着,自己又嘲讽的轻笑。

“还说没生气,听着话就酸溜溜的。你到底为这个埋怨我多久才罢?放心,我再不会碰其他的人,不管正妃也好,妾室也罢,反正我水溶今生,就你一个女人。我这句话放在这里,信不信也只得由你了。”水溶说着,便伸手去揽她的腰。

“你真是要死了!堂堂一个王爷,如何也学得那些不长进的,随随便便说这些没用的话?”黛玉闪身躲开,回头瞪了水溶一眼,又转向外边,对门口说道:“王爷要回去了。你们可预备好了伞?”

水安忙回道:“预备下了。因这会子雨大了,奴才已经叫人预备下了青油小轿,姑娘放心。”

水溶只得跟着出来,在门口处站住脚步,回头看了看黛玉,见她正偷偷地笑着,笑容里有几分小小的得意,于是心中一动,便俯身过去,在黛玉的耳边小声问道:“这就走了,你可满意?”

“…”黛玉顿时红了脸,抬头看见水安和紫鹃慌忙躲开的身影,知道水溶是故意做出这种动作,引起下人们的惶恐,来警告自己的自作主张。生气的推了水溶一把,啐道:“还不快离了这里?没得叫人厌烦!”

“玉儿,好久没见你生气了。你生气的样子,很好看。”水溶并不急着离开,只是伸手揽过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让她跌进自己的怀里,吻吻她白玉一般莹润的额头,然后放开,满意的离去。

第28章 深谋远虑情路漫漫

第二天水溶便叫水安带人给黛玉送了些书籍过来,黛玉翻了翻,除了文人墨客的一些著作之外,还有一些名人见闻录以及杂谈随感之类的书,其中有几本是黛玉曾听说过却一直没寻到的珍本,于是便如获至宝。这几日没事便捧着书细细的读,或有偶感,亦提笔写几首小诗或者短词,排解寂寞,抒发幽思,日子过得倒也充实起来。

水溶依然每日都忙,三五日也不能在家用一次晚饭,近日更有七八天未见人影。

这日清晨,因天气渐暖,黛玉寅时便起了床,因早饭时间还早,便携了一本《百战奇略》沿着竹影阁外梅树下的曲径,慢慢的一路走去,竟到了一处水塘边,但见小荷尖角,碧叶如翠,层层叠叠,繁茂无比。正是一幅初夏美景。黛玉便在池边寻了块柳树下的青石坐下,安安静静地翻着书页。

“…你先在前面那一处碧水榭当差,平时王爷也不怎么在家,这园子里一年也就逛个三五回。不过是几位王爷闲暇时过来坐坐。平日里你只听赵嬷嬷分派,一应大小规矩,都由赵嬷嬷分派你,务必要恪尽职守,有事没事总别不见人影儿,只知道瞎逛。王爷不在家倒也罢了,若是王爷在家,你若是错了半点儿规矩,不用王爷发话,我先揭了你的皮。”

尖刻的声音随风传入耳朵,一片清静被打破。黛玉皱起了眉头,回头看时,正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两个三等丫头服饰的女孩子从那边走了过来。几人路过这里,因看见黛玉在此处看书,那管事忙对着黛玉行礼,陪笑道:“奴才不知姑娘再此,吵了姑娘清静,请姑娘恕罪。”

“没什么,你们只管忙你们的去。”黛玉略回头,淡淡的说道。

“林姐姐?”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从那管事的身后传来,黛玉心中一愣,这不是探春的声音吗?

“胡说!见了姑娘还不行礼?如何忘了本分,竟敢胡乱称呼?”管事不等黛玉说话,立刻回头呵斥。

“呃…这…”探春委屈的看着黛玉,希望她能替自己辩解一下。

“路总管,这原是我旧时的一个姐妹,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且饶了她这一次吧。”黛玉冷静的看着探春和她身边的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她不认识,但觉得有两分眼熟,却不知从何处见过。

“是,姑娘的话,奴才岂敢不听?”路总管是北王府的二等管事,单管这园子里的事情。因北王府的女佣极少,所以管事们大都是男人,不过都是四十多岁的男子,而这路总管更是宫里来的,净过身的太监,所以园里的女孩子们,也不怎么避讳他。

探春惊讶的看着黛玉,心中纳闷,原说是她死在了潇湘馆,如何又成了这北静王府的主子?

黛玉却并不对探春说什么,只是从心里轻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路总管却有些犹豫,黛玉和这两个丫头认识的事情,是他始料未及的。探春原是简郡王李云绵买来的官奴,因见水溶近日来深的圣宠,便给他送来,无非是拉拢之意。水安想着,不过是两个丫头,虽然有几分容貌,无奈自家主子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林姑娘,纵然是王爷送来的,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所以才让内室总管路平带着二人进园子里伺候,谁知却遇到了黛玉。

探春向来是惯于察言观色的,因被李云绵买了去之后,又跟着简王府的管事嬷嬷们学了些规矩,像她这种官宦之家的小姐,即便是官卖为奴,凭着自己的姿色和才华,至少可以博得男人的怜惜,探春又是有头脑的。所以简郡王很喜欢她。不过简郡王却并不是一味贪恋女色之人,身为皇室宗室族人,心中永远都装着一个梦想。所以简郡王忍下心中的贪念,把探春和大观园里柳家的五儿一并送去了北静王府。只说是心疼水溶,给他送两个丫头来伺候。

水溶因近日有公事出京去了平安州,走得又急,只叫人跟水安说了一声。府中之事向来都是水安做主安排的,况且不过是两个丫头,就算是水溶在家,这样的小事也不用回的。

路平一时间,心里想的多了些,看着黛玉远去的背影,便有些愣愣的。探春心中纵然有千万个疑团,此时也不敢多嘴。只静静地等着路平想明白了,听凭安排罢了。

“罢了,你们先过去当差,若有不妥,再调你们出去也无所谓。”路平原是怕这两个人平日无事,去竹影阁烦黛玉,若是让主子知道了,定然饶不了自己。但又想到主子并不在家,且先安置了,再去同水安商量,果然不妥,再弄出去也是一样。

探春和五儿对视一眼,福身应了一声。跟着路平往水塘边一处连绵的水榭走去。

黛玉回竹影阁的路上,紫鹃早就一路寻了来,恰好遇见,便上前搀扶着她,轻声笑问:“姑娘去哪儿坐了这么大会子?虽然天不冷了,到底早晨风凉,不该去风里坐着才是。”

“何曾在风里坐着了?不过是在那边水池边上站了一会儿,因遇到了两个人,方回来了。”

“如此说,这两个人定不是平常下人?”紫鹃听黛玉的口气,必是两个熟人,若是这府上的下人,黛玉是不会理论的。

前几日紫鹃还和黛玉说话,说原来那些人都发配的发配,卖的卖了。发配的倒也罢了,只是那些卖了的,不知她们都被卖到了何处,若是有幸被那家官宦买了去,或者他日还有相见之时。黛玉还笑她痴,天下之大,哪里说相逢就相逢了?彼此之间,不过是过客罢了。缘分尽了,自然都要分离。

“你的话是不错的,我可不是见了往日的旧人?且是你们家三姑娘呢。还有个人,瞧着眼熟,没认出来。”黛玉无奈的笑笑,水溶那天还说今生今世只有自己一个女人,这才多久,这园子里便又进了来两个。纵然如今是丫头身份,但也保不齐明儿就成了姨娘,若讨得他的欢心,封个侧妃也不是什么难事。

黛玉想到侧妃,便又想起那日占花笺时,探春原是得了一只杏花签子,说将来必得贵婿。李纨还说笑话,说难道她也是个王妃不成?

紫鹃瞧着黛玉愣愣的,脸色不怎么好。还以为她是伤感旧人的缘故,便笑着劝道:“姑娘不必伤心,三姑娘也算是有造化的,能进着府里来,同姑娘做伴。纵然是买了来的丫头,也不怕的。瞧王爷那么看重姑娘,姑娘果然舍不得她做下人,便只讨来了放在咱们院子里,大家一处,姐妹们还跟原来一样玩笑,岂不好?”

“说你是个痴儿。她如今家破人亡,哪里还有玩笑的心思?纵然再住到一处,又有什么可说可笑的事情?今日我瞧着她的眼神,竟像是大大的不解,甚至还有些哀怨。想必是在怪我,既然能入得这北静王府,为何当时不伸手救她们一把。”黛玉说着,又连声叹息。她自己心里的苦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罢了。

紫鹃被黛玉一说,觉得果然有理。有道是世事多变,想原来那些养尊处优的姑娘们个个儿都享受惯了,此时为奴为俾,定然心中怨愤不已,若是见得黛玉如此,岂不更加嫉恨?于是便别再提此事,只劝着黛玉先回去用饭再说。

第29章 身处漩涡平静难求

许是路平管人的手段很高明,或者探春和五儿还没有接受到黛玉在北王府的事实。总之黛玉意料中的探春造访没有到来。日子又清清静静的过了几日,竹影阁里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妥。

水溶从平安州回来后,先进宫觐见皇上,汇报了所办差事之后,皇上又夸了他几句,方退出回府。进门第一件事,自然还是询问黛玉如何。水安如实回话,见水溶脸上没有那般冷冰冰的表情,又试着回道:“简郡王送了两个女子来,老奴交给路平了。”

“什么时候送来的?”水溶目光骤然一冷,低头看着水安。

“五天前。”

“放在何处?”

“碧水榭。”

“有什么动静吗?”

“那二人原是荣国府的人,大的是他们三姑娘,小的是个丫头。来的那天就跟林姑娘见过面了。后来她们也曾想办法打听过林姑娘的事。奴才告诫下人不许乱说,所以她们并没有问到什么。”水安作为北静王府多年的总管,知道什么事是可以自己做主的,什么事又是不能擅自做主的。

“嗯,知道了,上次我让你做得事情如何了?”

“回王爷,那琪官儿如今在忠顺王府已经失宠,现落魄在家,已经没什么用了。”

“好,我要的就是没什么用的优伶。且先观察他几日再说。”水溶淡淡的说着,小厮们已经给他换下了衣服。心中却没停止思考,简郡王什么意思他不用想也很明白,可是如今新皇登基,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若是简郡王从中作梗,也算是绝好的机会。然水溶却不愿就这样被皇上和简郡王夹在中间,中庸之道已经行不通,他也要做出相应的对策了。

“王爷,洗澡水已经预备好了。”水安见主子神色由凝重慢慢的变得和缓,方敢出声。

“嗯,去沐浴。把她接过来同我一起用饭。”水溶点点头,转身进后面洗澡去。

然黛玉却没有过来,水安忐忑的看着刚沐浴过的水溶,弯着腰,低声回道:“王爷,姑娘说身上不舒服,不能过来给王爷请安。说…请王爷恕罪。”

“怎么不舒服?很严重吗?”水溶皱眉,她的身体真是虚弱,到底该如何调养才行呢?

“姑娘不说,奴才…也不好多问。”

“这就该打,怎么不问问伺候的丫头们?”水溶不悦的看着水安,冷声问道。

“奴才问了,丫头们说,姑娘不妨事。”

“那就是心里不舒服了?你身为总管,如何连什么事重要,什么事不重要都分不清楚?这个时候来跟我打马虎眼。”水溶把手中的毛巾一甩,湿着头发便往外走。

“王爷,您拢了头发再去。”水安着忙,慌张的跟在水溶身后。

“用你多嘴?”水溶止步,回身瞪了水安一眼,“叫人把饭送到那边去。”

“是。”水安忙站住脚步,答应着,看着水溶一个人匆忙离去。

黛玉不舒服,不单单是心里的,还有身体的。女孩子的第一次毫无征兆的到来,总是让人尴尬。素来喜欢洁净的她,更是觉得难堪。幸好紫鹃比她大几岁,知道这是女人家每个人都会有的事情,细细的宽慰她一番,替她换了衣服,又帮她收拾妥当,拉过薄被,看着她朦胧睡去,方把刚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

朦胧中,黛玉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偎依在母亲的怀里,母亲总是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一边抚摸着她梳了小抓髻的头,一边叹息:我的玉儿何时才能长大?

如今,算是长大了吗?

心底深处沉沉的叹息,让她翻了个身,似乎是要依偎到母亲怀里去似的,紧紧地抱着怀中的薄被。

水溶站在床边,看着浅睡的黛玉皱紧的黛眉,不由得叹了口气。

“嗯?”黛玉还是被吵醒了,翻过身来,看见披散着湿发的水溶,迷惑的问道,“你怎么这样子?敢是外边下暴雨了不成?”

“啊?”水溶一愣,方发现自己的头发湿漉漉的,已经把衣衫也打湿了。

“紫鹃?”黛玉对着外边叫了一声。杜鹃应声而入,上前躬身福了一福:“姑娘,紫鹃姐姐刚出去了,说一会儿就回来。”

“嗯,我知道了。我没什么事,只是你瞧瞧你们王爷,很该这个样子吗?”黛玉身上不舒服,说起话来自然多了几分不耐烦。

“这…”杜鹃不敢造次,只悄悄地看了一下水溶的脸色。

“去取了衣服来。”水溶淡淡的说着,伸手拉过被黛玉抱在怀里的被子,给她盖好。

杜鹃如蒙大赦,赶忙应声出去,迈出房门还忍不住拍拍胸口,轻声叹道:“阿弥陀佛,可吓死我了。”

“姐姐,什么事你这么害怕?感情姑娘还能吃了你?”

“姑娘自然不会的,但稍有不慎,王爷可是会要我们的命哟!你是没瞧见王爷的脸色,你若是在里面,我保证你都站不住。”杜鹃瞥了小丫头一眼,急忙去前面找水安取主子的衣服。

衣服和饭菜一起送了来,水溶起身,先去东里间黛玉平时看书的屋子换了衣服,水安又取了黛玉的白玉梳子给水溶把头发梳好,用一根墨色的丝带松散散的系在背后,白玉般莹润的面孔上精雕细琢的五官不带任何情绪,只是那样淡淡的看着面前书案上看了一半的古书,叫人捉摸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梳好头发,水安又请水溶用饭。水溶便问:“姑娘的饭呢?”

水安忙欠身回话:“姑娘说了,今儿不想用饭,紫鹃吩咐了小厨房,给姑娘准备了红豆糯米粥。”

“取来吧,她也该吃东西了。”水溶冷眸一敛,看向琉璃屏风后面的卧室。

水安不敢怠慢,刚要去吩咐,却见紫鹃从外边进来,手中端着一个铜盆,里面是粉紫色和浅黄色的衣服,因为拧到一起,所以分不清是什么,但只看那上等的茧绸料子,便知道是黛玉的衣服。丫头们的衣服是不准用这样上用的茧绸的。

“你怎么竟成了粗使的丫头了?就这样出去半天,屋里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水溶冷声问道。

“奴婢知罪,只是这是姑娘的贴身衣物,姑娘吩咐,不许别人动手。”紫鹃哪敢多说,只好福身请罪。

“还不快去放下东西,伺候你们姑娘用饭?”水溶说着,转身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紫鹃答应一声,把手中的铜盆交给小丫头,匆忙进去。

黛玉在里面躺着,外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因见紫鹃进来,一双手因为被水浸泡过泛着苍白,便轻声道:“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