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16船上一个老兵,低声骂了一句:狗娘养的,大半夜不让老子睡觉,射死你们这些兔崽子们…

利箭如雨,唰唰的声音异常恐怖的往岸边射去。与对方的火箭不同,这些护粮士兵们用的是北王府专用的精钢弓弩,既轻便又顺手,射程远,杀伤力也大。对面岸上立刻便有惨叫声传来,夹杂在叮叮当当兵器相撞击的声音之中,不绝于耳。

连续的扫射,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对面岸上亦有人抛出一颗烟火,水溶摆手,射击停止。从对方开始攻击到战斗结束,一共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这一战,让对面岸上准备伏击粮草和北静王的一百多名杀手,尽数毙命。李云绵的花费了的十几万两银子再次打了水漂。而皇上也从而感觉到了北静王水溶手中握着的那一股可怕的势力,从而杀心更重。

三筝等到天亮之后,亲自数了数倒在地上的尸体,确定一个也不少之后,方迅速回到船上。而晴元镇北大运河边上的一百多具尸体,便丢给了当地的官府。

一点点地将暗色褪去,一点点向虚掩的床帷走近。

“唉。”古朴的拔步床里传来一声叹息。

淡紫色的曙光偷溜进帷幔,只见青丝交缠覆满床,只见女子恬静柔美的睡颜,只见男子黑灿明亮的凤眼…

她睡着了,水溶无奈地看着怀里的佳人,环于楚腰的双手渐渐收紧,把陷入甜梦的她一点一点贴近。

“玉儿。”他哑着嗓子在她圆润的耳边低吟,“玉儿?”声音染上了淡淡的情欲,性感的诱惑着,“丫头…”依旧没有回应,耳边只有她平缓的呼吸。

真的,睡着了。

他累了大半夜,而她却睡得如此甜蜜。不公平啊,不公平…

水溶暗叹一口气,俊秀的脸颊与她光洁的额面相贴,心头笼着些许不满。说好了等着自己过来一起,而她就这样睡了,他不禁皱起眉,修长的手指在她纤美的背部游移。玉儿,你真是不懂男人啊。

柔缓的抚摸搔动了某人的痒筋,婀娜的小蛮腰轻轻扭动,温热馨香溢怀而来,激烈地刺激着水溶的感官。一股燥热顺行而下,让本就难以入眠的他更加精神。两拳紧了又紧,下颚绷了又硼,青筋显了又显,终于忍了过去。

比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还要难耐,真是甜蜜的折磨。水溶慢慢松开双臂,将她拉开数寸,目光在皓如凝脂的素颜上逡巡。他自认对美色并无贪恋,面对各色佳人的种种勾引,他都能做到不动如山,甚至会有鄙夷的感觉。而如今…他长指顺着她的额角,轻轻滑动,抚过她细致秀美的眉,抚过她微合沉静的眼,抚过她质若琼瑶的鼻,最终停留在那柔软娇嫩的唇上。

每见一次,总觉心头蠢蠢欲动,蠢蠢欲动啊。

他薄唇勾笑,缓缓靠近那秀雅安适的睡颜,拨开如丝的乌发,如获至宝地贴近。鼻尖亲昵地抚弄,交换着彼此的呼吸。一阵微痒在心头,薄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似要倾诉什么话语。半晌,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轻轻地吻上殷红的唇角。只要一下就好,不会打扰她的好眠,水溶这样欺骗着自己。

她的唇又温又甜,诱惑着他慢慢探进。湿润的舌尖像是说着诱哄的话语,将馨香的两瓣唤启。还不够,还远远不够。他继续努力,轻柔地舔砥这她的贝齿,奋力闯入缝隙。

“呜…”她喉间发出无意识的低咽。颀长的身躯忽地一滞,这一声娇音肆虐地侵占了他的神经。‘嘭’地一下,脑内嗡鸣。热烈的情感,如溢出宣纸的字句,无法定格,也无法抹去。他粗重地喘息,搂着楚腰,翻身而上。

这已不是心猿意马,而是洪水猛兽。不再是轻缓的探进,而是急急的吮吸。身体的灼热,流窜的真气,水溶再一次放纵了自己。渐渐明朗起来的黎明,衬出了他颊上的红晕。

屋外江水滔滔,屋内他贪恋逾矩。

无意识地,手指探向她的衣襟,颤抖着、兴奋着贴近。她的肌肤有些微凉,她的颈项如玉般腻滑,她的锁骨优美地耸立,她的肩头圆润而纤细。他在她的唇里轻叹,在她的舌尖低语。他,认栽了,他,服输了。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男子,不过是一个想亲近所爱的红尘痴儿。

一声吟娥,彻底摧毁了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长指一扯,衣带散乱,他的手如灵蛇滑过弱柳细腰,一路向上触碰到她胸前的柔软…

“嗯…睡觉…”她伸出无力的小年,想要推开胸前打扰她清梦的大手,天知道她这会儿多累,直到射箭声停止,黑夜归于平静之后,她才长舒一口气,倒在床上朦胧睡去。在那之前,黛玉可是一直提心吊胆的走来走去,连紫鹃和碧落都被她走的烦躁不安了。为他担心了一个晚上,而这个可恶的家伙却来扰人好梦,真真没良心。

“等会儿再睡。”他继续加深唇间的亲吻,手上的动作也花样繁多起来。彼此唇齿的纠缠,颤抖不稳的气息,温热光滑的皮肤,辗转炙热的抚摸,被黑暗催生成身体最原始的欲望。

她已经被点燃了情欲,眼前所见只是他的燃烧的黑眸,耳边所听的只有他撩人的火热喘息,唇齿间更是充满强烈的他特有的好闻味道的深吻,身体感觉到的全是他或轻柔或激烈的抚摩。

当他的火热终于充满她时,她闭紧眼睛,咬住他的肩,仍然不能阻止自已忘情的娇吟。

他的手抚过她汗湿的额头,沙哑地说:“看着我,小东西。”

她便听话的睁开眼睛,看见上方他混合着欲望和怜惜的俊颜,他的黑瞳深深望着她,薄唇勾起微笑来:“小东西,告诉我,喜欢这种感觉吗?”

“唔…不喜欢。”她好不容易挣脱他的捕捉,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哦?那看来是我做的还不够?”邪气的一笑,他继续伏下来。

“呃…不…”剩下的声音都被他吞到口中,变成一串娇媚的音符。

江水滔滔,如时光年华永不停息,当历史的笔触载进这一段历史,却无人知道,在这霞光万张的江面上,曾有一对深深相爱的情侣,一路走去,留下了无尽甜蜜的回忆。

第28章 啖龙肉当街惩恶少

面若冠玉,吹弹可破,长眉如墨,凤目狭飞,凝目蹙眉间,薄唇轻抿,魅惑众生。

世间竟有这样的男子,可谓男色祸水。

黛玉躺在柔软的锦被中,侧目看着枕边熟睡的人,嘴角弯起一个动人的微笑。都说红颜祸水,可众人却忘了,男人一样也是祸害。这不,原来说好了今天登岸,由水路换陆路进京的。可一晌贪欢,到这个时辰了,他还赖着不起床。

“临清州到了,前面运河水浅,冰封为解。再不靠岸,我可要饿死了。”黛玉推开放在自己胸前的手,起身坐起。

“哎!越是快到京城,我这心中越是不安。”水溶轻叹,这几天连梅瑜泽都猜不透皇上和简郡王这两边的动静。不知这算不算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但若是止步不前,他们便可趁机给你扣一个谋逆大罪的帽子。岂不是正好随了他们的心愿?夺兵权,削祖爵,甚至要了你的性命。”黛玉一脸的冷然,看着窗口上结了霜花的几块玻璃,语气也沉重起来。

“那些都无所谓。主要是,若我得了那些罪名,就没办法保护你了。”

水溶抬手,抚摸着她的面颊,这几日的缠绵让他越发离不开她,真不知道回京之后,二人要如何去面对那些魑魅魍魉。

没有更多时间去叹息什么。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王,忠诚和信义也都是建立在强大的寄出上,贫穷,弱小,便只能服从和依附。

水溶翻身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黛玉也已经起身梳洗。

“水安!”水溶对着门。叫了一声,知道此时水安已经守在船舱门口。

“奴才在。”水安简短利落的声音。

“传令下去,命令所有粮船均在临清州靠岸。”

“是。”水安答应一声。

“玉儿,咱们下去用早饭。这个地方有一样小吃很出名。”

“什么小吃?”黛玉已经穿上一身葱绿色细布棉衣,梳着简单的发辫,只用葱绿色的丝带绑住,不用任何珠宝翡翠,虽然打扮像是个小丫头的样子,但身上的气质却不容忽视,叫人看上去,总舍不得移开目光。一时间水溶看得有些出神,心中轻叹,有朝一日自己带着她隐居山林,她定然是山林里最美丽的精灵。

“龙肉烧饼。”

“龙肉?”黛玉一愣,龙,自古以来便是天子的象征,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把龙肉做进烧饼里?

“虽然是民间的小吃,但也是人间的一道美味。走吧,为夫已经垂涎很久了。”水溶原来跟着父王来过这里,曾经吃到过,所以才这样说。

黛玉的脸便羞红了,只为他话中的‘为夫’两个字。虽然二人相爱已久,也已经按照民间的风俗拜堂成婚,结为夫妇,但却从没用过这样的字眼。

娇羞欲语的小女儿样子,让水溶心中的柔情泛滥开来,微笑着上前一步,把她揽进怀里,心中暗叹:若能永远这样,该多好?

粮船靠岸换车北上,不是小事。水溶之所以选择临清州这个地方,不单单是因为从这里开始往北,水路不再好走,而是有心要在临清略作停留,见一见这边的一个故人。

当然,皇上也早就接到了水溶要在临清换车北上的奏折,早就派了冯唐将军及他的儿子冯紫英带着一万人马驻扎临清州,保护粮草安全北上。这些粮草对皇上很重要,晴元镇遭袭的事情水溶如实上报,只是隐藏了龚尚仁的事情。所以皇上十分谨慎。

冯唐父子接到水安带着水溶的手札,立刻安排人手准备接粮。

龚尚仁被水溶关在底下船舱里十来天,夜妖带着两个护卫亲自看管,给这老家伙尝尽了苦头。原本一百七八十斤的身板,硬是掉了二十多斤肉,精神几近崩溃,再也没有了原来那些花花肠子。

水溶和黛玉带着夜景阑和三筝上岸时,命人把龚尚仁也一起带了出来。

在黑暗中过了十来天重见光明的龚尚仁,却有重见天日的感觉。但看一眼前面目光冷冽的水溶,已经消瘦了许多的肩膀,又忍不住缩了缩,目光下垂,不敢抬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黛玉斜眼瞧了瞧龚尚仁,不想他如今却是这副模样,跟原来在姑苏时判若两人,一时心中亦有些不忍,但想到此人阴险狡诈,横征暴敛,并趁着随行北上的机会出卖水溶,差点要了上千护卫还有水溶和自己的性命,那一丝怜悯亦瞬间挥去,换来了一记冷眼。

龚尚仁低着头,跟在水溶身后,没有人问他,他如今屁都不敢放一个。

“玉儿,那边有家店铺,龙肉烧饼最是好吃。你知道这临清州的居民,有一半是回民族,有他们的习俗带累着,本地的汉民也很少吃猪肉,所以此处牛羊肉的味道十分的地道。还有一样,名曰龙肉的。更是妙不可言啊,走!”

“到如今你也没说何为龙肉,还在这儿卖关子。”黛玉浅浅一笑,换来周围商贩众人惊艳的目光,幸好前面有水溶,两侧有紫鹃碧落,若是那些人再看的真切些,恐怕一个个都傻在那里。

一家不算大的铺子,幸好还算干净。水溶在门口立住脚,往里面看了看。此时正是用早饭的时候,里面坐了不少的百姓,还有一张空桌,周围摆着几个小板凳。

“就在这儿吃?”黛玉的眉头微微皱起,从小到大,她还没在这样的地方用过饭,这一一连府中下人用饭的地方都不如。

“玉儿,这烧饼只有现烤出来的才好吃。来,坐吧。”水溶此时亦是一身寻常人家的打扮,紫鹃碧落等人等人都是粗布衣衫,这一行人看上去不过是普通的行商之人。虽然男主子一身冷漠桀骜之气让他身边周围的空气如结冰霜,那女主子的绝尘清丽世间无双,但临清州这地界虽小,却从不缺大富大贵之人,这家名叫第一烧饼铺的小店铺,哪天不来几个权贵?所以店家也没怎么特殊的招待,只客气的笑笑,示意几人,若是不愿入座,就请移步他处,免得耽误了人家的生意。

黛玉听水溶说的真切,少不得拿了帕子掩着口鼻,随他走到那张桌子跟前。紫鹃忙用自己的帕子铺在那张小圆凳上,黛玉方坐上去。

“你们也都坐下吧。”水溶摆摆手,微服在外,那些繁文缛节没必要讲究,跟来的几人都是水溶的近卫,所以也不多话,各自寻了凳子坐下。紫鹃和碧落坐在黛玉身侧,夜景阑和三筝坐在水溶这边,唯有龚尚仁唯唯诺诺,不敢就坐。

“怎么,你嫌这铺子太小?”水溶冷冷地看了一眼龚尚仁,忽然开口。

“啊,不不不,奴才不敢跟主子一起坐…”

“叫你坐下你就坐下!”三筝见水溶不说话,只顾拿着帕子给黛玉擦筷子,便低声训道。

“是…”龚尚仁哪敢多说话,如今他对水溶,那是怕的要死,这位主子稍有不开心,便会把自己丢进江里去喂鱼,连个理由都不用给。

这么不起眼的店铺,生意却红火的要命。这里水溶等人刚坐下,便有三个华服男子说笑着进了铺子,为首一人环视了一周,发现已经没有了座位,便有些生气,嚷嚷着:“又没座位了,我说老板,你这儿也忒寒酸了点儿,小爷我早说入你的股儿,帮你开个大馆子,你他妈的还不识抬举,怎么着?今儿爷我带了两个外省的朋友专门来你这儿吃早点,你快点给爷腾个地儿!”

按道理,富人家的公子哥儿带着朋友来光顾这样的早点铺子,应该算是这铺子老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很该上前来好好地奉承一番才是。谁知这位爷在这儿喊了半天,这铺子里忙碌的几个人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该忙什么忙什么,没一个人上前搭腔。就连那个给顾客送烧饼的跑堂小二,手中端着一个竹编托盘,上面放着七个夹肉烧饼从那位跟前走过,也没看他一眼。

黛玉坐在里面角落里,把这边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忍不住感慨,如今这样威武不能屈的小商贩,真是不多见了。但若是这家店铺的主人一味的这样清高下去,恐怕要吃亏啊。

水溶仿佛看透了黛玉的心思,看着那小二把自己要的烧饼放在桌子上,便先用帕子垫着,拿了一个递给黛玉小声道:“尝尝,绝对美味。这个要趁热吃才好,这烧饼刚出炉,龙肉刚出锅,才叫一个外酥里嫩,美味的很。”

“这顿饭还能吃安生吗?”黛玉接过水溶递过来的烧饼,凑在面前闻了闻,果然肉香浓郁,和着面香,带着丝丝的甜,却叫人感觉不到油腻,轻轻地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真是人间美味。就是这烧饼刚出炉,吃起来有点烫嘴,黛玉微张了小口,轻轻地呵气,又笑道:“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

“那些繁文缛节,都是束缚人自由快乐的,不要也罢。”水溶说着,自己也拿了一个烧饼来吃,又示意大家每人一个,众人知道时间紧迫,便不多言,每个人取一个烧饼,慢慢的吃,龚尚仁依然战战兢兢,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看众人都有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时,方摸摸索索拿起来,小心翼翼的吃。此时小二又给大家每人送上一碗汤,浓浓的,奶白色,说不上是什么汤来。水溶对黛玉道:“这是龙骨汤。”

此言一出,黛玉又是一惊:龙骨汤啊!今天真是吃龙肉,喝龙骨汤了。不知将来某一天,皇上若是巡行至此,听说这龙肉龙汤之时,会是怎样的心境。

这边吃的香甜,那边三个华裳子弟却不耐烦起来,在屋子里转一圈都不见有人吃饱了离开,于是又发起了火,对着那边忙碌的几个人嚷道:“掌拒的!你们这儿怎么回事?还不快点给爷几个找个座位?”

“这位公子,您稍等片刻,一会儿有顾客离开时,小的自然会为您打扫座位。”那跑堂的从水溶这一桌送汤回来,对着那华裳公子略一欠身,不卑不亢地说道。

“小杂种!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你爷我是谁,连你也敢这样对我说话。!”那华服公子早就不耐烦了,听了这跑堂的少年的话更是怒火中烧,一边骂一边抬手给了那伏计一个嘴巴子,这小伙计不防,被打的一个趔趄,恰好倒在身侧龚尚仁的身上,把龚尚仁给撞得往前一趴,下巴磕在桌子上,正在津津有味嚼着龙肉烧饼的他真是倒霉透顶,这一下子竟然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弄得一嘴血腥。

夜景阑眉头一皱,抬手去扶起那小伙计,转头冷冷地看了那华服公子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便又回过头来,自顾自喝汤。

如此一来,那位华服公子更加愤怒,他原本是带着朋友来吃饭,是想着显摆一下自己的本事,不想这里的店主伙计都不拿他当回事,心里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但他是本地人,知道这烧饼店乃是回族人的产业,回人向来团结,一旦惹恼了一个,便会集合全城的回人报仇,并且这店掌柜的也不是好惹的,有一身的功夫不算,还是这一代回民的头领。所以他还不怎么敢放肆,可眼前这几个看上去像是外地行商之人的一个仆从打扮的家伙,竟然也敢用那种眼光看自己,岂不是找死吗?于是这倒霉蛋一生气,指着夜景阑骂道:“你看什么看?就凭你那双狗眼,也配看本公子吗?”

夜景阑平时跟着水溶,便目空一切,所到之处,没人敢给他眼色,就算不跟着水溶,在江湖中算起,他也是一门之主,断魂第一剑的名声也不是白给的,哪里会容这种纨绔子弟辱骂自己?于是不待那人骂完,便顺手捻起一根筷子,随意的往后一仍,那筷子便入钢钉一般,穿过那人挥舞着的手掌,钉在他身后的门板上。

“嗷一一”的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从背后传来,那倒霉蛋捧着被筷子穿透的不停流血的手掌,哀叫连连。

“江少爷,你怎么样了?”同来的两个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因见同伴前一刻还在骂人,后一刻便哀叫起来,其中一个瘦高个儿忙上前来问询,又却指着夜景阑骂道:“你这狗奴才!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是江少爷,当朝一品宰相的内侄,也是你们这些刁民随便动的人?”

“原来还是个大人物。”水溶一边悠然的吃着烧饼,一边对黛玉说道,那种淡然的口气,越发激怒了那几个人。

“知道是大人物,还他妈坐在那里吃?还不快起来给江少爷磕头赔罪?”

“妈的,他伤了本少爷的手,磕头赔罪就完了?!来人!把这几个人给我抓起来,送州府衙门,虽然还没出正月的门,爷今儿一定要开荤!”那位江少爷呲牙裂嘴,发狠吼道。

“对,今儿就做了这小子,看他还嚣张不嚣张!”这位江少爷胆大,还有比他更胆大的,扬言要在这烧饼店里做了夜景阑,此言一出,水溶便忍不住抬头,看了那人一眼。

“诸位诸位,小店乃是小本生意,哪儿禁得住诸位公子爷这般折腾,公子爷们若是想比比身手,请高抬贵脚,到外边切磋,小店不胜感激,不胜感激…”掌柜的终于站出来,胸前还系着一个白布围裙,手上沾满了面粉,一脸平静,对着那位姓江的少爷拱拱手,又对着夜景阑躬身。

“感激你奶奶的腿!”江少爷边上的那个瘦高个儿不是本地人,仗着自己的家世,从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因跟这位江少爷交好,所以今儿要站出来替他打抱不平,不待那掌柜的说完,便一巴掌打过去,眼看着那掌柜的要鼻青脸肿。不料却听那公子一声惨叫,后退了几步,抱着手腕子连声哀号。

“掌拒的,虽然你是咱们临清州有名有姓的人,咱们平时都敬着你,可你也不打听一下,今儿跟着爷来的这位公子,乃是直隶府总督的小儿子,也是你能随便出手的?今儿这事儿,恐怕这临清州的州府也保不住你了吧?”

江少爷此时不顾自己朋友的手腕子是否断了,却洋洋得意地看着那位看上去悠厚老实的烧饼店掌柜,好像是在庆幸,终于逮住了一个机会似的。

此时店里原本满满当当的顾客都悄然离去,空荡荡的,只剩了水溶这边一桌七个人。

“夜景阑,要打人出去打,别坏了我们吃东西的好兴致。玉儿,这汤不错,你尝尝。”水溶却不抬头,只顾心满意足地喝着自己的那碗汤。

黛玉轻笑,点点头,亦用白瓷调羹盛了一勺浓汤轻轻喝下去,果然鲜美无比,却吃不出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夜景阑答应一声,起身离座,看着门口,指着那位姓江的公子和他的两个同伴,冷声问道:“出去打,你的人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奉陪。”

“好小子,有种!”姓江的公子咬牙切齿的瞪了水溶等人一眼,心中暗暗思量这几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连个奴才都如此嚣张。但自己的手伤了,远道而来的直隶府府台赵笑睿的小儿子赵玉堂手腕子估计也折了。这笔账若是不算,恐怕回去都没办法跟直隶府府台大人交差。而这烧饼店的老板是不能轻易得罪的,激起了民变,可不是小事,那些回民,一个个都是打架不要命的主儿。而眼前这个外地人,虽然有些身手,但却看不出什么特别来,无疑是最好的出气筒。

一个愣神之间,这位公子哥儿的心里也是掂量了一个来回,然后方把脖子一挺,指着夜景阑的鼻子气势汹汹地骂道:“狗奴才,有种别走!”

夜景阑却不多话,一边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跳梁小丑般的小人,等他的手指点到自己面前时,突然伸手,嘎嘣一声,把他的食指掰断。

又是一声惨叫,黛玉再也没心情喝汤,便把手中的汤匙放到汤碗里,拿着帕子擦嘴。

水溶见了,关心地问道:“怎么?不好喝?”

“好好的汤,倒是叫这些人给败了兴致。”黛玉冷笑,从刚才这几个人的言谈举止中不难看出,这三个人为首的那个乃是当地的恶少,而另外两个则是他的贵客。许是这店里的小吃真的很出名,也是因为水溶说的那个原因,这个烧饼要现烤出来的才好吃,若是等买了带回去,那一层酥皮冷了,就不好吃了。所以才屈尊降贵,跑到这里来吃早点。所以才有了这场闲气。

“说的也是,罢了,等下次有机会,咱们再来…”水溶也把手中的汤匙放下,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慢着!他是你的奴才,做了错事,不应该由你这主子来担着吗?”那江少爷折了一根手指,手掌被竹筷子穿透,此时依然咬牙挺着,要留下水溶讨个公道,真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水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看着战战兢兢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龚尚仁,忽然问道:“临清州的江家,你该认识吧?”

“是,奴才认识,此乃当朝宰相夫人的娘家的堂弟家。宰相大人的岳父弟兄两个,江家大爷只有一女,嫁给了当朝宰相,江家二爷却有三子,长子江锦川在京为官,在工部当差,次子江锦波过继给了江家的大房。这位应该是江家的三公子,江锦河。”龚尚仁为官多年,肚子里装着的可是整本的官员档案,无论何时何地,那都是倒背如流。

“喝!终于有了一个长眼的!”江锦河冷笑一声,脸上越发的得意。当朝一品宰相夫人的娘家人,岂是这么容易被人欺负的?

跟在江锦河身边的二人之中,除了那个手脖子被这店掌拒拧折了的瘦高个儿之外,还有个翩然少年,中等个子,性格比较沉稳,自进了这门,便没说一句话,对身边两位嚣张至极的同伴,也只是冷眼看之,好像打定了主意看热闹似的。

此时龚尚仁清清楚楚的说出了这位江锦河的家世,却让那个一脸冷漠的少年多看了他一眼。龚尚仁此时唯水溶之命是从,回完话后,便后退一步低头站在一边,规现矩矩一副奴才样。却让这少年有些惊讶,他便深深地看了水溶一眼,神思一晃,眼睛里便多了一层敬仰。像是认出了水溶的身份,待要上前同水溶搭话,却又觉得不妥,只好将眼神错开,看着水溶身边的黛玉,眼睛里又满是惊艳之情。

门外一阵吵嚷之声,江锦河越发的得意,却不敢再伸手指夜景阑,于是申衅道:“怎么?敢不敢跟少爷我走一遭?”

“愚蠢之极!”夜景阑冷眼看着这个纨绔子弟,抬脚便往门外走。

江锦河得意地看了一眼水溶等人,亦跟着一步跨出店门,对着蜂拥而至的一群家丁骂道:“狗奴才们,还不把这个贼人给我拿下!今日北静王在临清州登岸,押送皇粮进京,这几个人贼头贼脑的,定是江湖匪类的探子,先给我捉了,压倒州府的大牢里去!”

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却让站在黛玉身边的碧落‘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黛玉无奈地看看碧落,这丫头终究还是耐力浅些,不过也不怪她,总归是这个江少爷太自以为是了些。若是他知道眼前这位冰山似的人就是北静王爷,也正是被他指责成的江湖匪类的探子,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想到这个,黛玉也不由得笑了。

一直站在原地的那个青年公子听了江锦河的话,刚要开口劝两句,不管怎样,这傻不拉几的江三少今天也是好心请自己吃早点,很不该看着他死的太惨才是。但劝解的话尚未开口,却被黛玉的微笑给惊呆了,一时间忘了避讳,便直直地盯着黛玉看起来。

水溶注意到这人盯着黛玉看的目光,便冷冷的看过去,轻声咳嗽了一下,开口问道:“怎么,看到你的同伴要出手了,你不准备帮帮他?”

“小人柳湘莲,给…尊上请安。”那人被水溶一语惊醒,慌忙拜倒在地,想必是要称水溶‘王爷’又因水溶一身布衣,所以不敢擅自多话,只好改口,称了一声‘尊上’。

水溶一愣,低头去看跪在地上一身青莲色软缎华裳的少年,半晌方低声问道:“你认识我?”

“小人早年在京城,曾与尊上有过一面之缘。”柳湘莲不敢抬头,只跪在地上回道。

此时江锦河和那个瘦高个儿已经到了门外,眼看着那十几个家丁已经把夜景阑围在中间,就要动起手来。却不见自己的同伴柳湘莲出去助阵,于是不满的冲着屋里叫道:“湘莲,你在里面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哥哥我知道这里面属你的身手好,如何不出来搭把手?”

柳湘莲听了此话,不得不抬头看着水溶。想知道这位王爷的意思。

水溶却淡淡地看了外边一眼,冷声问道:“你们是朋友?”

“认识。但朋友还算不上。小人流浪至此,经一位朋友引见,昨天才与他相识。”

“不去帮帮他?”

“小人万死,亦不敢为虎作伥。”

“哼,虎?他也不过是一个过街的疯狗罢了。既然你认识我,自然不用我多说。你便在这儿守着,不许乱说话,待事情有了结果,便跟着我的人来,我有话问你。”水溶不屑的冷笑一声,对三筝说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