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粮草的事情回来之后,才知道南宫倾城早就离开。水溶苦涩一笑,离开好,他早些去黛玉身边,自己也放心不少。家人传来晚饭,水溶只看了一眼便叫人端下去,身休疲乏,心灵疲惫,此时的他除了想念黛玉之外,再也不愿做任何事。

深夜了,她在做什么呢,可是睡了么?可曾按时吃药?是否还咳嗽?是否又耍小脾气不吃饭?南宫倾城有没有办法哄她吃饭吃药?有没有带着她去见南宫老妇人和他的父亲南宫雅轩?…

终于,他烦躁的起身,在屋内踱着步,目光落到一旁安放着的古琴上。

那古琴在那里闲置了很长时间了,一根根细细的纤在灯光下散发柔和光芒。他脑海中浮现她抚琴的样子一一朱唇微抿,轻低眼帘,抬素手,琴声叮咚。

他心中一动,伸出修长手指,按住琴弦“咚”的一声,仿佛水面的涟漪,音波圈圈荡开来。

夜景阑不知何时进来,静静站在他身后,目光担忧复杂。自从水溶决定成全黛玉和南宫倾城之后,夜景阑便被水溶召回了北静王府。此刻他应该在暗夜里修养精神,而不该出现在此。

水溶修长指尖离了那琴,头也不抬,淡淡道:“什么事?”

“王爷,出事了。”

“出事了?谁出事了?!”水溶的心突然下沉,猛然转身,慌乱的盯着夜景阑。

“郡主在南宫公子那里被一股不明身份的人劫持。因为那些人身穿锦衣卫的衣服,所以南宫公子便孤身一人闯皇宫,问皇上要人。然后一一”

“然后怎样?”

“皇上命人捉拿了南宫公子,送进了死牢。”

“玉儿呢?!”

“郡主…下落不明…”

“…”水溶顷刻间如同被判了死刑,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身体摇摇欲坠,右手伸在空中,想要抓住什么,但始终没有抓住,薄唇紧紧地咬住,依然忍不住‘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便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夜景阑飞身上前,在水溶的头尚未撞到身后的桌子角之前把他扶住,伸出衣袖擦着他嘴角的血迹,焦急的劝道:“王爷切不可如此,当今之计,还是要寻找郡主下落,想办法救南宫公子出来才是!”

水溶长出了一口气,用力把喉间再次涌上来的腥甜之物咽到肚子里。拍拍夜景阑摁在自己胸口的手,喘息着说道:“对…,你说的很是。快,扶我…起来。”

水安在外边听见动静,也急忙进屋,见地上有一摊血迹,又看水溶这番情景,一时心急如焚,连声吩咐下人快去把华先生接来。

夜景阑和水安二人搀扶着水溶在一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水安忙端了一杯热茶来给水溶漱口。夜景阑又劝道:“王爷先别着急。属下已经派出人去寻找郡主的下落。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给皇上,想挑起王爷和皇上的矛盾。属下觉得,这极有可能是贺兰臹所为。毕竟,皇上和王爷起了冲突,简郡王是最大的获益者,但简郡王绝不会亲自出手做这件事。而据可靠消息,贺兰臹如今还在京城逗留。”

“嗯。你说的不错!不过简王一定是主谋,而且这里面应该还有别人。毕竟皇上今天突然诏我入宫议事,也有些突然。只是牵涉到北疆十万将士的温饱,让我来不及多想而已。皇上身边的那个人,更加可恶。”水溶咬牙切齿,他痛定思痛,又十分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计较南宫老夫人向皇上要求赐婚的事情。毕竟事情未成,自己便先放松了警惕,让对手钻了空子!

“王爷,贺兰臹在京城的几处巢穴,属下都派去了人暗查,您看,南宫公子的事情,是不是要找梅公子一起来商议对策?”夜景阑看着水溶的脸色,知道南宫倾城此刻对北静王府也十分的重要。一百万担粮草和一百二十万两白银,不能就这样便宜了皇上!此时此刻,皇上囚禁了南宫倾城,肯定会对南宫世家施压。这行刺皇上的罪名,可是要诛灭九族的。皇上翻了脸,倾朝廷之力,灭一个南宫世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

“是!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弄出来!皇上若是借机发挥,南宫世家就完了!”水溶不想多管闲事,但南宫世家如今已经跟北静王府绑在一起,就凭这南宫倾城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他也不能坐视不管。但是,黛玉找不到,水溶绝没有心思去做别的。于是他对水安吩咐道:“你叫人去请梅公子,要快!”

“我来了!”水安尚未答应,便听门外一声清脆的声音,门帘一掀,绛紫色的身影闪身而入。

“瑜泽…”水溶看着梅瑜泽焦急的神色,便知道事情越发的严重了。

“怎么回事?全乱套了!南宫倾城独闯皇宫,向皇上要人,说皇上派人强行带走晋阳郡主,霸道无理,龌龊可耻,骂的话难听死了!皇上暴怒,大内侍卫把南宫倾城捉住,但却没杀他,皇上很生气,说自己想要一个女人,还没必要去硬抢!还说要南宫倾城看着,晋阳郡主是如何心甘情愿入宫为妃的。这一一晋阳郡主到底怎么了?!”梅瑜泽进屋后,顾不得问水溶为何脸色这么差,便一气之下说了这么多。最后叹了口气,说道:“瞧王爷这脸色,定是晋阳郡主出事了?”

“是,有人带着锦衣卫打扮的护卫,在南宫倾城的府邸劫持了她。如今下落不明。南宫倾城认定那些人是锦衣卫,所以去竟然去找皇上要人!这个傻子!他自投罗网,简直疯了。我想他们原本要的是我进宫去跟皇上反目。不想南宫倾城却做了替死鬼。”水溶靠在太师椅上,此时他对此事已经想出了一些眉目,如今唯有先稳住皇上,让他相信是有人故意挑拨陷害,先稳住他,水溶才能全力去救黛玉。

“如今怎么办?要我做什么?”梅瑜泽是水溶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便是在事情发生的时候,立刻投入到其中,而不是观望询问喋喋不休。

“你进宫去!把我的想法跟皇上解释。务必让他明白,此时对南宫世家动手,无疑是中了对方的圈套。一定要劝住他,让他稍安勿躁。等我把郡主找回来再说!”水溶握着梅瑜泽的手,说话的语气相当的严肃。梅瑜泽亦深深体会到他的心情。不多说一句话,点头离开。

“夜景阑。”水溶抬头,看着梅瑜泽出了房门,门口上大红撒花蟒缎门帘是今年刚换上的,为的是庆祝自己和黛玉的新婚之喜。想到这个,水溶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那天,她还跟自己说,失望过,就永不会放弃。但这次,自己却首先想要放弃她!

“属下在!”夜景阑立刻站直了身子,然后微微低头,等着水溶的吩咐。

“派人暗中去查简王的府邸,包括外宅!还有一一”水溶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犹如万年冰山,他停顿了一下,终于说出后面的话,“家中有内奸!”

“是!属下明白!”夜景阑俯首,用右手握着长剑,摁在心脏的位置,用断魂崖组织的礼节向水溶表示自己的忠诚。然后转身退下,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水安一一”吩咐完夜景阑,水溶靠在太师椅上,身体疲惫,但目光炯炯。

“王爷,华先生来了,让他为您把把脉吧?”

“不用了。你去给我端一碗参汤来,请华先生进来。我要跟他说几句话。”水溶摆摆手,让水安退下去。

华先生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在水安出门后进屋来,见者水溶,忙俯身行礼。水溶忙一把拉住,叹道:“先生何必多礼。这会子本王也没有时间跟你客气什么了。今儿你替我那个朋友诊脉,知道他的病情。现在我需要你给我配一些丸药,专门给他用的。如今一一他在死牢里,我怕有人会从中做什么手脚。当然,他天生有心疾,若想让他无声无息的死,实在是太容易了。”

“王爷,这事奴才义不容辞。原本今天回去后,也要配些丸药给那位公子的。只是时间紧迫,还没配好。我这里还有四个九灵丹,这丸药是用二十多种名贵药材加上九种有灵性的动物鲜血炼制而成,可以解百毒,亦可缓解心悸绞痛的毛病。王爷可悄悄地给那位公子送进去。奴才回去后,即加紧配置转给那位公子的丸药。”华先生说着,从衣襟内取出一个蓝色的粗布包,递给水溶。

“好,有劳先生了。”水溶接过那布包,慎重的放进怀里。

第08章 冷情王爷凛然担当

所有的人都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水溶一个人。四周静的要命,什么声音也没有,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水溶眯着眼睛,看着香炉里飘渺的烟雾,手摁在桌案的角上,五指不知不觉的用力,似乎要把那花梨木桌案的角给籽下一块来似的。

“三儿!”水溶低声唤道。

“主子。”三筝应时出现,仿佛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水溶召唤,他都会及时出现。

“动用你手下的力量,想尽办法找到她!找到她后,立刻来回我!若有半分损伤,要他们用十倍的血来偿还!”水溶的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十分的平静,有时候平静原来比冷漠更加吓人。他连情绪都没有了,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三筝没有多余的语言,只俯身点头,转身离开。黑影消失在北静王府的夜空。

水溶起身,把怀中的蓝布包握在手中,对着外边叫了一声:水安!

水安进门,静候水溶吩咐。

“把这个,想办法送到死牢里去,交给南宫倾城。”

“是。”水安接过布包,眼睛里闪过一丝坚定的寒光,转身下去。

水安拿到水溶给的布包之后,便悄悄离开北静王府,循着僻静的小巷子,找到刑部死牢的大门,蹲守在一个角落里,等待时机。在没有紧急情况的时候,水安不过是个老态龙钟的管家,一旦有事,他将会是另一种人。这种人不一定有高深莫测的武功,但却有一张百变的脸。

就在今晚,水安在刑部大牢的牢头哼着小曲离开岗位回家的时候,便悄悄地跟上了他,然后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悄悄地靠上去。

“喂,老兄。跟您打听个事儿。”水安苍老的外地口音把牢头吓了一跳,待回过脸看到身后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儿时,长出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骂道:“哪里来的老棺材瓤子?吓了大爷一跳!”

“嘿嘿,对不住,我是江西来的,我儿子来京城赶考,三年没回去,我这是寻我儿子来了,老兄,您知道无回客栈吗?”

“什么?无回客栈?哪个客栈叫这么个倒霉名字?京城没这号客栈,走走走,别挡着爷的道儿,爷还有事儿呢。”牢头没好气的推着水安,然伸出去的手还没沾到水安那件补满了补丁的破旧衣衫,人便没了声息。

水安手脚麻利的把这家伙拖到一边,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又把自己那百家布做成的衣裳给他换上,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刑部大牢牢狱的牢头儿又从角落里拐了出来,沿着来时的方向,又回了刑部大牢。

南宫倾城很顺利的拿到了那四颗九灵丹。他也是药和毒的高手,自然知道这四颗丹药代表着什么。但此时身陷囹圄,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怪自己太冲动,当时只想着救回黛玉,没想到会有人假冒皇上的人明目张胆的劫持。

“你又救了我一次…”南宫倾城暗暗地捏着蓝布包,嘴角带着邪气的微笑,眼前浮现水溶那张冰冷的脸。

而此时的水溶,却正在御书房里,跟皇上面对面,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皇上,在这京城之中,竟然有人能冒充锦衣卫胡作非为,那皇上和太后娘娘的龙体安危,还有什么保障呢?臣以为,这件事情应该彻查,速查!”水溶坐在龙案一侧的椅子上,面色沉静,说话铿锵有力。

“是啊,竟敢劫持晋阳郡主,还栽赃给锦衣卫!天下人都知道锦衣卫只听朕的调遣!他这是跟朕对着干啊!不过水溶,这件事可要慎重啊,毕竟京城不比地方,天子所在之地,发生这种事,百姓们知道了会怎么想?还不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若是弄得满城风雨,这江山社稷恐怕都会随风雨飘摇啊。”皇上无奈的叹息,即位以来,这位皇上好像从没有一件事顺心过。此时此刻,他都想要找个道士来给自己算一算,是不是登基的时辰择的不好?“是,皇上应该责令锦衣卫首领秘密查访晋阳郡主的下落。否则,他们狗急跳墙,恐怕会对晋阳郡主不利。”水溶进宫来,跟皇上谈判的主要目的不是黛玉。救黛玉的事情,他不会假手他人,他会亲自把凶手捉住,然后用自己的佩剑把他一段一段剁成肉泥。此刻他进宫来,另有原因。

“嗯,好,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交给锦衣卫吧。晋阳郡主是朕心尖子上的人,若是她出了问题,朕会把锦衣卫所有人都杀了给她陪葬。”皇上的眼睛里泛着阴寒的目光,守在一边的太监吓得一个哆嗦。而水溶却微丝不动,坐在那里。等皇上说完后,方提起另一件事。

“皇上英明。这件事跟南宫倾城没有什么关系。他一时冲动惊了圣驾,虽然罪该万死,但请皇上看在南宫世家为江山社稷做出的贡献上,饶他一命。臣以人头担保,他以后绝不会再冒犯皇上。”

“水溶啊!你跟着朕多年,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可见过朕什么时候冤枉过一个人呢?”皇上放缓了口气,端起了边上的茶盏,轻轻地吹着茶沫。

“皇上从未冤枉过一个人。当然,南宫倾城这次犯上,已然是死罪。但他身患重疾,无药可医,其实不用皇上杀他,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如果皇上这次放过他,臣想,南宫世家定会感恩戴德以报皇上的隆恩。相反,皇上杀了他,也不过是一条人命而已。泄一时心头之愤,却于将来没什么益处。”水溶坦荡直言。

皇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水溶,半晌,方轻声笑问:“水溶,怎么这次你好像跟平时不一样?你平时跟朕说话,可从没这么犀利过,相反,你总是滑到嘴边留三分的。”

“皇上英明,臣的确与南宫倾城有交情,所以才会为他求情。”水溶知道,有些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事情搬出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皇上喜欢想偏了,那就顺着他说好了。只要能让他把南宫倾城放出来,其他都无所谓了。

“那个南宫倾城,倒也算得上一个倾城倾国的人物,嗯?”皇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狭笑,若有若无的在水溶身上扫了一眼,又问道:“水溶,难道这满朝文武家的千金,没有一个入你的眼的?”

水溶心中冷笑,心道你除了这个,还知道什么?当初做太子的时候还好,如今当了皇上,越发的荒淫恬不知耻了。一一心中虽然可以骂骂他,但脸上却不能露出任何不快,水溶只好淡淡一笑,说道:“皇上又取笑微臣。微臣那怪癖,皇上也亲眼见过。这美色和性命之间,臣还是选择保命要紧。至于那些姹紫嫣红,臣这辈子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哎!也难为你了。简郡王呢,是天生喜好男色,而你呢,却是迫不得已。好吧,难得你开口求朕一次,朕若驳了你,也于心不忍。只是这南宫世家的老太婆这次对朕实在是不恭,你回头带个话儿给她,让她最好识时务一点。朕若是翻了脸,你说,还有她的什么好事吗?”皇上笑得更加猥琐,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是,皇上的圣命,臣一定转达。”

“也不是什么圣命,你就随口一说也就罢了。你也是我天朝堂堂的亲王,何必对一个商家低声下气?哎一一还有,晋阳郡主的事情,你就交给朕吧!一一反正你对女人也没什么兴趣,朕喜欢晋阳郡主,也绝不会亏待了她。朕知道,还有几天就二月十二了,她十五岁及笄之礼,朕一定下旨让礼部的人好好操办一下。等她及笄之后,朕自会下旨诏她进宫。”

水溶的手在衣袖内,紧紧地攥着,指甲掐入手心的肉里,依靠着这样钻心的疼痛,方能保留心中的那一丝理智,忍着上去给皇上迎面一拳的冲动,慢慢的站起身来,对着皇上跪下去。“臣谢皇上隆恩。”谢你的恩,是因为你答应我放了南宫倾城。至于晋阳郡主的事情,等你有本事救她出来再说吧!

水溶也没听清楚皇上回了一句什么话,只听得一句:你退下吧。便谢恩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御书房。

皇上虽然答应了给水溶一个面子,但依然没有即刻放出南宫倾城,他愣是逼着南宫老夫人答应出粮出银子,且有四十万两银子交到了国库,才肯把南宫倾城放出来。

南宫老妇人的马车在刑部大牢的门口,接着病态恹恹的南宫倾城回家的时候,南宫倾城靠在老夫人的怀里,只说了一句话:我要立刻把南宫世家掌握在手中,请祖母务必帮助我。

南宫老妇人泪流雨下,搂着心爱的孙子,哭着说道:“龙儿放心,祖母就是拼着老命,也要满足你的要求。…”

却说水溶当晚离开皇宫后并没有回北静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南宫倾城的小院。小院里死去的人已经被清理出去,南宫倾城进宫后,便有官兵接到报案,前来勘察,小院里自有南宫倾城的手下赶来料理后事。官府的人走后,小院里上上下下被打扫干净,只是淡淡的花香中,依然有几分血腥的气息。死者的血已经染进了泥土砖缝,用水冲洗不掉,要靠时间的流逝慢慢的冲散。

夜风萧萧,落光了花瓣的玉兰树枝头随着夜风摇摇晃晃,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失去亲人的人在夜里伤心地哭泣。

水溶立在玉兰衬下,慢慢蹲下身子,捡起一朵沾染了血迹的花瓣,轻轻地捏在手中,攥入手心,然后用力,花瓣攥成粘稠的汁液,一点一滴,顺着他手指的缝隙滴下来,淡淡的芬芳从指间飘散。

寂静中,有某种细微的声响在树技间传来。

“出来!”水溶猛然抬头,看向声响传来的方向。

“主子。”三筝墨色的身影一闪,便站在水溶面前。躬身行礼,“找到了!”

“在哪儿?!“水溶的双目立刻瞪了起来,张开五指拍掉手中的花泥,

夜风中陡然多了一份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郡主很安全。劫持郡主的人是回纥王子贺兰臹。他们现在都在简王府后花园的湖心亭里。”三筝简洁明了的回复了水溶的话。

“带人,跟我走!”水溶转身便往外走,出了小院的门,却与匆忙而来的夜景阑撞了个满怀。

“呃,主子…”夜景阑忙后退一步,给水溶行礼。

“跟我走!”水溶来不及多说,只不听脚步的往外走。“主子,那个内奸…”

“是谁?!”水溶猛然止步,这个问题很重要,水溶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叛。叛徒比敌人更可恶!

“是夜妖手下的一个护卫。这几天一直负责郡主的安危。”

“留着他!回来我要亲自处置。夜妖呢?”水溶点了点头,继续往外走。

“他已经挑了此人的手脚筋,在外边跪着,等候主子发落。”夜景阑的声音很平淡,背叛在断魂崖里,可不仅仅是挑断手筋脚筋那么简单。

“先把他送回王府交给水安,叫上夜景阑跟我走!”水溶二话不说,出院门从下人手中接过马缰绳,飞身上马,一路疾驰,往简王府而去。

简郡王府。

一切都是那么安宁,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简王李云绵依然楼着最宠爱的小戏子雅官儿坐在宽大的罗汉床上,对着一桌子珍馐佳肴琼浆玉液,醉生梦死。

在座的还有几个人,都是生面孔。雅官儿从来没见过,不过李云绵对他们都很客气,连连举杯想让,言语之间,也尽是赞扬之意。

席间觥筹交错,琥珀美酒夜光之杯,管弦丝竹声声悦耳,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众人兴致正浓的时候,管家从外边悄然进屋,走到李云绵的身边,悄声叫道:“王爷!”沙哑的老男人的声音和屋内的场景十分的不符,李云绵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什么事?你越来越有眼色了,这个时候,装神弄鬼的,是不是打量着我不会揭了你的皮?”

“王爷恕罪,北静王到访。奴才不敢不报。”管家小声回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谁都知道李云绵玩起来谁也不许打扰,但这回来的人非比寻常,自己若不进来回话,恐怕外边那位冰山王爷手中的长鞭,就要抽到这大厅里美娇娘的身上来了。

“这么快?”李云绵诧异的看了看身边的管家,把怀中的雅官儿轻轻地推开。

“王爷,您不尝尝这梨花落?”雅官儿用白玉牙签挑着一块沾满了浓蜜汁的香水梨,送到了李云绵的唇边。

李云绵勉强笑笑,拍拍雅官儿浓妆艳抹的脸蛋,轻声哄道:“你替本王尝尝吧。本王有贵客来了,要出去迎一下。”说着,他起身离座,直接往门外走去。

屋子里的乐师忙停了演奏,中间的舞娘也住了舞姿,连两边的几个客人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面面相觑,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摆摆手,让乐师和舞娘都退下去,又对着几位宾客拱拱手,尴尬的笑笑,匆忙跟上李云绵的脚步。

水溶这次来北静王府,乃是兵分三路。他带着六名随身护卫从大门进去,直接敲开简王府的大门,冲进去。里面有家人上前来搪塞阻止的,水溶毫不客气,挥手甩鞭子,把人卷起来扔到一边,再有罗嗦的,便直接骂道:“狗东西,本王有公事来找你们家王爷商议,耽误了国家大事,你们纵然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是啊,水溶这是故意的,当时他听说简郡王拿着马鞭要抽水安的时候,他就在想,早晚有一天,自己要狠狠地抽几个简王府的奴才才行。不然李云绵果然要骑到自己的头上拉屎了。而今天,正好是个机会。所以水溶一路走来,抽了八九个奴才,踢了两个二等管家,方到了正房正厅。

李云绵从里面一路笑脸相迎,待到了正房厅时,看见一脸冰冷的水溶,因心中有鬼,也先怯懦了几分,忙对着水溶抱拳笑道:“溶弟,这么晚了来愚兄府上,可是有什么急事?”

“水溶冒昧,打扰简王爷行乐了。天大的事情,也不用瞒着简王。晋阳郡主被人莫名其妙的劫走,皇上龙颜大怒,要掘地三尺把郡主救出来。水溶才疏学浅,特来向简郡王讨个主意。”水溶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了李云绵一眼。

“什么?”李云绵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连声问道:“这是何时的事情?怎么本王一点消息也没听到?”

“为了郡主的安全,皇上下令封锁消息。但简王不是外人,自然不会有人瞒着。想必是王爷公务繁忙,简王府的下人还没来得及跟王爷说起此事?”水溶说着,目光冷冷的扫过李云绵身后的管家。那位四十多岁,一脸白肉的管家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暗暗地吸了口气,心道:这位冰山王爷,如何目光如此犀利?莫不是这件事情走漏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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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怒闯王府一举破敌

李云绵细细的看水溶的脸色。只品出了两个字——冰冷。除此之外,他看不透水溶的任何心思。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紧张。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这般怯懦的紧张。

“如此说来,北静王是奉旨来我府上寻找晋阳郡主?”这原本是一句理直气壮的话,毕竟水溶是强行闯入的,作为家主,李云绵应该很生气,说起话来就算不跳脚骂娘,也应该有咄咄逼人的气势。然坏就坏在李云绵的心虚上,——是的,他这会儿很心虚。因为贺兰臹的锦衣卫服是他想办法弄到的,水溶暗卫里的叛徒也是他使人收买的。所以此时此刻面对如此平静冷漠的水溶,李云绵心虚了,即便只是瞬间,他那心虚的眼神也被水溶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水溶抓住他一瞬的心虚,成绩追问道:“简郡王,你在想什么?”

“呃,我能想什么?晋阳郡主可是溶弟心尖子上的人,溶弟莫要着急上火,来来来,快请屋里坐,愚兄一定把我王府的人都差遣出去,全城搜寻晋阳郡主。”

“不敢有劳简王。”水溶嘴上拒绝着,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细细的品着简王府的丫头们端上来的茶。茶是好茶,雨前龙井,十分难得的茶。只是此时再好的茶,水溶也吃不出滋味来。他在这里等消息,等从后面分两路进简郡王府的人的消息。

简郡王趁此机会稳了稳心神,终于回味过来,今晚水溶怒闯简王府,还没给他一个交代。于是轻声咳嗽两声,把手中茶盏往桌子上一放,开口问道:“溶弟,晋阳郡主的失踪,你着急上火,这愚兄理解。可你也不能拿着我的家人撒气啊!毕竟本王根这事儿没关系。”

“啊,简王恕罪,本王刚才进来时,那几个狗奴才着实不懂事,不但阻拦我不让进府,还说些不三不四的混账话。本王想着,简王乃天子胞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人,哪里容得这些狗奴才败坏了王爷的名声,所以替王爷教训教训他们,以免将来这些人出了简王府的大门胡作非为,坏了简王爷的名声。”水溶信口捻来,说的头头是道,比当时李云绵要抽水安时找的理由强多了。

李云绵有吐血的冲动,幸亏他很能忍,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终于把这口气忍下去。原来听说水溶这厮向来护短,今日终于领教了。

“当然,简王爷治家有方,水溶今天是有些冒昧了。”水溶见李云绵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又不冷不热的补了一句。这下连站在李云绵身后的管家,也忍不住了。

“北静王爷是咱们天朝出了名的治家有方。哟!瞧我这狗嘴里,真是吐不出象牙来,北静王爷手握兵权,乃是当朝第一治军有方的天子重臣。今儿奴才们真真是领教了…”

“放肆!”李云绵不等管家说完,立刻打断了这狗奴才的话,今天是什么状况?水溶明摆着是上门找事的,而且极有可能已经猜到了晋阳郡主就在简郡王府,所以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前来闹事。这会子应该先把他稳住了,在想办法把他请出去才是良策。激怒了他,只能是给自己添麻烦。李云绵忍来忍去,没想到自己的管家先忍不住了。

“哼…”水溶嘲讽的一笑,静静地喝茶,不看那边的一对主仆。

李云绵愤怒的看着管家,厉声喝道:“北静亲王面前,连本王都要小心说话,哪里轮得到你这个狗奴才插嘴?!”

“奴才万死…”李云绵的管家吓了一跳,此人素来阴险狡诈,乃是李云绵素日的狗头军师,被李云绵宠坏了的家伙。今儿还是头一遭受主子这样的苛责。当着众多下人的面儿,只觉得下不来台。紫涨了脸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用得着万死吗?”水溶好像听见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把端着茶杯的手往下放,搁在自己盘起的膝盖上,淡淡的说道:“死一次,就足够了。”

“王爷饶命!——”管家听了这话,真是吓破了胆儿。自家主子他是知道的,这会儿李云绵若是怒了,真有可能叫人把自己拉出去咔嚓了。毕竟这位北静王的到来,已经让李云绵头疼欲裂了,自己又偏偏不长眼,给主子添了这样的麻烦。没办法,赶快给这位冰山王爷磕头求饶吧,“王爷饶命,奴才在王爷们眼里,那就是个屁,王爷高抬贵手,饶了奴才吧,放过奴才吧,

“听你这么说,是在骂我放屁?”水溶口气淡淡的,却不依不饶,紧紧相逼。

“混账东西!”李云绵越发生气,对着外边喊了一声,“你们还不进来把他拉下去,好好地给他一顿嘴巴子?!”

李云绵话音一落,立刻有人跑进来,拉着管家匆忙出去,廊檐下便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和嗷嗷的杀猪声。

李云绵微笑着侧脸,看着若有所思的水溶,笑道:“溶弟不要生气,这些狗奴才平日里就是欠教训,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溶弟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奴才一般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