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你们来我这里做什么?难道梅翰林没在家,你们又偷偷地跑出来了?”水溶瞥了一眼梅瑜泽,其实梅瑜泽出来倒没什么,若是让人知道李云缂也出来,并且来了北静王府,定然又是满城风雨。

“他想去看看南宫倾城。”梅瑜泽指着李云缂,开门见山的说道。

“见他做什么?”水溶皱眉问道。

“王兄,我听说那个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毒手圣医。对不对?”李云缂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水溶。

“是又怎么样?你乃是皇室子孙,一言一行都会牵动激流暗涌。你去见他做什么?”水溶不悦的问道。

“王兄,我从心眼儿里佩服他!”李云缂压低了声音,凑近水溶面前,神秘的说道。

“胡闹!让皇上知道了,你又要受罚。”水溶皱眉,皇上对这个三皇子向来不喜欢,若是让他挑到李云缂一丝半点的错儿,不但他要受罚,恐怕连梅翰林都要跟着遭罪。

“王兄,我知道,你有办法不让皇上知道。”李云缂称水溶为王兄,称李云绶为皇上。听上去,好像他跟水溶才是亲兄弟一般。梅瑜泽好笑的摇摇头,暗暗地笑了一声:这个三皇子,看上去是个孩子,其实那些心眼儿比皇上还多。要不然,在那个吃人的后宫里,他能安全的活到现在?

“你倒是了解我!”水溶瞪了李云缂一眼,转头看着梅瑜泽,问道:“简王府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正是为这事儿来的呢。清单在这里,你自己看吧。那些贪官们这次肯定会逮住这个机会中饱私囊,你可以趁机除掉几个,也是为社稷和百姓做点好事。”梅瑜泽说着,从靴子里抽出一叠纸张,交给水溶。

水溶展开来看时,却是两尺多长的清单一份,上面是李云绵所有的家产。存粮之多,田产之广,商铺之繁,金银财宝之巨,园林别院之密,无不让人惊叹。

“这单子上的很多东西,那些官员是查不到的。这园林别院都不在李云绵的名下,还有这钱庄里的银子,也都是暗股,六部那些人办事若有你梅瑜泽十分之一,也是国家之幸。”水溶淡淡一笑,给了梅瑜泽一记赞赏的目光,六部查不到的财产,那就归北静王府吧,反正北疆十几万大军的粮草至今也没有着落。皇上让北王府想办法,北王府有去找谁想办法?李云绵这块肥肉,乃是最好的下家。

水溶没说话,摆手叫了水安过来,把清单递给他,吩咐道:“梅公子回头会照着这个单子把上面的东西都送来,你仔细核对着收好了。”

“是。”水安面无表情的答应了一声,接了单子就要退下。

“嘿——等等!”梅瑜泽急忙摆手,瞪着水溶道:“你打劫啊?这上面是他全部的家产,难道一点也不往国库上交?”

“哦。”水溶又对水安道:“那些不值钱的我们不要了。让梅公子拿着去做人情吧。东西无所谓,我对人比较有兴趣。”

“是。”水安答应一声,转身下去。梅瑜泽长出了一口气,叹道:“一不小心,我会让你给整死。”

“我整死你有什么用?你死了,我北疆的十几万人依然没有饭吃,你还是好好活着吧。”水溶看了梅瑜泽一眼,似是对梅瑜泽的话极为不满的样子。又对李云缂道:“你要见南宫倾城有什么事?实话实说,若我觉得有必要,就带你见他。”

“我要跟他学毒,学武功。能在一刻钟的时间杀入皇宫,接近皇上寝殿的人,难道不能做我的老师吗?”李云缂的目光里闪着激动的光亮,仿佛长途跋涉的疲惫旅人终于看见了飘渺的炊烟。

“你小子,有点志气。”水溶淡笑,皇室李家,终于出了一个有种的男人。

“王兄,你一定要想办法帮我,虽然我不想做那把椅子,但我要保住我跟我母妃的性命。”李云缂认真的看着水溶,目光清澈而真诚。

水溶似是被这种真诚所感动,轻轻地点头,想了想说道:“今天不行,你跟梅瑜泽先回去,改天有机会,我自然会安排你们见一面。”

“好,一切就都拜托王兄了。”李云缂对着水溶抱拳,俯首道谢。

梅瑜泽带着李云缂离去,黛玉便从屋子里慢慢的走出来,一身送花色的长衫上绣着点点玫红色的花朵,形似菊花又非菊花,纤细的花枝没有一片叶子,唯有花瓣开的张扬而艳丽。这般夸张的色彩按道理应该是极不协调的,但此时穿在黛玉的身上,却另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美丽。

“这衣服好看。”水溶看着纤弱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慢慢柔和起来,院子里那棵落尽了花瓣的金缕梅已经长出了嫩黄的叶芽,阳光穿过枝叶,影影绰绰的照在他的紫红色绣蟠龙章纹的服饰上,狂放不羁中带着几分内敛,仿佛一股冲天霸气正在慢慢孕育,眼看着就要直冲云霄,龙啸九天。

“你不该是这样子…”黛玉看着这样的水溶,心中充满了骄傲——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位居人臣之位,任凭昏君压榨欺凌?他本身就是一条狂啸神州的巨龙,正应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才对。

“是啊,这身朝服穿着就别扭。还是换下来吧。”水溶并没在意黛玉的话,而是慢慢的站起身来,拉着黛玉的手进去换衣服。想着要把刚才没做完的事情继续做完。

紫鹃看着黛玉顺从的跟着水溶进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跟进去,而是上前关了房门,自己坐在门槛上,倚着门框晒太阳。

而此时此刻,李云绵可就没这么好命了。

原来李云绵是被囚禁在刑部大牢,但皇上下了圣旨,要北静王水溶全权负责李云绵通敌卖国,劫持郡主,图谋不轨,犯上作乱的案子,水溶便毫不客气,命夜景阑拿着自己的令牌,去刑部大牢把李云绵提了出来,直接带到了一处秘密所在。

确切的说,这是个地窖。只不过这个地窖很大,里面分了好多间屋子,墙壁亦用青砖砌成,每隔几步,便点燃着一支火把,偌大的地窖里灯火通明,比刑部大牢干净多了。但与刑部大牢不同的是,这里面摆放了各种刑具,十八般酷刑那是刑部大牢里的刑具,而这里,却比刑部大牢更加恐怖,更加血腥。李云绵看着那些乌黑锃亮,依然带着鲜血气味的刑具,便觉得头皮发麻,身子禁不住打哆嗦。

越往里走,便越觉得阴森恐怖,还未走到目的地,李云绵便疯了一样的大声喊道:“叫水溶来!叫水溶来!我不要在这里——放我出去!——”

“太吵了,叫他闭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李云绵闻声看去,却见一个老者正在用水冲洗着一把沾满了血迹的剔骨刀。那刀尖锋利无比,映着火把闪着诡异的光亮,那老者每转动一下手腕,那光亮便晃动一下,而就在两步以外水槽边,正躺着一个已经被剔骨的人,那人显然还活着,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像鱼眼一样往外凸着,却还在咕噜噜的转动,再往下看去,但见那人自胯骨以下,血肉全无,两根腿只剩下森然白骨。

饶是李云绵再阴险狡诈,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脚上沉重的锁链磨得脚脖子破了皮,露出了血,拼了命的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狂呼,嗷嗷的声音竭斯底里,没有人能听懂他在喊什么,只是大家都知道,这位养尊处优的简郡王,此时真的是吓破了胆。

“真他妈没劲,这就吓成这样了?要是这个狗日的被俘虏了,肯定第一个卖国求荣。”负责押送李云绵的一个护卫不屑的笑道。

“兄弟,这个可不是一般的犯人,你没看他细皮嫩肉的,一定是养尊处优的主儿。跟咱们王爷送来的那些奸细不一样,那些人个个儿都是死士,用尽十八般酷刑都不开口的主儿,这个小白脸儿,可没那种骨气。哎——要不,咱们换个玩法儿?”一个黑袍黑脸的刑官从一边走过来,手中拿着一块干净的白手巾,一边擦着手上的鲜血,一边乐呵呵的笑道。仿佛他刚才根本不是在对犯人行刑,而是喝茶聊天那样的寻常事儿。

“换个玩儿法?哈哈——别逗了!我还不知道你老兄吗?你他妈的好那一口儿,我可没兴趣,五两银子去翠烟阁,找一个漂漂亮亮的美娇娘,凭爷怎么高兴怎么玩儿。兄弟你喜欢,交给你好了。记住,别给玩死了!主子还有话要问他呢。”

“得了!放心吧。”黑袍人把沾了血迹的白帕子随手一扔,拍拍这护卫的肩膀,转身慢条斯理的像李云绵走去。

李云绵看着那黑袍人走向自己,就好像看见死亡之神走向自己一般。他哆嗦着身子往后退,一直退,退到角落里,无路可退的时候,他终于哆嗦着出声:“你放过我,我是简王。只要你放我一命,将来我必定重重的谢你。

“将来?谢我?”黑袍人双臂抱在一起,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身穿一身囚服的男子。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错的玩物儿。他的皮肤细腻白皙,宛若最精致的瓷器,比那些娘们儿还嫩。他战战兢兢的样子也很可怜,让人忍不住狠狠地要他。嗯——条件不错,玩儿几次呢?玩儿完了可不可以跟其他兄弟们分享?

李云绵看着面前这人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便以为对方在考虑自己的话,忙又接着说道:“我是简郡王,先皇的儿子,当今皇上是我皇兄。你放我出去,我皇兄跟我兄弟情深,一定会重重的谢你,你要什么?银子?珠宝玉器?女人?还是高官厚禄?我都可以给你。好兄弟,你…放了我!”

“哈哈哈…”黑袍人张狂的笑了起来,好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一直笑个不停,笑到眼睛里流出了泪,方对边上一个同伴说道:“这小东西很不上道儿呢…”

“那你就教教他!好好地调教调教,等会儿兄弟我忙完了,也放松放松。”那边那个剔骨高手已经把剔骨刀洗干净,正微笑着看着地上那个被剔了一半的人,并不问话,只是再等着那人的回答。

“各老子的,我调教好了,你来享受?做梦去吧。今儿晚上他都是我的。你们想来,明儿再说。”黑袍人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靠近李云绵的身边,抬手抚摸着李云绵白皙的脸蛋,轻声笑道:“据说,简郡王李云绵府上养着不少男宠,一个个都是国色天香的货色。今晚大爷我能尝尝你这个龙子凤孙的滋味,也算没来这世上走一遭。”

“你——你…不能这样!”李云绵心中连连叫苦,他虽然玩过无数男宠,但却很清楚的知道,那种滋味并不好受,甚至可以跟十八般酷刑相比。就连他,都不愿找未经世事的小倌费劲儿,就是不愿听那种杀猪般的嚎叫。可这次——这次自己好像真是逃不过了…

“不能?”黑袍人一伸手,把李云绵身上的衣服撕开,哈哈笑道:“在这里,最能挑起咱们欲望的字眼儿,就是‘不能’!”

是的,这里是水溶专门设置的对付敌国奸细和死士的地牢。凡是进这里的人,都是硬骨头。就像刚才那个东洋奸细,双腿都被剔骨,依然咬着牙,不肯说出潜入天朝的目的和同伙,以及他们要联系的内奸是谁。所以在这个地牢里做事的人,个个儿都比阎王爷还冷酷十几倍。他们几乎每天都面对割肉嗜血的游戏,一天不见血腥,好像鱼儿离开了水。

而对于李云绵,自从水溶在姑苏遭遇袭击,莫名其妙的落入一座地宫,然后死里逃生从水里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暗暗地发誓:李云绵,你千万别落在我的手里,否则,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事实上,李云绵从今晚起,还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个晚上,他的菊花连续被爆了七次,最后终于挺不住,昏死在冰冷的地面上,才被放过。然接着便被一盆冷水泼醒,被拉到一处点天灯的刑罚处观光,再次受到极大的刺激,嗷叫着昏过去,醒来后便被另一个人带走,接着被人压在身下行乐。如此观摩酷刑和伺候刑官两件事情交替执行下来。不到两天,李云绵便形同枯槁,只剩了半条命了。

而皇上派人来此地牢探视李云绵的时候,李云绵自己也说不出来这些人到底对自己用了什么刑罚。他想来想去,只有一句话:这里太刺激,不是人呆的地方。

皇上派来的人把这句话原原本本的学给皇上听,皇上却把水溶叫去,不满的说道:“叫你好好地审讯他,是为了能从他的嘴里得到回纥的内情,你怎么让他去哪里观摩学习起来了?都说你水溶是个冰山王爷,朕看你对李云绵倒是心存妇人之心!”

水溶心中暗暗地发笑,心想这些人肯定是把李云绵给整成了疯子。地牢别人不知道,水溶还是知道的。李云绵进了那里,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知这个人已经痴呆了八九成了。

从皇宫里回来,水溶刚进北王府的大门,便看见一辆大车从二门驶出来,前面牵着马的乃是府中的一个老马倌,后面跟着夜妖和几个弟兄,知道定是黛玉要出门。于是上前拦下马车,掀开车窗帘子问道:“玉儿,你这是做什么去?又要偷着往外跑?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黛玉听水溶说话的口气,像是在训斥小孩子一样,忍不住啐了一口,笑道:“收起你那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来,我又不是你的孩子,用得着你这样管我?”

水溶身子前倾,嘴巴贴近了黛玉的耳边,小声说道:“在不听话,小心还打你的屁股!”

“讨厌!”黛玉抬手他的脑袋推开,对着前面赶车的家人说了一声:“快走!”

“等会儿!”水溶瞪了那马倌一眼,回身看着黛玉,“我跟你一起去。”

“我要去南宫公子那里。”黛玉小脸一扬,带着几分挑衅的意思,不满的说道:“这几天你忙里忙外,天天往宫里跑,都不关心知道南宫公子的身体如何,那病可好了?你可以不管不问,好歹人家还为了我进了一回刑部的死牢。四十万两银子才买回了这条命!我要去看他,你不许拦着。”

“好好好!我不但不拦着,还要跟你一起去看他。总可以了吧?”水溶说着,便抬脚上车。

“你穿朝服去?是要人家给你磕头呢吧?”黛玉又挑理。

“你这丫头这般火烧眉毛的着急,哪儿还有换衣服的空闲?”

“你去换衣服吧,我们在这儿等你。”黛玉笑笑,放下了车窗帘子,又靠近车里。

“紫鹃?!”水溶才不听那一套,张口把紫鹃从车里唤出来,“你去给我拿衣裳,要家常的袍子就好了。快去快回,别让你们郡主等急了。”说完,水溶也不等紫鹃答应,便抬脚上了马车。

进车后,水溶便坐在黛玉身边,抬手拉过她把她拥在怀里,不由分说吻住她,狠狠地吻。

马儿站在原地,不时的踢一下马蹄。马车边轻微的晃动一下,车内一对有情人便吻得更深。更痴迷。

“好了!”黛玉终于在即将窒息昏迷之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抬手挡在即将贴过来的薄唇,蹙眉轻声斥责:“这是什么地方儿?外边都是下人,有你这样的吗?”

“那我们先回房去,晚上再去看他。”

“我不单单是要看他——嗯…”黛玉刚要解释,只因这句话又触怒了水溶,嘴巴再次被封住。这次完全没有温柔的前奏,直接就是强横野蛮的辗转热吻,吻得她全身融化,血液沸腾,他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直到吻得她眼前一片天昏地暗,几近窒息。不得不使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拍着胸口大喘,

“不单单看他?还要做什么?嗯——”水溶墨色的眸子里闪着怒气,那曾经被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而压下去的醋意再次涌上来,如狂风肆虐,扫过黛玉的面颊。

“我不单单要去看他,还要去他他父亲!”黛玉怒吼一声,长出一口气,撅着红红的肿肿的嘴巴,双眼一瞪,生气的看回去。

“哦。”水溶眼睛里的怒气顿时消失,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这家伙没事人一般长出一口气往后靠去,倒在软软的靠枕上,闭目休息。

“哼!”黛玉伸手到他的腋下,捏着一点皮肉狠狠地掐了一把,看着他因疼痛而抽搐的嘴角,方满意的笑笑,转身掀开车窗帘子,对外边叫道:“紫鹃?!衣服还没拿来?莫不是现去绣庄去买去?”

第12章 提往事旧梦已阑珊

南宫倾城的父亲面如死灰,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之上,毫无生机,好像眼看着就要断气一般。南宫老妇人坐在床边,不时的用帕子拭泪。南宫倾城坐在床上,手指切着他父亲的脉搏,脸色难看的要死。

“老太太,大公子,有客人求见。”有小丫头从外边进来,轻声回话。

“没看见你们大老爷病的厉害吗?什么客人这么重要?让他们以后再来。”南宫老夫人心情差到了极致,没好气的说道。

“是。”小丫头碰了钉子,答应一声转身欲退下。

“慢着!”南宫倾城轻叹一声,把父亲的手放入锦被中,转过脸来看着那小丫头,缓缓地问道:“来者可有说是何人?”

“是一男一女,男的姓水,女的姓林。”

“快请!”南宫倾城忙从床上站起来,便往屋外走。此时此刻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父亲最需要的是什么。

“难道是北静王和晋阳郡主?”南宫老夫人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那小丫头,喃喃的问道。

“客人没说,奴婢没敢多问,这二位通身贵气逼人,那男的虽然玉村临风,但模样十分冷漠,女的风姿绰约,但有些目下无尘的孤高。”小丫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两句话把来人描述了七八分像。

“这就是北静王和晋阳郡主了。真是慢待了!你在这儿照顾大老爷,我去迎接两位贵客。”南宫老夫人拉着沉香木的拐杖,慢慢起身,那丫头赶忙上前,把她一身绛紫色暗绣福寿长春图样的贡缎长袄上的褶子抚平,方搀扶着她慢慢的送出房门。自有丫头过来搀扶老夫人出去,屋里的丫头又回到病床前,守着床上那个将死之人。

南宫老夫人迎接出去的时候,南宫倾城已经陪着水溶和黛玉进了这边的小院。南宫老夫人忙上前走两步,慢慢的跪下去,“臣妾参见王爷,参见郡主。不知王爷和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往王爷和郡主恕罪。”

“老夫人不必多礼。”水溶抬抬手。

“老夫人快快请起。”黛玉则上前两步,拉起南宫老夫人。

“老太太,王爷和郡主今儿是来看大老爷的。”南宫倾城的脸上带着几分尴尬,显然,他此时还不太适应叫祖母和父亲这样的字眼。只跟着家人一样,叫‘老太太,大老爷’。

南宫老夫人也不怪他,毕竟十几年不在家里,此时能回来认祖归宗,愿意挑起这一份重担,她已经心满意足了。但她听说水溶和黛玉二人来看自己的儿子,又不免有些意外。于是赔笑着说道:“犬子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却能得到王爷的垂怜,真是他天大的福气。只是他一直病着,屋子里病气很重,王爷万金之躯,不敢有丝毫的玷污。还请王爷到别院奉茶吧。”

黛玉听了这话,觉得这原本也没水溶什么事,便回头对水溶说道:“要不王兄先到别处奉茶,我随南宫公子见过令尊再来。”

水溶哪里肯让黛玉和南宫倾城单独一起?便打个哈哈笑道:“不必了,按说南宫公子帮了我们多次,如今也算不得外人,就算见见老人,问候一声也是应该的。”

南宫老夫人听了这话,只有感激的份儿,便立刻吩咐小丫头们赶着进去打扫一番,自己亲自带着路,往南宫雅轩的屋子里走来。

南宫雅轩奔来已经没了什么生机,任凭水溶,南宫老夫人和南宫倾城说什么,都是一脸的死灰,全然没什么反映的。但黛玉只轻轻的一句问候,便让他的眼皮动了动,竟然无力的睁开来。虽然他依然目光无神,但这般如此已经让南宫老夫人惊诧不已,连忙上前,握住儿子的手,潸然泪下,哭道:“到底是王爷郡主这等尊贵人,福气大,镇得住这邪魔外道的。让我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南宫倾城的脸上带着难言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唇角让人难以捉摸。水溶看看床上的南宫雅轩,再看看南宫倾城,眼神中带着询问。

“老太太,您先别激动。让郡主同父亲说两句话。”南宫倾城似乎对眼前的景象早有预见,一点也不奇怪南宫雅轩的反映。

南宫老夫人来不及多想,便闪身让开。南宫倾城不看水溶杀人的目光,上前拉住黛玉的手走到南宫雅轩的床前,轻声嘱咐道:“你再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看他还能看见你不能。”

黛玉奇怪的看了南宫倾城一眼,虽然不解,但却照着他的话去做,又问候了一句:“老人家,您感觉好些了吗?”

南宫雅轩瞪大了眼睛,目光有了几分焦距,他痴痴地看着黛玉,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话但终究因为身休虚弱的缘故,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身休太虚弱了!”黛玉轻叹一声,摇摇头,无奈的看着南宫倾城。当时南宫倾城打发人来说让黛玉来救他的父亲,具休情形却说的很含糊,只说黛玉肯来,他父亲的病便会有一分希望。但如果不来,他父亲却活不过一天了。黛玉便没多想,立刻就坐了车过来,却想不到这个老人竟然病的这么厉害。

南宫倾城便取了一包银针来,叫小丫头掀开南宫雅轩胸前的衣襟,露出他心脏的位置,然后以气驭针,在心口略偏开几分的位置,分别针了五针。

黛玉从未见过有人在心口的位置施针,当时便吓得一身冷汗,幸好水溶在身边,及时的握住了她的手,不然黛玉真的要惊呼起来。然惊险刚刚过去,南宫倾城的针只在他父亲的身上停留片刻,便被南宫倾城手掌一挥,用内力把银针吸出来,‘唰’的一声细微的声响,是银盏相碰时发出的轻微声音,黛玉再看时,五根银针已经同时落在南宫倾城的手中,南宫雅轩便长出了一口气,奇迹般的抬起了手臂,指着黛玉,暗哑的叫了一声什么,众人都没有挺清楚,唯有南宫倾城苦涩一笑,对着南宫雅轩说道:“您没死呢,你再好好看看,这可是您的敏儿?”

黛玉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看着南宫倾城,半晌说不出话来。水溶若有所思,片刻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只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握着黛玉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气,似乎是要把自己身休内的力量通过相握的双手传给她一样。

“很意外吧?”南宫倾城看着错愕的黛玉和南宫老夫人,苦笑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南宫老夫人先出声,拉着南宫倾城的手,急切的问道:“敏儿是谁?你母亲的闺名叫慧儿。”

“老太太说的那只是我的养母,养了我十四年而已。”南宫倾城只看着南宫雅轩,又问:“父亲,是不是?”

“敏…儿…”南宫雅轩依然执着的看着黛玉,叫着他自己心中的那个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叫的人是谁?”黛玉也抬头,盯着南宫倾城问道。

“你长得与谁相似?答案你早就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黛玉的身子慢慢地往后退缩着,似乎想要逃,但又抬不起脚步,逃不了。她只是怔怔的看着床上的那个看上去头发花白行将入木的老人,再看看一脸无奈嘴角带着苦笑的南宫倾城,胸口里仿佛塞着一团棉花,满满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和玉儿是兄妹?”水溶问着南宫倾城的同时抬手揽住黛玉的腰,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像吧?她那么清丽可人,如同九天仙女,而我却如此妖魅邪气,像是地狱的魔鬼。”南宫倾城嘴角的苦涩更浓。

“你们是有些地方相似。不过这也太离奇了些。”水溶也忍不住苦笑,他实在不敢确定,眼前这兄妹二人,是都姓林呢,还是都姓南宫?

南宫倾城似乎看透了水溶的心思,咧嘴一笑,淡淡的说道,“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你胡说!不许你诋毁我母亲的贞节名声!”黛玉厉声斥责,愤怒的瞪着南宫倾城。

“我没有诋毁她,事实上我也不愿这是真的。我宁可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也不愿意知道自己是被谁抛弃的。这种滋味并不好受。而且,我恨了这些年,恨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恨一个人和爱一个人相比,同样让人痛苦,所以我已经不再恨她,所以,我也没有必要诋毁她的名声。”南宫倾城说着这样的话,眼圈有些微红,但那一丝潮湿在眼中模糊了瞬间,终于退去,那妖魅的目光带着几分冷漠和嘲讽,转开来,看向另一边雕刻着富贵同春图样的窗棂。

“你…”黛玉被南宫倾城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盯着他,满脸的恼怒。

“这事儿你还得细说说,你这模棱两可的说法,任谁也不相信啊。”水溶楼着黛玉,看着南宫倾城,为难的说道。

南宫倾城刚要说话,便听南宫老夫人一声尖叫,扑到南宫雅轩的身上,凄声道:“我苦命的儿!你可不能就这样去了…”

第13章 生死存亡一念之间

黛玉听见南宫老夫人悲鸣一声,便倒在床上,也顾不得跟南宫倾城多说,忙转身去看,却见南宫老夫人正楼着再次陷入昏迷的南宫雅轩,伤心地哭着,眼泪打湿了南宫雅轩花白的鬓发,叫人看了心酸不已。此时此刻,她不是富可敌国的老太婆,而是一个即将失去儿子的可恰的母亲。

“老太太别伤心,只是昏迷而已。”南宫倾城上前从老人怀中扶起南宫雅轩,让他的身子竖直一些,边上的丫头忙上前来帮忙,把他架住。

南宫老妇人见南宫倾城又取出了银针,明白儿子的性命还有救,方止了悲声,转身对着黛玉跪下去,趴在地上以额触地,哽咽着说道:“犬子冒犯了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黛玉又气又急,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此刻的举止,又十分的心酸,早就哭的没了力气,此刻全靠水溶在一边扶持着,南宫老夫人此刻一跪一磕头,她便明白了八九分,便苦笑道:“老夫人快快请起,我并没有怪谁,只是举得这样的事情,有伤家母的名声,所以必要问个明白。如今大公子父亲的病还需要老夫人一力支撑,老夫人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吧。”说着黛玉又回头看水溶,轻声说道:“王兄,咱们走吧。在这里与病人无益,我想过些日子,等南宫公子父亲的病好些了,会给我一个圆满的说法。”

水溶想都不想,点头道:“好。”

“郡主!”跪在地上的南宫老妇人并么有起身,而是再次给黛玉磕了个头,眉心因地上青砖的碰触而青紫一块,让她悲伤地脸看上去越发悲苦不堪。她又跪行两步,来到黛玉的脚边,流泪道:“我老婆子以我南宫世家所有的一切来求郡主一件事情,求郡主一定要开恩!”

“老人家,你这话叫我怎么回答呢?”黛玉已经明白南宫老夫人的意思,所以才提出离开。但此时这位老人为了快要死去的儿子,已经失去了理智,这让黛玉头疼不已。

“呼一一噗!”正当黛玉左右为难之际,那边南宫倾城用内力推行南宫雅轩的脉息正到了关键的时刻,南宫雅轩身子一颤,张。长出了一口气,吐出了一口血沫。

“轩儿!”南宫老夫人若不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此刻只怕早就死过去几回。她肝肠寸断,跪在地上无力起身,绝望的看着床上的儿子和孙子,“龙儿,你一定要救你的父亲!他这一生,不容易啊!”

南宫倾城眉头紧皱,一脸的冷漠,对老夫人的话置若罔闻。仿佛入定了一般,一双手都贴在南宫雅轩的后心。

“郡主!我老婆子不求郡主别的,只求郡主跟我那苦命的轩儿说几句话,我南宫世家主仆上下,两千六百五十八个人及所有财产,尽数听郡主差遣!我南宫穆氏从此刻起,亦是郡主的奴仆。”说着,南宫老妇人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老夫人,你这是何苦?若玉儿此刻上前去,岂不成了贪图你家的财产?”水溶此刻也已经于心不忍,看着趴在地上的老人,为难的叹息。

而此时的黛玉,却在一瞬间明白了一个事情:若南宫雅轩死了,母亲的清白将永无洗刷之日,所以强打精神从水溶的怀中站直身子,抬头对着水溶叹息一声,说道:“也罢!为了能洗刷母亲名节的污垢,必要保住他的性命。为了母亲,其他的事情暂且不要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