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聪明人,而聪明人,不好骗。所以,我没有骗她。

每一句话,都只是告诉她而已。告诉她,然后,让她自己判断。而且,不能把她逼太急。要给她一个时间,一个空间,慢慢思考,慢慢决定。

昨日给她放了一颗炸弹,效果还不错。

她自服侍我以来,从不主动看我,主动与我讲话。可今日,她视线好几次偷偷往我这儿转,目光充满刺探,好似想看穿我那雪山雾海般幽远的清眸,却始终被一层岚气遮掩,触不到真实。

莹秀,不用急,我暗藏伫定,轻轻一笑,再过几日吧,再过几日我再扔一枚炸弹吧。

皇上*身世

第二十五章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风华绝代的贵妇将手中的针扎在一旁,端详着绣花绷上的素淡水仙,再换个角度瞧瞧色彩层次可有鲜明。

“我都不知道练师姐连针线活都巧夺天工,师妹佩服啊。”练如霜闻言霍地抬头,双眼布满了怎样都掩饰不了的惊讶。

“师姐,我来看你了。”我眼神温柔,轻轻吐字。

眼前那个丽人没有任何防备地,就那么措手不及地流出了眼泪……千遍万遍,好似黑白大地尽化七彩,那样地让人眼前一亮。

我眉不扬,目不眨,唇角,弯出淡淡弧度。

她看到我笑起时,也微微笑起,眨了下眼,娇嗔道,“还叫师姐,我都封灵妃了,还不快快问安!”

“哦?”我轻轻挑起眉角,“灵妃是要奴婢问安吗?”

她灿然笑道,“是啊,本很想让你问安的,可就是怕昊……表……”练如霜忽地止住了话,表情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对不起。你高高兴兴地来,我却提到了这事。”

我无所谓地看她,淡淡笑道,“没什么的,宫里总有他这么个人,总会提到的。”

“你,放下了吗?”她有些小心翼翼。

“我很想说放下了,可是,有点难呢。”脸上不可避免地染上一层苦涩,虽说我还在淡淡地笑。

想放下他,就像人生中其他那匆匆过往的人一般。可是,好难。

毕竟,他不是过客。他在我的人生中重重地砍过一刀,还是刻骨铭心的一刀。不,应该是两刀吧。

可是,已经发生的事,就没有必要后悔。选择,都是在当时就下好的。无论日后回想起来,有多少遗憾,多少自责。在当时,确实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

譬如我们的相遇,譬如我们的相识,譬如我掉如河里穿越时空,譬如他领受师命前来照顾,譬如我去替他解毒,譬如他的咄咄相逼,譬如我随他回宫,譬如他那夜的疯狂掠夺……一切的一切,都是确实的发生过,想抹也抹不掉了。

我不会后悔这生命中曾选择过的苦难,毕竟这是当时认为最好的选择。既是改变不了的事,还不如试着去接受。

所以,就算时光能倒逆,我相信自己在那样的境况下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样的我,这样的个性,从不喜欢逃避,无论走上多少遍,以我的任性,始终只能走上最初走过的路。

无关命运。

我不是那种会不断回顾过去的人,因为那已改变不了,我看的是未来,现在的一切为的都是未来,我不会活在过去中。那太痛苦,太无奈。我要做好打算的,是将来。

“霖儿,你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呢?”练如霜似是想扯开话题,只是眼中的确有着困惑。

我似笑非笑地瞥了她眼,练如霜再聪慧,也定然想不到不过十来天,我已有了小型的情报网。“灵妃不用特意避开话题,提到他也没什么的,我总得试着接受吧。”

殷昊不是我要避开的事,那些宦官才是。有些我在做的事,并不适合让别人知道,否则,以后的功效怕是会减半。

而且,我还得找个机会见一下皇上,给这个宫中最大掌权者留点好印象,以后总是有好处的……正这样想着,门口忽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

我心是一惊,看向练如霜,她的眼中也满是慌乱,怕是在着急该怎么介绍我吧。我压下自己的无措,一个转身,就看到了那权倾天下的男人。

黄色的龙袍,黄色的龙冠,黄色的玉配,黄色的布履,气宇轩昂的一位中年男子。高贵到只可高山仰止,不可平视。我有一霎间忍不住闭上眼,怕是耀花了眸。

定了定心神,欠身问安,“皇上万福!”

他正笑着要对灵妃说些什么,听到了我的声音,就向我这边转过脸来。

原是淡淡含笑的眼眸,在看到我的那一霎那,变成了震惊,不,不单是震惊,还有激动,无措,失神……许许多多的情绪,在那瞬间,充斥着他的眼眸,喃喃开口,“倾颜……”

当声音在屋内响起的时候,所有的人,所有的色彩都涂抹上了一层意外,我也不例外,含些探索地看向他,希望能看出点什么。

然,不愧是帝王,他所有的失神在瞬间收起,咳了咳声,眼神还带有未来得及消退的光彩,“朕,该怎么称呼你呢?”

不问我是谁,而问该怎么称呼。虽意思一样,但意味,怕是两样了。

我浅浅一笑,欠身答道,“奴婢名唤霖儿。”

轩辕帝怔怔地看着我,急问,“那霖儿,是在哪儿做事呢?”

“太子东宫。”

真的,有些什么呢!我带些自嘲,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这个身体的身份。当年师父的失神,如今轩辕帝的失神,都再再地显示,我的身份可能真有古怪,该,怎么办呢?

昨日的轩辕帝问了我在哪儿做事后,就没说什么了。看似稳稳当当地坐下,可就算我低着头也知道,他一直有意无意地向我这边看来,看得我头皮都发麻了……一直看到他离去为止……

好可怕!

虽说,我已吩咐那些个太监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但纸包不住火,若我的身份真有什么古怪,还是趁早弄清的好,与其哪一天被些有心人拿去做文章,还不如趁现在我还处在主动的位置上时,先下手为强!

我可不想哪天被人砍了脑袋,都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我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从昨天到现在,皇上都还没采取任何行动。这事儿,我又不能去问别人,那么,剩下的那条路,就只能去问皇上本人了……

想想真的挺吓人的,我当初既然被扔在荒无人烟的雪地里,而且还混身是伤的,背后下手的人就肯定不简单,尤其这事儿,还跟王族有关联……最后,居然还要我去问轩辕帝本人,总觉得凉飕飕的,有点儿羊如虎口的感觉……

我的脚正在那边晃啊晃啊晃的时候,屋内响起了练如霜的声音,“霖儿,你怎么都不做事,那么闲的说?”

我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刚欲笑说几句,眉头却先皱了起来,“灵妃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练如霜并不像昨日那样高髻云鬓,压金花钿,而是一身简单的宫女装。

她眨了几下眼,似乎无可奈何地撅起嘴,怨怨地嗔道,“不好看?”

我忽觉有些头疼,用手指在太阳穴上揉啊揉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难不成以后每次讲话,我们都得兜一个大圈子?”

此话一出,她神色微变,唇角不自觉地抿了起来,“我并不是要兜圈子,只是说清楚后,大家都会觉得不高兴的。”

一股凉意彻头灌下。

我心一紧,捏紧了手中的衣服,“是殷昊吗?”

一阵沉默在我们周围渐渐升起,缓缓蔓延……的确,很煞风景呢!

心脏在一霎间收紧,我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没有变得煞白,只知寒从足底起,袖内的拳头已经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寒意人心。心下越冷,唇上笑意便越深,“他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何德何能啊!跟你见个面又能怎样了?难不成我的每言每行都要受控制?那昨日……”说到这里,我语音已有些急措。

练如霜会意地点点头,“我身边有他的人在,昨天的事,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见我神情巨变,又急忙安慰道,“不过,他最近有很多事忙着担心,应该无力顾及此事。”

我轻叹一声,喃喃道,“王位,王位真的有那么好吗?”

她也有些漫不经心,略带疲倦的声音响起,“不知道啊。”

如此令人不悦的话题,我们并没有继续下去。

也多亏着练如霜身怀绝学,可以在不被莹秀和月梅发觉的情况下,来去自如。

我们漫步在御花园中,赏景调笑。练如霜比我欣奇多了,脚步轻快,满脸笑靥,花瓣沾满了她柔黄色的前襟。怕是从未如此放松过吧。

我脸上,似笑非笑,只是用着一种专注的目光,浓浓密密地缠绕着她,早在山上时,就知道她的冷若冰霜只是面具而已,果然如此呢!

“霖儿,”我应声向她看去,“这棵树上的花格外漂亮呢!”

我轻轻一笑,挥手拦了拦她,“宫中眼线众多,不可以用武功哦!真要摘的话,就慢慢爬上去吧。”

她略微挑挑眉角,气势豪爽,“你以为我不用武功就摘不下花?”

见我并不回答她,只是目光越渐挑衅,她咬咬唇,翻起了袖子,折叠了裙摆,“好,我就摘给你看。”

二话不说,开始爬树。

我望着她拙拙地爬树,胸中有一股暖意升起。回来了呢,那个令我倾慕的练如霜!

此时的她,是那样的神彩飞扬!口中不自觉吟出诗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好,好一个六宫粉黛无颜色。”背后响起赞叹。

我一惊,回头一看,“啊”地叫出了声。

练如霜被我一吓,闪了个机灵,手一松,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我身后那人飞速一晃,就来到树下,稳稳接住了灵妃。

是毕珞。

破局*疑问

“毕公子,怎么有心情到皇宫里来转转?”我的好心情被他的出现搅乱了许多,说话时自然没什么好气,“而且还转到霖儿这儿来了,不会是迷路了吧?”

那毕珞微微一笑,果真是月水清华,温文尔雅,“柳姑娘误会了,我会路过这儿只是偶然而已。会碰见柳姑娘更是偶然中的偶然。今天只是被皇上传唤进来的。”

偶然?我挑高了眉角,并没人知道我今天在这儿,可能的确是我多虑了吧,思毕,欠了欠身,“那霖儿刚才真是失礼了,还请毕公子见谅。”

毕珞似是感到有趣,唇角微微一翘,“柳姑娘是不是不喜欢做主子,天生爱当奴婢给人请安呢?只要你的一句话,就可站在万万人之上的位置,甚至将来当国母都是有可能的,何置于今天在这个地方呢?你现在的举动给着我你还爱着太子的感觉,哦,应该是恨吧。可你不知道,爱和恨本就是孪生兄弟吗?”

挑衅吗?我心里暗笑,你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你以为可以看到我怎样的表情?暴跳如雷?还是恨之如骨?“毕公子,再华丽的笼子也只是笼子而已,再高大的位子也高不过这片天,你不知道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言毕,我还直直地抬起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好像在表述着决心似的。是的,这个皇宫并不适合我,我也从不隐瞒我欲离去的决心,因为隐瞒也没什么用,你和殷昊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我想要自由,一个能畅开胸怀呼吸的地方,而这里,明显只是一座巨大的牢笼罢了。

毕珞静了下来,愣是一怔,眼神倏地有些飘渺,又迅速缓过了神,虽仍是温温地笑,但我就是莫名地知道,那只是伪装给我看的,不,或许是伪装给他自己看的吧。

“天下女子皆向往的位子,却为柳姑娘如此不屑一顾,我真不知是该佩服你的洒脱,还是该嘲笑你的无知。柳姑娘,这天下有谁不是关在笼子里的,只不过有些笼子大些,有些笼子小些,有些笼子华丽些,有些笼子简陋些。即便是当今的轩辕帝,也有做不得的事情。可是,不照样有人争他那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每个人能做的,也不过是为自己争个好一点的笼子,可柳姑娘你,却连这都要放弃。”

我闭了闭眼,淡淡地笑说:“毕公子的口才的确厉害,可这样的想法未免也太偏激了吧?这世上,的确有很多关在笼子里的鸟,可我不是,我宁可做一只无拘无束的野鸟,自己找食物吃,自己找地方睡。按照自己自有自在的想法,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至于柳公子所说的笼子,还请你不要搞错了任性妄为和豪放不拘,那完全是两种意思。”

“是吗?”他朗朗说道,“那也请柳姑娘弄清楚,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柳姑娘那样,可以那样幸运的什么都不背负,可以那样幸运的什么都可抛弃……很多人从生下来开始,就注定着以后的一切,连想改变都改变不了,无可奈何,或许你从不知道无可奈何的感觉吧?有些东西即使用刀砍也无法从身上砍离开来。有一个词,更是叫做命运,只会让你永远的无能为力。”

我静下声来,有种被刺到的感觉,心已在隐隐地疼,可嘴中仍低低喃道,“毕公子,你打算把这东西当作借口吗?当作可以伤害别人的借口吗?这样子想,你们就可以心安理得一点?这样子想,你们就可以再接再厉地继续伤害人,这样子想,”我颤着抬起头,略有愤怒地颤着,“就可以站在正义的那一方了吗?”

毕珞的脸像被雷打到了似的,有些黑黑的,眼神不自然地闪了闪,音量也放低了许多,“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正义,所谓的正义也都都对胜利者而言,在这里,胜者,就是正义。弱肉强食,强者生,弱者死,柳姑娘,应该知道的吧?”

虽是问我的一句话,可他并不等我回答,就匆匆地急欲离开,“抱歉,皇上还在等着,我先走一步了。”

我顿了一会儿,怔怔地看他走了几步,忽地开口,音量不大也不小,却足以让在场的三人全都听见,“毕公子,所谓的命运不过是懦弱者为自己找的借口,不敢反抗就只有接受,所以才会有命运一说。敢不敢放弃,愿不愿放弃,这是自己才能决定的事。人生下来的时候,是一张白纸,是什么也没有的,若真要说有些什么,那也只是责任而已,虽说责任是你的,但人生也是你的,该怎么走,都是自己决定的东西,人生是自己的,若连自己都不去珍惜,你还奢望谁来替你珍惜?”

他听到这里,停下了正在走动的脚步,我自信地笑,“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人生是自己开拓出来的,你真的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毕珞回头,脸上有些失神,汹涌的眼光锁住我不予稍离,震动,疑惑,然后,渐渐地恢复平日的清朗,“柳姑娘,你真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女子,不,就连男子中都没有你这样的。这样成功地揉合了纤细与豪放……只可惜,唉……你还是放弃吧,太子,是个很聪明的人,有时,我也看不透他,我知道,他对于你,是势在必得,决不会放手的。”

我浅浅弯唇,淡淡地说:“多谢毕公子费心,霖儿自有打算。只是霖儿还要再说一句,”我轻轻揉抚花瓣,“毕公子觉得正义是属于胜者的,可是,历史,真正的历史,却是百姓写的!”

是的,当权者怎样也抹杀不了的,就是历史,因为,那是人民的东西。怎样掩盖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天下百姓,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抹不掉的……绝对!

“霖儿,那你的选择是什么呢?”待毕珞走后,练如霜整了整平衣裙,款款向我靠进,“继续,用尽全力地,逃离这个皇宫吗?”

我甜甜一笑,摘掉了她头上的一片花瓣,轻轻呼一口气,吹了出去,“不用逃啊,我会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是的,用自己的力量,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问了问那些属于我的眼线,估计皇上叫来的那些官员差不多都走光了,我躲在假山后面,看到轩辕帝一个人坐在一盘棋局前,怔怔地出神。脚还是有点儿哆嗦,心里也是怕怕的,就是不敢踏出第一步,一个人在假山后自怨自艾的。

正在那神游太虚的,耳朵里就传来了皇上的声音,“是谁,站在那儿啊?小德子吗?”

浑身打了个冷战,我心一横,牙一咬,豁出去了,“启禀皇上,是奴婢。”

轩辕帝看到我,眼神亮了亮,笑语,“是霖儿啊,起身吧。”说完,竟不再看我,又自顾自地注视着棋局。

见到这状况,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心里也被激起了几分好奇,便呐呐地向那棋局看去。老实讲,围棋,我是会下的,但技术,实在是不怎么高明,本也只是想看一看而已,哪知这一看,还楞是看出了点什么。天下的名局,我一盘也没记过,但围棋的名着我偏偏就是知道了那么一个众所周知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然后,手就那么好指不指地往那地方一伸。伸出去以后,才豁然醒悟,那是大不敬。刚想跪地求饶,那轩辕帝竟是一点也没发觉,苦苦地思量起我指的那一着。

我获救似地呼了一口气,心脏地频率刚缓下来,旁边竟传来轩辕帝大呼一声:“好!”

“妈呀!”我反射性地大叫,叫出了声脸色就马上腌了,铁青铁青地,脑中一片空白,连求饶都忘了,楞楞地看着轩辕帝。

缓过神来,发现轩辕帝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我全身都冷了,完了,完了,死定了。今天真是撞邪了,连连地犯错。还好犯不犯地偏偏在九五至尊面前犯错,这不是地狱无门我闯进来吗?

“你,”轩辕帝缓缓开口,目光深沉,“应该知道吧,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我使劲地咽了咽口水,心思悬在一念之间,是死?是活?

“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轩辕帝缓缓地吐息,我的心也松了下来,应该,不会死了吧?哪知,只是片刻,他又说道,“却也是她,将我给狠狠地背叛了!”

妈喂,你能不能说话一次性说完啊,我欲哭无泪,一副被人从天堂拖到地狱的表情。估计是我那满脸的悲愤相当有趣,轩辕帝的眼中竟染上几分笑意,“这番话,可有解答掉你心中的疑惑?”

我整个人愣怔了好一会儿,缓缓打量着他,揣摩出了轩辕帝心中深藏着的苦涩,骤然开口, “那么,我身上流的是你的血脉吗?”

周围的温度好似疾速下降,我又开始隐隐发颤,那,是一张帝王的脸。“你的胆子很大呢!你认为我不可能砍了你的头?就因为你那张脸?”

心中越是怕,我的脸上越显冷静,“奴婢从未如此觉得,连她,都已经不在了,更何况,奴婢并不是她!世上没有皇上不能做的事,有的,也只是皇上不愿做的事!”

收买*错遇

第二十七章

我走在回东宫的路上,心里沉甸甸的,周围的声音也已经听不真切。脑子里明明乱成一团一团的,但理起来依然是如此清晰。

那个时候,我们之间的气氛僵硬得快冻结了,冷汗顺着我的脖子缓缓下流,看着我那张倔强的脸,轩辕帝严肃的脸上竟渐渐然上柔和的线条,语气带着无奈的宠溺,仿拂心里早已念过千遍万遍,隐藏了很久,思虑了很久,然后如瀑布那样不可阻当,他微微地笑,威严而沉沦,眼神明明是柔和的,却又是那样的透彻,仿拂透过我看到了其他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像呢?就连这么不怕死的乱来这点,都这么像。的确是她的孩子呢!”

她的孩子?他并没有说是‘我的孩子’,而说是‘她的孩子’!我心中一凛,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不愿认我,还是我的确不是……

“我没有想到,你还活着。”轩辕帝正了正神,目光锐利,但脸庞的线条依然柔和,“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今天,你居然会出现在我面前!我当时下令处死你,其实,也只是一时气不过。天下,这整个天下,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偏偏,偏偏是她……”

“我以为,把什么都给她,财富,权力,宠爱……什么都给她后,持续不断地,她的心,总有一天,会到我这儿来的……”

“在她眼里,所有的一切,皇后的位子,家族的荣誉……是那样的不值一提,一切的一切,居然比不上那男人的一个微笑!”

“敏洁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一刻都没有……”

“我绑了她一生,却,从来都没有真正拥有过她……”

那个天下的霸权者,那个高贵的九五至尊,在那一瞬间,无助地像个孩子,眼神空洞洞的……没有哭,却是,比哭更让人心痛如绞。

其实,有时候,哭出来也是一种坚强!哭出来,也是需要勇气的,哭出来,也是一种变相的接受……虽然,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在自己或长或短的人生中,都会有得不到的东西,这东西或许会成为你的缺憾,但是,圆满并不是一切,缺憾也是一种美。

倘若每样东西,用金钱或权势就可得到,那么,这样东西也就不是这样东西了,这个人也不是这个人了……

我收起了满腹心怀的暇乱,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暗暗警告自己,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一场战役,需要我去开打!

推门走进屋内,莹秀正在收拾房间。她见我进来,停下动作,欠身问了个安,眼神闪烁,不敢看我。

自那一日之后,果然如我所料,莹秀的心被我搅得乱乱的,好几次偷偷地向我望来,被我发现后,又迅速地转移眼神。

我心里的得意倘先不论,现在看来,对于收服莹秀,也只差临门一脚了。这几日,她心里也想得够多了,日子再搁下去,怕也收不到更好的效果了,想到这里,我把玩着手指,缓缓开口,“莹秀,”满意地看到她的身形一颤,我轻笑,“累的话,先歇一下好了。”

莹秀顿了顿,木木然的,“不累,霖儿,我没关系的。”

“只要是个活人都会累的,都有关系的,”我将视线专注地移向她,停顿了好一会儿,继续道,“有些人,即使活着也是死了;还有些人,却恰恰相反,即使死了,也是活着。”

“不知道,莹秀是哪种人呢?”我轻巧站起,向她靠近,“霖儿一直都想做个活人的,其它都先不去管它,身份啊,责任啊,就只看莹秀自个儿心里想的,莹秀是想好好活一场,做个端端正正的活人的吧?”

她愣是一惊,眼中还隐隐有些迷糊,呆呆地站在那里,回过神后,发觉我竟就在她眼前,轻呼一声,迅速向后退了几步,我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飞快地伸出手,托住了她。

“乓”的一声,就在莹秀身后的那只花瓶应声而落,碎片划过了我的手,血,就这么流了出来。

其实伤口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莹秀毕竟是殷昊派来伺候我的,怎么看,她也是我的下人。在这宫里,有哪个主子会为救下人受伤的?

她脸上表情复杂,紧咬双唇,一声不响。

“莹秀,”我不甚在意地笑,“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会保护你!”

闻言,她的身子抖动了起来,许久,抬头看我,眼神坚定,

“是,我是霖儿的人。”

自在宫里碰见我后,练如霜的光彩恢复了些,我与她的见面也频繁了起来,她时常放下灵妃的架子,穿上一身宫女装,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我这里来。

我时常笑话她,师父教她的武功,竟被她用到这种偷鸡摸狗的地方,真是暴殄天物。她坦然答道,用总比不用好啊!

这一日,也真是不巧,练师姐刚在我这儿坐了没多久,莹秀就来通报,毕珞前来拜访。

让她走是来不及了,毕珞也没那么好糊弄,练如霜心思一转,立马恭敬地站在我身旁。

“听说柳姑娘前几日受了伤,我就特意来看看。只是不知,这深宫大院的,被人伺侯的生活,柳姑娘都有能耐弄伤自己。”关心,讽刺,挑衅……我周围也只有他毕珞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能问出这许多意思了。

我幽幽地盯住他,道,“毕公子来看我不知是谁的意思呢?或是,有什么其它的图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