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独个儿在花厅里,看了会儿花架子上各式各样的花卉。很有些新奇独特的花,打理的不错,看样子花匠也是下过一番苦工的。丛东升也向她介绍过,说这是工匠照着图样在后花园里搭起来的。虽然时间不长,也很有点规模了。图样是七少爷画的。七少爷因参观过女王花展,很受英国园艺的启发,不妨在家中做些小实验…静漪看着面前这盆兰花。细弱,洁净,被维护的纤弱中自有风骨。

陶骧其实是个别有情趣的人…她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就在秋千上坐了下来。

天色渐渐地暗了,她才想起自己一出来便是大半天,也该回去了。走之前她是该去见见陶骧。丛管家说过陶骧在书房,静漪路上遇到仆佣,也没有开口问路。靠着直觉,多走了点冤枉路,也就到了书房外,只看到图虎翼在外面守着,入定一般,纹丝不动。看到她来才有一丝笑意,轻声叫她,用更轻的声音说:“七少在里面。”

“在休息?”静漪问。

“没有。压了不少事情,在处理。这会儿倒是没动静了…少奶奶您进去看看吧。”

“是不是又很久没睡觉?”静漪问。

“两天。”图虎翼回答。

静漪点了点头,说:“我进去同他说几句话的。”

图虎翼给她推开门,说:“少奶奶您在这儿,我离开一会儿行吗?”

“去吧。”静漪话音未落,图虎翼已经撒丫子便跑了。那飞奔而去的样子,静漪便知道他怕是不太舒服…她莞尔而笑,进了门,轻轻合上。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走到里间门口,门开着,陶骧却不在书桌前。

她故意地弄出一点声音来,待迈步进门,却发现陶骧在榻上睡着了。

静漪走近些,看他——头发有点长了,胡茬也生了出来,唇像平时那样,也紧紧地抿着,似乎在睡梦中仍有解不开的难题。榻上的矮几上放着零碎的东西。香烟、打火机、喝了半杯的咖啡…杯子下面压着的,是那晚舞会上预备的面具。倒像是个杯垫,衬的描花的咖啡杯上的图样格外鲜亮。

她轻手轻脚地将面具抽了出来,看着陶骧…

陶骧睡的并不沉。

他只是想借着这段短暂的时间眯一会儿。屋子里已经暗下来,静漪进来的时候,她那浅灰色的身影淡的像个影子。这影子走近,看他,很专心,像在研究什么复杂的东西。

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她会悄悄离开,可是并没有。

她拿起了那条柔软的面具,然后专注地研究着那面具,又走近了…他睁开了眼。

静漪没想到陶骧忽然醒过来,手中拿着的面具,一瞬间便背到了身后。

就算光线暗,陶骧也知道此时她的脸必然是红了的。像个偷偷做了错事的孩子。

陶骧坐起来,看着她,点了点头。

静漪想好了见陶骧要说的话,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手里那柔软的绸布面具,一寸寸地被揉成一团…陶骧若无其事,长腿一伸,落在地上。脚踏上啪嗒啪嗒两声,令人警醒。

静漪还没有开口,陶骧已经站起来,迅速地抄了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来,在她唇上亲了下来。

她手垂着,仍然揉着那个面具…她知道陶骧要做什么,他行动迅速且目的明确。

他拥着她深深亲吻,并不是紧密到无法呼吸的亲吻,她能感觉到他的理智和按部就班。他已经有很久不曾碰触过她。对她来说,他简直变得更加陌生起来…可是她的脸上却似被火苗舔着,渐渐从嘴唇处蔓延开来。她在他掌下辗转,慢慢地她开始回应他…听得到外面有人,脚步渐渐地近了。她慌张间心跳急剧加速,忍不住咬了他一下;他吮了她的唇,没有停下的意思。

“七少,陆大小姐来了。”是陌生的声音,也许是他身边新换的侍从。

她闭上眼睛,背抵在榻上。手被他按在竹簟上。那竹簟细密,在这样的时候,还有手无法掌握的凉意…

“让她等着。”陶骧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热乎乎的从他身体里出来的气体,钻进她耳蜗中来,她的心就猛的抖了抖。

“是。”脚步声远了。

只停了片刻而已,他再亲她时,却像换了个人,凶狠地让她害怕…她喉间的氧气全部被他吸走,脸憋的红了。

心里生出一点点恐惧来,想从他身下逃走,躲避他太过炽烈的亲吻,和下面也许将到来的进攻。

他觉察,压着她的身子,丝毫不肯放松,到此时才现出志在必得来…

电话铃在响,他并不搭理,却难免有些分心。

“电话…”她终于得了空,低声说。

他两排牙齿研磨的细碎声响在她耳边。压在她身侧的手将她一气儿地抱起来…她仿佛在空中飘了一阵,只一会儿便落在坚实的所在,那是他的身体。她攀着他的颈子,生怕一不留神便跌了下去,此时的危险,怕是在悬崖边一线,稍有不慎,万劫不复…她听着他拿起话筒来,片刻之后,镇定从容地说了一个字:“抓。”

第十六章 至深至浅的痕 (十五)

她甚至没有听的分明这究竟是哪个字。电话已经挂断,而他已经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她的鞋子已经不知何时不见了…她知道此时的自己必然是凌乱且狼狈。她在他面前真少有从容的时候…她如同挂在他身上,脚尖落处,是他的脚。靴子温热,灼着她细嫩的脚心。他身上更热,在这炎炎夏日里,仿佛他才是唯一的热源。

他低头,啃咬着她颈上凝脂般的肌肤,低声问:“读书的事,都同意了吧?”

低沉沙哑,深渊里的一线光似的,让她睁开眼,看着他。

“嗯。”她答应着丫。

颈上被他发狠地吮了下,她几乎要叫出来,忍不住拽紧了他的前襟。

他将她放下来。开了台灯媲。

光赶走了空气中紧张的欲念,亮的让人无所遁形。

“那就好。”他说。

扶在她颈后的手,仿佛懒了,落下去,贴在她的腿边。

“谢谢。”静漪说。

“不用。”陶骧隔了一会儿才说。

她仰头看他。

他似乎在盘算什么,有点心不在焉。

她忽然踮着脚尖,亲他。柔软的唇碰到他的下巴,蜻蜓点水一般。

他似被什么刺了下,这才又低头看她。

她抬起手来,白净的手掌并在一处,慢慢地覆上去,遮了他半边脸,也遮住了他的眼睛。她此时开口,有点艰涩,说:“陶骧,我…谢谢你。”

陶骧拉下了她的手,没说话。

“那我回去了。你要顾着些自己…”她轻声地说。

他盯了她的眼睛。

柔和的灯光中雾气缭绕的眸子,云海一般,让人忍不住地往下陷。

他点了下头,说:“好。”也没有其他的话了。

静漪想说别的,分明刚刚又听到陆嵘在外面等着…不知道他打算让陆嵘等多久才肯见。

“你决定了?”她问。声音仍是涩涩的。

他避开她的目光,说:“这些事,你不要管。”

她轻声地说:“既然这样,你好好地睡一觉吧。丛叔说你午饭没动,我猜你胃口不好。让他吩咐厨房给你做清淡些的东西送过来,有空就吃一点的…”

静漪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已经熬红了,可见这阵子,他的疲累。

“我只是觉得,你或许需要再冷静下。”她说。他脸沉着。她就只好微笑了下,“那我回去了…晚了该赶不上奶奶那边的晚饭了。”

她说着转身,寻找着鞋子掉落的位置,刚要走过去,陶骧一把拉住了她。她回头看他。

他脸色并不好看。

她轻声说:“我这就走的。刚刚的话,当我没说…我不该问的。”

他抱住了她,很轻。

其实从她进来这里,不过是一段很短的时间,他却觉得异常漫长…仿佛总有一股焦躁难耐无法纾解,非要找一个出口才行。

静漪在他怀里,身子发颤。

他低声问了句:“这个日子行不行?”

她咬了下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的手抓着他的手臂,扣紧了却没法再有下一步的举动。

陶骧却毫不犹豫地将她抱起来放到榻上去。他没有再说话。他沉稳有力的亲吻也封住了她的唇…间或有低吟,或感受到她的僵硬,他就将她放松一点点,但是丝毫也不会慢下来…她也紧紧抱着他的腰,任他的手在身上游走、揉捏…皮肤上渗出来细密的汗,是一点点被体内的热逼出来的,屋顶的电扇叶子在旋转,冷飕飕的风荡起来,那热却一点都带不走,源源不断地往体内的一点聚集。她想咬他,却被他警觉地捏着下巴。

看到他黑沉沉的眸子里肆虐的火焰,她紧咬着牙关。转过脸去,发现那面具不知何时落在她耳畔。

他还在她身上,还没有到顶端…她忽然间有了流泪的冲动。并且视线就真的模糊了,她开始哽咽。

他以为把她弄的疼了,稍稍慢了些。

她手捧着他的脸,眼泪涌出来,摇头,低低地,叫他陶骧…陶骧陶骧,她仿佛是从未叫过他的名字一般。这低低的声音,足以将他身体里藏着的猛兽唤醒…他终于躺在了在她身侧,沉沉的呼吸声很重,让她的胸口一阵接一阵的紧…

她刚要起身,被他拉回去。

她以为他还要她,慌忙阻止,“不要了…”

他低声说:“就这么呆一会儿。”

她僵在那里。

觉察她的别扭,他侧了身,看她一会儿。目光落在她颈下那玉佩上——她背对着光,那玉佩紧贴着她的肌肤。他知道那玉佩的纹样,洁白的羊脂玉,一面精雕细刻的,竹叶纤毫毕现…他和她欢好时,肌肤相亲,这玉佩就硌在他胸口处。

静漪见他看着自己出了神,脸上烧的什么似的,就要穿衣离开,陶骧拖住她的手,一把拉她回来。她跌在他身上,他就来亲她。缠绵而悠长的亲吻,仿佛江南的梅雨天,湿润,潮热,痴迷而又温柔…她的手臂不知不觉间缠上了他的颈子,且越缠越紧。

陶骧放开静漪,说:“我再给他一次机会。要不要,看他的。”

静漪陡然间清醒,睁开眼睛望着他。几乎是瞬间,眼中云消雨散。

陶骧嘴角动了动,脸上还有微笑,眼睛冷的像冰。

静漪放开绕在他颈上的手臂,似乎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陶骧也望着她。她白的炫目的身子,是莹洁的仿佛沾了一层水珠的,刚刚在他身下婉转承欢,难耐索取,柔软而又温暖…只是她好似又瘦了些,比他上一回这样看着她的时候…他坐了起来,伸手抽了件衬衫穿上,又从衣架上取了件,披在她身上。

“你等我下。来人!”他忽然高声。

脚步声急促地穿过庭院,一声七少叫的低沉有力。

“让陆嵘来见我。”陶骧看着静漪,边交待这句,边将她拉了。“跟我来。”

静漪呆了呆,不知陶骧要做什么。

“我还是…”她刚开口说要走,意识到自己这幅样子,是无论如何走不出这扇门去的。她不禁又羞又窘。

陶骧将她推抵着,靠上墙上的书架。在她被撞痛前,又拉住她,倾身过来,吻在她唇上。

她不得不闭嘴了。

“来。”他说着,声音低沉沙哑,让她心沉了下去。

可是要去哪…她看着他的眼睛。他们根本已经在墙角了。

四周围暗沉的一切在她眨眼间,似乎和他的身影一起,向她眼内、心里挤压过来,让她眼内和心里都满满当当的,沉,沉的她不知该如何是好…陶骧又亲了她一下。

她只看他抬手,背后靠着的书架在移动。

她险些以为是墙壁要倾倒了,却见他稳稳地将她身后两个合拢的书架推开,一道暗门出现在眼前。静漪愕然。陶骧示意她,见她不动,也便等着。暗门内一片漆黑,看不到下面究竟是什么。静漪转头看陶骧。

他却不在她身旁。

她正要叫,看到他拎了她的鞋子来,放到她面前。

陶骧已经在等她,她忙穿上鞋,跟着陶骧走下台阶来——陶骧在她身后将门关好,所有的声音瞬间都消失了似的——她看着这个地下密室,顿时明白这里或是七号最秘密的地方。而他在这里,的确是最方便的。她忍不住看他。陶骧泰然自若,从她身边经过,开了一扇门,进去片刻,就有流水声。

他出来对她说:“里面什么都有,你自便。”

他说完,疾步离开。

静漪被独自留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忽然间有些恐惧。

她环顾四周。应有尽有的设施,堪称豪华的装饰,都超出了她的想象…更不能想象的是她居然也在这里了。

她走进浴室,显然并不是很常用,且有着崭新的味道。墙上雪白的瓷砖有金色的纹路,她指尖触着,凉凉的。

浴缸里的水才只到一半深,她坐在一旁,看着热水管和冷水管里的水流出来,水花冒起来…

静漪出来时,发现外面放了陶骧的衬衫和裤子。

她拿进去换了。

衬衫可以当裙子,裤子长的要卷上去好些。

她从镜子里看着不伦不类的自己…愣愣的,她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就在这里了。一切仿佛都是迷宫中的幻象。梦一般的不真实。

她觉得气闷,站起来走动着。连她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所有的声音在这里似乎都被吞噬了。她走上台阶去,靠近门边。不知是不是陶系粗心,门上的暗格并没有合拢,她能听见有人在说话。

男声是陶骧无疑,女声一时听不分明…静漪并不想偷听陶骧和人谈话,转身退了下来。

她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有水有食物,除此之外,还有杂志和报纸。旁边有一架留声机,还有一个木头匣子,她辨认了一番,是放映机。这才抬头看着对面的墙上,果然是有一个巨大的幕布。她来时并未注意…根本也顾不得注意这些。

看到这个,她才去留意,暗室里功能设置齐全,那些密闭的门、紧靠墙壁的架子、摆放的密密麻麻的的银色盒子…尤其那些银色盒子,因为不知道会是什么,总觉得更加神秘。

她靠在沙发背上,发了好久的呆。伸伸腿脚,碰到一旁零散搁在地上的胶片盒子。拿起来,沉甸甸的。

她看盒子上的标签。没有字,只有几个数字。应该是西元计数的日期…她盯着这个日期。今天她的头脑始终有些混沌。这个日期仿佛是有什么重大的意义的,可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她就那么拿着胶片盒子,坐在那里,慢慢地想着,想的入了神。连陶骧下来,她都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

她愣愣地转向他,被他从手中拿走了胶片盒子,换了一杯葡萄酒。

葡萄酒的酸气刺激着她的鼻腔,她反应过来,而陶骧已经将胶片装进放映机里去了。他坐在放映机后的高脚凳上,单手拿了杯葡萄酒…静漪看着他,样子甚至有些散淡。似乎刚刚散步归来,正一身的轻松。

陶骧把屋里的灯关掉一半,过来坐在静漪身旁。

他侧脸看看她这一身打扮。可能因为衣服不是她自己的,环境也不是她熟悉的,她像个走错教室的小学生…幕布上亮起来,是一片细细密密的雪花,也映亮了她的脸。

她避开他的目光,啜了口葡萄酒,眼看着幕布上出现了“一九二八年元月十八日”的白色字迹,闪亮的,在黑色背景上。

若不是口中含着酒,她几乎要叫出来。

陶骧微斜在一旁,看她脸上的惊讶神色——放映机在播放着胶片,幕布上的人影交替出现,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熟悉的人影——白文谟特地对着镜头整理他的领带,仿佛面对的是一方镜子;陆岐出现在镜头里,把他挤到一边去…这应该是他们在结婚仪式前做准备时。摄影师也在调试机器,拍下这些零散的片段,也许根本没打算留着,此时看上去,却妙趣横生…静漪看到陆岐和白文谟并排站着,一转身,从花瓶里拿出一大捧玫瑰花来,哦了一声,转脸看向陶骧。

陶骧托着下巴,酒杯已经空了。

他看她望过来,说:“反正已经晚了,留下来和我一起吃饭吧。”

话语虽然温和,却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余地。

她听着他打电话上去,让人预备晚饭。说就在书房用。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就这么出去,恐怕是有些不便,可是原来的衣服,皱的不成样子,穿回去,更不便…陶骧看了她,说:“秋薇会来给你送衣服的。”

她心里一顿。

陶骧先转身上去。

静漪跟着他往外走。

书房里有淡淡的脂粉香,并不俗艳。

她脚步迟滞了些,被他发觉。

他背对着她,去拿香烟。

静漪从他手中把烟拿了出来,说:“就吃饭了,忍一忍…抽太多烟不好。”

他身上的烟气很重。

她洗澡时,都觉得自己肌肤里沁入了烟草味…她再嗅,那淡淡的粉香若有若无的。想着陆嵘那清丽的模样,她忍不住抬眼看他。

陶骧被她拿走了烟,正有些不适,看到她的眼神,他略皱了下眉。

厨房送来了晚饭,摆好了请他们入席。

“你不用怕的。”坐下来时,陶骧淡淡地说。

静漪说:“我没有怕。”她说着拿起筷子来,长长的衣袖扫了桌面。

陶骧伸手过来,几下给她将袖子卷到手肘处。看看那衬衫的下摆,大约也不顺眼,也替她系起来,于是她看上去就精神多了…他看到她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碰了一块油皮,浅红的一小片。她也发觉,手腕一沉,镯子落下去,遮了。

“没有就好。”陶骧说。

静漪怔了怔,意会到他这是回应她刚刚那句话。

陶骧拿起筷子来,先给她夹了菜,说:“有二心的人,迟早的事。”

“陶骧。”静漪盯着面前这碗米饭。

粒粒如珍珠般的米,明明香气四溢,她也该饿了,却勾不起她的食欲来。

陶骧嘴角一牵,似要笑,但没笑出来,说:“你都还没有一心一意,就想着三心二意的事,难怪吃不下东西。”

静漪看他。

他倒是胃口不错…

“就陪我吃顿饭,陶太太。难得没人打扰,别为了不相干的事扫兴。”他说。

静漪还是吃不下。

她已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的…他问过她,在她心里,他是不是就得是个混蛋才行…他可真不止是个混蛋。

而她,也许还要和这个混蛋在一起过很久的生活。

这个很久究竟是多久,她还不确定…

“我们暂时就在这样吧。”她轻声地说。

【第十六章完】

第十七章 时隐时现的星 (一)

过不久,程静漪便开始按部就班在外书房上课。

她仿佛回到幼时,每日跟在九哥身后,小尾巴似的,去外书房读书。只是如今她要和麒麟儿一同去书房上课。她只带了秋薇随行,麒麟儿却是要奶妈看妈和丫头四五个的跟着。符黎贞虽不跟着来,偶尔却也要来探视一番的。

静漪是时隔近一年才又拿起课本来。虽然开课前温习了一些日子的功课,乍上课还有点不适应。加上天气热,不可谓不辛苦。好在课程安排的并不紧,每个礼拜任秀芳和胡少波各授课三堂。两人的课程安排在同一天的时候居多。胡少波教授的德语和拉丁语课,静漪则同麒麟儿一起上。都是从最基本的学起,聪明伶俐的麒麟儿学的并不比静漪慢。偶尔任秀芳也加入,课堂上的气氛就变的更好媲。

静漪有麒麟儿这个学堂的小同伴,倒在课业之余多了许多乐趣。胡少波儒雅,任秀芳聪慧,两人都是学问极好的人。静漪同他们在一起研习,学业进步很快。

任秀芳不遗余力地办着她创立的保育院。静漪和尔宜三不五时地去做义工。虽然仍有人说些闲话,毕竟做的是善事,而且还是同尔宜一道,静漪倒也没有觉得太难过。也因麒麟总是粘着静漪,符黎贞和静漪日间接触也多些,有时候竟也肯去保育院看看。在她们的带动下,一班太太小姐加入,保育院逐渐办的有声有色起来丫。

静漪更替任秀芳出主意,聘了骆夫人陶盛春和陶夫人胡德芬做名誉院长。如此一来,保育院不止名声渐渐打开,获得的支援越来越有保障,静漪和尔宜出入保育院,也就方便了许多。这一举,虽说是静漪暗中斡旋有功,倒是连任秀芳也要赞叹静漪的心思巧妙。静漪只觉得自己是帮忙做件好事,而且要长久地做下去,必须计划周详。

只是渐渐的,静漪便觉得任秀芳此人并不简单。这个判断,在保育院遇到来帮忙的逄敦煌时,就更加确信。

逄敦煌初次在保育院见到静漪,倒并不像她那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