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亲了亲悦凝。

慧安轻声说:“悦凝没什么。日常弹琴也不知道磕到多少次呢。你去看看囡囡和牧之。”

静漪起身拉了拉裙摆,往陶骧父女走出去方向去了。

“妈妈,遂心为什么生十姑气?”悦凝含着泪问。

慧安微笑着揉女儿脸,说:“像你,也不喜欢妈妈偏疼旁人啊,是不是?你该让遂心和十姑玩一会儿啊。”

“她不要和十姑玩。”悦凝皱着眉,看看自己手,“妈妈,十姑手一定伤厉害。”

慧安愣了下,忙拎着冰块追出去…

陶骧站外面平台上,掐着腰瞪着遂心。

“知道错了么?”他低声问。

遂心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出声。

“说,为什么这么干?”陶骧问道。

遂心不回答他,大眼睛里蓄着泪。

陶骧往日看着遂心这样,总忍不住心软,今日却觉得异常烦躁。他转了转身,看到静漪从里面出来,但走了两步便站下了,就觉得加烦躁。再看遂心仍梗着脖子,他低声道:“进去跟悦凝道歉。”

“我不。”遂心说,“我不喜欢她那样!”

陶骧吸了口气,问:“什么?”

“我不喜欢她和凯瑟琳一起。凯瑟琳讨厌,她也讨厌!”遂心声音尖细。尖细声音让静漪本想移过来脚步完全停下来了。她看着小小遂心跟她高高大大父亲对峙着,没有哭可是这场面让她有锥心之痛…“爸爸也讨厌!骗人…骗人!骗人说要带我出来玩…大骗子!你们都是…骗我说妈妈肚子痛才把我丢了,骗我说妈妈不了…她好好儿,她就是不要我了!我讨厌你们!”

陶骧只觉得头脑一阵发热。

他手一挥,拉住遂心便一巴掌朝她屁股挥过去。

就听着“啪”一声响,他愣那里。

静漪把遂心搂怀里。陶骧这一巴掌并不重,可是打身上也有点疼。遂心显然吓到,没有想到父亲会真打她,没想到静漪会忽然出现。她幽灵似连点儿声响都没有,就将她牢牢抱住,护怀里了…遂心呆着脸,盯着静漪。

“别打她…”静漪松开遂心,给她整理着衣服。遂心静默。她蹲遂心面前,很认真地说:“囡囡,爸爸要打你是不对。但是这不代表你做对。离开之前你必须跟悦凝道歉。你知道这样伤害别人是错。有错不认,是胆小鬼,是坏孩子。”

她站起来,看着陶骧,说:“她有错,你要教训当然应该,可你别打她…你打她还不如打我。我生了她但是我没教她。”

陶骧看了她闪闪发光眼,知道她此时是气痛交加。他看了眼望着他们俩遂心,拉起静漪手,让遂心看着,说:“囡囡,道歉。”

静漪手指红肿处,正是琴盖磕碰之处,一道红红印子触目惊心。她不想陶骧这样,急忙抽手。遂心抿着唇,似是被她手上伤吓到,可是憋着不出声。

“牧之,静漪。”慧安后面看了半晌,生怕场面再僵了,忙过来,拉了遂心手,“囡囡又不是成心,你们这是干什么…囡囡跟舅妈来,让爸爸和妈妈说话。”

她说着把包着冰块毛巾递到陶骧手上,拉起遂心就进屋去了。

静漪要走,陶骧没松手,拿了冰块敷她手上。她此时才觉得手指钻心疼。

陶骧低声问道:“练了多久琴?”

她愣了下,冰块敷手上,冰凉,可他手热。

“没有多久。”她轻声说。

陶骧看她垂下头,手劲柔和了些…他眉舒展开来,也松开她手,说:“手都肿了,还没有多久么?”

静漪不出声了。

安娜老师家里见过遂心之后,她才重开始弹琴。家里有一架老式德国产钢琴,音都不太准了。她特地请了调音师来调好,这几日都练习。不过琴艺毕竟荒疏久了,总有些力不从心。昨天练时间长,手指确肿了,手臂也疼。

练习这么辛苦,不过就是想女儿面前能把琴弹像样一些

“我带囡囡先走…慢慢来,静漪。”他转身之前,低声道。

静漪背对了他,点头。

她听着他脚步声渐渐远了。手中冰块化了,毛巾湿乎乎。她展开毛巾,覆脸上。脸上热却将冰毛巾渐渐暖了过来…车响,她拿下毛巾,看到陶骧和遂心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之慎夫妇带着四个孩子送他们——陶骧站车边,看着遂心。

遂心站下,好一会儿,别扭地又回身,拥抱了下悦凝,迅速地放开,逃也似上了车。陶骧这才同之慎夫妇握手道别。他整个人都显得松弛下来,还特地弯身同达仁兄妹说了会儿话,笑眯眯…隔了这么远,静漪都能看到他笑容。温暖而慈爱。她抬手,掩了唇。手指疼越发厉害,心也疼,渐渐便不知道全身上下究竟都是哪儿疼了。

他往她所方向一瞥。也只是一瞥而已,并没有别表示。她转了身,听着车子驶离…眼睛有点模糊,她仰头。

星星布满天幕。

深深夜色里,星星都显得安静了…

她离开时已经很晚,刚回到家中却接到陶骧电话。

陶骧请她稍等。她拿着听筒等了一会儿,听他说,我让囡囡和你讲话。

她呆了下,只听到细细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囡囡。”她鼻尖发酸。

遂心那倔强而又气愤模样,让她想到就难过。

听筒里又安静了,随后陶骧把电话接了过去。

电话里他只简单地说了几句话:“这两天我还上海,你可以抽时间带囡囡出去玩一玩。晚安。”

隔天静漪特地空出时间来,去吉斯菲尔路六号接遂心。

临出门陶夫人仍是看着她,面沉似水。其他人倒还好,陶骧牵着遂心手交到她手上,陶骏和尔安也都和她交谈了一会儿。陶骏还说这两日也就回兰州了。静漪便让他代问姑奶奶们和姑姑一家好。

其实静漪也不知道他们还希不希望收到她问候,不过看着陶骏那愉而欣慰表情,觉得自己是做对了。

遂心鼓着脸坐车上,并不同她说话。任她怎么换着方式试图跟她开始交流,都不理睬她。

静漪索性先闭口不言。

到了公园,静漪走遂心身后。

不是周末,又是早上,公园里比较清静。

静漪拎着遂心东西,让车子等外头,她就陪着不声不响、板着面孔遂心走。

遂心不情不愿地跟她出来,无非是她乖巧地听陶骧话而已。就连秋薇也帮着好话说了一车。

“囡囡。”静漪看到遂心洁白鞋子踩到泥巴上,喊了她一声。

遂心却像是故意,使劲儿碾了下。刚下过雨,湿乎乎泥巴溅起来,遂心白袜子上顿时粘了泥点。静漪看着,知道她还是斗气。

“我讨厌你。”遂心说。

静漪走上去,捉住遂心手。

遂心甩开她手,瞪着她,说:“我就是讨厌你!”

静漪蹲下来,用力地攥着遂心手臂。

遂心乌黑大眼睛望着她,小嘴紧紧抿着。

“囡囡,妈妈不是让你马上喜欢妈妈,但是,你得给妈妈机会…给妈妈机会照顾你…”

“我才不要。我有人照顾,好很。”遂心不为所动。

静漪脸煞白。只觉得从遂心小嘴里蹦出来字句,冷酷而残忍。

“爸爸说要我跟你走。我不。”遂心清清楚楚地说。

“囡囡…”

“你是我妈妈,我知道了。可是我不会扔下爸爸。以前没有你,我跟爸爸跟奶奶跟薇姨跟逄叔叔都好很。”遂心皱着眉。

静漪松开握着遂心胳膊手,深深地感觉到了一种无力。

“那好,你不跟我走。我留下来陪你。”她轻声说。

他要上战场,他要把女儿把家人都安顿好,没有后顾之忧。也许他是做了坏打算。

虽然她明白他处境,每每考虑到他想法,她都难以抑制地痛苦起来,她也愿意带着女儿远离战火…但现看着遂心,她只想和女儿再不分开。

遂心瞪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随你好了。我有薇姨,有奶奶,有福妈妈,还有张奶奶,又不要你做什么。”

静漪站起来,低头看着这个倔强到不通情理孩子。

她仿佛她身上看到了谁影子…她咬了嘴唇。

是她自己吧。

遂心好像因为说完了她要说话,轻松了好些似,再走起路来,脚步都轻了。

静漪跟着她,寸步不离。

遂心却觉得不耐烦,回头瞪了她。

“要不要吃朱古力?”静漪轻声问。

手袋里有些零嘴儿。是秋薇告诉她,遂心都喜欢吃什么。她打开手袋,要拿给遂心。遂心看了却摇头。

“那我们等下午饭吃什么?你想吃什么?”静漪好脾气地问。

遂心看着她,淡淡地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静漪呆了下,将手袋合拢。朱古力温暖甜蜜香气,阴冷潮湿空气里,显得毫无力量。就像她这满腔热情,对着冷冰冰遂心,无用武之地。

她抬起眼来,望着遂心,还是微笑着,问:“那我也想对你好。”

遂心耸耸肩,转身前又看她一眼,说:“那好吧…午饭你来决定好了。反正也没什么稀罕。”

“好。”静漪答应着,走到遂心身边。

从对面走来一家三口,小男孩手里拿着棉花糖,牵着妈妈手,边吃,边看了遂心和静漪…静漪低头看遂心,问:“想吃棉花糖?”

遂心扭开脸,摇头。

静漪看着遂心眼神,回头找着远远跟随她们卫士——遂心不喜欢他们跟紧,一来便要他们走开——没有看到,再看遂心,正望着她呢。

“奶奶不让我吃这个,说不干净。”遂心小声着,叹口气。

柔柔叹息,听静漪柔肠百转。

她轻声说:“偶尔吃一次没关系,并没有那么不卫生。”

“嗯,姥姥还给我买过冰糖葫芦。”遂心忽然说。

静漪怔了下,意识到遂心说姥姥是杜氏…她看了看公园门口方向,说:“等下出去时候,给你买。”

遂心微微皱眉,却也没有表示反对。

许是棉花糖开启了两人之间对话门,静漪同随便边走,边找话题说话,遂心偶尔也肯同她说一两句。

静漪强打着精神。

昨晚连续两台紧急手术,她基本上没有睡过。生完遂心被调养好好身子,因为灿儿那一胎缘故,始终没有恢复好。这几年她身体确大不如前,很容易就疲倦。

遂心走比她,她望着这个小小身影面前似乎是越来越小,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不得不抓着长椅站稳。等这一阵子眩晕过去,她深深吸着气,清醒过来却忽然发现身边已不见遂心。她急忙转头,寻找着遂心。

478第二十五章 云开雨霁的虹 (十)

遂心耸耸肩,转身前又看她一眼,说:“那好吧…午饭你来决定好了。 反正也没什么稀罕的。”

“好。”静漪答应着,走到遂心身边。

从对面走来的一家三口,小男孩手里拿着棉花糖,牵着妈妈的手,边吃,边看了遂心和静漪…静漪低头看遂心,问:“想吃棉花糖?”

遂心扭开脸,摇头。

静漪看着遂心的眼神,回头找着远远跟随她们的卫士——遂心不喜欢他们跟的紧,一来便要他们走开——没有看到,再看遂心,正望着她呢腼。

“奶奶不让我吃这个,说不干净。”遂心小声着,叹口气。

柔柔的叹息,听的静漪柔肠百转。

她轻声说:“偶尔吃一次没关系,并没有那么不卫生。揍”

“嗯,外婆还给我买过冰糖葫芦。”遂心忽然说。

静漪怔了下,意识到遂心说的外婆是杜氏…她看了看公园门口的方向,说:“等下出去的时候,给你买。”

遂心微微皱眉,却也没有表示反对。

许是棉花糖开启了两人之间对话的门,静漪同随便边走,边找话题说话,遂心偶尔也肯同她说一两句。

静漪强打着精神。

昨晚连续两台紧急手术,她基本上没有睡过。生完遂心被调养的好好的身子,因为灿儿那一胎的缘故,始终没有恢复好。这几年她的身体的确大不如前,很容易就疲倦。

遂心走的比她快,她望着这个小小的身影在面前似乎是越来越小,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不得不抓着长椅站稳。好容易等这一阵子眩晕过去,她忽的发现已不见遂心。她急忙转头,寻找着遂心——本应在她身前不过几步的遂心早已不见踪影。

“囡囡!遂心…陶遂心!”静漪心里一慌,叫起来。

没有回应。

此时她正在湖边,垂柳密密地立着,光秃秃的枝条,铁丝似的冷冰冰。

静漪在原地转着圈子,四周的物体都跟着旋转起来了似的,她叫着遂心,一边叫,一边快步走着。顺着湖边的小径,她边走边找。没有遂心的影子,也没有其他的游客。

她的呼喊倒是惊动了跟着她们母女俩的卫士。他们两个迅速地往这边来。静漪看到,脚下却仍不敢停地寻找着遂心。

“囡囡!”她站在水边,看着阴郁的天空下灰蒙蒙的水面,心猛一缩,她扔了手里的东西,沿着湖边跑起来——遂心穿着白色的大衣…穿着白色大衣的遂心…她慌不择路,只知道此时这小片湖泊恐怕是最危险的地方。

她惊慌地叫着遂心遂心,尖细到沙哑的声音在水面上回响,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她按着额头,腿已经发软。

突然的,她看到远处一小片白色,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瞧,正是遂心的大衣。

“程先生!”卫士喊着,在往这边跑。

“快!”静漪先冲着那个方向跑去,那白色的小影子一晃,又不见了。可是她没看错,这回是认准了方向的。那里是被九曲小桥隔断的一小片水域。夏天会开着美丽的荷花,此时只剩枯败荷叶,湖面上杂乱无章。她跑着,木桥被她踏的咚咚作响。身后卫士的脚步就更沉重。那水上的大衣一动不动的,一定是出了事…她慌极了,完全顾不得想什么,甩脱了鞋子,将外衣脱下一扔,立即跳下水去。

静漪深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出水时脑海中也仅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些、再快些去把遂心救上来。

她游到了水中去,抓住那大衣的一角,正要拽起来,却发现只是一件大衣,底下空空如也。她惊的心都凉了,急忙回头看,却发现站在桥头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她看不清遂心的表情,却听见她惊叫着,显然是害怕的很。

她看到卫士赶过来了,正要喊他们看住遂心,就见遂心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她一阵气苦,奋力朝遂心落水的地方游过去…水浑浊的很,静漪拨着枯荷,看到扑腾着往下沉的遂心。她眼前模糊,心里明白自己是累了、可是遂心有危险,她必须撑到救她上岸…她就觉得自己是在往下沉。忽然间有一双手从背后托住了她,将她举起来,托到岸上去。岸上有人将她拉住了。静漪上了岸,坐在地上,刚刚缓过一点神来,她猛醒,转身找到遂心。将正在照顾遂心的卫士推开,她跪在遂心身旁,解开她的衣扣,让她伏过身子来。遂心紧闭着眼睛,猛的吐出水来,一口接一口地吐着,煞白着脸,大口喘着气…静漪虚脱了似的,坐在地上,看了遂心一会儿,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哽咽着,“囡囡、囡囡,妈妈应该看着你…不该离开你的…吓死我了…”

她轻声重复着,把遂心死死搂住。

遂心冻的直打哆嗦,紧贴着她的胸口,也不吭声,却抓住了她的衣襟儿。

静漪捧着她煞白的小脸儿,只是盯着她的脸。她咬牙使劲儿想把遂心抱起来,抱不动。

身后有人叫程先生,说我们来吧。

她这才抬头,看到同样是身上的卫士。她想说谢谢,但是牙齿在不住地打着战。

好不容易挨到了公园门口,等着他们的车子多了两辆。

看到他们,车子上的人纷纷下来,走在最前头的是路四海。

“程先生!”路四海看到她和遂心的样子,忙过来把遂心接过去。

“快些回家。”静漪也冷的浑身发抖。

路四海看她简直面无人色,平日的镇定从容也被哆哆嗦嗦的样子取代了,也没时间安慰她,抱着遂心朝车上跑去。静漪跟着上了车,看到遂心被裹在路四海的大衣里,瑟瑟发抖。

她催着司机快些开车。

司机没有问她回哪边,而是直接就把车开回了吉斯菲尔路。当车子停下来,看到车回来,在门口等着的陶骧一看车门打开后,先下车的静漪竟然是这么一副样子,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等下我再跟你解释。”静漪说着,回身去抱遂心。

陶骧拦了她一下,说:“我来。”

他语气冷的很。路四海看到他的样子,也噤声。

静漪扶住了车门,看着陶骧把遂心抱出来,一边走一边吩咐人:“给热水汀加温,囡囡房间壁炉点上,要快!”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静漪吸了口气。

“程先生。”路四海小心翼翼地叫她。

静漪说:“让车子在这里等一下,我上去看看再走的。”

路四海看她脚上的鞋子都没有了,跟着她进去的时候,忙叫女仆快去找对拖鞋来,还有准备干松的衣服。

静漪走到楼梯半截,女仆追上来,她先穿了拖鞋,问过遂心的房间,跟着过去。

遂心房间门开着,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都是遂心身边的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尤其是福妈妈,和张妈给遂心换着衣服,急的直哭。可是陶骧在场,她们又都不敢出声。

静漪在门边,看着陶骧坐在遂心床边,拿了热可可给遂心喂下去…她听到声响,匆促杂乱地脚步声,身子往后一撤,果然从走廊那头,一簇人影出现,是陶夫人和陶尔安,远远地就听到陶夫人在说:“…好好儿的带出去,就该好好儿的送回来…我就知道不成!老七还不听,就晓得跟我犟…”

尔安先看到了静漪,拉了一下陶夫人。

陶夫人喘着粗气,瞪了静漪一眼。虽没说什么,可是一脸的怒意,进去便让人随手关门。

静漪被门板一隔,呆住了。

半晌,才听到尔安说:“遂心出意外,老太太心疼,在气头上没有好脸色的。”她看到静漪浑身湿透,头发上沾了水草,旗袍开衩下露出的腿,丝袜破了,脚上也受了伤…她低呼,“快,去我房里换换衣服、上药。”

静漪摇头说:“遂心没事的话,我还是先回去。”

尔安看她脸色发青,就说:“先回去也好。遂心有什么事,我打电话给你的。”尔安担心侄女安危,吩咐人跟着送静漪回去。

静漪忍着泪点头,忙忙地上车走了…

回到住处,李婶看静漪高高兴兴地出门,回来是这样的狼狈,不知所措地跟着她上楼去。静漪一言不发,进卧室关了房门。

一进门,最后一点力气都消失殆尽似的,她连床都没有能爬上去,而是在床脚坐下来,终于落泪…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得身上滚烫,且昏昏沉沉的。不住的有人敲门、不住的有电话铃响起来,她不是不想去开门、不是不想接电话,而是根本就没有那个力气。

大概门还是开了,她知道有人把她抱上了床、有人在摸她的额头、有人在给她喂水…浑身都疼,就好像有人也在用针扎她全身。她极力想要躲避开,那针还偏偏能够刺到她骨头上,细细密密的疼痛积累起来,痛不欲生。

她忍不住想哭,却得跟自己说不能哭,这一阵子动不动便要流泪,这样软弱很不好…这种时候也有过,她每次都能熬过去的,这一次也一样。

疼痛和灼热渐渐将她折磨地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意识也就混沌了。可她还是知道,这一觉醒过来她得去看看遂心…她终于知道,当初她为了追逐那只可爱的小猫咪不慎落水,三哥将她救上来,母亲为什么吓成那样、又为什么再不许她靠近水边、却又让人悄悄教她游水。因为怕,更是因为爱,不能承受失去。

而她,是不能承受再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