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司空曜轻轻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一张生动的俏脸随即在他的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自从小镇一别后,时至今日也半月有余,不知道柳芸儿是否也平安抵达了京城,想到这,司空曜摇了摇头。这芸儿姑娘不会是她,她是进京城来寻亲的,又怎会委身于青楼之中?

沉吟了片刻,司空曜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喂,你怎么忽然走这么快,反倒比我还着急了?等等我…”唐慕瀚疑惑地看着司空曜的背影,也随后追了上去。

暖春阁内,轻纱幔帐掩映下,柳芸儿弹奏的乐曲已经接近了尾声。

此时,台下早已是鸦雀无声。或是赞赏,或是贪婪,各种各样的目光都落在了柳芸儿的身上。而她则宛如浑然未觉,修长的手指正专注地拨弄着琴弦,她似早已与琴音融为一体。

司空曜和唐慕瀚进了暖春阁后,看到了台上台下这般情形,司空曜一时愣在原地。

“确实百闻不如一见,如此风华绝代的佳人,不该是承欢人前的女子。”唐慕瀚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抚琴的女子,语中带了些许的嗟叹。他的话许久没有得到司空曜的回应,唐慕瀚有些诧异,于是转头望向身旁的司空曜,只见司空曜的一双黑眸直直地凝视着那台上的女子,坚毅的唇紧紧地抿着。

是她没错,司空曜在心里说道。虽然他并未见过柳芸儿身着女装,虽然眼前的女子经过精心的打扮,妆容浓艳,但那眉宇间的灵动却是掩饰不住的,这让司空曜一眼就认出了她,且无比笃定。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是司空曜当下最想知道的。

“哎呀,这不是唐公子嘛,您可是好久没来了。”何妈妈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唐慕瀚,于是扭着腰迎了过来,待站定,看了看司空曜,“这位是?”

“这位司空公子是我的朋友,也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唐慕瀚拍了拍司空曜,笑着对何妈妈道。

“原来是司空大人啊。”何妈妈热情地招呼着。

司空曜只是点了点头,始终未看何妈妈一眼,他的心思全都在台上的柳芸儿身上。

唐慕瀚看在眼里,转头向何妈妈说道:“暖春阁这次可是捡到了宝,何妈妈你是打哪儿找来个这么好的姑娘?”

何妈妈转动着眼珠,并不直接回答唐慕瀚的话,而是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几分精明,婉转地答道:“两位公子也对我们芸儿姑娘感兴趣?只可惜芸儿姑娘从不接客。多少王孙公子一掷千金,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都被她拒绝了。”

“男人嘛,越是吃不到,就好像被一根线牵着,越是感兴趣,这一点何妈妈不会不明白吧?”唐慕瀚轻笑道。

闻言,何妈妈笑得十分暧昧,“这样吧,一会儿,等芸儿姑娘弹奏结束,我帮两位问问,不过两位可别抱太大的希望。我们这里的好姑娘还很多,随便唐公子您挑,也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何妈妈的话音刚落,台上的琴声停了下来,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掌声和叫好声。

收了手,柳芸儿这才抬起头,仿佛感觉到了司空曜注视的目光,她偏头向这边望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和慌张。愣了愣,她立刻站起身,转而向台下走去。

“怎么走了?我去看看。”何妈妈还没说完话,却见司空曜已经移动身形,如一阵风般越过眼前,向台前疾步走去。顿了顿,何妈妈也追了过去,“哎,我说司空公子啊,您等等,您怎么…”

司空曜转眼已经走到了台边,脚一点地,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台上柳芸儿的面前。

“这位公子,你挡了我的路。”柳芸儿低着头,轻声道。

“你是柳芸儿,柳姑娘没错吧?”司空曜沉声问道。

“子唯,你和这位姑娘认识?”随后赶到的唐慕瀚诧异地问。

此时台上的两人均各怀心事,没有人回答唐慕瀚的问题。

“您认错人了。”柳芸儿说着,欲绕过司空曜走过去。

司空曜说了声:“得罪了。”紧接着他伸出手,扣住了柳芸儿的手腕,“我只想知道,柳姑娘你为何会在这里?”

“公子请放开我。”柳芸儿挣扎着想要摆脱司空曜的钳制。

拉扯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司空曜循声望去,只见一块白玉掉落在地上,在灯光的映射下,散发出剔透的光芒。愣了愣,司空曜放开了柳芸儿的手。

反应过来,柳芸儿赶紧蹲下身拾起那玉佩,小心地察看后,这才又收回怀中,这时,只听司空曜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父亲留下的物品,还是小心保存为好。”

柳芸儿咬着唇,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四周,见越来越多的人正望向这里,她一咬牙,对司空曜说了句:“跟我来。”

说罢,柳芸儿又转头看向何妈妈,交代道:“何妈妈,今晚的表演都帮我取消,芸儿要在房中和这位公子把酒言欢,还请差人送些酒菜到我房里。”说完,也顾不得许多,众目睽睽之下,她拉起司空曜就走。

“这…这是吹的是什么风啊?”何妈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嘟囔了一句,但很快便又笑着看向大堂,拍拍手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家继续啊,下面的表演由小双继续。”她扫了一眼四周,急忙喊道,“小双!小双呢?去把小双叫出来!”

在何妈妈的张罗下,暖春阁中很快又恢复了原有的喧闹。

此时,唐慕瀚仍站在原地,望着司空曜和柳芸儿离开的方向,神情显得若有所思。

“唐公子,唐公子?”何妈妈唤醒了正在发愣的唐慕瀚。

他的脸上瞬间又露出了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看了一眼何妈妈,他问道:“怎么了?”

“您想什么这么出神?我这都叫了您好几声了,我是想问问您,要不要找几个姑娘陪您?”何妈妈满脸堆笑。

“当然了。”唐慕瀚侧头笑道,随即从怀中拿出一锭闪亮的金子,在何妈妈的眼前晃了晃,“就劳烦何妈妈找最好的姑娘吧!”

见状,何妈妈点头如捣蒜,“那是,那是一定的。”

柳芸儿房内的摆设很简单,没有楼下的那些轻纱幔帐,也不见太多姑娘家的脂粉首饰,一如她那卸妆后的不带任何雕饰的芙蓉面庞,美得自然。两盏如萤般的烛火,将屋内映得静谧而柔和。

小丫环摆放了几样酒菜之后,便掩上门,退了出去。

房内,司空曜与柳芸儿相顾无语。良久,柳芸儿缓缓执起酒壶,斟满了酒杯,然后递到司空曜的面前,朱唇轻启,缓缓道:“司空大人先饮了这杯酒吧,不然何妈妈问起来,定会说芸儿招待不周。”

司空曜接过酒杯,随即又放回到桌案上,“我应该叫你柳姑娘,还是应该叫你芸儿姑娘?”

柳芸儿轻轻一笑,“这问题,我记得当初我亦问过你。就像司空大人说的那样,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在意?”

“那好,芸儿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司空曜看着柳芸儿道。

“我出现在哪里,似乎并不需要向司空大人报备。难道堂堂刑部侍郎闲得无事可做,连这都要过问?”柳芸儿漠然道。

眸中的墨色似乎更浓,司空曜沉沉地道:“我们熟识一场,你全当做是我的关心不行吗?”

“芸儿受不起。”柳芸儿别开视线,“相识只是偶然,我欠大人的人情已还。我们在进京之前,已经挥别,别的不仅是路途,亦是彼此的距离。从今以后,你是刑部侍郎司空曜大人,而我只是暖春阁的芸儿,你我再无其他牵连。”

“你真的这样想?”司空曜面沉似水,语气中带着一抹的愠怒。

柳芸儿微微颔首,“如果大人您想要听曲,可以来暖春阁,但芸儿的事情就不劳大人再过问了。”

司空曜站起身来,紧盯着柳芸儿。即使不抬头,柳芸儿也能感受到司空曜带着怒意的灼灼目光。

司空曜握紧拳,像是在极力压制着心中燃起的怒火。良久,他才缓缓地笑道:“好,如此甚好。多谢芸儿姑娘招待。”说罢,他拿起桌案上的酒盏,一饮而尽,然后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听到沉重的关门声,柳芸儿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满桌的酒菜,又望了望摇曳的烛火,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司空曜径直走出了暖春阁,甚至没有叫上唐慕瀚一起离开。一路上,夜风习习吹来,携着寒气,吹醒了他。

方才确实有些反应过甚,他不该和柳芸儿发脾气。但他不明白,为何今日再见柳芸儿,却感觉她比之前在小镇更加冷漠,甚至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这样的女子并非冰雪,却不能让人轻易地靠近,而他却偏偏想要接近。

司空曜步行向府中走去,转过一个弯后,发现周围是另一番天地。

暖春阁的喧嚣声渐渐地远去,打更的声音也远远地响起,已经是二更天了。街道上一片静寂,只听到他沉沉而又清晰的脚步声。

忽然两个身影从前面冒了出来,只听一个女子说道:“爹,再坚持一下,一定会找到大夫给您看看的。”

司空曜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于是侧目望去,只见那女子搀扶着的老人不停地咳嗽着,似乎病得不轻。

这父女二人不正是在怡然客栈曾遇到过的人吗?

沉思了片刻,司空曜加快了脚步,欲上前帮助他们。就在这时,司空曜突闻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那马蹄声由远及近,好像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容不得多做思考,他只觉得一阵风夹杂着马蹄声从身后扬起。迅速反应过来,他敏捷地向旁边纵身跃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马车狂奔着冲向走在前面的父女二人。

见状,司空曜只来得及冲口说出两个字:“小心!”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马车继续飞奔而去,片刻之后,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司空曜疾步赶上前,只见那女子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仿佛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那老人倒在那女子的脚下,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头部流出。

直到司空曜蹲了下来,那女子这才有了反应,慌乱地跪行至老人的身边,哭喊着:“爹…”

见老人的呼吸很微弱,意识也已经模糊,司空曜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这时,从街巷中走来一个打更的人。待站定,那人看到了眼前的这般情形,吓得扔掉了手中的东西,只张大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快去找人帮忙!”司空曜厉声唤醒了他,“去临街的暖春阁,找一个叫唐慕瀚的人…还有芸儿姑娘。”

闻言,那人反应过来,这才转身拔腿就跑。

暖春阁的大堂里,仍是春光一片,笙歌阵阵。暖春阁的后门却悄然打开了一道缝,几个伙计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司空曜、唐慕瀚和那个女子。

何妈妈不停地在门口踱着步,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哎哟,这是做的什么孽,都见了血,不知道会不会沾染了晦气。”

闻言,唐慕瀚从衣衫中又拿出一锭金子,交给何妈妈。

何妈妈迟疑了一下,随即皱着眉道:“唐公子,你们将要死的人都往我这里抬,我这里是青楼,又不是慈善堂…”话音未落,只见唐慕瀚紧接着又拿出了两锭金子,何妈妈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立即赔笑道,“见死不救,也不是我何妈妈的作风。”说罢,她将金子飞快地收了起来。

“那就劳烦何妈妈了。”唐慕瀚笑了笑,声音柔和而轻缓。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方法,他唐慕瀚又岂会不明白?

何妈妈看了一眼被伙计抬着的老人,用丝帕捂住了口鼻,随即扭动着身体向院子里走去,口中还不忘叫嚷着:“芸儿,芸儿姑娘,快出来啦!”

柳芸儿快步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老人,又扭头看向司空曜,说道:“先抬到我房里吧。”说罢,她转身先行离去。

待老人被抬进了房间,柳芸儿让其他人等在门外,自己则留在房中察看老人的伤情。不多时,柳芸儿走了出来。

那女子快步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我爹他怎么样了?”

柳芸儿摇了摇头,“伤及头部,我也无力回天。”

“不!”女子哀鸣一声,跌跌撞撞地跑向门里,随即房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柳芸儿从外面将门关上,然后向司空曜等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等在门外。

门内的女子,就好像当初刚听闻父亲死讯的自己,这种心境,她感同身受。不去打扰,让那女子尽情宣泄出心中的悲伤,这对那女子来说,便是最好的安慰。

“芸儿姑娘,你没事吧?”司空曜担忧地望着柳芸儿,就好像知她心事一般。

刚才司空曜拂袖离去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柳芸儿岔开话题,轻轻地问道:“为何要将人送到我这里来?”

“我知道你不会坐视不管,你虽然表面上冷漠,但心中却柔软善良。”司空曜温和地道。

“不要说得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柳芸儿微微提高了声音,脸上显出一丝怒意,“我这里不是收容之处,还请大人尽快将人带走。”

司空曜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向唐慕瀚说道:“还是看看怎么给老人安排后事。”

“我先给那女子择个住所,然后再给她些钱,让她把她爹安葬了再说。”唐慕瀚点头应道,目光同时也浅浅地落在了柳芸儿的身上。

眼前的这个女子,倒让阅人无数的他,生出了几分兴趣。凝望了柳芸儿半晌,唐慕瀚上前一步,谦谦行礼道:“芸儿姑娘,在下唐慕瀚。”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倘若再沉着一张脸,反而显得失礼。想到这,柳芸儿亦倾身行礼,“唐公子。”

“希望芸儿姑娘能记住我。”话中似乎有深意,唐慕瀚顿了顿,又道,“因为我相信,我们以后会经常碰面的。”

一双美目望向唐慕瀚,柳芸儿没有回答。

屋内的烛光明明灭灭,伴随着阵阵啼哭声,夜似乎更深了。

在距离京城不远的一山丘处,黑夜中响起了一声马的长啸,一个人影立于马旁,侧脸贴着马儿的头,柔声开口道:“真是好孩子。”

马儿似乎通人性,也用它的头蹭了蹭那人的脸,随即发出了几声嘶鸣。

那人轻轻地抚摸着马儿的皮毛,继续说道:“你不愿意做这些事对不对?其实我又何尝愿意?但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敏儿。”

马儿又发出了几声嘶鸣,像是在回应那人的话。

眼中露出一丝依恋和不舍,那人紧紧地环住马儿的脖子,一边亲昵地磨蹭着,一边轻声呢喃道:“我不会让你继续痛苦下去,很快就结束了,相信我。”说完,那人咬了咬牙,手上一施力。

马儿在那人的怀中发出一声悲鸣后,缓缓地倒了下去,随即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银白的月光下,一柄匕首已经没入了马儿的腹部。血源源不断地从马儿的腹部流出,瞬间染红了地面。

“剩下的痛苦就由我来承担。辛苦你了,我的老伙计。”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那人静立在月色之下,声音在黑夜里,似鬼魅般飘荡在这空无一人的山丘之上,“都是为了她,为了她。”

白天的京城洗去了夜晚的沉色,此时变得更加热闹。

看着来往的人群,司空曜一边行走在昨晚出事的街道上,一边在头脑中一遍遍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这事情决不是意外。如此深夜,怎么会有马车狂奔在街头?而且他虽匆忙一瞥,但可以确定那马车上并无驾车人,显然幕后人是有备而来。那么幕后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那对父女刚来京城,看上去不像是会有仇家。难道是冲他而来?

司空曜一时难以理出头绪,忍不住叹了口气。

跟在司空曜的身后,见司空曜自出了府后,始终一言不发,成风、皓月也不敢多问。走了一会,皓月突然喊道:“大人,大人。”

“什么事?”司空曜有些不悦地问道。

“您这是要去哪儿?”皓月指了指司空曜的前面,神情显得有些羞赧,“前面…前面好像是烟花之地,大人您来这里做什么?”

成风笑道:“大人来这,并不奇怪,但大白天的来,就未免有些奇怪了。”

“你胡说,大人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我们跟随大人这些年,你何时见过大人出入这些地方?”皓月瞪着眼睛道。

司空曜听着成风、皓月的争论,嘴角牵出一抹苦笑。他驻足在原地,遥遥地看着暖春阁的红灯笼。在阳光下,只见那灯笼虽然不像夜晚那般闪烁,却也依旧招摇。

没想到自己不觉间,竟会走到了这里。不可否认,在他的潜意识中,他还是想听听柳芸儿的意见。但一想到昨晚柳芸儿的冷漠,他不禁又有些犹豫。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个家仆模样的人匆忙赶来,随即在司空曜的面前停了下来。那人从马上翻身而下,急喘着说道:“司空大人,我可找到您了。”

司空曜认出了那人,那人是唐慕瀚身边的侍从唐六。看着那人,司空曜问道:“唐六,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我们当家的安排了一女子在唐家客栈住下,今天早上掌柜发现,那女子在自己的房里上吊自缢了,当家的让我立即找您过去看看。”唐六一口气说完。

“什么?”司空曜露出了一脸的震惊之色,随即赶忙翻身上了唐六的马,拉紧了缰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调转马头,交代道:“成风,去弄几匹马来。皓月,去前面的暖春阁找芸儿姑娘,将她一起带来。”

“柳姑娘在那里?”皓月惊诧地看向前方的街巷。此时回答她的,是司空曜绝尘而去的马蹄声。

司空曜赶到唐家客栈的时候,发现唐慕瀚已经命人将唐家客栈整个关闭了起来。看了一眼四周后,司空曜匆匆地走进位于一层的厢房里,只见唐慕瀚带着几个人正等在那里。

待司空曜在房内站定,唐慕瀚开口道:“这里面的东西,我已经令所有人都不得触碰,现场仍维持着原状。”

“多谢。”司空曜拍了拍唐慕瀚的肩,开始四下察看起来,只见这间厢房并不大,陈设也很简单,除了一桌一凳一张床,几乎没有任何东西。

第7章:李府初探

唐慕瀚指着角落解释道:“那里是这个女子昨天带来的东西。另外,我们要不要先把尸首放下来?”

昨日还活生生的人,今日便已经失去了生气。她会是因为失去父亲,悲伤过度,才追随老父亲而去的吗?

仰头望着悬在梁上的女子,司空曜沉吟道:“不,再等片刻,还有个人会来。”

其实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并不确定,柳芸儿是否会来。等待他的,会不会又是另一个拒绝?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柳芸儿的身影随即出现在了门口。

知道自己没有看错柳芸儿,司空曜这才放下心来,于是说道:“你还是来了。”

“我怕如果不答应你,你会派官兵直接押着我来。”柳芸儿虽然口中平淡地说着,但心中却起了波澜。

那女子的丧父之痛,昨日她才感同身受,不想那女子却会选择这样的道路,这让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也是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主要缘由。

柳芸儿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犀利的眼眸直视着高悬于梁上的尸首,良久,眼眸中渐渐燃起一丝微光,那光芒越聚越浓,最终她闭了闭眼,缓缓地看向司空曜,轻声说道:“不是自杀。”

“芸儿姑娘是说,她是被人杀死的?”唐慕瀚蹙起眉道。

司空曜问道:“凭据呢?”

柳芸儿走到尸首前,指着尸首的脚尖和用来垫脚的凳子,解释道:“你们看,这个用来垫脚的凳子与死者的脚犹存有五寸的距离,通常上吊自杀的话,用来垫脚的凳子应该高于脚的位置,不然脚无法站在凳子上面。”

“是啊,如若死者的脚够不到凳子,那么死者是站不上的。”唐慕瀚亦赞同地点点头。

“还有个方法可以验证。”柳芸儿继续说道,“不过需把尸首搬下来。”

司空曜挥手示意一旁的人。见状,几个人将尸首小心地抬了下来,然后平置于地上。

柳芸儿走上前,蹲下身子,仔细地察看着女子脑后的绳结,然后道:“如若是自杀,绳索在脖子后应该是并行的,而这里的绳索在脖子后却是交叉的,这就更加证实了我刚才的推断——她是先被勒死的,之后才被吊上去的。”

司空曜沉思道:“这样说的话,想必昨晚的事情也不是意外,我今早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那样的深夜,怎会有马车在街道之上狂奔?而且还无驾车人,这分明是有备而来。现在看来,一开始就是有人要加害于这父女二人。”顿了顿,他又道,“回想了昨晚我听到的这女子所说的话,我可以推断,应是老父亲病重,他们深夜出来,准备找大夫看病,但走了几条街都未找到深夜出诊的大夫。看来这凶手已跟踪这父女俩多时,最终择了最好的时机动了手,而我只是恰巧看到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