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想知道,皇上之所以招我入宫,自编自演这场戏,还任柳妃和兰妃牺牲了性命,难道就是为了试探我能否担当此重任?”

禁城的一处偏殿内,烛光摇曳。殿内的陈设很简单,有些甚至可以看出,是临时摆放上去的,却收拾得甚是干净。香薰的味道随着一缕青烟缓缓升腾,随即在空气里飘散开来,整间屋子笼罩在一片静谧祥和之中。

“柳姑娘,休息吧。”一个小宫婢上前轻声地说道。

柳芸儿坐在桌旁,却没有任何睡意,至今,她都还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好在这处院落位于禁城的角落,倒也清静,一看便知有一段时间无人居住。她住在这里也好,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柳芸儿转头看向侍立在一旁的丫环小月,这是雷霆今天为她送来的侍女。顿了顿,柳芸儿问道:“小月,今天我来的时候,曾遇到兰妃,她人怎样?”

“兰妃?她可有找柳姑娘的麻烦?”小月不禁忧心地问道。

看着她有些惊疑不定的神情,柳芸儿不难猜测,平日里兰妃的为人和口碑。这不禁让她想起了,今天晌午入宫时的情形。

略作收拾之后,柳芸儿来到司空府的前厅,只见雷霆已经在前厅等着她,秦子轩则没有再出现,这让她松了口气,但对于接下来的入宫生活,她还是有些不安。

司空曜仍站在原地,连唐慕瀚也没有离开。见柳芸儿手提包裹走了出来,唐慕瀚立即迎了上去,司空曜略一沉吟,也走到了近前。

“芸儿,在宫中要多加小心,毕竟不比外面随意。”司空曜想了想,叮嘱道。

“照顾好自己。”唐慕瀚短短的一句话,其中的隐意不言自明。

“其实,我和秦子轩…”

“柳姑娘,我们该走了。”像是计算好了时间一样,雷霆出声打断了柳芸儿。

柳芸儿又看了看司空曜和唐慕瀚,忽然想到一个人。那日与秦子轩在破庙中结识时,唐六也在场。想到这,她急忙向两人道:“去问唐六,那日在庙中避雨时发生的事,他自会给你们解释。”

来不及多说,柳芸儿便随着雷霆走出了司空府,只见门外早已备好一顶软轿。她回首又望了望目送着她的司空曜和唐慕瀚,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离开家的感觉。

难道自己在不觉间,已经不把这里看做是暂时停泊之处了?还是在一处歇息久了,自己真的已经习惯了?她摇了摇头,此刻暂时无需考虑这个问题,眼下最该考虑的问题是,她入宫,宫里到底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一路上隔着轿帘,雷霆叮嘱着柳芸儿,在宫内要注意的一些事项。不知过了多久,柳芸儿听着外面的喧嚣嘈杂归于宁静,随即隐约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还有几句恭敬的问好声。

知道已经进了宫,柳芸儿不免心生几分忐忑,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轿外的雷霆唤了一声“兰妃娘娘”,随即轿子便整个地落在了地上。

一道盛气凌人的女声传来,“雷总管,你又弄了什么人进宫来?”

“回禀娘娘,这是皇上安排进来的人。”

“皇上的意思?是女人对不对?”兰妃的话音扬起,夹杂着些许的不满,“这后宫岂是来路不明的女人都能进来的地方?我倒要看看,轿里的人是何模样,轿里的人还不赶紧出来,给本宫行礼问安,如此没规矩!”

柳芸儿刚想起身,又听见雷霆不慌不忙地沉声道:“是皇上请进来的没错,但柳姑娘是皇上专程请来,调查柳妃娘娘身边婢女小红的死因的。”

兰妃似乎有些语塞,随即紧张地说道:“成了,我明白了,不用让她下来行礼了,你带她走吧。希望她真能赶紧把事情查清楚,别让柳妃那女人整天拿个死人说事,弄得人心惶惶。”

“娘娘所言极是。”雷霆说完,招呼了一声,“起轿。”随即轿子缓缓地被抬起,颠簸着继续向前行进。

“柳姑娘,柳姑娘!”

小月的声音将柳芸儿唤回了现实,她循声望去,只见小月正担忧地望着自己,于是微微一笑,轻声道:“放心吧,我连兰妃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那就好,兰妃娘娘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柳姑娘可要格外小心。”

“没事,我和她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可我听说,她似乎和柳妃的关系不怎么融洽?”柳芸儿试探地问道。毕竟一切都有可能对查清案子有帮助,她自然是了解得越多越好。

“何止是不融洽,简直是形同水火,其实两人都算不上受宠,不知道为什么却斗了这么久。这次落水而死的小红,就是柳妃娘娘身边的贴身丫环,近日宫里一直有传言说,小红冤魂不散,常常闹鬼,乃是因她为人所害,而大家都觉得,兰妃最可疑。”小月详细地解说着。

柳芸儿了然地点了点头,想了想,才继续问道:“这传言最早是从何处传出的?”

被柳芸儿这样一问,小月愣了愣,随即嗫嚅道:“这——这奴婢就说不好了,只知道大家都这样说。”

柳芸儿微微一哂,安抚道:“没事,你先下去休息吧。”柳芸儿望着小月离去的身影,一双美目中写满疑惑。但凡流言,定有其出处。那传出这流言的人是谁?他的目的又何在?

第二日一早,柳芸儿片刻不耽搁,在雷霆的带领下,向停放尸首的地方走去。

昨晚小月的一番话,已经让柳芸儿对宫内有了更深的认识。在她看来,这里虽不是龙潭虎穴,却也堪称是非之地,甚是复杂。她至今仍未明白,身为皇帝的秦子轩,为何偏偏点名要她入宫。虽然秦子轩之前也曾言明,作为女子的她调查此事,在后宫内行走,比较方便,但她只是一介民女,秦子轩这样安排,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既然无法参透圣意,不如尽早解决一切,她也好抽身离开这里。

柳芸儿在雷霆的带领下,穿过层层回廊和重重殿宇,最终来到宫中尤为僻静的一角。

这里显然许久不曾有人踏足,就连房上的梁瓦,都被风雨侵蚀得有些褪了颜色。宫中的殿房众多,有几处废弃的殿房也实属正常,用这些废弃的殿房来暂时停放尸首,更加不足为奇,但这却给幽幽深宫平添了几分寒意,即便在朗朗晴空下,亦让人脊背生凉。

柳芸儿还未走到近前,只见一个小太监快步迎了出来,他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惶恐。想来临时被调派来,做这个差事,他必是百般不情愿,却又不能不从。

“雷总管,您来了。”小太监恭敬地道。

昨日入宫的时候,柳芸儿知晓了雷霆的真正身份——禁宫中侍卫总管。

“小全,这几日可还太平?”雷霆询问着。

“近日来,宫中闹鬼的传闻日甚,又怎么会太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这几日来,我总在夜间听到停尸房有声响,可每每起身去查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小全苦着一张脸,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毕竟他还是个不经世事的少年,被闹鬼之说弄得颇有些心神不宁。

说到这里,小全不禁吞了吞口水,随即小声地问道:“雷总管,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差事?”

“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雷霆冷冷地瞪了小全一眼,吓得他立刻噤了声,但雷霆随即又安抚他道,“很快了,等这位柳姑娘查清此事,你便可以离开这里。”

即便不认得柳芸儿,小全听了雷霆的话之后,望向柳芸儿,目光中不禁现出一丝希冀的光芒。柳芸儿一时不知该怎样回应,只得向小全盈盈一笑,算作宽慰。

说话间,几个人踏着院内稀稀落落的杂草,来到了停放尸首的房门前。小全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了门上漆黑的铁锁,随着哐当一声,门应声而开,一股森寒之气顿时扑面而来,令人不免瑟缩。

雷霆转身向一旁的小全吩咐道:“你先下去吧,等会儿我再叫你。”

小全乖乖地点了点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看来如非必要,他是不愿踏进里面去的。小全又期待地看了柳芸儿一眼,这才快步离开。

柳芸儿抬步,和雷霆一起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狭小且潮湿的偏房,屋内只有左右两侧的高墙上,各开了两个小天窗,虽然几缕光线透过天窗,照了进来,但屋内却依旧阴暗。正对着门的一张木板,是临时搭成的床,上面放着盖着白色殓布的尸首。

“柳姑娘,您要的东西都在里面,请吧。”雷霆道。

柳芸儿走到床前,掀开了白色的殓布,只见一张苍白且年轻的面容,因被水浸泡而显得有些肿胀。但不知为何,尸首的双臂呈平伸一字状,而非垂放于两侧,这让柳芸儿微微感到奇怪。她仔细地查看着每一处细节,而雷霆从始至终立于一旁,静静地注视着柳芸儿的一举一动。

“死者口闭合,两手握拳,肚胀,拍起来砰砰作响,口鼻内有水沫、泥沙及淡色血污,身体有轻微的擦痕,是落水后挣扎之故。”柳芸儿转头看向雷霆,解释道,“确实是落水而死。”

雷霆上前一步,“那是自己失足,还是其他原因?另外有没有可能是投水自尽?”

柳芸儿摇摇头,“投水者手握、眼合、腹内急胀,看症状并不符,死者肯定是落水而死,至于是失足还是人为,我还不好说。”

“既然如此,柳姑娘和我一起去向皇上禀报吧。”

“皇上?”柳芸儿一怔,秦子轩的面容随即出现在了眼前。

雷霆点点头,“皇上特别交代,任何进展都要由柳姑娘亲自向他言明,此时皇上还在等您的消息。”

柳芸儿略作沉吟,低垂的目光忽然落在尸首露出的小臂上,她凝神蹙起眉,托住尸首露在外面的手,又仔细地看了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柳姑娘,可是还有什么发现?”雷霆见状,问道。

柳芸儿微微一笑,旋即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快走吧,别让皇上等久了。”说完,她率先向门外走去。

“柳姑娘,您先去门外等我,我去找小全,命他锁好门就来。”

柳芸儿颔首,随即走了出去。她没想到,这竟是最后一次看到小红的尸首。

秦子轩端坐于红木的太师椅上,浅浅地品着香茗,两旁的龛中紫檀香缓缓地燃烧着,一丝幽香随着空气在屋内飘散开来。

一个小太监垂首走入,向秦子轩行了跪礼后,恭敬地道:“皇上,雷总管和柳姑娘求见。”由于皇上早已事先吩咐过,小太监自然不敢怠慢。

秦子轩闻言,欠了欠身,将茶盏递给侍女,朗声道:“快传。”

不一会儿,雷霆和柳芸儿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先后走了进来。柳芸儿依着雷霆的样子,跪下行礼,随即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秦子轩。

眼前的秦子轩,已经换下了那套布衣,身着紫金镶边的织锦缎长袍,腰间系着佩玉的宽腰带,头上金冠束发,他端坐于红木椅上,更显英姿勃发。此刻她才真正认识到,那个总是贸然翻窗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竟是当今的皇上。

秦子轩挥手示意他们平身,屏退了两旁的侍从后,这才招呼道:“芸儿,你不必拘束,权当这里不是皇宫,就当我们还是在司空府你的房内,闲谈便是。”

“芸儿是来向皇上禀明验尸结果的,至于在哪里,并无分别。”

柳芸儿的话中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一来自己与皇上仅有几面之缘,若说熟稔,毕竟有些牵强;二来宫中是非多,自己虽不知皇上用意何为,多加小心总没错。

秦子轩也并不勉强,淡淡一笑,旋即恢复了秉公的口吻,问道:“说来听听,可有何发现?”

“死者确系溺水而亡,详情我方才已向雷总管说明。”

“那么你认为,此事只是单纯的意外落水?”秦子轩侧目看着柳芸儿,神色中带了几分质疑,话锋一转,“不知芸儿可听过宫内闹鬼之说?”

“从宫人那里听闻过些许,但芸儿认为,神鬼之说皆属无中生有,就不知是心里作祟,抑或是人为渲染。”柳芸儿并不讳言,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秦子轩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柳芸儿,“我也希望如此。这宫内是个清净之所,但若真有人含冤,还希望芸儿能查个明白。”

“承蒙皇上看得起,民女只能尽力而为。”柳芸儿微微颔首,平静的目光扫过秦子轩的脸。她总感觉他的话语中别有深意,却一时难以揣测出其中的端倪。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要说奇怪之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是什么?”

“那宫女小红的尸首上…”柳芸儿的话才说到这里,就被门外一阵吵闹声打断。

殿门被推开,两个窈窕的身影,互相拉扯着走了进来,全然不顾及殿里其他人的存在,她们的后面还跟着满脸惶恐的小太监。

小太监不安地望向秦子轩,连忙惊恐地跪下谢罪,“皇上,奴才已经说了您在议事,不让打扰,可是兰妃娘娘和柳妃娘娘非要硬闯进来,奴才拦不住。”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你先下去。”秦子轩蹙眉望着旁若无人,几乎扭打起来的兰妃和柳妃,不悦地道。

领了命的小太监,不敢抬头,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生怕慢一点又被牵连进来。

秦子轩向一旁的雷霆使了个眼色,只见雷霆会意地走上前,巧妙地拦在了兰妃和柳妃之间。沉吟了片刻,秦子轩扬声呵斥道:“闹够了没有,看看你们,哪还有丝毫嫔妃的仪态可言?”

这声音似一道惊雷,让吵闹不已的兰妃和柳妃瞬间定在原地,倏然收了口,怔怔地望着面含愠怒之色的皇上,像是这才意识到此刻自己身在何处,一时睁大了眼睛,幡然醒悟了过来。而置身事外的柳芸儿,只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闹剧,心中没有任何感想。

最后还是兰妃先反应过来,扑通一声,不由分说地跪在了秦子轩的身前,还未开口,眼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上次初入宫时只闻其声,当下柳芸儿终于看清了兰妃的模样,兰妃眉宇间带着几分雍容贵气,举手投足间一看便知出身名门,但也因此造就她嚣张跋扈,丝毫不肯吃亏的性格。

“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自从那丫头小红死后,柳妃她整日指桑骂槐,处处宣扬是我害死了小红,小红才会阴魂不散,流连宫中,臣妾冤枉啊!”兰妃哽咽道。

“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反倒恶人先告状!”柳妃横眉怒道。相较于兰妃,柳妃则生得柔媚,那一双上挑的凤眼盈盈地望向秦子轩,亦是泫然欲泣,“皇上,臣妾的侍女小红死前曾冲撞了兰妃,她分明怀恨在心,所以暗中施计害死了小红,小红死不瞑目。她心肠如此歹毒,恐怕她下一个对付的人,就是臣妾了。”柳妃说完,已泣不成声。

两个女人像是在比赛谁更能哭,抽泣声不断,惹得秦子轩面露厌烦之色,他那平素淡定自若的神情,此刻也有了一丝疲惫,他无奈地看向柳芸儿,苦笑着道:“这点家务事,让芸儿你看笑话了,看来眼下,我们也无法好好谈话。今日先让雷总管带你回去休息,其他事,我们改天再议。”

柳芸儿向秦子轩微微颔首,算作是道别。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宜再行礼。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还是皇家的家务事,谁也说不得。同情地看了秦子轩一眼,柳芸儿站起身,跟着雷霆走了出去,并关上了殿门。

午夜,宫内才响过打更声,睡得迷迷糊糊的太监小全,起身去茅厕。他刚打开门,就听见万籁俱寂的静夜中,隐隐传来一阵响动,顺着声音的方向侧耳仔细地听去,他顿时吓得清醒了过来,那声音正是从停放小红尸首的房里传出来的。小全停下脚步,忍不住颤抖起来。

虽然早就听闻这里会闹鬼,但他守在这里,其实也并未真正见过,多日来这里倒也还算太平。这几日,他总觉得,那房内不时在夜晚传出声音来,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眼下,这声响越来越大。若尸首有任何闪失,他看管的职责就算没有尽到,到时他即便不以命相抵,怕也难辞其咎,少不了一顿责罚。

想到这里,小全壮了壮胆,虽然仍害怕不已,却也勉强地挪动了脚步,他将手中的灯又举高了些,准备上前看个究竟。他走到门前,伸手拿出钥匙,哆嗦着打开锁。

暗夜里一片漆黑,唯有小全举着的灯笼,发出了一抹昏黄的光亮。夜晚的凉风从身侧穿过,吹得屋子两旁的竹林沙沙作响,像有人踏过一般。

此情此景,令小全心中的恐惧更甚,他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闭上眼,鼓足勇气推开了门,只觉一股森冷的气息拂面而来。他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瞳孔倏然放大,两眼因惊惧瞪得浑圆。

身穿白衣的小红,突然在他面前站了起来,她微垂着头,紧闭着眼眸,脸好似纸一样惨白,她平展着双臂,像是要随时飞身扑过来。

被吓傻了的小全手中一松,灯笼掉落在地上,发出当的声响,他这才反应过来,仓皇地大叫一声“救命”,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这夜的宫内注定不平静,小全一路跑,一路大叫的声音,惹来了众多查看的宫人。宫里各处陆续亮起灯光,胜似夜空点点的繁星,随即纷乱的脚步声,踏碎了这静谧的夜。

这时,柳芸儿披衣起身,走到外面,想一探究竟。她站在院子中,向此刻站在门边的丫环小月询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月打开门,向外望了望,转身回道:“好像是小全。”

“小全?”柳芸儿偏头想了想,这才道,“那个负责看守小红尸首的太监?”

小月点了点头,“我刚见他从前面的小路跑了过去,口中好像还喊着什么。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他突然间怎么了。”

柳芸儿闻言,轻轻蹙起眉。莫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这时,只见一个宫人匆忙地经过门外,她忙示意小月叫住那宫人。

小月会意地点点头,然后走上前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小全疯了一般,在宫里四处喊着‘闹鬼了’,虽然我觉得他定是大晚上眼花了,但大家还是准备过去看看,免得让他惊了主子们。”那人答道。

“什么?有鬼?”小月闻言,惊惧地瞪大了眼。

“我们也去看看。”说罢,柳芸儿迈步向门外走去。

“这?”小月有些迟疑。

柳芸儿停住脚步,回首向她温和一笑,“小月,你若是害怕,可以留在这里等我。”

“不,我和您一同去。”小月咬咬牙道,随即取来一盏灯笼,跟在柳芸儿身后走了出去。

众人跟着小全到了那偏殿,只见那房门还半敞开着,似乎从小全跑掉之后,就未有丝毫的改变,屋内的黑暗从门的缝隙中隐隐透出来,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这时一个胆大的宫人,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一把将门推开。

湿冷的房内,瞬间被众人手中拿着的灯火照亮,房内空无一物,唯有那一张木床,诡异得让人脊背泛起凉意。莫说什么鬼,就连小红的尸首,也不见了踪影,房内显得愈发空荡起来。

“是小红,她阴魂不散,自己跑到宫内,找害她的人去了!”“真的闹鬼了!”众人惊恐的声音纷纷响起,给这漆黑的夜晚,平添了几分不安。

柳芸儿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内。目光从那张木床巡视到地面,最后落在了那两扇天窗上,随即她接过小月手中的灯笼,走过去照了照天窗,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坐在前厅的司空曜显得有些不安,任凭唐慕瀚在一旁喋喋不休,他一句都未听进去。直到唐慕瀚无奈地噤了声,司空曜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唐慕瀚,疑惑地问:“怎么不说下去了?”

唐慕瀚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看着司空曜,自嘲地道:“我自言自语半天了,没人尊重我,好歹我也要让自己休息一下吧。”

“抱歉,我走神了。”司空曜闻言笑了笑,“你刚才说什么了?”

唐慕瀚侧目打量着司空曜,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他缓缓地将茶盏放回桌案上,这才径直说道:“如果担心,你何不干脆去看看?”

司空曜怔怔地道:“这话何意?”

“你不是个善于掩饰心事的人。”唐慕瀚啧啧道。司空曜想些什么,悉数都写在脸上,他看一眼司空曜,便一清二楚。叹了口气,他无奈地道,“只可惜我不能进宫,不然你以为,我会把探望芸儿的机会留给你?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后悔当初放弃了功名,以致现在不能名正言顺地进宫。”

唐慕瀚的话半真半假,让人难以揣测有几分真意。

“你说,芸儿是怎样认识皇上的?”司空曜略作沉思,疑惑地问道。

“问我再合适不过了。”唐慕瀚虽这样说,却不急不缓地执起茶壶,为自己又添了一杯茶,随即凑到唇边品了一口,浅浅地看了看焦急的司空曜,这才继续说道,“还记得那日芸儿走前,曾提到唐六吗?我回去询问了唐六,知道了其中的经过。从龙家山庄下来那日,他们在庙中躲雨,正巧遇见皇上微服出巡,他们结识了皇上,但并不知道皇上的身份。”

司空曜面露诧异,“皇上微服去那里,是何用意?”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唐慕瀚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唇边扬起一抹微笑,他缓缓地又道,“我可以给你个提示,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做什么去了?”

“我?我当日应了老师的邀,上了他的游船。”司空曜凝神沉思,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解地问道,“你是说,皇上对老师他…”

唐慕瀚摇摇头,“我只是一介平民,这朝中之事,我就不好说了。但你在朝为官,又是陆丞相的门生,还是小心为妙,我言尽于此,剩下的还需你自己意会。”

司空曜默不作声,仿佛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喂,子唯,你要上哪里去?”唐慕瀚在他身后喊道。

“上朝。”司空曜只丢下这两个字,便不见了身影。

唐慕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慢慢地靠回椅背。他看似悠闲地品着茶,随意得完全没有半点客人的样子,但心中却没停下思考。

司空曜此去,恐怕不只是为了上朝,司空曜定会想办法,去柳芸儿那里,这也是他刻意提醒司空曜的用意。毕竟他也想知道,芸儿在宫中过得怎样,是否应付得过来,唯有司空曜走上一趟,带回一些消息,他才能放心。

至于朝中之事,也绝非空穴来风。他不在朝堂,不谋朝政,所以他不想管,也不能管。他与司空曜相交多年,所以才会出言提醒,只希望在这一片浑浊之中,司空曜能独善其身,不受牵连。

下朝之后,陆一山在殿门处,叫住了匆忙想离去的司空曜。司空曜尽管想去见柳芸儿,却又不能失礼于陆一山,只得停下脚步,恭敬地道:“不知老师有何指教?”

“我们很快就会成为一家人,你不必如此拘束,权当闲话家常。”陆一山和善地笑道。

看着眼前满面笑容的陆一山,司空曜倏然想起之前唐慕瀚说的一番话,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陆一山。难道皇上与陆一山真的有嫌隙?他相信,唐慕瀚不会信口雌黄,但他也实在无法相信,当朝重臣陆丞相会被皇上猜疑。

“怎么,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不妥?”察觉到司空曜的目光,陆一山摸了摸下巴,问道。

司空曜忙收回视线,恭敬道:“不,老师您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该找些时间,去看看乔儿?”陆一山说到这里,顿了顿,审视着司空曜脸上的神情,又道,“你回京也有些日子了,但还未见过乔儿,怎么说她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别冷落了她,现在该是抽些时间,联络一下感情的时候了。”

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司空曜应道:“只是最近刑部公务繁忙,恐怕…”话说到这里,他忽见雷霆从门前走过,忙收了声,歉意地道,“学生有要紧事,先走一步,改日再去府上拜访。”说完,他向陆一山匆忙行了一礼,不等陆一山再开口,便朝雷霆快步追了过去。

没走出多远,司空曜便追上了雷霆。雷霆看到他,像是并不觉得诧异,以一副秉公的口吻道:“不知司空大人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