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生疏的字十分刺耳,陆无声未答——她还是恼他的,否则也不会说这种话。他看着她进了大门,也从巷子中穿出,打算去寻他的朝中好友,将定北侯拦下。如果定北侯逼得太急,那他就直接拜访侯府,暂且借他爹的名义震一震吧。只是如此一来,便会为陆家树敌,长远看来,也对云家不利。

他前脚刚走,后脚云家就来了消息。

云家院子悠长,云照连前院尚未走完,大门外就有人跌跌撞撞进来。她转身看去,见了那人,正是跟在父亲身边的小厮,她顿觉不妙,急忙问道:“我爹呢?”

小厮着实被吓得不轻,嗓子都在发抖:“老、老爷被官府的人抓起来了!”

第三章

云照愣了愣:“他们为什么要抓我爹?”

下人面色苍白,还没缓过神来:“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老爷去寻他们说理,谁想刚露脸,那李大人就说了句‘谁让你惹不该惹的人’,然后就命衙役将老爷捉了起来。”

云照眉头顿时拧如川字,她没想到定北侯竟然如此心狠,看样子他不仅仅是要对云家生意下手,还要对云家人下手。

她心中已觉不安,问得母亲何在,听下人说是去外头游园去了,便唤管家来,让他拿了钱财去看看能不能请人来管管这事。她担心父亲在牢中受折磨,也去闺房拿了她全部钱财。

贴身丫鬟喜鹊见了,问道:“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大牢。”

喜鹊脸色一变:“那大牢是什么肮脏地方,小姐是姑娘家,千万不能去呀。”

云照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也不听劝,取了钱直奔那。看得喜鹊跺脚,只好紧跟身旁,又惊又怕。

到了府衙大牢,那牢头也不知道为何要关云老爷,上头只说要好好看管,没提其他的。这会收了云照给的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进去了。

大牢阴暗湿润,往深处走去,两面墙壁角落都滋生着青色苔藓,散发着脏乱湿腻的气味。

云照只觉自己重生后一切事情都变得乱七八糟,她只是去喊了大夫来为祖母看牙,却闹出这些可怕的事来,那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个局面?

行了许久,衙役才终于在一间牢房停下,说道:“你只能待半刻,等会我来接你。”

“有劳了。”

云照的声音刚落,那牢房内就有人惊讶而着急:“云照?你也进来了?”

云照心头咯噔一声,往那铁牢看去,果真是自己的父亲。见惯了父亲闲庭信步荣辱不惊的模样,一瞬见他被困在这牢笼之中,形容不振,顿时心中一痛:“爹。”

云老爷见女儿不像是被押送进来的,多半是探监,倒放下心来。他低声说道:“云儿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爹很快就能出去了。”

云照见父亲镇定自若,原本还觉放心。可开口就说他能出去,却让猜出他被抓缘由的云照一惊:“爹,是官老爷亲口对您说的?”

“对。”云老爷又道,“云儿,这事不能让你奶奶和母亲知道,今晚就寻个理由和她们一起去乡下避避,记得带多些钱。等过几天你们再回来,可好?”

突然明白父亲用意的云照两眼一湿:“爹,我知道此事是定北侯所为,我也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云老爷没想到她竟然知道缘故,不由一愣。见她紧抓牢笼铁柱,手背都见了青筋,明白她猜出来了。他叹了一气:“云儿,我们害死他的妻子,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您让我们去避难,想自己留下来扛去所有罪名,为侯夫人抵命是吗?”

云老爷没想到女儿突然就懂事了,他极力佯装镇定,笑道:“爹不会有事的,只是怕吓着你奶奶和母亲,她们胆子小,等过几天爹打点好上下,就接你们回来,听话,云儿。”

云照怔怔看着父亲,看得云老爷都知自己谎话连篇——定北侯来势汹汹,要将他置之死地,云家无权贵帮忙,定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就让他一人去死,保他家人安康。

云照深知久待无益,定北侯虽说不得圣上恩宠,可好歹是个侯爷,要想弄死一个商人还不容易?

她抹了泪,定声说道:“爹,云儿会救您出去的。”

说罢她不再停留,转身便走,看得云老爷焦急,一直唤女儿的名字,可她却不回头,背影决然。他心头一凉,女儿性子素来倔强,难道她要找定北侯拼命不成?

云照快出大牢,将身上钱财全都给了牢头,拜托他善待她的父亲,便回家去了。喜鹊焦急道:“姑娘,您可不能冲动呀。”

冲动?云照没有资格冲动,只有悔恨和懊恼,还有被重生打乱的那些事也让她焦头烂额。

到了家中,还没进大厅,她就瞧见厅堂那正有个人在踱步,一脸不安。那人见了她,快步过来,脸色并不太好:“小姐,我按照您的吩咐去见平日交好的大人们,谁想全吃了闭门羹。”

结果在意料之中,云照并不意外。

父亲多在牢狱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她努力镇定下来,想了想,转而又出了门。管家见了,忙问道:“小姐去哪里?”

“去救我爹。”

管家不知道她有什么法子救人,只是她这话听来,总觉得有诀别的意味。

云照明白一命抵一命的说法,所以她想找到定北侯,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父亲的命,横竖十年后的她也死在了梦中。重回十四岁,看似是提前十年死去,实则不过相差几日,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她唯有一个想法——不要死得太疼。

云照前脚刚走,云老太太就从外头回来了,见她马车飞奔离巷,摇摇头,暗想等她回来,定要好好骂她一顿。还未到家门口,却见孙女的贴身丫鬟没随同前去,心觉奇怪,正要问,谁想她的视线刚跟自己对上,竟瞬间变了脸色,还偏头躲避。

她眉头一拧,捻着佛珠沉声问道:“发生何事了?”

定北侯府邸门前悬挂白绸,奠字灯笼与门庭白雪相应。雪惨白,衬得这灯笼更显凄凉。云照抬头看着那白灯笼,慢慢收回视线,往那威仪大门看去。地上纸钱满铺,像是铺了一条阴间小道,透着阴森之气。

她上前叩响门上铜环,便有下人开门来瞧。云照说道:“我想见你们侯爷,劳烦你禀报一声,你就说,我是云家姑娘。”

下人点了头,关上门就去请示了。这一去就去了小半个时辰,门再不见开。

背后风雪呼啸,没有带暖炉又奔波了半日的云照只觉身上温度渐渐被寒冬卷走,越来越冷。摸一摸脸,面颊都冻得有些僵了。她往手里呵了口气,搓了搓手。不过片刻,搓来的暖意又被冷风吞噬。

又等了半个时辰,那大门才终于打开,下人见她还在,略觉意外,让她进去。

迈步过门槛时,云照才觉得脚被冻麻木了,走了好几步才缓过来。快到大厅,已见堂上坐着一个紧拥裘衣的高大男子。

男子闻声抬头,冷冷盯着她:“你是云家姑娘?”

云照点了点头,前面静卧一口棺材,棺上插香,浓郁的香火气味在大厅弥漫,更让她觉得自己步入了黄泉路。

“你想为你爹求情?可一命换一命,天经地义。”

“您的夫人是因我而死,与我爹无关。”云照抬眸看他,目无惧色,“宋老御医是我做主请走的,您若不信,可以问问宋家邻居,还有接送他的车夫也能作证。”

定北侯目光冷冽:“你为何要说出来?”

“因为我不能看着我爹死。”

“你说出来,便是你死了。”

“若能换我爹的命,让侯爷息怒,我也不算白死。”

定北侯没想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竟然能有这种气魄,一瞬赞赏,可想着妻子到底是因她而死,心中又恨了起来。

所以一定要有人为她陪葬!

“本侯答应你,你若死了,本侯绝不会再追究你的过失,并且我可以容你死得体面,方法你定,但明日朝阳升起时,你必须死。你一死,你爹就能出来了。”

云照知道没有跟他谈条件的价码,就算她先要求放过她的父亲,那在她死后,他要是气愤难消,还是能轻易将她爹抓进去。

“希望侯爷一言九鼎,不要食言。”云照知道自己威胁不了他,只能说道,“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定北侯轻笑,忽然外面雪中剪影,一人快步进来。一身灰色披风落满白雪,身形一定,肩上雪已落地,是个面容俊气的年轻人。

云照见了他甚是诧异,他怎么来了?

他定是不知道自己来这的,那就是说,他本来就打算来这,只是恰好碰见了?

云照眸光闪烁,唉,陆无声…

陆无声拱手作揖,目不斜视,可身体已站在她斜上方,恰好挡住定北侯那充满恨意的双目:“晚辈见过定北侯。”

定北侯打量他两眼,说道:“原来是陆将军家的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陆无声说道:“我去了一趟府衙大牢,听云叔叔说云云来了这,所以晚辈也过来看看。”

定北侯神情微顿:“云云?你与她相识?”

陆无声轻轻点头:“非但相识,而且还打算年后定亲。”

云照微微睁大了眼,抬头看去,他侧颜俊朗认真,也不偏头看他。忽然明白过来他这是要救自己,还有救她爹。

可就算真的救下了云家,陆家跟定北侯的梁子也是结定了,他不会不知道其中后果,可他还是来了。

她方才决意赴死的时候,甚至没有想到陆无声。这十年来她已经习惯不再倚靠他,如今他站在她面前,为她挡去凌厉冷箭时,她的心又一瞬间怦然急跳。

消失已久的爱慕之心,在这一刻,回来了。

定北侯面色已变,几乎是咬牙:“陆公子,你要想清楚后果。你今日认下这门亲,便是得罪我定北侯!我定北侯虽然权势不如你父亲,可也是根利刺,你确定要为一个卑贱商户来开罪本侯?”

他的声音压着满满怒意,连云照都感觉出来了。她下意识上前一步,紧紧捉住陆无声的衣袖,与他并肩而站,凝神盯着定北侯。

身旁人紧挨着自己,许是她在寒风中站得太久,此时贴身靠近,陆无声都没有感觉到她的暖意,反而是扑来一阵凉意,他几乎忍不住要将披风解下,给她披上。

“这门亲事,在多年前,我父亲便同意了,只是她明年才及笄,所以等了这么久。”陆无声声音客气,与定北侯的腔调截然相反,“希望定北侯给我父亲一个面子,放过我未婚妻一家。她是无心之失,并非有意为之,还望定北侯能原谅。”

定北侯顿时冷笑:“你分明是在逼迫本侯。”他目光灼灼,诸多思量下,终究还是说道,“滚!”

“多谢。”陆无声握了云照的手,便带她离去。

云照还不敢相信云家竟逃过了这一劫,直到出了侯府,背后大门被狠狠关上,撞出巨大声响。她才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拍了拍脸颊,是真的!

“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宁可死,也不来找我?”

陆无声的声调不同方才平静,此时才有了波澜。云照微顿,坦诚道:“我忘了。”

这个答案让陆无声意外,随即便是失落:“忘了…你我分开十日不到,你就忘了。你四岁时我就牵你的手了,整整十年,你却用了十天时间就将我忘了。”

云照没有办法跟他解释这件事,他不知道,他们已经整整分开了十年呀。她低头不语,一会才道:“谢谢。”

“你不要跟我道谢。”陆无声神情默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她生疏到这种地步,“云云,我没有跟别的姑娘有任何瓜葛,信我,不要再对我这样生疏。”

“嗯。”云照看他,她当然信他。当年她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还以死相逼他滚开,如今她再不会这样任性,“我先去大牢接我爹,这件事…我会寻你问个清楚,我愿意听你的解释。”

陆无声微觉意外,性子犟得不行的她,完全变了模样。他说道:“我也跟你一起去。”

云照没有抗拒,有他在身边,着实安心。

侯府门前石阶长而宽,两人并肩下来,相互无言,天地间唯有风雪呼啸,缭乱人心。

那白茫茫雪中,一个身形瘦小的姑娘踉踉跄跄跑来,几乎是跑几步就摔一跤。似乎是看见了要见的人,又加快了步子,快到云照近处,再次重重跌倒,终于是哭出声来。

云照讶异看她:“喜鹊?”

喜鹊一个哆嗦,哭道:“姑娘,我错了,我不该告诉老太太大牢里的事,我错了…”

云照心头一沉,只听喜鹊大声哭道:“老太太没了!她留了遗书,说给侯夫人陪葬,求定北侯放过老爷!”

陆无声愕然,再看旁人,脸色全无,身子已往地上瘫去。他俯身一捞,将她捞进怀中,只见云照泪如雨下,颤声:“奶奶…”

第四章

第四章

云老爷被放出大牢,刚进家门就听说母亲自缢身亡,悲痛得立刻晕死过去。程大夫为他掐了好几次人中,他才苏醒过来。一醒,便大哭,待听了缘由后,更是悲恸,觉得自己害死了母亲罪不可恕。

云照也一直跪在祖母尸身旁,任谁都扶不起来。云夫人在一旁直抹泪,不知为何她出门半日,家中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往日笑语不停的云家,此时却被阴影笼罩,只闻哭声,不见人笑。

云照已经哭不出来,两眼哭得赤红,怔怔看着祖母。

祖母一心向佛,待人和善,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每每有灾民进京,她都要唤管家开粮仓派给灾民米粮。虽然云家的家底在京师来说并不算丰厚,但每次行善,都能看见他们云家人的身影,只因祖母心善。

所以云照不明白,为什么她回来了,却害得祖母丢了性命。

哭了一晚的她已经哭不出来,两眼红肿如核桃,怔怔跪着,脑子嗡嗡作响。

云家大宅哭声不止,满布阴云,里面的悲怆连站在门外的陆无声都感觉到了。

下人见他一直站在大门一侧,不进去,又不走,脚下的雪都要堆到半腿高了,禁不住说道:“少爷,我们回去吧,您在这,云姑娘也不知道呀。”

陆无声没吭声,只是眉眼微动,面色冷峻,下人不敢说话了。

他倒是想进去,可他能以什么身份进去?但他又想,或许云照会出来散散心,那等她出来,让她一眼就能看见自己,或许多少会有些安慰?

唉——能有什么安慰,他好像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走。

云照不知道陆无声在外面,就算知道,她也提不起精神去见他。

入了夜,云夫人强打精神让下人备了食,一家人也没吃多少。云照吃了一口饭,愣是没咽下去,只觉得嗓子干疼。云夫人见她咽得痛苦,暗叹,说道:“云儿,你先回房歇着吧,明早还要…”

——明早还要继续操持老太太的丧事。

云夫人将这话咽回肚子里,但云照也听出来了。她看着原本该是祖母坐的此时却空荡荡的位置,眼泪差点又涌了出来。她点了点头,起身回房。

经过的院落冷冷清清,冷风灌入无壁遮掩的廊道,冷得人心无热意。

云照一步寸行,背影甚至寂寥悲凉,看得跟在身后的下人难掩痛色。喜鹊更是愧疚,若不是她…唉。

云照进了屋里,忘了洗漱,径直躺下。下人见状,将暖炉烧好,就都退了出去。

过了半晌,觉察到不舒服,云照才醒来,方才竟睡着了,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她默默起身,准备除去外衫,太过厚实,像将被子穿在了身上。

“姑娘。”

像是听见房中动静,几乎是在她起身之际,外头就传来下人的声音。

“什么事?”

嗓音已是沙哑,云照下床去斟了杯茶,刚喝一口,就听见下人小心低声地说道:“陆家公子在大门外守了半日,我们去请他进来,他却说不用,还让我们不要告诉您。”

此时听见陆无声的名字,云照蓦地想到他死去那日的情景。

那日她正在和掌柜们对账,突闻噩耗,她无动于衷。等对完了账出来,走着走着,便觉面颊冰凉,抬手一摸,手上已沾了泪。

原来她还是很喜欢陆无声的,哪怕是十年未见,也还是喜欢他。

想到祖母、想到陆无声,白日干涸了的泪,又忽然涌出。她低头抹了泪,提步往外走。

——她想见他。

入夜,寒风肆虐八方,席卷这晦暗天地仅剩的温度。在外面久站的陆无声已觉脚底寒凉,身体更觉冰凉。云家大宅也已经冷清下来,他拍去肩上落雪,打算回去,明日再来。

忽然那寂静大宅传来轻微脚步声,他侧耳倾听,脚步很轻,很快,也很熟悉。那声音声声入耳,步步叩入他心底。

大门一开,他就随着开门声响唤道:“云云。”

云照微怔,没有走下台阶。她总觉得按照如今的进程,他终有一日也会死。所以每靠近他一步,就如同在她的心口上扎一把刀。

既要别离,何必相守。

陆无声见她怔然不语,正要上去,就见她双目一瞪,几乎是喝声:“别过来!”

他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又厌恶自己。

云照觉得自己来见他,简直是疯了!她猛地转身,往回跑去。

从今日起,就彻底忘了他,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如此一来,日后就不会难受了。

可跑得越快,她就越是心虚。灯火不明,脚步急切,一个踉跄,脚下急滑,冲劲将她整个人都掷在地上,跌进雪地里。她勉力撑手起来,却觉心口疼痛,痛得不同寻常。

她似想起了什么,伸手抓住脖子上的红绳,慢慢提起。夜明珠也随之露了真颜,如雪透亮。

这夜明珠不大,并不算珍贵。那时他在手中把玩,她看着喜欢,他便送给了她。她如获至宝,寻了工匠将它扣入红绳中,一直不曾取下来,哪怕她最气恼他的时候,哪怕是十年后。

她想将珠子扔了,可此时珠子光泽竟亮如灯火,渐渐由黄至白,直至变得刺眼。她惊愕看着,一时忘了膝头疼痛。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白光。

对…就在她回到十年前的那晚,陆无声死去的当晚。她紧握夜明珠,蜷在被子里,看着它入眠。

然后…她就回到了十年前。

她心头猛地咯噔一声,就在似要解开谜团之际,突然夜明珠散发万丈光芒,照得夜如白昼。

“咚——”

“姑娘?姑娘?您可是醒了,可要添些炭火?”

喜鹊的声音当真像喜鹊,叽叽喳喳的,一直钻入她的耳朵里,挠得有些痒。

云照翻了个身,觉察到身上温暖,探手一摸,就摸到了柔软被褥,舒服极了。她呢喃一声,忽然觉得不对劲,蓦地坐起身,身上被褥悄然落地。

她诧异地看看左右,这分明是自己的床。抬头往外看去,月光稀薄,但也能看得出这就是她的闺房。

难道她刚才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