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不可理喻。”沈七被韩琛翻脸的速度给激得跳脚,“你不想知道那个画中人的下落啦?”这可是沈七的王牌,可如今王牌不管用了,她如何能不跳脚。

韩琛的眼睛在抬起的时候,血红血红的,让沈七吓得直接跑了出去。

可采踏出门,被冷风一吹,沈七就恨自己了,怎么还是那么没用,被韩琛瞪一下就吓得四肢发软。沈七越想越恨,恨自己不争气,气得牙痒痒,顺手就从旁边修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丛上抓了一团雪,使劲儿捏了放进嘴里,咬得吱吱作响。

“七七。”

那一声仿佛天外来的似的,沈七没有时间去形容那声音里的东西,只觉得那轻轻一唤,就让人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让她的眼泪上了眼眶。

只觉得那一声里包含了太多的辛酸。

沈七没能忍住回过头去,就看见韩琛立在台阶上,痴痴地凝视着她。

先前韩琛骂她,吼她,让她滚,沈七也没有被他吓得心惊胆战,可是如今被他那样看着,沈七没来由就发怵,只想逃,逃得远远的。

这般想就这般做,沈七果然逃了,转身撒腿就跑,仿佛被鬼追似的。她自然听不见身后韩琛淡淡地问李章,“她怎么把你拽过来的?”

李章不无委屈地向文熙帝告状,甚至还有些添油加醋,就希望文熙帝能严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韩琛听完之后,却笑了起来,泪珠都笑出来了,“只有她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李章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天子,好像很多年不曾见过他笑了。

沈七这边是一路狂奔到了华光殿,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跳上了马车,“走,快走。”先前她是死赖着不走,这会儿倒是跑得飞快了。

沈七坐在马车上,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久久静不下来,只觉得最后韩琛看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烧起来似的。

沈七这边还在魂不守舍,却忽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身子不自主的前倾,差点儿跌了出去,“怎么了?”沈七急急地掀开帘子。

却见皇城东门的守卫行礼道:“皇上有令,公主不得出宫。”

沈七这下真急了,“胡说,明明是皇上赶…”沈七一想这话不对,赶紧改了口风,“是皇上下令送本公主回南诏的,还不快快开门放行。”

可是在这华朝的皇城里,哪里有一个南诏公主的话语权,守卫笔直地站着,任沈七又是骂又是劝也不管用,反正就是不让她的马车出城。沈七急红了眼睛,差点儿没哭出来。

“公主。”

沈七猛地回头,不是李章又是谁,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笑盈盈地立在丈远处,明黄龙袍,不是韩琛又是谁。

沈七被韩琛笑得更发怵了,一个明明先前还在暴怒的人,怎么忽然就成了笑面虎?沈七吓得甚至想钻到马车底下。

可惜韩琛已经上前了几步,“公主请留步。先前公主说得是,岂能为了朕一时心情不快而坏了我华朝南诏两国的邦交。朕,这里向公主赔礼了。”

这是可真是大发了,高高在上的天子屈尊赔礼,背后肯定别有用心。

沈七朝李章瞧了瞧,想从这个韩琛身边的宠臣身上看出点儿端倪,可惜李章自己都是一头雾水。

韩琛此时已经亲切的执起了沈七的手,“朕在花萼双辉亭设宴向公主赔罪,不知可允?”这俨然就是翩翩佳公子,风度极好。哪里像是刚才才让自己滚的人会说的话。

“不…”沈七想要抽回手,哪知韩琛握得极紧。

韩琛眉毛挑了一下,敢拒绝皇帝的倒真没几个人。

沈七连忙道:“皇上,男女授受不亲。”沈七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要抽回手。

韩琛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可是沈七想要离开皇宫却是不可能了。

韩琛没有信口雌黄,花萼双辉亭内果然设了宴席就等沈七入座。

“请。”此间的韩琛仿佛又回到了沈七最初所遇见的那个人,微笑中带着冷峻,还有一双你猜不透深浅的眼睛。

沈七坐下后扫了一眼席上的菜肴,八宝豆腐、贵妃鸡、参杞猪肝汤、开煲狗肉…全是她不爱吃的,而那几位爱吃的。沈七不由自主地噘噘嘴。

“皇上不是让我滚么,怎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都说天子金口玉牙…”沈七可不是吃素的,态度忽然反复,定然有妖异。反正她如今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即使不开罪韩琛,她的日子也未必就能好过。

却见韩琛离坐直立,“先前对公主多有得罪,是朕的不是,朕这厢给七公主赔不是了。”说罢,韩琛深深一鞠,天下当得了天子此礼的人只怕早就进了坟墓。换个人早就诚惶诚恐,怕折了寿,沈七倒泰然自若地受了,看得一旁的李章目瞪口呆。

韩琛重新坐下,尽开始为沈七布起菜来,这是当年的沈七都没享受过的高规格待遇,“这道贵妃鸡是宫里御厨的拿手好菜,公主不如尝尝?”韩琛的态度极殷切,殷切得简直失了天子之威。

沈七听见贵妃两个字就眼皮跳,恨不得自己也能跳起来大吼一声,哪里咽得下那贵妃鸡。可是这顿饭看来可并不简单,沈七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是出了什么事,但只能步步为营,这满桌都是自己讨厌的菜,她忽然有种直觉,是不是韩琛知道了些什么?可是这万万不可能,借尸还魂的事情,戏本上有,现实里可是没有的。

文熙帝韩琛越来越殷切,甚至不惜将钳住贵妃鸡的筷子递到了沈七的唇边,“试试吧。”这不是布菜,这是喂菜,完全越过了规矩,这等暧昧之情让沈七浑身燥热。

可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沈七咬了咬牙,“我不要吃这个,我喜欢吃那个八宝豆腐。”

韩琛稍微愣了片刻,可旋即就恢复了,殷勤地为沈七舀了一勺豆腐,递至她的唇边。

“皇上,这如何使得,妾身受不起。”沈七是真的受不起,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沈七可不知道韩琛要图谋她什么,可是不管怎么样,她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如何受不起。自古就有天子为良臣断碗喂药的佳话。公主冒死直谏,责朕为了一己之不痛快而欲掀起两国之间的战争,置天下黎民的安危于不顾。仿佛当头棒喝,朕得遇公主,便如武王而得子牙。公主的确当得起这勺豆腐。”

沈七简直没见过这般无赖的韩琛,可是他句句话绕着走,将沈七绕得七晕八素,想着快刀斩乱麻,闭上眼也就把那勺豆腐吃了一小口。一股子豆腥味直冲脑门,她费了大力才把那豆腐吞了下去。

韩琛心满意足地收回勺子,放到他自己的唇边将剩下的豆腐放入嘴里。

沈七的脸轰然就红了。这要是放以前她定然是娇羞无比的,可是放现在,她就有点儿惴惴不安了,这明明就是两情相悦的男女之间才该有的动作,可是韩琛做来自然无比。

沈七知道事情不妙,难道是韩琛忽然对自己“再见钟情”了?沈七可没那么天真,哪有这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事情。

沈七如临大敌一般地戒备着韩琛的下一步动作,却听得忽然有太监传报,说都御使大人有要事求见,韩琛匆匆地去了,沈七松了一口大气。

这接下来的几日,韩琛都忙于政务,沈七一直没见到他,着实又让她松了口气,只当那日韩琛是吃错了药。可是自欺欺人可不是智者该有的。

这几日他人没出现,可是赏赐流水似地涌入华光殿。而且沈七身边的侍女,忽然由四名升到了十二名,中宫皇后的待遇。如今沈七除了没有掌管中宫之印外,一切用度仪仗都是皇后的规格,让她越发坐立难安。可是韩琛一直不露面,沈七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存了个什么心肠。

大约过了八、九日,那边才传出话来,请沈七去七宝水榭听戏。

花好月圆应有时(下)

七宝水榭是伸出苍龙海的一处水上楼台。初春的时候湖面氤氲着雾气,将个水榭衬托得仿佛天家庭院,是这皇城十景之一。

可是沈七哪有闲情逸致欣赏这些美景,她见偌大的水榭里除了韩琛外,便是伺候的宫人并一班梨园弟子。

“皇上,怎么不见两位贵妃娘娘,听说她们也是极喜欢听戏的。”沈七可不愿与韩琛独处。

哪知韩琛仿佛没听见似的,只一味地盯着沈七看,直盯得她不好意思,羞红满面才罢休。

“她们只是凑趣,极喜欢听戏的是朕的光烈皇后。”韩琛忽然开口。

沈七本以为等不到韩琛的答案的,却没想到等出了“光烈皇后”四字,原来他倒底还是记得有这个人的。

“说起来七公主与朕那光烈皇后却极有有缘。”

不待沈七回他一句,他已经继续往下说了,“她在家也是行七,闺名单一个七字,家里人都唤她七七,听说七公主的闺名也作戚戚,却不知是哪个字?”

沈七被他勾起往事,心里巨浪滔天,根本说不得话,她不懂韩琛这样说究竟是何意思。

沈七被韩琛逼得急了才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了个“戚”字。

“哦,原来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戚字。”

说者也许无心,听着却红了脸,仿佛那戚戚便在他的心头。沈七心底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怎么如此没有定力。

“却是凄凄惨惨戚戚的戚戚二字。”沈七咬牙回道。

韩琛只静静地笑了一下,极为包含沈七的无礼。沈七正要说几句大煞风景的话,却被那开始咿咿呀呀的戏台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出戏又是才子佳人,是沈七最爱的戏码,说的是一对苦命鸳鸯,富家小姐恋上了穷秀才,被父亲棒打鸳鸯后投河自尽。那秀才发愤图强最后居然点了状元,着官服到河边祭奠小姐,痴情感动河神,重新送回小姐,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出戏那扮小姐的花旦唱起来还有些生疏,词句间的神态情韵拿捏得还不到位,一眼就能看出是新排的戏。这戏前面,沈七看起来津津有味,可到那小姐被河神送出,重返人间的时候,沈七心里便开始打鼓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做贼心虚,还是韩琛真的意有所指,沈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沈七心虚地用余光扫了一下韩琛,却见他正光明正大地盯着自己瞧,仿佛她脸上有花似的。先前沈七听戏入迷还没觉察,这会儿便感到如坐针毡了。

无奈韩琛根本不懂收敛,仿佛色迷迷的登徒子似的,沈七不得不回瞪他一眼,这样的韩琛她简直难以招架。

“朕想起件事来,听说南诏老王送公主入安阳,是打算与朕联姻来着?”韩琛忽然春风绽花似地笑开,牵起沈七的小手。

这可是事实,由不得沈七狡辩,她眼看着韩琛的行为越来越大胆,心里可就慌了神,这同她的初衷可不一致,她本该是躲得远远的,再不陷入那泥塘的。

“皇上忆起来啦?”沈七使劲儿地抽回手,也笑开了颜,“有件事早就该同皇上说的,上次我妾身抱了画卷去皇上的书房,本想请皇上从那画卷上的人里为妾身挑一位好郎君,可却因为不小心失手打坏了皇上的东西惹来盛怒,这事就给搁下了。”

沈七旧事重提,便是好奇那小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何惹出韩琛那等失仪的动作。

可是韩琛便仿佛没听见似的,并不加以解释。

沈七便只好继续道:“皇上早说过要从这京城贵胄里为妾身赐一门亲事的,妾身前次去游湖时,遇上了状元郎肖玉,对他一见倾心,还望皇上成全,能玉成此事。”

韩琛的身子往后靠了靠,表情变得晦暗莫名,片刻后才有一丝笑容挤出,“公主果然大胆,这种话也敢说。”

沈七这时候哪里顾得上女儿家的矜持,她只想着要快刀斩乱麻,绝了一切退路,所以才敢大胆说自己对某人倾心。

沈七起身离座跪于韩琛的脚边,“请皇上成全。”接下来便是重重地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一丝紫痕,可见心意极坚。

韩琛面色冷峻,十指紧扣住扶手,因为用力而苍白,良久才道:“肖玉是我朝难得的人才,这门亲事朕可以替你亲自去说,可肖玉同不同意朕却不能逼迫于他。毕竟这是一桩美事,朕可不想变成坏事。”

沈七对这个却是极有信心的,她同肖玉来往过几次,明显他也是乐意的,“皇上只管对他说就是了,定不会让皇上为难的。”

“哦,这么说你们私下已有定议啰?”韩琛倒是个会抓重点的人。

这南诏公主同华朝重臣私相授受可不是件好事,重则是要死人的,沈七赶紧摇头。待韩琛脸色稍微缓和一点儿,沈七赶紧追问,“皇上何时同他说呀?妾身一直住在宫里也诸多不便,遗人口舌。”她这会儿倒是想起这桩事了。

“朕明日便同他说如何?”

沈七想不到韩琛如此痛快,欢快地点了点头,“多谢皇上成全。妾身定忘不了以后每日为皇上上香祈福。”

“这倒不用,只要你每日能在心里叨念朕三次朕便心满意足了。”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又害人遐思,沈七只能微红着脸装不懂。

韩琛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说明日给沈七办这件事,明日果然给她办了,只是结果却未必能尽如人意。

沈七狐疑地瞧着韩琛道:“他拒绝?”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韩琛没开口只是示意了一下李章,李公公便清了清嗓子开始讲:“状元公说他已经心有所属,谢谢公主的垂青。”

沈七暗地里咬牙,李章的话不就等于是韩琛的话么,假惺惺借他人之口撇清,越发让沈七觉得韩琛在里面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

可越是这样,沈七越要证明自己能赢过韩琛,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总不能让他处处站上风。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沈七也是有这个耐心的,所以并没有直接鲁莽地问出“你是不是做了手脚”这句话。

不过她一向是个炮仗性子,如今引而不发,反而让人怀疑。于是沈七和韩琛便各怀鬼胎地安然无事。

“其实这京城还有许多俊杰,公主可以慢慢地挑。”韩琛反过来安慰沈七。

沈七心里想着那肖玉,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沈七明着要不到的,暗着都是要到手的。特别是这种拒绝她的人。

“是。”沈七乖巧地应下来。

这接下来的几日,韩琛虽然时常叫上沈七作陪,可都是规规矩矩,没有越雷池半步的,联想到前次那样的举动,有时候让沈七都不得不感叹,这位皇帝上不是人格有些分裂。

沈七有些食不知味地吃着面前的菜。这几日韩琛对她虽然照顾有加,可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反而有了许多的距离,让沈七彻头彻尾地觉着自己真就是成了南诏的公主。其实无论是韩琛对她坏对她好,都表示与众不同,可如今这样疏而有礼的对待反而让沈七更觉得憋闷。

望着上位那张不动声色,温润如常的脸,沈七真想上去揭了他伪君子的面皮。其实沈七一直不敢承认的是,韩琛对她要选婿一事诸多帮助这件事,让她极为生气,真想跳脚骂人。

沈七正生着闷气,却听韩琛忽然道:“公主素来有洁癖,每日的衣衫都要更换,怎么今日例外?”

沈七没想到韩琛能关心起这样的细节来,可是她明明换了衣衫的,昨日是玉色,今日是鹅黄色,只因这款式她极为钟爱,所以做了两套颜色不同而已。

“不会啊,昨日我穿的玉色,今日穿的是草绿色。”

良辰美景莫辜负(上)

“哦,这倒是朕忘了。”

如今沈七才彻底能肯定,大概韩琛真是认不出颜色来了,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儿,沈七望着韩琛那桌上的菜肴,忽然道:“妾身这桌上的蜜汁火腿看起来可没有皇上桌上的鲜嫩,定是御厨偏心,妾身想尝尝皇上的那一碟。”

沈七一边说,一边走,韩琛没来得及拒绝,沈七便抢了一块放入口里,明明该是甜如蜜的菜肴,居然咸得要人的命,沈七吐都吐不赢。

“皇上不觉得咸么?”沈七明明看着韩琛夹了几块吃的。

韩琛静默地看了沈七片刻,撇头望着远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皇上可是生过什么大病?”这辨出颜色,尝不出味道的人生可真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

韩琛还是没说话,只是眼睛里的忧郁却让沈七心有丝丝的疼痛。她究竟还是心善和心软的,明明打定主意从此和韩琛各不相干的,可还是忍不住为他这般而觉得黯然,而觉得心酸。

思及此,沈七对韩琛的脸色可好了许多,再不如前几日那般冷若冰霜了,那戒心仿佛也放下不少。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要回头。

这四月芳菲的季节,韩琛难得有兴致领了后宫众人和文武百官去芳林苑暂住。芳林苑在皇城西北角,是夏季帝王避暑的地方。景色秀丽宜人,春季时帝王有时也会去芳林苑小住,甚至春猎。

这芳林苑依山傍水,亭台楼阁多不胜数,再加上曲径通幽,弯弯绕绕的小道仿佛迷宫一般,初来之人定会被绕得找不着北。

沈七也是费了几天功夫才理出个头绪来的,她住的是悦竹楼,周围一片翠绿的竹林,里面一汪温泉,春日里泡起来真是赛过活神仙。沈七泡在泉水里,忽然觉得,这片景致仿佛兰陵澄怀园的那片竹林,甚至连温泉里那块巨石,都像极了澄怀园里的那汪水。

在那里她第一次设计韩琛,从此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纠葛。明知道结局是如此的悲戚,可沈七还是忍不住回忆。

“这儿景致可真美。”沈七不无感叹地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椿元道。这温泉从外间引来,流经的小溪里种植了稀疏的白色睡莲,给这翠绿的林子别添了几丝柔媚,让景致格外的灵动。

“是啊。”椿元为沈七按着肩膀。这椿元是前不久李章带来的人,沈七见她对宫里的事物极熟悉,而且人也机灵手也巧,便开始偏赖于她。“听说这悦竹楼是三年前才建的,皇上亲自描的图,费了好大力气从远处的山上引了温泉下来。”

沈七忽然来了主意,这就叫神来之笔,韩琛这般费力修的悦竹殿也算是为他人做嫁裳了。沈七拉过椿元在她耳边低低地嘱咐了几句,吓得椿元脸都白了。

沈七暗道,这算什么,当初的钱儿听了沈七的主意后,可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沈七开始思念钱儿了,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公主,这怎么使得,这女儿家的名节最是重要。”

沈七瞪她一眼,“可为了名节而牺牲毕生的幸福可是得不偿失的。这事是我的名节,又不是你的,你照着办就是了,事成了之后,少不了你好处的。”

沈七威逼加利诱,说了好半天,椿元才肯点头。

椿元去后,沈七开始准备起来,这种事她是第二次做,简直有点儿驾轻就熟的感觉,可惜就差了来个父兄捉奸了。

沈七用薄荷水漱了嘴,又让人往水里撒了花瓣,被温泉的蒸汽一蒸,芳香四溢。而这次沈七可比上次学乖了,况且又是经历过那事的女子,比起以前的愣头青可好多了。她选了一条白色薄缎裹住自己,仅露出香肩和玉腿。可其他地方浸入水后,薄缎裹住曼妙的身子,反而把不该显的地方给凸显了出来,这便是穿一件比一件不穿来得好。

沈七在水雾中隐约记起,以前的韩琛最耐不住的不就是她的衣衫不整么。

沈七咬咬牙,可不能再想起他。沈七转而想起肖玉。这个男人同样是拒绝了自己,同样是心有所属,同样是俊美而温润,只是少了韩琛的贵气和霸气,可是沈七觉得也许这样的肖玉更好些。

如今旧事重演,沈七只是想证明,如果那个人不是韩琛,也许她沈七未必就会输,这一次她一定会赢,一定要赢。

沈七听见后面隐约传来的脚步声,赶紧收了心神,准备好好地演一出戏。也不知道肖玉是会尖叫拔腿就跑,还是看迷了眼睛,沈七开始有闲情猜测起来。

不过算人者人恒算之,尖叫的倒不是肖玉。

沈七看见来人时,一手捂着胸口,高声尖叫起来,“怎么是你?!”

“不是公主命人请朕来的么?”韩琛站在水边,笑得有些无赖。“不过朕真没想到公主是请朕来欣赏这幅美人出浴图。”

“我才没有。”沈七简直想跳河了。

“看来公主对朕觊觎已久,甚至不惜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韩琛一边解着他的衣扣,一边道。

“胡说。”沈七气红了眼,又看见韩琛的动作,惊慌地道:“你要做什么?”

“你说朕能做什么?总不能置公主的名节于不顾。虽然是被逼上墙,可朕也只好忍了。”韩琛说得好像自己很无奈的样子。

沈七牙根都咬酸了,也顾不得与韩琛在这口舌上一较高下,她有些不雅地爬出水潭,却被韩琛伸手拦腰搂住,扔回了水里。

“你做什么,来人呀。”沈七高声尖叫。

按照预定的戏码,这个时候应该有人来“捉奸”的,可惜先才那样大的动静,四周都跟没人似的,这会儿又怎么可能有人。

“美色当前,不品尝是要遭天谴的。”韩琛坏坏地笑着。

沈七啐了他一口,“圣人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明明是公主引诱朕在先,朕不过是顺着公主的意思,将生米煮成了熟饭,也省得公主担心朕反悔。”

沈七又是羞,又是气,又被韩琛鼓捣得浑身发软,连反驳都没了力气,只能哼哼呀呀地唤着,“不要,你在这样我要叫人了。”沈七不无矫情地说着。

“朕喜欢你的声音。”

沈七这便叫自作孽不可活,被人生撕活吃了也反抗不得。

太阳从池子里的东升一直到了悦竹楼内的西落,韩琛才餍足地从沈七身上翻身下来从背后抱着她满足地喟叹。

沈七喘息着动都动弹不了了,他真是丝毫不理会别人还是初次,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沈七噘着嘴,掉着眼泪,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清白,还是为了自己的辛苦。

“公主!”一个慌慌张张地声音从门外传来,这声音沈七认得,不是椿元那个叛徒又是谁。

沈七没来得及阻止,那个冒冒失失的侍女就闯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串宫人。

“其实公主又何必再演这出戏,朕不是已经接受公主的好意了么?”文熙帝韩琛的声音在静谧中响起。

其实,以椿元这位老宫女的老于世故如何敢擅闯沈七此时的闺房。而韩琛明明隐于帐后,又何必出口显露自己的身份,仿佛生怕人不知道此时南诏公主床上的人正是当朝皇帝一般。

沈七可不是傻子,一眼就看透这两人耍着自己玩呢,可是到底是意难平,“你,明明是你,你这个无赖。”

沈七真是欲哭无泪了,此情此景,她倒是有点儿体会出当初韩琛被她设计时的感受了。明明知道自己被愚弄了,却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