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才琢禾藏身的树丛后方,响起一阵轻微的婆娑声。两个颀长身影从树上一跃而下,其中紫夏璟池一身冰蓝色长袍,绝美翩跹的身姿,看着琢禾远去的背影浅浅一笑,只是这笑容中却比平时多了一丝惆怅与不解。

“残照,你说为何阿琢会如此伤心?”紫夏璟池淡然问道。

依旧是一身黑衣的残照看着紫夏璟池,眉宇间隐含忧思,轻声道:“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又怎会不伤心?门主从未如此关心过一个女子,这次为何…”

紫夏璟池眉间轻挑,似是听见了世上最可笑的话语,“关心?残照,你这个词可用得不太恰当。我只不过是对她颇有些兴趣,且又有些利用价值,才会如此。”

残照低头,“是,残照失言了。门主,这便是公主这几日所食的药方,已细细检查过,并未有何不妥。”

紫夏璟池收回视线,接过残照手中的白纸,粗粗浏览了一番,却是发出一声轻笑。

残照疑惑地抬头:“门主?”

紫夏璟池笑道:“这药方倒是不错,只是残照,你方才没有闻到公主身上的香味么?”

残照面色一凌,“莫非…是否让暗七暗中阻止?”

紫夏璟池唇边笑意更深,“阻止?为何?”

阿琢啊阿琢,那赌约,怕是你太过自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的,某九把时间改了一下,大家注意。

琢禾还未去紫夏的时候是十三岁,五年的约定改为三年,也就是说琢禾十六岁便能回国。

最后,扭扭···表BW····

恍然一梦别昨昔(五)

夜未央,月光皎皎,只有廊外的几盏宫灯,微微亮着。

紫夏璟池安静地坐在床头,嘴角的笑意柔和似水,从窗格透进的月华射进墨玉般的双眸,折射出绮丽且妖冶的清辉。视线专注地凝视着床上的琢禾,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地抚摸着琢禾的脸颊,眼中透着自己也未意识到的困惑。

琢禾面色疲惫,睡得不甚安稳。随着紫夏璟池指尖轻轻地移动,忍不住皱了皱眉,嘟哝了几句,将脸侧到里边。紫夏璟池看得好笑,俯身过去,食指与拇指放在琢禾的鼻翼两侧,微微一用力。

气息一时不畅,本就未睡熟的琢禾猛睁开眼,用力吸了两口气,一巴掌拍掉夹着自己鼻子的手指。

乍眼见到自己的床头多了个人,琢禾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便装作无事般半坐起来,裹紧了被子往床的内侧靠了靠。

紫夏璟池收回手指,眸中兴味十足,“我还以为阿琢会尖叫,没想到竟是这般反应。”

琢禾翻了个白眼,“二皇子,你我都是明白人。这周围除了四人,其他皆是你或太子的耳目。我若尖叫,他们还未来得及赶到,定会被你的人拦下。救不了我不说,还要白白赔上自己的清誉,岂不是太划不来!”

紫夏璟池唇角一勾,又一脸哀怨道:“可是阿琢,你我已有一月未见,怎的见到我一点也不惊喜?是不是没有想我?”

琢禾斜眼打量了半晌,点了点头,“‘惊’倒是有,这‘喜’就不知从何而来。”

紫夏璟池瞪着琢禾平静无波的双眸,委屈道:“阿琢可真是无情,那日在偏殿将我吃干抹净,这转眼就给我脸色看,枉费我一直惦记于你。即便每日被你那清言哥哥拦在阁外,也毫无怨言,仍是心甘情愿地吃这闭门羹。万万没想到阿琢竟不曾将我放于心上,真是吾心甚凉!”

琢禾回想起当日的情形,脸微微泛红,暗自懊恼:“你…你胡说!我哪有将你吃干抹净?!分明…分明是你不知羞耻,想轻薄于我!我告诉你,若你敢在清言哥哥面前提一个字,我便…便让你后悔来到这人世上!”

紫夏璟池低低一笑,眼中也有暖意浮现,“若是阿琢日后事事都依着我,我便不去告诉云清言,阿琢的唇尝起来是何等的美味…”

琢禾点头如捣蒜:妖孽,我暂且从了你…

紫夏璟池凤目一转,拿着手中的折扇轻敲了下琢禾的脑袋,佯装愠怒道:“这第一件须依着我的事,便是阿琢今后不可离我这般远,见了我也不许躲躲闪闪,可曾记住了?!”

琢禾玉容紧绷,万分不甘地点点头,将身子往外侧挪了挪。

紫夏璟池这才满意一笑,站起身子,吩咐道:“夜已深,阿琢好生歇息,我一得空便来探望阿琢,可好?”

琢禾依旧点头,顺从地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开始睡觉。

紫夏璟池见琢禾如此乖顺,心情大好一片,俯下身子理了理琢禾的长发,情不自禁地在额上印下轻轻柔柔的一个细吻。绣着金丝的袖口拂过窗格,足尖一点,越过窗户朝宝蝉阁外飞去,待纵身隐入暗林之中,眼神已是阴冷的可怕。

琢禾听闻房中再无异响,试探着缓缓睁开双眸,果然紫夏璟池已不见踪影,蓦地松了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用手背狠狠地蹭着自己的额头,直到红得发烫才停手,眸中一片厌恶之色,却又似有几分羞赧夹杂其中。再看看窗外的天空,天边已有淡淡的亮光升起,琢禾心中怒斥这扰人睡眠的妖孽,而脑袋又昏昏沉沉起来,恍惚着又坠入了黑暗。

梦中一片昏暗,光与影交织着,似有若无的气息憋闷在胸口,惶惶然不知有何种情绪埋葬于心底。

琢禾站在抚琴阁外,琴声悲悲切切飘荡在空中,纠葛着人的心。哀伤,彷徨,怨恨,挣扎,纷纷扰扰,凌凌乱乱。

抚琴阁一如往常般一尘不染,而阁外的梨花未绽,秋风萧瑟,多了一份萧条与清冷。

周围的一切都漂浮着,不甚真切,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引诱着琢禾一步一步地朝里面走去。她定定地站于窗外,屋内梅子青香炉内,依旧香烟袅袅。少年依旧一袭白袍,坐于古琴旁,清雅如仙。一旁的女童娇俏可爱,容颜未开,却已是诱人心魄。

琢禾怔怔地看着二人,心中似有亮光划过,却快得无法抓住。

女童捧腮娇笑,“云哥哥的琴技甚好,日后叫阿琢抚琴可好?”

云清言微微一笑,眸中的冰霜也慢慢化去,“云哥哥怎敢不答应阿琢,阿琢想怎样,云哥哥都依着阿琢。”

女童笑靥如花,云清言侧脸看向窗外,望着屋外的梨树怔然发呆,眸光一时复杂无比闪过种种情绪。恰正面对于云清言的琢禾,却从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眸中,看出了深刻的憎恶与仇恨,万般的隐忍,只待一时的爆发。

琢禾惊急了,忽然间脑中一片混乱,天地不住地盘旋,胸口一阵刺痛,使得她不得不蹲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仍觉得被什么哽住了喉,脸一时涨的通红。

梨花未开…少女尚幼…

她想起来了…

琢禾抱头蹲在地上,这根本不是她初见云清言的画面,她犹记得那日的梨花翩跹,少年唇边无笑,眼神如玉石般清冷。脑海中似有一幅幅的画面闪过,一句句或许陌生或许熟悉的话语硬生生地钻入脑中,剧烈的疼痛啃噬着她的心。

云清言,你教我抚琴好不好…

云哥哥的琴技甚好,日后叫阿琢抚琴可好…

清言哥哥为何从来不笑…

云哥哥笑起来真好看,比阿琢还要好看,阿琢想日日见到云哥哥这般笑…

清言哥哥,可是害羞了…

云哥哥你莫要恼,阿琢是因为喜欢云哥哥才亲了云哥哥…

云哥哥,明日与阿琢一道去放风筝可好…

云哥哥对阿琢这般好,阿琢日后嫁给云哥哥,好不好…

云哥哥…

云哥哥…

声音渐渐变弱,原先稚嫩的童音也慢慢变成了少女清婉的柔声。琢禾的胸口的疼痛也在缓缓地减少,她深呼了口气,站直了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周围被一片浓重的白雾包围,只有前方有一道淡淡的亮光闪现。

琢禾在白雾中行走摸索着,渐渐朝亮光处走去,又有悲切的琴音响起,似悲似怒,似不舍似哀伤,声声地打在琢禾的心口,撩拨起深处的一缕缕绝望。不知为何,越靠近亮光,琢禾身上的衣服便愈加潮湿,整个身子都是湿漉漉的,脸上还有水珠滚落,似是一连串冰冷的泪水,在雾气中蒸发不见。

当她一脚跨入亮源,身后的白雾统统消散不见,周围的情景慢慢变得清晰。只见她站在房间中央,正前方是一张熟悉的床铺,少女静静地躺在床上,房内人来人往,念画与灵犀伏在床头,泪盈眼眶,她却仍是独自沉睡着。

琢禾走至床头,默默地看着床上的自己。惨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悲伤,眉头深深地皱着,嘴唇微张似有一丝不敢置信。琢禾甚至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冰冷的池水,无法呼吸的恐惧,看着自己的生命在水中挣扎的绝望。

告诉我,究竟是谁害的你?究竟是谁如此恨你?为何在死亡的阴影之下,你的心中最多的却不是失去生命的痛楚,你的不甘不是因为被夺去的呼吸,你的无助不是因为再也感觉不到温暖的害怕。

我知道,你也在恨;我知道,你想活下去…

可是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恨什么…

你告诉我,告诉我…

是谁,是谁在我的耳边轻唤?那声音如此地温柔,如此的小心翼翼,像是春日里拂过面颊的微风,又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带着稍纵即逝的残缺。

琢禾尽力地睁大双眼,一袭白色的长袍坐在床边,自己的手腕被他紧紧地攥在手中,尽管视线朦胧,她还是看见了,他那双似水洗过的清亮双眸中,满满的担忧。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虚弱:“云哥哥…”

握着自己手腕的素手猛地一震,就连琢禾也被自己突然冒出的三个字吓了一跳。

“阿琢,你说什么…”云清言紧张地凑近,眸中露出一丝狐疑。

琢禾看了看窗外,微微笑道:“没什么,刚才只是还未清醒的梦话。怎么现在又是傍晚了么?我怎的又睡了一整天…”

说着便费力地想要起来,云清言忙上前扶着琢禾靠在床头,视线瞟见放于床头的香囊,眸色黯了黯,淡淡道:“无妨,今日已是最后一次,喝了这碗药,阿琢明日便可大好。”

琢禾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

灵犀捧着药碗,从外边走进来,带来一屋子的药味,苦涩难奈。

“公主,喝药了。”灵犀半蹲着身子,将药碗递到琢禾面前。

琢禾应了一声,垂下眼帘,缓缓接过药碗,却不往嘴边送去,淡笑着问道:“灵犀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怎么日日都见不到人影?”

灵犀抬眸笑眯眯道:“哪儿是灵犀不见人影?明明是公主每日睡得昏天暗地,灵犀来向公主请安之时,公主都在睡觉,自然是见不到灵犀了。”

琢禾端着药碗想了一会,轻轻一笑,“说的也是。”

一口一口地喝着最后一碗苦药,不仅口中一股涩味,琢禾的身子也像被这药水泡过,苦涩的味道久久环绕,慢慢地渗入了脾脏。

只喝了一半,琢禾便要将碗递还灵犀,“不喝了,好苦…”

云清言面色紧张,却紧握住了拳一声不吭。

灵犀似有些神色恍惚,看着碗中的一半药汁,才恍悟过来,“不行的,公主乖乖将这药喝完,明日便不用再喝了。”

琢禾却是异常地倔强,药碗在二人手掌间来来回回。琢禾的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异色,手骤然松开,药碗直直往下摔落,身旁的二人俱是一惊。而再看去,药碗已稳稳当当地落入灵犀的手中,碗中的药汁丝毫未曾滴落。

灵犀松了口气,又将药碗递给琢禾,“幸好…公主莫要任性,喝完了才是。”

琢禾冷冷地盯着灵犀,嘴角含笑,只是这笑却未达眼底,“好俊的身手。灵犀,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么?!”

灵犀浑身一震,手中的药碗顿时摔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黄色的药汁溅在干净的衣裙上,留下一片污渍。

“公主,灵犀并未…并未有事隐瞒!”

“大胆奴才!本公主给你机会,让你坦白,你却不知死活,还想妄加隐瞒!你可知对本公主不忠,本公主即便是将你杖毙,也不会有人为你求情!”

琢禾从未骂过“奴才”二字,强抑着心中的不忍,她万分艰难地怒视着灵犀带着委屈与不解的小脸。

“公主,灵犀何曾对公主不忠?灵犀不敢,灵犀不敢!”

琢禾冷哼,“好,你若是未曾不忠,便将你隐瞒的事一一道来,否则本公主明日便将你遣回风兮国!”

灵犀跪倒在地,眼底一片挣扎,“公主…灵犀不愿离开公主。待公主身体大好之后,灵犀便将一切事情告知公主。”

琢禾气急,“好!好!你既还想隐瞒…我即刻便派人送你回去!”

灵犀一惊,顾不得再思量,哭道:“公主,灵犀不敢再隐瞒,灵犀昨日得到消息,说是…说是皇上已经驾崩,而皇后则已投缳自尽…”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在看奥运么~~呵呵~~

所以~~偶的日更改为两到三天一更~~

嘿嘿~~大家好好看奥运噢~~

改名为 九婳 滴 某九

斯人已逝不复在(一)

琢禾耳中嗡嗡作响,看着灵犀焦急担忧的面庞,脸上毫无血色,恍惚着问道:“灵犀,你说了什么,我未曾听清…”

灵犀眸中泪水盈盈,怯怯地看了眼琢禾,低声道:“回公主,灵犀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将公主近况书信告知皇上。昨日便是约定之日,可前来拿信之人却告诉了灵犀这一噩耗,皇上在早朝之时突然暴毙,而皇后娘娘在当晚投缳自尽,留下一封血书追随先帝而去。”

琢禾心如针扎,满腔的悲伤哽在喉头,再也无法忍受咽间的那股腥臊,弯下身子捂着嘴猛烈地咳嗽,忽然只觉手中一阵温热,举手一看,竟是一片带着黑丝的殷红。心中顿时悚然一惊,混沌了许久的脑海却渐渐变得清醒。

“公主,这是怎么了?!我…我去打水。”灵犀顾不得礼数,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外冲去。

云清言眉头紧锁,一把握住琢禾的手脉,顿时眼神复杂难懂,良久才叹了口气道:“不打紧,这只是淤血,吐出来就…无妨了。”

琢禾置若罔闻,自顾自喃喃着:“怎么会这样呢?父皇身体虽差,但怎么可能突然就…还有母后,母后与父皇向来恩爱,可是她怎会如此狠心抛下我和姐姐,就这么追随而去?我不信…他们怎就这么狠心…”

云清言抓住琢禾撕扯着锦帛的手,眼神中略带讥诮,当见到琢禾眼底的一片悲绝之时,却忍不住想给予她一丝安慰。

“生死有天,阿琢勿要太过伤心。”

琢禾紧紧抓着他的手,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落下,“清言哥哥,父皇与母后是这样好的人,老天怎能如此不公?他们明明还有好长的路可以走,他们明明舍不得我和姐姐,他们舍不得的…”

她虽不是真正的风兮琢禾,但早已将二人看成自己的亲生父母。至亲离去,心中如掏空了一般痛楚。

云清言任由琢禾尖利的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唇边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声音轻得有如蚊呐:“这就是报应…”

琢禾的身子陡然一震,手渐渐地松开,怔怔地看着窗外。她虽不知道父皇母后曾经做过什么,但自从她进入这个躯体内,瞧见的都是他们对自己的好。或许是…或许是老天给自己的报应?报应自己占据了本不属于自己的肉体与亲情?父皇与母后,在那一个世界,与他们真正的女儿团聚了么…

那她呢?那姐姐呢?苍天实在不公!

琢禾猛地推开云清言,下了床疯一般地朝外面跑去。灵犀与念画捧着热水急匆匆地迎面赶来,却被琢禾撞倒在地。云清言心中波涛汹涌,想也未想便跟着琢禾跑了出去。而琢禾却像脚下生风一般,将云清言远远地甩在身后。

夜空漆黑一片,不知跑了多久,凤鸢宫外的灯盏渐渐出现在眼前。四周偶有提着宫灯的婢女走过,看见唇角沾着血迹的琢禾跑过,皆吓得低了头匆匆往前赶。阴暗处一个长相白净的小太监只瞧了一眼,便大惊失色地转过身子往回赶。

“皇子殿下!皇子殿下!”福宝形色匆匆地奔至书房,未来得及通报便闯了进去。

紫夏璟池手中持着书卷,斜靠于榻上,微微皱眉呵斥道:“狗奴才,何时变得这么没有规矩!前几日的教训莫不是忘了?!”

福宝吓得一哆嗦,赶紧跪下,一想起前几日因一时嘴快而被罚掌嘴两百,到今日还隐隐作痛,不禁后悔自己怎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如此咋咋呼呼。

紫夏璟池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福宝,声音愈加低沉,“怎么,这般匆匆忙忙地闯进来,就为了给我磕头么,嗯?!”

福宝忙磕磕巴巴道:“不…不是,请二皇子恕罪!奴才只是刚刚瞧见公主朝陛下的寝宫跑去,脸色十分难看,嘴角似乎…似乎还有些血渍,不知出了何事。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甚为担忧。奴才便…便急着来禀告二皇子!奴才绝非有心冒犯,还请二皇子莫…莫要…”

紫夏璟池握着书卷的手一紧,不耐道:“公主的事与我何干?还不给我滚出去!下次若是再犯,定不饶你!”

福宝如蒙大赦,连声应着退了出去。

紫夏璟池又看了两眼手中的书卷,却是根本无法再静下心来。一个个的字迹如漂浮在半空中,左躲右闪根本无法抓住。狠狠地将书卷扔到地上,低声咒骂了一句,紫色的身影在烛火中一闪,便从窗口越了出去。

凤鸢宫外,人群聚集。琢禾不知哪来的力气,将阻拦着她的宫女太监一并推开,竟也就这么闯了进去。宫内琴音袅袅,暗香浮动,似有调笑之声飘荡在每一个角落。

紫夏女皇坐于上位,怀中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俊美少年,少年面色潮红,身子瘫软眼底的□清晰可见。紫夏女皇见琢禾跑了进来,虽眉头紧皱很是不悦,但仍挥了挥手将少年遣退。少年不甘地瞪了眼琢禾,才转身退下。

“公主这是为何?”紫夏女皇淡淡询问,并未将琢禾的焦躁与唇边的血迹放在眼里。

琢禾艰难地挪动双脚,一步一步朝前走去,缓缓走至紫霞女皇面前,屈膝跪于冰冷的石砖上,哽咽道:“求陛下允许琢禾即刻启程回风兮,只需半月,琢禾定会返回。”

紫夏女皇故作惊讶,“为何?”

琢禾的双手紧握成拳,尖利的指甲刺入了掌心,一片泪光的眸中带着乞求,“琢禾今日突闻父皇母后仙逝,还望陛下成全琢禾,让琢禾回去替父皇与母后守灵。”

紫夏女皇微微勾唇,笑容诡异,“朕也是今日得知的消息,只是公主今日身子虚弱,朕怕公主一时无法承受,便吩咐奴才不准泄露。不知是那个多嘴的奴才在公主面前饶舌,若让朕得知,定要重罚!”

琢禾根本无心深究话中深意,脸色灰白,“求陛下成全!”

紫夏女皇叹息着扶起琢禾,安抚道:“公主,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风兮帝与其后已在逝去当日下葬,你如今即便快马加鞭赶回去,也已是无法见到最后一面。更何况公主身子这般羸弱,根本吃不消这样日夜兼程地赶路。”

琢禾喃喃地重复:“已下葬?已下葬…”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若父皇真是突然病发,而母后真是自尽,又何需这么匆忙在当日下葬,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难道…难道二人是被奸人所害?那么姐姐呢,姐姐现在又是何般境地?

紫夏女皇拍了拍琢禾的手背,嘴角沁笑:“公主不必担心,再过几日皇太女便会登基即位。风兮帝虽去得突然,但幸而还有如此聪慧的女儿,也不会走的不安心了。反倒是公主要好生保重身体,别让人担心才是。”

琢禾知晓这事已无转圜余地,若是现在弄得个鱼死网破,自己今后还有两年的日子又该如何?!只得木然地点了点头,哑声道:“陛下说得是,父皇母后若是走的安心,便一切都好。但若是走的不安,琢禾相信这世间有因果报应,所欠的债,终有一天要加倍偿还!琢禾今日冒犯了陛下,还望陛下大人大量,莫要和琢禾一般见识。”

紫夏女皇笑容僵在嘴角,目光审视地看着琢禾。

琢禾低着头躲开紫夏女皇咄咄的视线,稍稍一拜,便退了出去。

凤鸢宫外早已有人等在一旁,紫衣玉面,在月光下皎皎出尘。狭长的双眸中大片大片的焦躁与不安,一见琢禾出来,便将她拖至角落里。还未开口询问,琢禾的泪水便倾泻般一涌而出,混着血丝从嘴角滚落。

紫夏璟池的声音小心无比,“阿琢,这是…怎的了?”

琢禾微微垂眸,脸上露出一丝惶然,“父皇走了,母后也走了…他们不要我了…不要了…”

紫夏璟池眼神恍惚,似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父王…父王…当年幼小的自己追着父王的灵柩痛哭不已,他不敢相信父亲就这般离自己而去。而自己的母后竟从未把父亲放在心里,依旧寻欢作乐,似乎是从那时起,他便不再将母后放在眼中。她不配…即便是死,她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