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说什么…”琢禾侧目而视,目光炯炯。

凤鸢宫的内殿中,四角处放着燃得正旺的火盆,将整个寝宫暖得有如春日。锦帘低垂,青花缠枝香炉中有一抹龙涎正袅袅的燃着,细细软软的青烟飘散在空气里,延伸出一种倦怠的迷蒙。

内殿中央放着一张青玉琴台,上面放着一面瑶琴。云清言端坐在琴台后,莹澈的肤色因偏高的温度而染上了点点的绯色,往日清冷的眉眼,如融化了的积雪,化作柔柔的流水,伴着忽高忽低的琴音,潺潺而下。

十指抚于琴上,信手拨动,那一声声琴音,时而中正典雅,时而慷慨激昂。紧接着一声裂帛般的惊音之后,弦弦声急,恍然间竟有金戈铁马的恢宏气势。铮然一声,兵马嘶吟,风云暗动,琴音肃杀如杀伐驰骋,惊心动魄。

锦帘之后,紫夏女皇身着单衣卧于雕花古木榻之上,一双狭长的美目微眯着,透过了重重锦帘,穿过云清言,看向了更远处。

她伸手提过旁边的酒壶,清清的酒泻入杯中,美丽晶亮,芳香四溢。杯渐满,她却忽然失了耐心,干脆将白玉樽直接对着自己的嘴,一大口一大口地灌着这清冽的美酒。口中似苦非苦,似甜非甜,如父皇赐婚于原自寒和皇妹那一日,挂于自己脸上的笑容,弯弯的弧度之下,不知深埋了多少羡慕与嫉妒。

“你…可知你长得像谁?”紫夏女皇用微醺的口吻问道。

云清言的琴音戛然而止,他低着头淡淡道:“二皇子曾说,清言的眉眼有几分与暄溪王爷的父亲相似。”

紫夏女皇握着酒樽,低声道:“的确…是有几分相似。可是,你与他不同…自寒仿佛是天生属于战场上的人,他虽长得这般斯文,杀敌时可是毫不含糊…呵呵,还有,他与朕的皇妹是那般地恩爱,即便是自己的子嗣不能姓原,他也毫不在乎…哈哈哈哈,云清言你说,他是不是个痴情之人?呵,痴情之人却最是无情…”

云清言紧闭双眸,指下泻出一串急促的音符。

“朕知道你是谁,朕也知道你与琢禾公主的关系。她喜欢你,是不是?哈…云清言,莫怪朕没有提醒过你,感情,那是天下最尖利的刀刃。一击即中,滴血不流。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日后便能给予她最痛苦的一击…”紫夏女皇大口地灌着酒,眸色暗潮,“你要对她很好…很好…这样,她才会恨你…很恨你…就像,就像自寒一样…用最厌恶的眼神看着你…很平静,很平静地看着你…你莫怕,不会疼,一点也不会疼…只会觉得痛快!哈哈,痛快!”

殿内温度虽高,云清言的脸上却毫无血色。指下的琴弦急急切切,最后只听得嘣地一声,断裂的琴弦割破了指尖,划出一道血色的弧线。

“陛下您喝醉了…”他的声音虽这般淡然,但紫夏女皇刚才的一番话,如同一波波的热潮拍打着他的心尖,整颗心剧烈的疼痛着,身子也止不住地轻颤。

一只白皙的手掀开锦帘,紫夏女皇身着明黄色单衣,一手拿着酒樽,摇摇晃晃地朝云清言走去。醉眼朦胧间,似是又看到了年少时的他。

云清言面色沉寂,眼神直视着鬓发散乱,缓缓而来的紫夏女皇,几许挣扎,几许痛楚,又有几许无奈。

紫夏女皇跌撞着靠到了云清言的身边,纤细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着他如玉般的面颊。许是喝了太多的酒,她的眼眶微微地泛红,少了一些帝王的威严,多了一丝女子的娇柔妩媚,惹人怜爱。

“自寒,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紫夏女皇附在云清言的耳边,喃喃着。

云清言的脸色如雪一般苍白而透明,他轻颤着,却硬逼着自己不去躲开。

“自寒…自寒…你为何只要她?为何?!”紫夏女皇一个又一个炙热的吻落在云清言的耳上,颈间,唇边。

破碎地呢喃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偶尔夹杂着破碎的呻吟。

直到紫夏女皇的唇即将覆上云清言的唇瓣,他才猛然地撇开脸,冷冷道:“陛下,请您自重。”

紫夏女皇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柔软的双臂抱住了云清言,低语道:“云清言,朕,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云清言忍不住战栗了一下身子,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紫夏女皇的红唇贴住云清言的耳畔,眉宇间除了几分醉色,更多的是狂傲的张扬,细细低语的声音,带着即将燃烧的炙热,“朕,甚至可以为你灭了风兮…你所厌恶的一切,朕会帮你通通毁掉…朕有这权利,有着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利!”

然后,她吻上他微颤的唇。

“陛下。”

宫人犹豫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外响起。

“什么事?”紫夏女皇缓缓站起身,冷静地开口。

“回陛下,是一月前从南城移植到神女宫中的桃花,今日全败谢了。”

“什么?!”

紫夏女皇又惊又怒,凤女之血落地便能开花,那株桃树是她特意命人从四季如春的南城中移植而来,日日用凤女之血浇灌,怎会败谢?除非…除非那凤女是有人冒充的?!真是好大的胆子!

“陛下息怒。”门外的宫人以为是自己惹怒了女皇,赶紧跪下不住地叩首。

紫夏女皇不耐地往返踱了几步,挥了挥手道:“云清言,你先退下。来人,替朕更衣,朕要立刻去一趟神女宫!”

踏出凤鸢宫的一刹那,骤然侵袭的寒意,让云清言不可抑止地一个哆嗦。扑面而来的西北风如刀割般刮过云清言的面颊,染上了一层干燥的红晕,霞红一片。

忽然从身后匆匆赶上来一个宫人,手中托着一个木盘,上面有一个手炉。

“云公子,陛下怕公子受寒,命奴才备个手炉给公子送来。”

云清言面不改色地将手炉揣入怀中,淡淡道:“陛下费心了。”

宫人垂首行了个礼,便回了凤鸢宫。

小竹子怀抱着断了弦的古琴,跟在云清言身后,神色异常复杂。

宝蝉阁外的积雪已渐渐融去,仅有的一些暖意,似也被这些融雪霸占地一干二净。云清言一走入宝蝉阁的庭院中,便看见琢禾衣着单薄地蹲在一处空地,背着身子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快步走了过去,离琢禾六七步远处,又慢慢放轻了脚步。琢禾通红的双手正使劲揉捏着雪团,而她的面前整齐地排放着四五个很小的雪人。眉眼弯弯如新月,皆是一副快活且夸张的笑脸。

“阿琢,你在做什么?”

琢禾转头看着云清言出尘的容颜,青色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微弱的声音里却带着些愉悦,“清言哥哥回来了?我在堆雪人,好看么?”

云清言缓慢地蹙起了眉,伸出手欲将琢禾拉起。琢禾顺势站了起来,一冷一热的两只手堆叠在一起,二人皆是一个战栗。

“怎么穿这么些就出来了?天气这么冷,为何不在屋里待着?”

琢禾摇了摇头,侧身依偎进云清言的怀中,“我担心清言哥哥…”

云清言用衣袖一点点地拭干琢禾的双手,再将手炉塞进她的怀里,轻声道:“我不是与你说了么,无须担心…”

琢禾瞥过云清言白皙的颈间,垂下眼眸,抱紧了怀中的手炉,低声喃喃,“陛下,对清言哥哥很好么?”

云清言紧搂着琢禾,伸出一只手贴着她的面颊,“莫要胡思乱想,今日可是又拿了那药给你喝?这么晚了,也没有丫鬟去拿晚膳么?阿琢可是饿了?我那儿还有陛下前些日子赏赐的点心,我让小竹子去拿些来,可好?”

琢禾轻轻颤抖了一下,带着紊乱的呼吸,声音却无比固执,“我很好…”

云清言温柔地用自己的怀抱温暖着琢禾,带着一丝丝去而不返的惶恐,“阿琢,你不好,看看你自己,瘦成了什么模样?你一点也不好,为什么看起来好像要哭的样子?为何就是不肯好好照顾自己?”

琢禾低叹一声,闭合眼睑上长长的睫毛,乖顺地依偎在云清言的胸前。

流染殿的书房内,一切都与紫夏璟池离去前毫无两样。

紫夏暄溪身着纯黑色的毛皮袍子,慢慢地踱着步,如狐狸般琥珀色的眼眸细细地打量着书房内的一切,一遍又一遍,毫不厌倦。

“王爷。”

书房外,挺直了腰跪着几名黑衣人,抱拳垂首,恭敬且带着一丝畏惧。

紫夏暄溪并不走出去,在桌案后搭了靛青色椅袄的椅子上坐下,唇边泛着一丝笑意,“边界战事,如今是何战况?”

为首的黑衣人跪着上前一步,开口却是一个柔媚的女声:“王爷放心,二皇子计谋过人,自是所向披靡。”

紫夏暄溪眉间带着傲色,自得道:“那是自然。”

女声又道:“王爷,属下日前奉命监视宝蝉阁,却被二皇子手下的暗卫发现了行踪。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紫夏暄溪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眼中闪过一丝戾色,“你的武功在天罡十二刹中应算数一数二,想来能发现你行踪之人,定也是个高手。此事不能怪你,本王也没有料到璟池哥哥竟会…”

少年俊美的面容上水止无波,语调中却是能听出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你们下去吧!”

门外的黑衣人面面相觑,紧接着陆续退下。

书房内,独剩紫夏暄溪沉色而坐。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预祝童鞋们中秋快乐··放假了,所以明天还会更··

另外,有不少童鞋提出了一些对文的意见,九都有好好看过,也会努力写的更好··

大家久等了~

很抱歉~这学期的课程比九想的要忙很多,晚上还开了一些选修课要上~所以九码字的时间很少很少很少~真的对不起大家··让大家要等这么久~

现在九唯一能保证的是··周末可能双更,平时不能保证更不更~有长假的时候会加紧更~

大家不要抛弃九啊~九还是学生~所以没办法放松学业的~

趁着午休更一些~九要去上课了~大家拜拜~

物是人非事事休(二)

是夜,明角灯一起燃着,神女宫中灯火大亮有如白昼。上好羊毛毡铺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一个全身仅着抹胸的少女瑟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地跪在羊毛毡上。身后跪着几个宫人,额上已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紫夏女皇坐在上方,眼神如千年冰封,清冷地煞人。

“你肩后的纹身,是谁替你画上去的?”

少女柔弱的身形颤抖如秋日的落叶,“回…回陛下,是臣在及笄之日,忽然发现的,以前并未曾见过,更不必说是有人替臣画上去的…”

紫夏女皇嘴角一勾,讽刺地一笑,“臣?你这贱婢有何资格在朕面前自称为臣?事到如今竟还不把真相道来,你若真是凤女转世之人,宫内的桃花怎会败谢?!印记可以假冒,可这血液是绝对骗不了人的!”

少女抿了抿苍白的唇,竭力稳着微颤的声音,“臣并非假冒凤女,臣也不知为何那桃花会败谢,请陛下明鉴。”

紫夏女皇嘴角含着冷笑,踱步到少女身旁站定,手中把玩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如此嘴硬…朕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让你这般死心塌地!”

少女猛地一颤,却仍不松口,“臣不知陛下所指为何?”

紫夏女皇脸色一敛,眸中满是狠厉。缓缓地俯下身子,锋利的刀刃贴上少女左后肩娇嫩的肌肤,微微一用力,便划出一道血痕。

少女嘤咛一声,不由瑟缩了一下身子。

紫夏女皇紧盯着少女的反应,忽然眉间上挑,微微一笑,“朕曾命人查过你的身世,半年之前被嗜赌的父亲卖入了青楼,虽是清倌,却想来也是受了不少屈辱。可就在不久之前,被一个神秘人赎身,此后之事,朕却丝毫不能查出。朕很好奇,那人究竟是用了何种手段,在如此短的日子里,能让你将忠心与性命,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

少女脸上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眼眸之中有一道艳羡与渴望的亮光闪过,衬得少女的脸无法形容的温柔。

那样美妙的笑容,在紫夏女皇看来,却是无法言喻的深重的屈辱,她是一国之君,竟有人敢欺骗于她!竟有人不效忠于君王,而将忠诚完全奉献给他人!他们怎么敢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他们怎么敢如此对她!

手中尖利的匕首,在少女背后的金翎印记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顺着玉背不断滴落,在白色的裹胸上晕染开来。少女紧紧地咬着下唇,努力支撑着自己颤抖的身子,并未发出一声求救。

“你不配有这个印记,朕帮你去掉它…”

紫夏女皇低声喃喃着,眼眸阴森中凝固着最凌厉的杀意。手腕用力,尖锐一点点深入少女的肌肤,紧接着一个利落地旋转,一块血肉模糊的皮肉便被剜了下来。少女终于忍不住猛然向前一扑,瑟缩着在地上抽搐。湿热的血自伤口处蜿蜒而下,点点滴滴在白色的羊毛毡上,宛若御花园中迎着寒风的红梅。

“你若说出幕后之人,朕便饶你不死。”紫夏女皇淡淡地开口。

少女白得几乎透明的指尖,死死地攥着地上的羊毛毡,殷红的唇向上弯起一个美丽的弧度。记忆的迷雾似乎在她神志不清的此时,笼罩了整个身体。那般完美的男子,怎能不让人动心…月光之下,他朝她翩然走来,他的手指如同柔和的春风,轻抚着她混合着血泪,肮脏的面庞…

“不…我不悔…”少女恬静地微笑着,闭上了晶莹的双眸。

紫夏女皇的胸口微微起伏着,感觉有一种足以让她惶恐的苦涩与冰冷,在心里蔓延开来。再也没有犹豫,那坚韧的匕首,毫无阻碍地,直接干净利落地从少女的后背,刺入了她的心脏。少女微微哼了一声,生命便在不断涌出的血液中,缓缓地褪去。

良久,诡异的安静,在这神女宫中持续着。

“陛下!陛下!不好了!”殿外,忽然有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声而惊惶地呼喊道。

守在殿门侧的宫人急忙出声呵斥,“大胆!何人喧哗!”

年幼的太监赶忙在殿门口跪下了身子,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回禀着:“求陛下去看看太子殿下,殿下今日不知为何动了怒,已然杖毙了两人!而且殿下还不肯用药,求陛下去劝一劝太子殿下!”

紫夏女皇缓缓地站起身,眸中一片冰冷,“知道了。”

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少女,已渐渐没有了呼吸,白皙而纤长的手指扭曲着抓住身下的羊毛毡。苍白的唇角,有一丝嫣红的血迹淌了下来,安详地如同睡去的容颜,仿佛是只稍一晚,便又能睁开眼来对着你笑。

“将这里处理干净!”

低低地吩咐了一句,明黄色的长袍便在跪着的宫人眼前匆匆划过。一个大胆的宫人,微微侧目偷偷瞄向身后,激跳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却见那个尊贵地不可一世的身影几近仓皇地消失在了视线中。

站在承德宫门外的两名太医,看见紫夏女皇以高贵的仪态疾步而来,谨慎地让路,然后敛揖行礼,低头看着明黄色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

“滚!都给我滚!”

还未进入内殿,便听见太子声嘶力竭的吼叫,紫夏女皇微微蹙起了眉,稍显不耐。

守在一旁的小太监一见紫夏女皇的身影,忙跪倒大呼,“奴才叩见陛下!”

寝宫内,太子听见小太监传禀的声音,手中还拿着一个瓷瓶,人却就这么怔在那里。

“这是出了何事?”

紫夏女皇凌厉的双眸缓缓在一片狼藉的房中扫视一圈。

“母后!”太子跌跌撞撞地朝紫夏女皇的位置跑去,双手向前伸着,不住的摸索着前方。

紫夏女皇上前两步握住太子的双手,努力地柔和了一下语调,问道:“玄予,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太子紧紧地攥着紫夏女皇的双手,凄厉道:“母后,我如今这副样子怎还能称得上好?母后,我是不是再也看不见了?是不是再也不能看见了?”

紫夏女皇柔声安抚道:“不是,玄予只需好生休养,双眼必能复明。”

太子猛地松开手,面容扭曲地厉害,从喉中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你骗我!你骗我!我知道我废了!我的眼睛废了,我的一切都毁了!毁了!都毁了!母后,都是那个贱人害得我,你一定要替我报仇!你要替儿臣剜了她的眼,割了她的舌,砍了她的双手双脚!一定要慢慢地折磨她,让她痛不欲生!”

紫夏女皇看着太子散乱的发髻与毫无焦距的眼眸,心中有一丝不忍,“玄予,并不是公主将你害至如此,你莫要再胡说了。”

太子不敢置信地连连摇头,眸中满是震惊,“母后为何要这么说?明明就是她!明明就是她害得我!母后为何不肯为我除去她?我是母后的儿子,是紫夏国未来的君王!母后为何要包庇她?为何?为何?!”

紫夏女皇冷冷地看着太子近乎无理取闹的质问,“你以为,一个瞎子还有资格当一国之主么?”

太子瞪大双眸,欲发怒却仰天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母后…母后为何不敢动那个贱人,因为璟池!是因为璟池对不对?!你真是可怜,究竟你是陛下还是璟池是陛下?你这个女皇,迟早要让位给璟池!哈哈,你怕他!你居然怕自己的儿子?!真是好笑,真是好笑!没想到,到了最后,我竟然还是败给了璟池!我瞎了,你也不会有好结果的!你忘了么,你当初是如何对待帝后的?哈哈…我完了…你也快完了…”

“你!”怒火被疯狂挑起,紫夏女皇一狠狠地一巴掌剐在太子的脸上,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混账,你怎敢这般对母后讲话!”

太子捂着红肿的面颊,凄然一笑,“你可有把我当成你的儿子?你不过是在利用我,你的心里始终只有你自己…或许,还有那个你得不到的男人…”

紫夏女皇兵刃般的眸光射向太子,厉声喝道:“住口!身为太子说话竟如此不知轻重,朕明日便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太子惊慌地跪下身子,摸索着抱住了紫夏女皇的双脚,哀求道:“不,不要!求母后宽恕儿臣!儿臣不过是一时糊涂,才会说出那些混话。求母后不要夺去儿臣的太子之位,儿臣一切都听母后的!母后说不动公主,儿臣便不会再去找公主麻烦。只求母后千万不要废了儿臣!千万不要!”

紫夏女皇狠狠地一脚踹向太子的胸口,太子猝不及防地连翻几滚,摔入了一堆陶瓷碎片之中,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母后…”太子恍惚地朝紫夏女皇的方向伸出右手,眸中一片脆弱的惧意。

紫夏女皇平静地理了理衣襟,不再看太子一眼,缓步走了出去。待走至殿外之时,在为首的太医身旁停下。

“太子如今神志不清,太医可有何良方?”

太医扑通跪倒,迟疑了一下,仿佛有所顾虑:“回陛下,太子…其实并无大碍,刚才微臣诊治之时,并无…”

“陛下!”跪在他身后另一个太医,忽然打断了话语。

紫夏女皇冰冷的视线在二人脸上划过,沉声道:“你又有何见解?”

后出声的太医低着头,不急不缓道:“回陛下,太子殿下因伤到了脑部,所以才会如今才会神志不清。此病除了好生调理,并无药物可治。微臣建议陛下能将太子送去南城的行宫静养,那里山清水秀,定能让太子忘却烦心之事。”

紫夏女皇嘴唇微抿着,双眸沉思地盯着后方的那一个太医,冷冷道:“依爱卿所见,太子可有复原的可能?莫要讲一些宽慰朕的话。”

那太医忽然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叩首道:“陛下开恩,太子的伤势的确严重,臣怕…怕…”

紫夏女皇一拂衣袖,嘴角缓缓绽开一个冰冷的笑容,“朕明白了…”

太医不敢抬头,虚脱般的倚跪在地上。许久,只见殿中透亮的烛火照射出来,将紫夏女皇的影子拉得斜长。然后,隐约看见紫夏女皇明黄的衣裾擦过他们眼前的空气,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冷笑,窸窣地别身离去。

夜半十分,不知过了多久,琢禾酸涩地睁开了双眼。似乎做了一场很疲惫的梦,口中一阵干涩。慢慢地转醒过来,有些迷糊地盯着上方。今夜一丝月色也没有呢,竟然连顶帐也看不见。

尽管盖着被子,琢禾却仍觉得很冷。呼呼咆哮地西北风怒吼着从门缝钻进了屋子,连桌上的蜡烛都被吹熄了,整间屋子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琢禾支起身子,披衣下床。

眼前从未有过的黑暗,让她有一些心惊胆战。才刚穿上绣鞋迈出一步,便一脚踏空摔在了地上,右肩碰倒了一张椅子,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阵惊雷似的声响。

琢禾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怎的这么不小心。

小心翼翼地扶起椅子,又摸索到了桌旁,拿出杯子从茶壶中倒出了一杯冷茶。想要将茶壶放到一旁,却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碎响,茶壶猛地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琢禾一时愣住,双手撑着桌面,身形有些不稳地晃动。

“阿琢,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