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一)

这几日,风兮国的皇城中一片混乱。

这起因便是前来向风兮女帝求亲的紫夏国二皇子竟离奇失踪,而风兮女帝下令搜遍了整座皇城也未寻到其踪迹。更诡异的是才回国的二公主,竟也一同不见了。此事虽未声张,却被宫中一些长舌妇传至了民间。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

有传言说二公主与二皇子早在紫夏国便已私定终身,此次二皇子前来,“求亲”不过是一个幌子,而真正的,是想带着二公主远走高飞…还有传言说,二皇子垂涎公主美色,欲掳其为妃,即便是违背紫夏女皇的旨意,也毫不在乎…

不管哪个传言为真,哪个传言是假,这一回却是着实让风兮女帝的颜面扫了地。当下便派出禁卫封锁皇城,且扩大了搜索范围,却仍是未发现二人踪影。据说风兮女帝大怒,将自己关于殿中三天三夜,三日之后早朝,面色仍是铁青。

而这种种的一切,却被一座灵山阻挡在离城外。

灵山位于风兮国的偏僻处,天下美景皆是“三分山水七分打扮”,而灵山,却是“七分山水三分打扮”,如此山色秀美,故而吸引了众多游客前来观赏。

而灵山百里之外,有一城镇,名曰“离城”。此城虽不在风兮国繁华之处,却因一座灵山,四季游客不断,故而比一般大城毫不逊色。而此城又为何名为“离”,其中,却也包含着一个闻之凄然的故事…

百年之前,这离城并不叫离城。那时,城中少女清秀可人,男子斯文儒雅…纤纤素手执花插入发髻,低头娇羞一笑尽显温柔…多少对如花美眷,羡煞旁人…然而好景不长,不知为何,城中男子不是高中科举,便是大发横财…一个个皆离心上之人远去,离时情依依,多少缠绵的话语在口中打转,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等我…待我高中之时,便是来迎你之日…

等我…待我家财万贯,不再受贫苦之期,便来接你与我同享荣华…

如甜似蜜的誓言,却抵不过时间的流逝…日子如白驹过隙,女子容颜苍老,却仍日日在城门处眺望,而那人,始终未回…

你可知,还有一个我,才痴痴盼着你,等着你…

你可还记得,年少时的杏花林,你于我簪花,目光灼灼,我羞得低下了头…

胡不归…胡不归…

如今我容颜老去,几番孤独飘零,便是在永远地阖上双眸之前,想的,却仍旧是你…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休…

从那以后,这座城,便改名叫了“离城”。世间有几人能将财富权势弃之如履,又有几人坚信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离城…离城…只愿长相随,却终得相背驰。只盼相忘于江湖,却为何痴缠成怨侣…

离城之中有一处颇为别致的宅子,处处庭院皆布置着林木,高高低低层层叠叠,看起来十分自然,合着古朴飞檐画柱衬托出大气的景致,并不奢华,却又比普通人家多了几分雅致,可见这宅子的主人花了不少心思。

院中的几株桃花树芳华点点,自随风拂落的花瓣间,传出几声争执。

“你为何要将我带出皇宫?!”琢禾气急难耐,紧盯着斜靠在树旁的紫衣人。

紫夏璟池身上凌厉的气息早已消散,声音低得仿佛如叹息般微弱,“阿琢不愿与我离开么?相伴江湖,恣意人生,不是阿琢的心愿么?”

琢禾心中微微一动,他怎会得知?暗暗撇过眼,低声道:“既便如此,你也不该一声不响地将我带出来…若是姐姐得知你我一同离开,她会怎么想?你可知道,姐姐她…喜欢你…”

紫夏璟池淡淡一笑,“那又如何,她喜欢我,我便要喜欢她么?那么我喜欢阿琢这么久,阿琢又为何不曾动心?”

琢禾脸上满是恼意,“你休要再胡说!若是你喜欢我,又怎会向姐姐提亲?你曾说过,紫夏女皇根本威胁不了你,那么你又为何要听她的话前来风兮?”

紫夏璟池疲惫地闭上眼眸,喟叹一声,道:“阿琢始终不信我…不信我钟情于你,不信在我心中,你比江山更重…便是我做的再好,舍弃再多,阿琢依旧是不信…呵…我为何要答应母后?我为何要抛下一切与你到了此处?你真的不知吗?真的不知吗…”

琢禾努力想要对他的话语置之不理,可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了她的心里。她为何不信?是因为紫夏璟池无法选择的出生,还是因为他曾说下江山非他莫属的豪言壮语?人,总是看不透的,不是吗?云清言那时对她这般好,却也不过是假象罢了…可紫夏璟池对她毫不隐瞒,她又为何不愿信他呢?!

紫夏璟池缓缓挪到琢禾的身边,将她搂入怀中,低语道:“阿琢…其实你心中一清二楚的,不是吗?云清言对你再好,也不过是想要害你…而暄溪,暄溪他虽未对你做过些什么,可你难道就未曾怀疑过,为何会是他发现了灵犀的尸体?还有陛下,她虽是你的亲姐姐,可她真的信你吗?信吗?!除了我,还有谁会毫不保留地对你?有吗?有吗?!”

琢禾的胸口忽然又闷又疼,一下子便乱了节拍。可是,却又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是哪里呢?是哪里呢?

紫夏璟池缓缓地伸出手去,怜惜地抚摸着琢禾消瘦的侧脸。琢禾长长的眼睫猛然一颤,如划过水波的轻舟,荡出一条条水纹,转眼便趋于平静。桃花树下,二人都觉得醉了,无酒却也醉心,泛着微微的酸涩的疼痛。

琢禾目光散乱,怔怔地看向紫夏璟池,“清言哥哥他…为何要骗我呢?我做的不好吗?我那么相信他…他怎么忍心欺骗我?还有姐姐,她说过这世上只信我一人,可为何转过身便又是另一副模样呢…”

紫夏璟池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与犹豫,神色复杂地让人不敢深究,“阿琢…忘了他们,可好?以后,你我二人便住在此地,再不管旁事…这种生活,可是你想要的?”

琢禾迟疑着不敢点头,上苍这么容易便让她得到幸福了吗?为何她会觉得惶惶而不知所措,为何她觉得这般地不踏实?

紫夏璟池见琢禾久久不语,冷笑一声道:“怎么?我为你舍弃了这么多,你还是忘不了你的清言哥哥么?即便是他骗你害你,你也忘不了他?!”

每想一次听一次这个名字,琢禾的心便会硬生生地被扯痛。她倔强地咬住下唇,撇过脸不答。

紫夏璟池眼底迅速地划过一丝失落,随即便涌上一层阴霾,“怎么,被我说中了?你可知,他如今是母后最宠爱的男侍,日日在红绡帐中缠绵,母后不知对他有多百般疼爱!他怎会还惦记着你?若仍惦记着,怕是还想着要怎么害你!这种人,你难道还无法对他忘情么?!你对我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公平?!”

琢禾几番挣扎,终是逃不开他慑人的视线,轻轻动了动嘴唇,如叹息般说道:“好…我留下来便是…不过,你需将我的书信送去给姐姐,我…要向她解释…”

紫夏璟池的眼中顿时荡漾出喜悦的涟漪,一点点地收紧双手,呢喃道:“只要你愿意留下来,我一切便都听你的…听你的…”

琢禾垂下眼眸,第一次伸出手去,回拥住了他。一朵粉色的桃花缓缓飘下,落在二人相依的肩头。云清言的世界已是不属于她的了,他有他的世界,那么,她是否也该去寻找一个她喜欢的世界?辛苦容忍了这么许久,她是否改为自己谋划一番了?…

“对不起阿琢…我并非有意提起他…”紫夏璟池犹豫再三开口道。

琢禾摇了摇头,紧紧闭上双眸,放于紫夏璟池背上的双手攥地紧紧的,你无错,我是该忘了他…我早该忘了他…

紫夏璟池见琢禾不语,紧张地问道:“你可是生气了?你若不喜欢,我以后绝不会再提他一字。”

不提不见不想,应该便能忘了吧…

琢禾睁开眼眸,对着紫夏璟池身后开得绚烂的桃花柔柔一笑,轻声道:“我没有生气,今日天色这般好,你带我出去走走,可好?”

紫夏璟池眼底闪烁着无穷的光芒,他缓缓松开双手,将琢禾的手包裹于自己的大掌中,粲然的笑意,连娇艳的桃花都惊了一地,慢慢开口道:“好…”

二人就这么除了宅子,紫夏璟池挥退了众人的跟随,毫不避嫌地牵着琢禾的手在大街上行走着。幸而离城民风较为开放,二人如此招摇,却也没有引来过多的注意。只偶有几人,惊艳于二人的相貌,忍不住悄悄打量几许。

一路上,紫夏璟池对街旁的玩意颇为感兴趣,即便是小儿的玩物,也要拿起来比划一番,又冲着琢禾傻傻一笑,才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琢禾瞧着紫夏璟池毫无城府的笑容恍惚不已,彼时他的笑容,并不是这般,而是充满着复杂的深意,仿佛时时刻刻在谋划着些什么。而如今他的笑容却如此纯净,如同初见紫夏暄溪之时,他稚嫩的脸上那一抹纯真的笑意。可惜,她当时一心一意想要怜惜的孩童,却早已染上了皇城的污秽,而她在灵犀死之前,却是不得而知。

灵犀死得这般冤枉,凶手,究竟是太子,还是暄溪?

“阿琢,这钗子可好看?”紫夏璟池晃了晃手中的珠钗,笑吟吟地问道。

琢禾心不在焉地瞥了两眼,敷衍道:“嗯,好看…好看…”

紫夏璟池见琢禾毫不在乎,沉了脸将珠钗朝柜上一人,赌气般说道:“阿琢怎的这么不专心?在想何事?”

琢禾沉吟半晌,终是问出了口:“你告诉我,究竟…究竟是谁害了灵犀?是太子,还是暄溪?”

紫夏璟池稍稍一怔,随即便笑道:“原来阿琢还想着这事…人死不能复生,阿琢再过纠结,难受的依旧是自己,是谁害的…便这般重要么?”

琢禾重重点了点头,眸中迸出一丝冷意,“自然重要,我怎会让灵犀枉死?!”

紫夏璟池又是一笑,靠近琢禾的耳旁,轻轻吹了口气,暧昧道:“好…若是琢禾日后能改口叫我璟池…我便告诉琢禾,究竟是谁害了灵犀…”

琢禾面色一红,白眼道:“肉麻!”

紫夏璟池可惜地摊了摊双手,遗憾道:“若是阿琢不肯,我也没法了…”

琢禾咬牙怒瞪,“你威胁我!”

紫夏璟池无赖一笑,“那又如何?阿琢肯是不肯?!”

琢禾几乎是咬碎了牙,才吐出这几字,“好…璟池!璟池!璟池!这样行了吧!!”

紫夏璟池得意地笑了笑,伸手开始挑着玉佩,“行…那我便告诉你…害了灵犀的——正是太子殿下!”

“你可曾骗我?”琢禾疑惑道。

紫夏璟池拿着一块玉佩,眯了眼朝光亮处照了照,反问道:“怎的?是你要问我,如今我说了,阿琢反倒不信了?”

琢禾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紫夏璟池举着玉佩,朝店家笑道:“这块玉佩甚好,不知要多少银子?”

一旁的店家听了二人的谈话,吓得面色惨白,突闻紫夏璟池冲自己一笑,身子猛地一震,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不…不…不贵!只需…五…五百两!不…二百两!二百两便可!”

紫夏璟池似是对此玉佩爱不释手,笑道:“好,若是店家能在这玉佩上提上两句诗,我便加你五百两!”

店家顿时两眼放光,应道:“好!好!请客官写下您要的诗句,小的马上请师傅替您雕刻,只需几日便能来取!”

紫夏璟池接过店家递过来的笔,潇洒地写下两行诗句,将笔递回,微微一笑道:“店家不必害怕,其实我与这姑娘刚刚所说的不过是一出戏文,‘二公主智斗皇太子’,不知店家可曾看过?”

店家这才松了口气,点头哈腰道:“是!是!小的昨儿才看过!瞧这记性!”

琢禾见状忍不住撇过脸捂着嘴偷笑,侧脸之时,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街角处一闪而过。她刚想出声,却转眸发现紫夏璟池也盯着拐角处,眸光中一片冰冷,于是便转了头,佯装着打量起店中其他的玉饰。

紫夏璟池转回目光,似是没有瞧见方才的人影一般,道:“饿了么?我们去吃饭,可好?”

琢禾柔软一笑,乖顺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十年生死两茫茫”是上篇的最后一章了~估计要分成八章或是再多点··

另外想说一下阿琢对紫夏璟池的感觉,应该是既想远离,却又有些被吸引~在阿琢喜欢云清言的时候,大家还记不记得紫夏璟池替阿琢绾发,那个时候,阿琢是被他所吸引住了的··这么出色的男子,有些欣赏有些悸动··也是正常的吧?但也不能说阿琢就是三心两意的人,因为那时候她自始至终是拒绝紫夏璟池的情意的~所以这是貌似有些矛盾的情感~

今天体能测验了~终于及格啦·哈哈哈··

十年生死两茫茫(二)

“醉雨阁”矗立于离城最繁华的街市之中,是一栋三层高大的建筑,亦是这离城中最大最出名的酒楼。每日有许多游客商旅,来来往往。只天色初亮之时,酒楼的马厩中便停满了客人的马匹,再无一丝一毫空地。

紫夏璟池带着琢禾进了酒楼,二人刚走进,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是琢禾不知深思何处,而紫夏璟池又毫不在意成为众人焦点,二人均没有太过在意。

店小二见二人衣着不凡,知有贵客来临,忙上前笑着问道:“客官里边请,里边请!不知二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

紫夏璟池牵着琢禾,在大堂的安静角落坐下,对店小二笑道:“吃饭,将这里的招牌菜每样来一份便可。”

店小二一时惊愕,这这这…还“便可”?!

“客官,我们这儿的招牌菜可有几十来样,您…”

紫夏璟池眉头一皱,不耐道:“我说都来一样便都来一样,按我的吩咐即可,怎的这般啰啰嗦嗦的?!”

店小二浑身一颤,忙道:“是!是!客官稍等!稍等!”

琢禾见店小二逃也似的离开,摇头叹息道:“二皇子果真是仗势欺人呐…你我才二人,几十样菜怎么吃得完?到最后不过是浪费了…”

紫夏璟池眯了眯眼,道:“如此说来,阿琢倒是对我的做法有所不满了?那就将吃不完的剩菜带回去,晚上接着给阿琢吃,可好?”

琢禾瞪了眼紫夏璟池,被噎地说不出话来。

紫夏璟池嘴角含笑,缓缓地将脸凑近琢禾,轻声道:“阿琢适才答应过什么?要叫我什么?嗯?可是忘了?”说着还在她耳边轻吹着气。

琢禾猛地捂住耳朵,又瞪了他一眼,只是眼中似乎多了些娇嗔,“璟池!璟池!璟池!璟池!行了吧?我天天叫你三百遍,看你烦不烦!”

紫夏璟池见琢禾如此娇憨模样,心中顿觉一阵酥麻,抬手理了理琢禾的长发,在指尖绕了一圈,迟迟不肯离去。只恨身处酒楼之中,不然早已温软在怀。心中似有一个声音在低低地喟叹:其实,只要有她在…那些东西…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你听说了么?”

安静的角落中忽然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将二人之间的暧昧砰然击碎。

紫夏璟池缓缓地收回了手,墨玉般的眸中露出一丝懊丧与不解。

琢禾侧脸看去,原来是旁边的一张桌边,坐下了两个男子,一个清秀一个粗犷,二人皆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似是才赶到此处。

“你说的,可是我们的陛下…?”清秀的男子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

琢禾猛地转回头,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耳朵却牢牢竖起听着二人之间的谈话。

“听说陛下这回很生气。”粗犷的男子竭力压低着声音,却仍传到了琢禾的耳中。

琢禾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到了桌上。

“你说那紫夏国的皇子,是不是和二公主私奔了?”清秀的男子调侃着笑道。

另一人灌了一大口茶,才喘着气道:“谁知道呢!不过陛下这回真是颜面无存了,自己的妹妹和未婚夫…啊哈哈!”

琢禾紧咬着下唇,不想再听下去,起身想要离开。而紫夏璟池却按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她只得又坐了下来。

粗犷的男子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见无人注意,才轻声道:“据说,陛下对二公主下了格杀令!若是被找到,当场处决,毫不留情!!”

嗡——琢禾脑中轰然一声巨响,心一阵紧缩,仿若在听笑话一般,只觉好笑。她与姐姐才相聚几日,姐姐说过非她不信的,怎么会要杀了她?怎么可能要杀了她?!姐姐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怎会这么狠心对她?她不信!她不信!他们定是在开玩笑…

紫夏璟池忽然攥紧了琢禾的双手,担忧道:“阿琢,阿琢,你怎的了?”

琢禾迷茫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眼中的泪水越来越汹涌,而嘴角的弧度却是越来越大,诡异地让人害怕,“骗子…统统都是骗子…”

紫夏璟池怜惜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我不是早就说过,这世上,只有我对阿琢好。只有我…你才能相信…”

最后几字轻得有如蚊呐,毫无力度,只一拂手便能挥散。

琢禾怔怔地看着他,视线一片模糊,却又听一旁的人说道:“陛下确实太狠心!我还听说,紫夏国的女皇也十分恼怒,说是若将二皇子抓回去,定撤其皇子之位,发配边疆!哎…若是他们被抓住,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紫夏璟池握着琢禾的手一紧,“阿琢,跟我走吧,好么?”

琢禾垂下眼眸,一滴清泪摔碎在桌面上,她已是毫无选择了,如今除了相信他,她还能如何呢?

紫夏璟池扔下一锭金子,便牵着琢禾走了出去。

二人刚消失与酒楼门口处,便有两名黑衣男子自二楼楼梯处走了下来,走至两个男子身旁,放下一叠银票,冷冷道:“这是赏钱,记得管住你们的嘴!”

两个男子争夺着银票,笑眯眯道:“是!是!”

待二人争先恐后地跑出酒楼,为首的黑衣男子冲另一个黑衣人点了点头,那人便半躬了身子,无声地退下,朝两个男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紫夏璟池与琢禾回到宅子中时,已是日落西山。

琢禾低着头,轻声道:“我累了,先回房休息,晚饭不必叫我。”

紫夏璟池衣袍下的双手紧握着,努力抑制着眸中的情绪,而心中的疼痛却如洪水般泛滥,让他又惊又乱,“好…阿琢,你不必伤心难过…我…我会陪着你…明日,我们一同去灵山踏青,可好?”

琢禾无暇顾及他究竟在说什么,脑袋昏昏沉沉的,只随意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紫夏璟池看着琢禾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的惶恐与似乎要失去的不安,狠狠啃噬着他的心绪。他从未这般无措过,为何,为何他觉得她要离开他了一般…为何自己的心会如此惴惴不安…为何她总能轻而易举地牵动着自己的情感…

一个黑衣人自房顶飘然而落,跪于紫夏璟池的身侧,抱拳道:“门主,事情已办妥。”

紫夏璟池敛去眸中的慌乱,沉声问道:“残照,你可知,他也来了此处?”

残照稍稍一愣,这才想起紫夏璟池所指何人,低声道:“属下也是今日方才得知,不知门主是否要属下派人去盯着他?”

紫夏璟池摇了摇头道:“不…他尚幼时便已心思缜密,如今更是…还是莫要打草惊蛇微妙!况且,我还未曾查清,他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残照抬眸看了眼紫夏璟池,忽又道:“门主,还请门主收回决定!”

“决定?”紫夏璟池一怔,随即凤目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缝隙,“你是说…为何?”

“属下以为,门主还是…三思而后行。若是被公主得知,门主与公主好不容易改善的关系,便又会…”

紫夏璟池面色一凌,“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残照恳切哀求道:“门主,若您对公主真无情意,又怎会对着公主心乱?若您真不在乎公主,又怎会将凤女的秘密死守至现在?悬崖勒马…为时不晚。门主,您莫要犯了与云清言一样的错误,那时…便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住嘴!”紫夏璟池面容狰狞,一掌拍与残照的肩头,“我等待这一时机多年,如今成功在望,你却多加阻拦,究竟是何居心?!”

残照硬生生地受了一掌,一缕血丝自唇角滑落,“门主…”

紫夏璟池深吸了口气,淡淡道:“下去!”

残照低头,道:“是。”

次日天还未亮,紫夏璟池便打理好了一切,扯着睡眼惺忪的琢禾上了马车。虽说是去踏青,琢禾却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为何紫夏璟池一清早的就板着个脸,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今日怎就成了便秘脸?

想归想,琢禾自是不敢说出口的,只靠着车壁不住地打瞌睡,随着马车的摇晃,脑袋一下下地撞在车壁上。

紫夏璟池终是看不过去,掀起车帘吩咐道:“赶得稳一些。”

天色终于大亮,琢禾也已睡醒,好奇地掀开车帘,打量着远处的山脉。入眼便见天山相连,山高峰奇,美丽异常,望之使人心旷神怡。

紫夏璟池见琢禾一副垂涎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真有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