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道:“你虽是凤女转世,血能救人却不能自救,因而你会中毒。而那次,你却不仅仅只中了一种毒…”

琢禾眉间微蹙,跃上一丝疑虑,沉吟道:“那时我以自身之血救紫夏璟池,也有一位老先生说过我曾中三种剧毒,但那时我只担心…并未对这话有所注意。”

清风点了点头,继续道:“不错,除了云清言与紫夏女皇,紫夏璟池也在你身上下了毒。若是云清言最后一日心软放弃,紫夏璟池所下之毒便会发作,你亦会没命。而若云清言继续下毒,两毒相抗,反而会救了你的性命。”

琢禾浑身一震,面色凄楚,苦笑连连,“原来紫夏璟池他也是…既看清了我与仇恨在云清言心中的分量,又不着痕迹地救了我,可真是一举两得。但是,他从未想过若是失手,我便再也醒不过来了吗?原来,我的命,在他心中,竟是一文不值…”

清风叹息道:“若你能早日看清,便不会落得如此。云清言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心,而紫夏璟池心心念念的却又是那一个皇位。纵然这二人心中有你,却也是抵不过其他。而你却如蜗牛般兀自缩入壳中,宁愿自欺欺人,一次又一次盲目的信任,你可知,你究竟犯了多大的错误?!”

琢禾凄然一笑,眸色渐渐黯淡,“我知道我软弱,我无用…虽一心不想卷入宫廷之争,却又难以幸免…那时,我心中全是云清言,自是不会料到他竟会害我。即便是后来有所察觉,也不敢去面对…而后,我虽早知紫夏璟池野心勃勃,而姐姐又对他有意,却仍眷恋着他将我带出皇宫之后的那一份安宁生活。他口口声声的承诺,我虽不全信,却也是信了三分,后来才会…”

清风转过身,清冷的眸中带着一丝怜惜,“你可知,为何我画下的是离歌浴火焚身之图,而不是她对着我盈盈的笑脸?亦不是她看着我时深情的双眸?”

琢禾疑惑地摇头问道:“为何?”

清风侧过脸,面容柔和地盯着画像,指尖在火焰处徐徐划过,眼中却闪过一丝悲戚,“因为,我要让自己永远记得她为我而死的这一幕…是我负了她,是我害了她…若没有我,她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凤王,亦不会死得这般凄惨…若没有我,她…”

琢禾微微有些动容,“你又何苦折磨自己…若没有你,她又怎能体会何为爱?”

清风的脸上浮现处一个虚无的笑容,声音低沉,“折磨?不,我甘之如饴…我仍记得,当时我将你自江中救起,你却毫无活下去的念头,可是心中绝了希望?万万莫要这样…若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我若魂飞魄散了,便再也不会记得离歌…你若死了,便再也不能将痛苦抽离,将他二人与你彻底分割开来…他们如此欺骗与你,你可甘心就这般死去?你可甘心?!”

琢禾默默地低下头,那又能如何?她再恨再怨,有又何能力与紫夏璟池和云清言抗争?以卵击石,不过是自不量力。

半晌,她才抬起头问道:“我明白了…如今,我姐姐她可好?”

清风不答反问道:“过几日,你可是要与那容止墨一道离开?”

琢禾漆黑的眸中猛然闪过一道亮光,心中隐约有些不安,“是又如何?”

清风神色复杂地看着琢禾良久,才缓缓道:“若我告诉你,当时你姐姐并未派人杀你,一切皆是紫夏璟池所设阴谋…而一年之前,因司马相与紫夏女皇相勾结勾结,再加上云清言相助,使得你姐姐惨死密道之中,如今风兮已亡。而紫夏国新帝紫夏璟池初登基之时,便攻下风兮为紫夏附属郡国,且不日后便迎娶原将军之女紫夏菀昔为贵妃…这一切,你可忍得下?你可会,回去报仇?!”

清风所说字字句句如巨石掷入琢禾的心中,泛起滔天巨浪。她的唇因悲愤而微微颤抖着,漆黑的双眸如摇曳在冷风中的烛火,忽明忽暗。

好得很!他们好得很…

一个终是了却了报仇的心愿,另一个终是登上了心心念念的皇位。他们竟忍心害她至此!竟骗她至此!!她有何错?她何其无辜?如今风兮已亡,姐姐惨死,这皆是那二人所犯罪恶!她好恨…恨不得即刻冲至那二人面前,毫不犹豫将利剑刺入他们的胸膛,看着殷红的血渍在他们的胸膛盛绽出一朵朵妖冶的花…

报仇二字在她的耳中轰然炸响,她捂着胸口连退数步,眼眶渐渐发红,脸色却是越来越冷。眸中渐有怒火蔓延,唇畔跃上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们怎能如此?!怎能!!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爱与恨纠结扭曲纠缠着,那一种难以忍受的痛楚,在琢禾的心底划下了一道道伤痕,宛若一道再也无法越过的鸿沟…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开始要坚强鸟~

有童鞋说,女主与墨墨这样生活在一起也不错,可是那不就便宜了二皇子和云清言还有暄溪了不是?咱们得虐回来呀!

嘿嘿,下次更新预计一月十七号~

要考试滴童鞋们和俺互勉~加油!

柳暗花明又一村(三)

秋风瑟瑟,浓云已渐然散去,秋日和煦的阳光自空中洋洋洒下。地上覆着一层又一层枫叶,又有许多叶子经不起风的撩拨,被吹拂着缓缓起舞,几分悲戚地缠绵旋转着掉落。深红浅黄,颜色深浅不一地交织成一副美丽的秋图。

时至晌午,琢禾才自迷林中返回。一入院门便瞧见吴大婶扯着容止墨的袖子不住地说着什么,而容止墨精致白皙的面容上带着几丝烦躁与焦虑,正频频探头朝院外张望,见琢禾迈步而入,不禁喜上眉梢。

“娘子!娘子!”急急挣脱了吴大婶的纠缠,容止墨快步上前迎向琢禾。

琢禾忙伸手扶住他,眸光流转间压下眼底的那一丝怨怼,唇边恰时地漾起一丝笑意,柔声道:“怎么?是不是饿了?”

容止墨还未曾回答,一旁的吴大婶便抢白道:“容家娘子,这正该是吃饭的时候,怎的没给容大夫准备呢?要不是我刚好经过这里,容大夫怕是要饿上一顿了!容家娘子回来的正好,赶紧和容大夫一道去我家吃饭,省得你们俩花力气再煮!”

看着吴大婶略含责备的眼神,琢禾抿嘴一笑,也不推却,柔声道:“既然这样,就麻烦吴大婶了。今日是我粗心忘了时辰,都怪我,都怪我!”

容止墨见琢禾连连自责,纯净的眼眸中隐着一丝心疼,忙开口劝慰道:“不怪娘子!不怪娘子!”

吴大婶见此也不好多言,只得讪讪一笑。

琢禾与容止墨跟在吴大婶身后朝村中走去,一路走来不少村民对着她二人笑得颇为暧昧。只不过琢禾正因清风的那一番话而心不在焉,所以并未察觉出其他人的目光为何与往常这般不同。

容止墨垂首默默地走在琢禾身侧,不时悄然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如溪,莹粉的唇微微动了几下,带着几丝委屈,终是忍不住问道:“娘子,今早,你…”他本想问为何一大早便不见琢禾身影,侧目却望见她一脸恍惚的神情,便怯怯地咽下了余下的话语。

琢禾自是明白他想问些什么,却又不能据实相告,只得伸出手去轻然握住容止墨微微握拳的右手,安抚般轻轻摩挲着,低声道:“今日一早起身之时便觉得有些胸闷,便出去走了走。那时你仍在熟睡,也不好叫醒你。只是走着走着便忘了时辰,便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顿了顿,偷偷看了眼一脸认真的容止墨,又轻笑着问道:“怎的?可是饿着了?还是一大早不见我,以为我抛下你离开,被我吓到了?”

容止墨微垂着眼眸,闻言微窘,白皙的面颊立时绯红一片,懦懦道:“我…不是…娘子,胸闷,可还好?”

琢禾敛了笑,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容止墨,唇边漾着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淡淡道:“无妨,你不必担心。”

容止墨点点头,握紧琢禾的手掌乖顺地跟在身后,再不发一言。

此时正是家家户户一起吃饭之时,整个村子里弥漫着饭菜诱人的香气,与一家人的浅谈笑语之声,一道飘荡着从门缝间往外溢出。炊烟袅袅,将深秋的一派萧索牢牢覆盖,温馨暖意和谐得让人不禁嫉妒。

吴大婶的丈夫常年在外不归,家中只余吴大婶与独女兰儿二人。这个兰儿琢禾也是见过的,长得眉清目秀,讲话亦是细声细气。虽不像大户人家千金一般大气,却也称得上是个温婉贤淑的小家碧玉。尤其生在这种乡野之处,更是难得。

三人走进吴大婶的家中之时,兰儿已摆放好了碗筷,见琢禾走了进来,忙笑着上前亲昵地搀住了琢禾的手臂,抿嘴笑道:“阿琢姐姐可来了!娘说了好几次要请姐姐与容大夫来家中做客,这回可算是如愿了。”

琢禾亦是淡淡一笑,还未来得及作答,左手边便传来一声轻哼,紧接着与容止墨相交的手紧了紧,似是有一丝淡淡的委屈与酸味顺着手指蔓延至了心房。

兰儿面容僵了僵,只一瞬便恢复了笑脸,嘴角旁的梨涡若隐若现,“阿琢姐姐,容大夫,快坐快坐!今日娘做了好些吃的,你们可别客气!”

琢禾璨亮的眸光在容止墨气鼓鼓的面颊与兰儿温婉的笑脸上打了个转,随即便装着若无其事地入了座。

而她一坐定,容止墨便迅速地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农家人的饭菜并不讲究什么精致,只要能入得了口,填得饱肚子,偶尔能食些山珍野味,已是称得上丰盛。今日饭桌之上摆满了鱼肉,奢侈得与屋子四周陈设毫不搭调。琢禾只消一眼,便窥出了其中奥秘。

今日这一餐,怕是有些来头。

餐桌之上无人言语,一开始时兰儿还会柔柔说上两句,却因琢禾不耐的敷衍与容止墨的无视,使得她更为尴尬,只得悻悻地闭了嘴。而吴大婶则埋着头自顾自地吃饭,时而撇着眼角偷偷斜视琢禾两眼,似有什么话想对琢禾讲,却又难以启齿。

饭后,兰儿死拉硬拽着容止墨去替小狗子看腿。而琢禾则自告奋勇地留在吴大婶家中,帮着吴大婶清洗碗筷。

看着吴大婶不住飘向自己的眼神,琢禾终于忍不住问道:“吴大婶这是怎的了?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吴大婶憨憨一笑,湿漉漉的双手在自己的裙摆上抹了一遍又一遍,思忖了半晌才犹豫着开口道:“我…”话才欲出口,却又急转而下,胡乱地扯出一句:“容家娘子与容大夫的感情可真真是让人羡慕!”

琢禾冲吴大婶轻轻一笑,解释道:“大婶怕是误会了,小墨与我之间并非夫妻之情,那时他爹爹猝死,我怕他无人照顾,才将他带在身边。”

吴大婶双眸一亮,却又皱眉道:“可容大夫确实是唤你娘子…”

琢禾刚要伸入水中的手不由得一缩,似是被带着寒意的凉水所惊,不自然地轻咳两声,说道:“大婶您也应该看得出来,小墨虽精通医术,但平日行径却与小儿无异。当初他爹爹教他唤我作娘子,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明白这‘娘子’二字究竟是何意。”

吴大婶闻得此话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容…阿琢的意思是,你与容大夫只有姐弟之情?”

琢禾微微蹙眉,却仍是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阿琢觉得我们家兰儿怎么样?她性情温婉,又对容大夫一往情深。我之前还生怕阿琢不许容大夫娶妾,兰儿又是个死心眼的脾气,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半!今儿个知道阿琢并不是容大夫的娘子,我也就放心了!容大夫与阿琢始终是男女有别,阿琢何不替容大夫寻一房妻室,也省得落人口舌。”吴大婶一时之间喜不自禁,一股脑地将心中所想全数说了出来。

琢禾垂下眼眸,低声道:“只要小墨同意,我也没有意见。”

吴大婶一听这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当下就让兰儿与容止墨拜堂成亲,好遂了自己宝贝女儿的心愿。“好!好!不如我们定个日子…”

“我不要!”

吴大婶的话还未完,便被人大声打断。

琢禾微微转过头,看着站在屋外的白衣少年。兰儿站在他的身旁,脸上欣喜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去,便被容止墨的一声大喝僵硬在了嘴角。反应过来之后,少女的眼眶渐渐开始发红,带着几丝嫉妒与怨恨的眼神不甘地剜了琢禾几眼,转瞬便捂着嘴呜咽而去。

“兰儿!兰儿!哎呦!这究竟算个什么事儿!”吴大婶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腿,忙追着兰儿离去。

一时间,只剩下琢禾与容止墨二人四目相对。

容止墨温润的双眸那么清澈却又如此哀伤,清晰地没有一丝杂质脆弱浮现在他的脸上,整个人透出刺骨般那么浓烈的哀伤,让琢禾顿时心惊不已。

“娘子…”

容止墨怯怯地唤着,讨好般上前扯住琢禾衣袖,声音哽咽道:“娘子…小墨不是笨蛋。小墨知道的,娘子就是小墨的妻子。爹爹说过,娘子就是小墨要一生一世永远相伴,不离不弃的人。小墨明白的,真的明白…”

琢禾看着容止墨诚恳而纯净的容颜,神色有一丝恍惚。

容止墨见琢禾并不理他,以为琢禾真的不想再管他。自今日一早不见琢禾之时便产生的那一丝恐惧,如今已是发酵成了一团巨大的阴影,沉沉地笼罩住了他的心。他再也不管不顾,牢牢地将琢禾拥在自己怀中,呜咽着用自己柔嫩的侧脸一点点地磨蹭着琢禾的侧脸。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小动物,独自立在风雨之中做着垂死挣扎。

“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

一连串的探寻般的呼唤,听得琢禾哭笑不得。伸出手去抚上那一肩如绸缎般的乌发,低低叹息一声,道:“莫怕,我不会离开小墨。娘子…不会离开小墨。”

容止墨闻言将琢禾抱得更紧,自喉间发出一声委屈至极的低泣。见琢禾承诺不会再离开自己,心放下了大半,便又放肆起来,将一颗大脑袋在琢禾颈间不住地来回磨蹭,似是在抱怨琢禾不该有那种想法。

琢禾被他的发丝弄得一阵瘙痒,费力将那颗大脑袋搬离自己的颈间,一眼便看见容止墨氤氲着雾气的双眸,一脸委屈且茫然的表情。强忍着笑意,板着脸道:“好了,不许胡闹!我有事要跟你讲!”

容止墨点点头,一脸认真地听着。

“小墨,你可知是谁害的你家破人亡?”

见他摇头,琢禾又道:“如今,容止家的生意已是无法在继续经营的了。不过你爹爹死前,曾对我说过,他早已预料到会有此劫。因而在暗地中已为你留了后路,你可拿着信物去找他所托之人,那人会将你爹爹所留之物交给你。小墨,你好好想想,可要出去拿回你爹爹留给你的东西?”

容止墨紧皱着眉,犹豫再三问道:“娘子,可会陪着小墨一起去?”

琢禾弯了弯唇角,笑道:“那是自然的,我当初答应了你爹爹要照顾你一辈子,你适才也说了你要与我不离不弃的,不是吗?”

容止墨松了眉,鼓起勇气直视着琢禾的双眸,“好!娘子,待我们拿回爹爹的东西,便回来,再也不走,可好?”

琢禾凝视着容止墨如水隽秀的容颜,那双含着期盼与祈求的双眸,让她的心渐渐变得柔软,反手握住他的手掌,似是承诺般低语道:“好…”

心中似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蔓延伸展开来,不知为何想要出谷的念头在她的心中愈发的强烈。那一种嗜血般的渴望让她感到害怕,她究竟在期待着什么?究竟在执着着什么?她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不由自主地朝容止墨怀中靠去,寻求着依靠与解救。

紧靠在容止墨胸前的侧脸,弧度仍然美好地让人移不开视线。而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却划过一丝刻骨的恨意,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俺回来了··大家久等··

先码一章上来,以后更新会加快··

大家表砸俺··嗷~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自紫夏皇城十里之外,有一座第一城,此城繁华之景丝毫不下于皇城,更因城中有一座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第一楼而声名在外。这第一楼其富贵只略逊于最初的三国首富,孰料世事无常,风兮亡国,那司寇家早已落败。而前些年天诩的容止家,更是家逢巨变,如今单剩紫夏的纳兰家与第一楼不相上下。

第一楼不仅财大,在江湖之中更是享有盛名。人人皆知第一楼中有一位第一公子,人才出众,品性温和。自小便在外游历,直到前些日子才从外归来。有幸见得其风采的女子,无一不拜倒在其翩翩风度之下。只可惜这第一公子身旁已有了如花美眷,呵护备至真真是羡煞了旁人。

这日春意暖暖,丽日流金,又是一个艳阳天。

“不对不对,这儿错了,哎呀,也不是那里!”一个声音略微有些气急败坏。

“娘子…不弄了,可好?”一个声音带着委屈地祈求道。

只见第一楼后院内,琢禾与容止墨坐于凉亭之中,二人皆一手拿着绢布,一手握着针线。琢禾正细细查看着容止墨手中的那一块绢布,神色懊恼。而容止墨则怯怯地观察着琢禾的脸色,颇为小心翼翼。

琢禾闻言,面色严肃道:“不成!碧沉整日笑话我不会女红,我若不在明日之前绣出两幅刺绣给她瞧瞧,以后便再也不能在她面前抬起头来了。”言罢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拽了拽容止墨的手指,道:“小墨,你也不忍心见到你娘子被人家小瞧,是吧?”

容止墨眉间一软,反握住琢禾的手好声安慰道:“娘子不怕,碧沉笑话娘子,小墨帮娘子。”

说着便又拿起了刺绣,仔仔细细地绣了起来。微微抬起的侧脸白皙无暇,嘴角轻抿着,清亮的眼眸间尽是认真。

琢禾只觉心中一片暖意,不由得盯着容止墨好看的侧脸发起了呆。

当初她二人离开谷中来到这里,本以为容大叔所留下的不过是一件器物,未曾料到竟是这么大一座“第一楼”。更未料到这第一楼中的代理楼主,不仅将这第一楼打理地井井有条,更是不顾二人的推辞,硬要将楼主之位还给容止墨。

琢禾无法,只得随着容止墨留在了第一楼。日子逐渐过去,而容止墨也渐然能独当一面。琢禾不愿在紫夏国久留,便萌生了离去的念头。然而她每次还未出城,便会被容止墨寻到,泣涕连连地央求着自己不要离开。纵然她有再硬的心肠,也因他软软的语调和诚挚的目光柔软地一塌糊涂。

罢了,如今容止墨是她最为牵挂之人,若真的离去,怕也是无法心安。倒不如安安分分地留在他身边,守着他便是了。

“娘子你看!”忽然间,容止墨将手中的刺绣举到琢禾眼前,唇角漾着一丝笑意。

琢禾猛然自回忆中醒来,眼神恍惚,目光触及容止墨脸上洋溢的笑容,唇畔也止不住地向上翘起。

容止墨眸底笑意更深,微微坐过去了些,伸手圈住琢禾的细腰,一手指着刺绣上歪歪扭扭的两只鸭子,开心道:“娘子,看,鸳鸯!”

琢禾顿时忍俊不禁,转过脸看着他的侧脸,嬉笑道:“小墨,这是鸳鸯?我怎么瞧着像是两只鸭子?”

容止墨涨红了脸,垂下长睫,懦懦道:“明明…是鸳鸯…”

琢禾眼中波光潋滟,脸上满满的笑意,伸手圈住容止墨的腰,将脸靠在他的颈窝处,笑眯眯道:“小墨说它们是鸳鸯,它们便是鸳鸯。”

容止墨羞涩地瞥了眼琢禾,试探着将琢禾的腰搂得更紧,见琢禾并未推开自己,不由喜笑颜开。微微侧过脸,撅起了唇,正要在琢禾莹白的面颊上印下一个暖暖的吻,却听闻身后一声轻咳。

“咳!”

二人均是一个轻颤,迅速地红着脸分开。

身后是当初代替容止墨打理第一楼的向寒,黑发高束,蓝衣锦带,此时正默然垂首立于亭外三步处。

琢禾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离得容止墨远了些,这才问道:“向寒可是有事?”

向寒这才上前两步,仍是垂首低声道:“回夫人,前厅有贵客来访,指名要见楼主,说是要与楼主谈一笔大生意。”

琢禾皱眉道:“是何人?”

向寒答道:“夫人恕罪,属下目前还未查出他们的来历。”

琢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侧脸对容止墨道:“小墨,你便随向寒去前面会一会这位贵客。”

容止墨怯怯地扯着琢禾的衣袖,犹豫道:“娘子,我…”

琢禾笑道:“小墨无需害怕,向寒会在旁帮着小墨。而且,前几回生意,不都是小墨自己出面的么,我对小墨很有信心。”

容止墨这才放松了神色,又拽了拽琢禾的手指,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琢禾远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心中似有不知名的情绪在撕裂弥漫。不安,担忧,惊恐,害怕。她在这里的这些日子,并未易容或是做男子打扮,更是时常与容止墨在街市游逛。她似乎期盼着那些人知晓她还活着的事情,却又害怕他们又会对自己,对小墨,做出什么举动。

整日整日地提心吊胆着,内心中汹涌的仇恨渐渐要将她淹没。可强烈的怨恨之后,却是浓重而无望的悲伤。她如今是连报仇,也无法做到的废人。她不能将容止墨牵扯进来,更不能让容止墨看出自己的情绪。

她活得很累,很累…

“阿琢?”

身侧犹豫着响起一声试探的询问。

熟悉的声音让琢禾脑中紧绷的弦嗡地一声断开,整个人却是忽然轻松了下来。她缓缓地转过脸,只见那最初一身紫袍,富贵高傲地不可直视的紫夏璟池,如今穿着一身小厮的衣物站在她的眼前。

紫夏璟池一双凤目潋着喜悦,牢牢地凝视着琢禾,妖娆的面庞上显现着失而复得的欣喜,眼角眉端却透着几丝难以置信的忧愁与伤痛。

琢禾轻移脚步,面容平静地看不出任何情绪,心绪似乎并未因他的突然出现而波动,下颔微微扬起弧度姣美,却隐隐透着一股尘埃落定的悲伤与释然。

“你来了。”琢禾在紫夏璟池面前站定,轻声道。

紫夏璟池如着了魔般缓缓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上了琢禾的面颊,在她的眼角,眉间,唇畔温柔地轻抚着,流连着不肯离去。

“阿琢,对不起,阿琢…”低低的声音诉说着歉意,却深沉地让人无法触摸到真心。

琢禾脸上挂着恍惚的笑意,慢慢地后退了一步,“紫夏璟池,你的道歉,我绝不会接受。绝,对,不,会!”

紫夏璟池惶然地上前,双手箍着琢禾的双肩,几声轻轻的哽咽在他不备之时从喉间溢出,还来不及诧异,便又有一连串询问窜出:“为何?阿琢,你并未改变自己的面容,难道不是想让我认出你?你并未离我远去,而是回到了紫夏,难道不是想留在我的身边?阿琢,原谅我!求你…”

琢禾眼中猝然浮起深深的厌恶,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紫夏璟池,你何时变得如此天真?我既然大方出现在你眼前,自然是放下了你我之间的过往。而且,你将我害得家破人亡,你怎么还能这般自信地以为我想要回到你的身边?!当真是皇帝当得久了,越发地霸道!”

紫夏璟池被琢禾的话语激地怒火中烧,眼底一片猩红掩盖住了仅剩的理智。一手掐住琢禾柔软的腰肢,一手托着她的脑后,快速地俯身下来,在她的唇间攻城掠地,似是想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琢禾也不反抗,忍受着紫夏璟池粗鲁的对待,只是一双明眸从未阖上过,眼底也并未涌起迷蒙的氤氲,反而是一片清明。

一个深吻过后,紫夏璟池睁开眼眸似惊似喜地看着她,仿佛是丢了魂魄般,轻轻握住了琢禾冰凉的手,贴上在他有些憔悴的脸上,爱惜的摩挲着,“阿琢,你看,你并未推开我。你敢说你真的忘了我么?我不信,不信的。”

琢禾眼中猛然掠过一丝阴狠的目光,毫不犹豫地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你莫要再自作多情,我不推开你,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推不开你,又何苦作无望挣扎?我知道我没有能力替我的家人报仇,我只希望你们从今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紫夏璟池咬牙切齿道:“你想要与我再无瓜葛么?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是我的皇后,再过几日,我便会带你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