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菲移步跟随而来,观察着他的脸色说:“云萝自幼身体纤弱,不知道在祁国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越来越弱不禁风了,太子殿下日后可要多多怜惜照顾她一些才好。”

燕桐似乎想起了什么,脚步不停转头问道:“她原来有头晕地痼疾吗?”

风菲美目流转,摇了摇头说:“据我所知倒是没有,只可惜新娘子突然这么晕倒,太子殿下的洞房花烛夜可就…”她似乎有心和燕桐戏言,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他。

燕桐脑海中想象着云萝在寝殿中合眸安睡等待的柔顺姿态,不禁扬起唇角,向风菲意味深长地一笑,带着几分肆意道:“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她是我明媒正娶来地妃子,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

风菲眼看着他姿态潇洒走出殿外,秀眸中流露出一缕淡淡地恨意,暗自咬牙想道:“她心中根本没有你,就算你得到了她地身体又如何?只怕未必能够轻松如愿得到她的心!”

她心头暗含怨忿,独自停留了一瞬,忽然如梦方醒一般,加快脚步向燕国皇宫一角而去。

寝殿内淡紫色朦胧地轻纱遮蔽着云萝的面容,她静静躺卧在宽大的寝床上,眉眼恬静而温柔,就像她给人温顺的感觉一样。

正文 第二一章 花烛(三)

燕国御医们奉诏前来替她诊脉之后一一退出殿外,燕桐接过一名御医给予的特效“醒脑方”所配制的熏香药丸,轻轻放置在云萝的鼻端。

他带着无限憧憬,仔细凝眸注视着眼前佳人,她清澈的眼神被浓密睫毛掩盖住,令人无从窥探,她秀气直挺的鼻子呼出淡淡的气息,从半开半合的粉色樱唇中可见洁白的一排贝齿。他忍不住更加*近她,用双手撑在她身子的两侧,用指尖慢条斯理地描绘着她的唇形。

脑海中的痛楚让云萝疲惫无力地陷入昏睡之中,她觉得有一种特殊的清冽气息笼罩着自己,逐渐驱散着她的疼痛,她努力尝试着睁开眼睛,隐约看见了守护在身旁的男子。他高大的身躯穿着一件玄色的衣衫,腰间束着浅金色衣带,简单朴素中不失高贵威严,深邃的黑眸隐藏着许多情绪,刀凿般的五官深刻而俊美。

燕桐见她醒来,不禁扬眉低笑,随后轻轻地吻住她嫩红的小嘴。

他一直强迫自己克制住体内进一步的欲望,云萝是他等待多时的意中人,如今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他静静等候她醒来之时再给予她万千宠爱,他要让她清清楚楚地记住他与她的这一个“新婚之夜”,彻底臣服在他的男性魅力之下,从此不再抗拒与逃离。

云萝眼前仿佛有一团云雾遮蔽着双眼,她想努力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小说网.手机站wap..

燕桐的双手缓慢覆盖在她胸前绣了精美花纹的内衣上,他被她的温柔模样诱惑得犹如火焚,他将唇印落在她地颈间。一寸寸地吻着,像是在触碰着最珍爱的宝物。

云萝恍惚中感觉他并不是祁舜,想阻止他的双手。但是他却以单手握住她地手腕,制止她所有的反抗。空闲地那手则是好整以暇地抚摸着她肩上的“燕”字印记和图案,略带笑意说道:“云萝,还记得当日水阁中我对你所说的话吗?不论是荀栖凤,还是别的男人,我决不会容忍他们染指你一根头发。你今生今世注定要做我的妃子。”

她昏乱地感觉到他地手卸去了她的外衣,在她单薄的单衣上滑动着,像是无所不在似的引燃一处又一处的火苗,她慌乱地想推开他,力气却一分一毫地逐渐流失,她的身子不断颤抖,因预想随后到来的一切而慌乱不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本以为可以轻松应对这样的时刻,却没有料到起初所设想的一切。事到临头竟然全无用处,她根本不能接受除了祁舜之外地男子的亲密和拥抱,此时此刻燕桐对她的温柔之举。毫无疑问是难以忍受地酷刑。

燕桐心满意足地微笑着,正要低头将她拥入怀中时。忽然听见寝殿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他不禁微带怒火,说道:“是谁?”

一名侍女走近帐幔前。怯怯低回道:“奴婢回禀太子殿下,大长公主请殿下去留园一趟。”

燕桐听见“大长公主”这个名字,怒火瞬间从脸上消退,他努力让心绪平静下来,说道:“姑姑不知道今晚是我地大婚之夜吗?你回去告诉她,我明日一早会带新太子妃去留园拜见她,现在时间太晚,我就不去了。”

那侍女犹豫了一刻,又说:“大长公主说,正因为是殿下地大婚之夜,才请殿下现在务必亲自过去。”

燕桐听她如此说话,心头虽然不悦,也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开怀中的云萝,低声凑近她耳畔说:“姑姑有急事诏我前去,你等我一会儿,我立刻就回来。”他下榻整了整衣襟,走出帷幔外,向殿外众多侍女道:“你们在这里守候着王妃。”

云萝听见他脚步声远去,顿时如获大赦,她忍着剧烈地头疼感觉匆忙整理好凌乱的衣襟,脑海中仅剩下一个念头迅速逃离这间婚房,她*近楼窗观望片刻,见湖面隐约可见采莲时所用的石墩,心中立刻有了主意。她借助轻功身法从窗口一跃而出,踩踏着那些星罗棋布的石墩,不久之后就踏上湖岸。殿外侍女们只按照燕桐的叮嘱在寝殿外看守着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云萝会有这样的身手,竟然毫无察觉。

云萝沿着湖岸一路飞奔,向皇宫黑暗僻静的宫苑处行走,她走了不多远,头风之症就开始发作,眼前一阵发黑,晕倒在花丛间。

燕国宫廷建筑大部分都不是江南景致,而是一座座四合院,几名小内侍弯腰替燕桐引路,送他来到一座院落前,宫灯依稀明灭不止,映照出院门的牌匾上书写的“留园”二字。

燕桐肃了肃脸色,接过小内侍手中的宫灯,独自一人进入留园之内。

当中的正殿内果然还亮着烛火,殿内供奉着一列列佛像,一名全身黑衣的长发女子跪立在佛前,手执数珠虔诚默念着经文,她的脸上蒙着一层黑纱,眉目与燕桐有七分酷似。

燕桐将宫灯放置一旁,恭顺地行礼说:“不知姑姑今夜为何突然诏见侄儿?”

那黑衣女子并不回头,声音淡漠而悠远,缓缓道:“今夜是你的大婚之夜,听说皇兄为你们准备了一个极盛的婚典,只是新娘子身体有些微恙?她此刻醒来了吗?”

燕桐正为云萝头晕之事忧心,说道:“御医送来了药丸,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

正文 第二一章 花烛(四)

那黑衣女子忽然轻轻站起,向门外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常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听侍女们所说的情形倒像是头风之症。假如她所患的确是头风,我或许能帮她早些醒过来。你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大婚的机会,姑姑不想让你遗憾终生。”

燕桐素日早知这位姑姑深居简出、熟读各种医书,学问高深莫测,见她肯主动帮忙医治云萝,顿时感激不已,称谢道:“多谢姑姑!”

那黑衣女子抬眸看了他一眼,秋水般的眸子流露出慈爱关切的神情,淡淡道:“给姑姑带路吧,我也想趁此机会看看你心仪的祁国公主,究竟是什么模样。”

燕桐自信地一笑,说道:“她是我所见过的女孩子里面最可爱的一个,姑姑若是见到她,一定会很喜欢她。”

几名留园中的黑衣侍女掌起宫灯,他们快步行走,不久就来到婚房之前,众多侍女们见“大长公主”燕姬来到,知道她的身份极为特殊,不但是燕帝惟一的嫡亲皇妹,更是燕国皇族景仰的“巫女”,一个个对她毕恭毕敬,将他们迎候进去。

燕桐加快脚步走近床榻,亲自伸手掀起遮蔽云萝的轻纱,回头向燕姬说道:“姑姑请看,这就是云萝公主。”燕姬轻轻颔首,借着婚房内明亮的宫灯和夜明珠光芒向床榻上看去,二人不禁同时惊讶无比。

床榻上居然空无一人。

燕桐顿时惊得呆怔住,他迅速反应过来,含怒向殿外说道:“人都在哪里?给本宫进来!”

殿外一对内侍与侍女鱼贯而入,他们见此情景不禁惊吓得目瞪口呆,新婚之夜。云萝居然从寝榻上突然“消失”,领头的内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叩首说道:“请太子殿下恕罪!奴才等人守候在外殿。确实没有看见太子妃出去,莫非是…”

燕桐被他的话提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临湖的一排楼窗,他迅速走近窗畔,果然见轩窗大敞,夜空中似乎还飘来云萝身上地淡淡熏香气息。他伫立观察了片刻,唇角浮现一丝淡笑。对着湖心说:“原来我小看了我的新娘子,你既然有心和我玩这个捉迷藏的游戏,我今晚就陪你玩一次。”

燕姬四顾打量着洞房中地一切,她缓步走近燕桐身后,带着几分疑惑,缓缓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玩什么失踪游戏?难道祁国公主不愿意嫁给你为妃?既然如此,她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桩婚事?”

燕桐隐忍着心头地怒气,轻轻转过头,和颜悦色地对燕姬说:“姑姑不用担心。她只是小孩子心性,和我闹着玩罢了,她还能凭空长出一双翅膀从燕国皇宫飞走不成?”

燕姬眸光柔和凝望着他。仿佛一位慈祥的母亲注视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孩子,语气温和地说:“她既然是你喜欢的姑娘。又是祁国公主。应该懂得分寸。你让侍卫们在宫中找一找,即使今晚找不到也不要过份责罚她。日后慢慢教她就是。”

燕桐点了点头,向那些内侍道:“传令下去,在宫中仔细搜查太子妃的踪迹,今夜务必将她找到!”

燕姬带着两名黑衣侍女返回“留园”,她们经过园外花丛时,忽然听见一记细微地声响,一名侍女警觉走上前去,不禁惊呼道:“大长公主,这里有一位姑娘,她好像昏倒了!”

燕姬闻言,借着另一名侍女手持的宫灯向花丛中静静躺卧的少女看去,灯光映出那少女的面容,就在转瞬之间,她仿佛看到了一件极其震惊的事情般捂住胸口,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

一名黑衣侍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急问道:“公主,您怎么样?”

燕姬定定地凝视着花丛间少女的绝色容颜,双手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另一名侍女心细,立刻看出她身穿着大红色的婚礼吉服,恍然大悟道:“是她…是失踪的太子妃娘娘!奴婢立刻禀报太子殿下去,娘娘就在此处,让他们不必费心寻找了!”

燕姬闻言,神情慌张不安,急道:“慢着,不许去!”

那侍女早已发觉主人情绪失常,她不明原因,试着问道:“公主,难道她不是太子妃吗?”

燕姬的眼泪从脸颊上不断滑落,她定了定神,吩咐道:“将这位姑娘带回留园去,暂时不要走漏风声。你去御书房请皇兄来留园,我有事情与他商议…”

黑衣侍女们不敢有违,秘密将昏倒地云萝扶回留园之内,随后前往御书房将燕姬的话禀报给燕帝,燕姬走到留园院落内,命令侍女们关好园门,举手摘下蒙面的黑纱,跪立在蒲团之上捧面失声痛哭,没过多久,那黑纱竟然已经全被她地泪水所洇湿。

燕帝闻讯赶来留园,看见燕姬大哭的情景,早已预料今夜必定发生了极大地变故。

他挥手让黑衣侍女们退下,走到燕姬身边,用冷静地语气询问道:“我听说皇儿刚才在婚房内大发脾气,说是祁国公主无缘无故失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姬迅速抬头,止泪向他说道:“那位祁国公主的父母究竟是谁?皇兄可曾命人调查过她地来历?”

燕帝不料她会问这样简单的问题,回答说:“祁国共有三位公主,她是祁国先帝与静妃的女儿,排行第三,名叫云萝。祁帝与我曾有儿女婚约,如今两位公主都已嫁与皇儿,在燕国后宫了。燕姬语气笃定,摇头说:“一定不是…我决不相信世间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桐儿恐怕不能娶她了!”

正文 第二一章 花烛(五)

帝如同坠入云雾之中,道:“你说什么?他为什么不主?”

燕姬深深凝望着他,眼中似有泪光,说道:“不是不能娶祁国公主,是不能娶这一位…大哥,我可以断定云萝公主决不是祁国先帝的亲生女儿,在你没有查清她的身世之前,不要让桐儿碰她…另觅人选做他的太子妃吧!”

燕帝终于听清了燕姬的话意,说道:“燕姬,你在怀疑什么?”

燕姬缓缓抬头,秀美的面颊上布满了泪痕,哽咽着说:“大哥…你相信世间会有毫不相干的人容颜长得酷似吗?桐儿他所娶的祁国公主,竟与丹姬长得几乎一般模样,我好担心…担心他…”

她的话一出口,燕帝的脸色瞬间也变了,他仿佛突然之间失去了冷静,摇头说:“怎么可能?当年明明听宫中俘虏们说,丹姬与一名侍卫企图私逃出宫,被轩辕璟一剑斩杀了!”

燕姬泪流满面,说道:“大哥,丹姬本是他心头最爱之人,那时候已怀有身孕,他怎会如此绝情对她?如果当年她生下的是女儿,年纪与那云箩公主恰好相去不远!我不能眼看着桐儿…我的孩子…他做出人神共愤的乱伦行径…”她此时无奈而痛楚的眼神,与一个看着自己亲生儿子即将陷入痛苦的慈祥母亲的眼神,几乎没有任何分别。

燕帝身躯一震,迅速低声道:“燕姬,不要胡说!桐儿怎么会是你的孩子?他分明是我的儿子,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身故,你的孩子当年已经死去了,早已不存在了。”

燕姬发出一声凄凉的轻笑,摇头看着他说:“大哥,你何必骗我?当年大嫂难产身故,那婴儿又怎会存活下来?是桐儿那天刚好在留园出生,是你换走了他,然后告诉我孩子没有了…你看桐儿的眉目,可有半分与大嫂相似?我其实早已知道这个秘密,只不过我不想说破…他身为燕国太子,总比做一个亡国的皇子好!”

燕帝怔怔看着自己的妹妹,眉间掠过一丝黯然之色,他举手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几分愧疚说:“无论如何,桐儿都是燕国的后裔,他身上流着燕国的血,以他的才能足以担当国君重任。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利用你的美色去引诱轩辕璟…”

燕姬蓦然抬头,眼中泪光闪烁,摇头说道:“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是我心甘情愿去的,与大哥并无关系。如今桐儿满心以为能够得到他心仪的姑娘做妃子,可没想到会是如此!你让他情何以堪?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对他解释才好?”

燕帝凝神思索片刻,苦无良策,不禁垂头叹息。

燕姬看向自己年迈的哥哥,珠泪如雨般滑落面颊。

燕桐并不是燕帝的亲生儿子,而是轩辕璟与燕国公主燕姬的后裔,他的血统同样隶属“轩辕”。假如云萝真的是丹姬所生的女儿,那么燕桐与祁舜一样都是云萝的嫡亲哥哥,他们是一脉相承的亲兄妹,今夜的“婚礼”可谓荒谬绝伦。

正文 第二二章 断弦(一)

阳西下,山河关外一骑飞来。

祁舜不眠不休换马向北方飞驰,他到达山河关内界城楼之下时,满面皆是风尘之色,守城的兵士从来没有见过祁国的新皇,向他大声喝道:“来者何人?关防重地,等闲之人请勿*近!“

祁舜漠然看向城楼之上,冷肃着声音向守城兵士道:“我姓秦,让你们总兵大人出来见我。”

那守城兵士见他言辞高傲,全身散发出阴冷的威严之气,并不敢怠慢于他,迅速向城楼内通报山河关总兵,那总兵只当又是类似墨无尘前来助阵的江湖侠客,他本是祁舜昔日旧部,在城楼上一眼看见他风尘仆仆、满面风霜而来,急忙奔跑而下,在祁舜马前叩首请罪道:“微臣接驾来迟,罪该万死!”

祁舜的身影在夕阳映照下冷漠而孤绝,他微微扬起头,问道:“庆安长公主在哪里?”

山河关总兵不敢隐瞒,如实将当日燕桐率领大军十万前来逼婚、云箩自愿出关和亲之事详细述说了一遍。

祁舜怔怔听他讲完,眼底居然没有丝毫怒火,仅余万分失意和悲,他重重地合了一下眼帘,语气凝重问道:“公主出关几日了?”

山河关总兵掐指算了一算,说道:“公主前日离开祁国,到今天刚好三日,臣听说公主抵达翦州当晚,燕帝就为太子和公主举行了大婚典礼,州城民日夜狂欢庆祝…”

他话犹未已,祁舜猛地扬起手中的马鞭抽打一记身下骏马,那马儿吃痛惊起,迎着半敞的山河关大门扬蹄而去,经过官道向北方加速奔跑,瞬间就已跑得不见踪影。

山河关总兵心知情况不妙,他不再犹豫,立刻下令副总兵守关,亲自率领着千余名祁国兵士上马出关,追踪祁舜的身影而去。

夜幕低垂,江南景致的宫苑内,早早点燃了廊檐下的宫灯,婚房内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而朦胧的光影。

燕桐站立在金漆粉饰的铜镜妆台前,镜中映射出他孤单而颀长的身影,整整三日,他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宫廷侍卫,不断地搜查着燕国皇宫内的每一个角落和宫室,甚至将搜寻范围扩大到了翦州城内外,依然没有云箩的半点讯息。

他向来对女子的心思很有把握,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成功虏获祁国大公主风菲的身心,也能够顺利掌控祁国三公主云萝,然而她在新婚之夜的突然失踪,竟让他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空虚和懊恼,燕国皇宫警卫森严,不可能有外人恰好进宫掳走她,她显然是自己逃走的,此刻一定躲在皇宫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从祁国初会之时开始至今,她对他的感觉从来都没有变过,他们之间虽然有婚约,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即使在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她所表现出来的对他神态没有丝毫亲密,连勉为其难的敷衍都不曾有过,永乐宫中那些侍妾们所期盼的一切,她竟然毫不在乎。

他流连于花丛,见惯了女人的小花招和小伎俩,分得清女人的矫情与真实之间的差别。

她对他是真的不在乎,她的眼底从来就没有容纳过他的影子。

燕桐想到这里,不禁更加无奈和懊恼,他抓起妆台首饰盒内的一串上好明珠,在掌心用力一握,那些明珠顷刻碎成齑粉,然而这些还远远不能消除他心底的愤怒,他疾步走向寝殿当中的宽大圆床,奋而挥袖,将那些美丽的淡紫轻纱从帐顶扯落下来,凌乱无比地散落在地面上,一片狼藉。

一名小内侍匆忙而来,叩首说道:“奴才有要事启禀太子殿下。”

燕桐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间恢复了端庄优雅的姿态,看向他道:“什么事?是不是有太子妃的消息了?”

那小内侍不敢答他后面的话,只说:“翦州城门御林军统领来报,祁国国君单骑前来拜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正在城外等候。”

燕桐闻言不禁一怔,祁舜率领祁国精锐前往晏口,随后挥师直指衣国都城,他难道有分身之术?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单骑而来?他独自前来燕国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眉头略簇,问道:“他们可曾看清来人,是否真的是祁舜?”

那小内侍道:“统领大人曾随太子殿下出使过祁国,见过祁国国君,确定无疑是他。”

燕桐沉吟片刻,唇角忽地掠过一丝笑意,点头道:“我正愁找不着新娘子,他来得倒是时候。”

祁舜在翦州城下等候,城楼上***明灭不止,映照着他年轻的面容,他的黑眸中布满了血丝,脸上尽现憔悴之色,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但一双眸子依然冷肃而严厉,他在马背上坐直身体,冷眼看着城门,一只手轻轻搁置在腰间那柄锋利无比的轩辕剑上。

不久城门洞开,燕桐身着白衣、骑乘着一匹高大骏马飞速来到他面前,举手笑道:“祁兄远道而来,小弟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祁舜见他满面春风得意,心头如被针刺一般,昂首淡淡问道:“我的皇妹呢?我要见她。”

燕桐策住缰绳放慢马速,走到他的马匹身旁,有意用开玩笑一般的口气说:“祁兄莫非忘记了,承蒙祁兄厚爱,祁国两位公主如今都在小弟宫中,不知祁兄想见哪一位?”

.第二二章 断弦(二)]

祁舜抬眸直视他,说道:“我的三皇妹,祁国庆安长公主。”

燕桐微微一笑,恍然大悟地说:“原来祁兄要见小弟新纳的太子妃云萝,”他故意将“新纳”二字说得极重,好整以暇地看着祁舜说:“她嫁过来才三天,祁兄就如此急迫想见她?祁国大公主跟随小弟半载有余,祁兄难道不想与她叙一叙兄妹之情吗?”

祁舜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有意刁难,冷然道:“她们都是我的皇妹,你若是愿意,不妨请她们一起出来见我。”

燕桐忍住心中的不快,说:“风菲就在城中永乐宫,祁兄随时可以见她,至于云萝…”他有意放慢了语速,不肯继续说下去。

祁舜神情微变,他冷冷地看了燕桐一眼,黑眸中隐约带着紧张的神色,簇起眉头问:“她怎么样?”

他对云萝的敏感态度,让燕桐忽然从心底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改口,挑眉笑道:“她当然很好,我们新婚之后如胶似漆,这几天除了我之外,她根本不想见任何外人,”他假装对她宠溺得无可奈何,轻轻叹了口气道:“最难消受美人恩,祁兄或许还不知道,云萝公主很黏人的…我刚刚赶来见祁兄的时候,她还吵闹着不肯让我走,反复叮嘱我早些回去陪她。”

祁舜听见他这一番说辞,脸色竟似有些苍白。

燕桐所描述的情景,他并非没有经历过,在花溪的时候,云萝也是这样整天依偎在他身旁,像一只柔顺的小猫般乖巧可人。…无论他读书、写字、练武,她都不肯离开他半步,她温柔含羞的态度。就像沐浴在三月春雨中地一朵娇艳杏花,等待着赏花之人的欣赏和采撷。

如今。她的美丽、她地温柔,只会为燕桐、为她名正言顺的夫君而展现。

他,只是她生命中地一段过往而已。

他的心忽地掠过一阵难言的刺痛,仿佛失去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失去。他一路策马疾行千里。是真的想追回她吗?还是只想追回自己心中那一缕难以割舍的情丝?尽管这结果是他不想要地,却又是他潜在意念中隐隐希望的,她不能成为他的妻子,他给不了她幸福,他所做的一切终于刺伤了她,让她伤心远去,让她毫无留恋地投向燕桐的怀抱。

燕桐不动声色地凝视着祁舜怅然若失的表情,聪慧如他,已从祁舜痛楚而无奈的目光中读出了某种秘而不宣的东西。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绝望与悲凉,更是一种失去至宝地无奈与痛楚。

原来如此。

他终于洞察一切,终于找到了答案。

云萝之所以不肯将目光投向他。是因为她心中已有了一个与她万分熟悉、万分契合却永远不能在一起的影子,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是一段不会有结果的感情。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无法轻易割舍。却不得不割舍。

燕桐地心底忽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似是愤怒,却又寻找不出那怒火地来源,他只能若无其事地看向祁舜,说道:“祁兄远道而来,请入城稍作歇息,让小弟为祁兄接风洗尘。”

祁舜冷然掉转马头,断然拒绝说:“不必了,山河关距离此地不过三百里,我今夜赶回去。”

燕桐并无挽留之意,言辞客气地说:“既然祁兄还有要事待办,小弟就不虚留了。我会转告云萝,祁兄曾来问候过她,假如以后有机会,小弟会携带她返回祁国探亲。”

祁舜与他说完话,眼角余光轻轻掠过翦州城,他正要扬鞭策马,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悠扬地古琴声。

寂静的大草原上四野无人,那琴声在旷野中回响,飘渺得似有似无,如同远方天际传来地虚幻纶音,时而巍巍若高山,时而洋洋若流水,每一个音韵中间杂着三分幽咽、一分哀凉,每每落下一个音,都直摧人心魂。

“潇湘月色,云凝山秀,日增波媚,宜晴宜雨。况是深秋,更当遥夜,月华如水”,这首《潇湘水》的曲调,在祁舜的梦里不知听云萝那一双纤纤素手弹奏过多少回,他恍惚间如同被雷电击中,惊觉回头。

翦州城外的一座蒙古包前,篝火熊熊燃烧,升腾的火光掩映显现出一名身着燕国服饰的少女,她低头端坐在草地上,粉红色的裙裾拖曳委地,双手缓缓拨弄琴弦,那如高山流水般透彻的优美乐音,便是来自那双纤纤素手。

燕桐远眺着云萝的身影,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追究她何以来到翦州城外,却因她的再次出现而窃喜,他与祁舜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策动缰绳向她停留之处疾驰过去。

燕桐自幼生长于北方,他的骑术远远胜过祁舜,所用的马匹并未经过长途跋涉,他经过一段短短的距离便飞快来到她的面前,纵身跃下马背,带着激动的心情唤道:“公主!”

云萝下意识地向后闪躲,她身边一个黑衣女子迅速闪身向前,轻声道:“桐儿,你先站在一旁,姑姑有话对你们说。”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祁舜的奔马随即追赶上来,他翻身跃下马背,迅速将目光投向燕姬背后躲藏的云萝,他的一双黑眸中蕴含着无限复杂的情感,静静地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两日前,云萝被燕姬医治醒来后,按照燕姬的叮嘱出城住在一个蒙古包内,她早已看见两匹奔马一前一后向自己驰来,料想其中一身白衣的必定是燕桐无疑,却做梦都不曾想到他身边的黑衣人竟然不是他贴身的黑衣骑兵侍卫,而是她朝朝暮暮挂念、本该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第二二章 断弦(三)

她睁大眼睛,眼神依然清澈无比,带着无比的惊讶和淡淡的欣喜。

祁舜目光与她的目光相接,二人眼神对视良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云萝想起他对自己的冷漠和拒绝,心中涌起一阵感伤,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神,她惟恐再多看他一眼,会忍不住后悔当初的决定,因此只能隐忍与逃避。

燕姬带着怜惜的神情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转向祁舜缓缓开口说:“听侍卫传报祁国国君单骑来访,想必就是这位公子了?”

祁舜听见她自称燕桐的“姑姑”,出于礼节对她略表敬意,说道:“祁舜见过燕国长公主。”

燕姬打量了他片刻,眸带赞许之意说:“我早已听闻祁国少主胆识过人,果然传言不虚,祁帝膝下有你们这样的佳儿佳女,足以快慰平生。听说祁国与衣荀二国交战正酣,祁国少主分身前来我们大燕国,不知有什么要紧事?”

燕桐不等祁舜回答,随即说道:“姑姑,祁兄并没有要紧事,不过闲来四处走走,刚才正与侄儿分手话别。”

祁舜并不分辩,默认燕桐的回答。

燕姬神色不改,抬头向祁舜看去,轻声道:“祁国少主,你今日来得正好,我皇兄有一道御赐口谕,让我代为转达云萝公主,请少主在此作一证见。燕桐微觉意外,上前一步追问道:“姑姑,父皇有什么旨意给她?”

燕姬并不理睬他,对默然低头的云萝温言说道:“你听好了,我皇兄昨夜有口谕让我转告你。…祁燕二国缔结友好盟约并非自今日始,祁国大公主风菲如今已有身孕,当居太子妃位。云萝公主体弱多病。新婚之夜便生出莫名的头风急症,桐儿未曾与之结缡。亦无福消受,即解除此婚约请公主归国。”

此言一出,众人都感觉十分意外。

燕桐心口如被重重一击,他原本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娶回云萝,却在突然之间发生如此风波。不但被告知另行册封太子妃人选,而且从此与云萝再无任何瓜葛,他忍不住胸口的失落与忿然,表情愤怒无比,大声说道:“为什么?云萝是我明媒正娶的妃子,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假如姑姑不说清其中原因,恕我不能听姑姑地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