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姑娘,这是娘娘赏你的。”说罢岚儿将手上的托盘递到慕禅的面前。那托盘内放的是一条白绫洒花汗巾,系着一副银挑牙。一双湖蓝洒花褶衣。两幅丝带,两幅玉纽扣,还有一包上好的茉莉香片。

双手高举着接过了托盘,慕禅稳稳当当地又叩头谢恩,这才在钱挽心的吩咐下起身了。

“今日就此作罢吧,你既然以后每隔一日要来,让岚儿带你四处走走,也好熟悉一下环境。”

语毕,那钱挽心又斜斜地靠向了罗汉床的一侧,缓缓闭上了眼,岚儿赶紧上前替她扯了一方锦被盖上,这才示意慕禅和她一齐出去。

“娘娘她,身子还未恢复么?”慕禅见岚儿轻手轻脚地带上了寝殿大门,不由得小声问道。

“哎!”岚儿四处望了望,这才拉了慕禅远走几步:“娘娘这是心病啊。”

“心病?”慕禅不解。

“娘娘嘴上不说,对自己落胎的事儿可是揪心呢。那可是皇上的头一个孩子呢,若是能生下来,我们这些做奴婢也能跟着沾沾光啊。”岚儿似乎是想起了曾经幻想过的美好前程,不由得双目又逐渐变得黯淡了下来:“可惜,娘娘身子不大好,否则…”后面半句涉及钱妃私用药方的避讳,岚儿也收了嘴,转而道:“可巧你来了,今后咱们主子的身子可就全赖慕姑娘照顾了。”

微微一笑,慕禅轻轻点头,发现自己从岚儿知道她是太后钦此的女官后态度友好了不少,既然人家对自己温和,慕禅倒也不好不答,便道:“奴婢能来澜碧宫伺候钱妃娘娘是莫大的荣幸,定当竭尽所能地帮助娘娘调理身子。来之前奴婢还专程去问了胡御医关于娘娘的病症情况,若长期调养,也并非是不治之症。”

经过在太医院的多方打听慕禅才侧面地得知了关于钱妃的病情。原来她自打进宫被瑞英宗临幸起,就偶尔会落些血。再加上每次月信来时都疼得要含着参片让太医给针灸了才能挺过去,所以原本对她竟然会怀孕,大家都没有想到。只是她那样历来过于凉性的身子,确实不太适合怀孕,所以孩子没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这就好了。”岚儿见慕禅表情平静,不知怎么地就觉得放心了许多,欣喜地连连点头,脸上挂着真心实意的笑:“我就说嘛,太后看上的姑娘,定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不过,娘娘的痼疾本来就不太容易治愈,如今加上落胎后对身子伤害实在太大,恐怕并非一时半会儿能调理好的。”见岚儿又充满了希望,慕禅还是实话实说了。

“无妨的,只要慕姑娘用心照顾主子,总也比那些太医院一屋子的男人强。毕竟咱们女人才晓得女人的不易呢。”岚儿也不知是在安慰慕禅,还是在自我安慰。

“嗯,还请岚姐姐在小厨房为我专门准备一个小灶。虽然内宫明令禁止不需开炉煎药,但奴婢请过太后恩典,可以在澜碧宫替钱妃娘娘煎药的。”慕禅又道。

“真的!”岚儿仿佛双目放光一般,拉住慕禅的双手便道:“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原本还想悄悄求慕姑娘破例呢,原来太后她老人家还是惦念我家主子的。”说罢岚儿竟抬袖拭泪。

见状,慕禅也只得抬手拍拍岚儿的手臂,劝道:“姐姐如此,侍儿也如此,都是为了主子如此操心。想来上天一定会受你们诚意感动,早日让钱妃娘娘身子好起来的。”

正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了殿门外。

“如此,就劳烦慕姑娘隔上一日便过来。”岚儿送到此也就停步了。

“定当如此。”慕禅点点头,冲着岚儿微微福礼,这便离开了。

已经是第四次进出后宫,慕禅来之前还找来御膳房一个相熟的内侍问清楚了宫里的情况。原来,御膳房的内侍们要每日进出内宫给各宫娘娘们送饭,虽然皇帝那儿有单独的厨房,但这宫里的主子们都分散住在各处,送膳时既要快又不能耽搁了时辰,所以说宫里的路就数他们最熟悉。

上次打听,慕禅还特意留心问了那个精巧的小园子,结果几个内侍都摇头,似乎没有去过。既然御厨们都没有去过,慕禅不由得想,那园子想来是荒废了的吧。但凡皇家的园子,都会由皇上亲手提个名字,但那园子却什么都没有。只是那样荒废的园子都精致如此,若是真真见了皇家的园林,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想着想着,慕禅脚下又不听使唤了,走着走着远远望去,前方似乎就是那一日从园子返回御药房的那条路。

想起淡紫色的牵牛花,想起悠悠的凉亭和潺潺的溪水,慕禅不由得意动了,左右张望,只间偶尔一两个内侍宫女经过都只是远远点头便去了,心想,不如去那园子看看也好。

想到便做,慕禅提起裙角,干脆小跑着向前而去,绕过那个回廊,果然又看到了一片冬日里鲜少的绿意迎面而来,霎时间心中的郁结都消散了一般,只剩下淡淡的恬静。

提步上了那方凉亭,正好在溪水经过的地方搭建而成,从竹子的缝隙中都能看到水花涓涓而去。那凉亭的右上方便是红墙上生得极好的牵牛花,粉粉的紫色,衬着绿色的蔓藤与红墙,有种别样的风情。

不由得沿着扶栏坐了下来,倚着竹亭的立柱,慕禅只觉得如此绝妙的地方真实难得。那后宫里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寒意,而此处,即便是冬日里也鲜活地犹如春天,洋溢着暖暖的温情在里面…“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着也耽搁了不少的时候,慕禅从扶栏上起身,准备离去。

“你是谁?”冷不防而后传来一声问话,慕禅一回头,却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立在不远处的假山之后,缓缓向她渡步而来,身后射来冬日薄薄的阳光,仍旧看不清楚脸上的模样。

“我是慕禅。”脱口便说了自己的名字,慕禅好奇地看着远处的男子,才想起,他便是那日在假山上的那个人。

“我?”男子有些玩味地笑了,一边走一边道:“你能自称我,难道是哪宫的妃嫔不成?”

“我…”慕禅这才发现自己竟未以奴婢自称,但听见男子话音里浓浓的调侃以为,不由得蹙眉道:“时候不早了,奴婢告退了。”

“你我相遇两次,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谁?”男子说完这句话,终于来到了慕禅的眼前,一抹淡然的微笑挂在脸上,只是将慕禅又唤了回来。

回头,慕禅这才看清了来人的相貌。约莫二十来岁,一身月白的长袍,身量修长,腰间一抹金黄的系带,头上一只剔透的琥珀色暖玉簪在阳光下透着晶亮的光芒,一如他玉面上的双眼,也是闪着动人的琥珀颜色,仿佛有种光芒在缓缓流动。

一抹笑意挂上了唇边,男子又上前两步:“姑娘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慕禅这才将眼神从男子的双眼挪开,侧头道:“打扰了,奴婢告退。”

见慕禅又自称奴婢,男子摇摇头:“你不是妃嫔么?莫非是宫女?对了,你适才说你叫做慕禅,宫女是没有姓氏的,也不对。”

“奴婢是御药房的司药女官。”慕禅只得答了,一时又不太好离开。看那男子连连发问,似乎是对宫中的妃嫔不是太熟悉的样子,那应该就不是瑞英宗了。但看了他的穿着,腰间那一抹明黄,多半应该是个王爷吧。

“你怎么来了此处?”男子又问。

“奴婢只是上次经过的时候看到此处景致优美,这次顺路便想来看看罢了,没想到打扰到…”慕禅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的男子,只得按照自己的猜想道:“打扰到王爷的兴致,奴婢这就离开。”

“王爷?”男子一挑眉,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个王爷?”

“难道不是么?”慕禅见他反问自己,原本她也就不太确定,若这男子不是王爷,又该是什么人呢?侍卫?大臣?可这是后宫呢,这人一身便服,显然不是侍卫和大臣一类的人。

“别猜了。”男子见慕禅一脸的狐疑样儿,笑道:“我便是诚王,也确实是个王爷。”

“奴婢叩见诚王殿下。”慕禅一听那“诚王”二字,心头一震,赶紧福了一礼。

若说这云瑞王朝除了身为皇帝的瑞英宗玄谙外,最为尊贵的莫过于这诚王元景了。他原本是先皇瑞成宗的胞弟,虽说是兄弟,可年龄足足相差了二十来岁。正因为是先皇最小的弟弟,疼爱程度堪比自己的亲生儿子玄谙了。如今身为皇帝的玄谙见了元景,也是要恭敬地叫一声皇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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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一十七章 飞絮飘零

更新时间:2009-3-31 0:11:39 本章字数:3049

上仪殿。

如浓墨泼洒的玄黑锦袍,袖口和衣角均使金线滚了云龙边儿,腰上是一抹暗金色的系带,一身黑中带金的颜色使得立于窗边的玄谙显得深沉无比,让人窒息。

“皇上,香卿姑娘来了。”身边半福礼着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年内侍,花白的头发,脸上却光溜溜地没有一根胡须,肤色光泽红润,笑眯眯地样子慈祥得紧。

“诸葛云,你说那院子一角的红梅可赏否?”没有理会其他,玄谙只是远远透过窗户看着御书房外墙角盛开的一株红梅发问,声音冷冽的没有一丝温度一般。

“回皇上,老奴老眼昏花,哪里看的清楚什么红梅白梅还是黄梅黑梅,不过若是有香气,老奴倒也能闻到些味道,只是…”说着那诸葛云真耸起鼻端嗅了起来,半晌儿才又答道:“梅香老奴倒是没闻到,倒是问道香卿姑娘手里那盅上好的紫参鸡汤的香味了。”

朗眉一挑,玄谙这才侧身过来,望着仍旧半福着礼的诸葛云:“若不是你喜欢喝,朕才懒得日日都让她送过来。”

“嘿嘿,这是皇上爱护老奴。”诸葛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上沟壑丛生:“都说香卿姑娘甚得皇上宠爱,日日都招来御书房相见,没想到是给老奴这个馋猫送吃食来了。”说完诸葛云还双手互搓,一脸神往像:“不过香卿姑娘那手艺真不是简单的,日日送来的汤水就没个重复的,可见是用了心的。皇上何不再晋晋她的份位。”

“干脆,朕做主把香卿许给你得了。”玄谙看着诸葛云一副为老不尊的馋样儿,摇头道。

“别别别,人家姑娘以为自己是送来给皇上您的,这才费足了心思。要是让她知道这些上好的汤水全进了老奴的嘴,哪里还会同样好吃呢,不行不行。”诸葛云连连摆手,推脱不行。

“好了,你照例让她进来放下便走吧。”玄谙无奈地笑笑,又回头去继续赏梅了。

“好咧,老奴这就去。”诸葛云赶紧福礼,这才慢慢退出了御书房。

听见诸葛云的声音,玄谙不禁笑了。这个老家伙,从自己小时候就伺候在身边,不,应该是从先皇瑞成宗小的时候就一直伺候着,直到自己出生,先皇这才将他派来伺候自己。说是个内侍,可在玄谙的眼里,那诸葛云就像个长辈,一个代替父亲关心自己,照顾自己的长辈一般无二。

御书房外。

香卿接过了掌珠托盘里的紫砂汤盅在手,静静地候着诸葛云的归来。因为今日等得有些久了,不禁想起了自己和玄谙的初见时的情形。

那一日她刚刚从内务司被指派到澜碧宫听差时就遇到钱挽心腹痛难忍,遂遣了她去上仪殿报信,说是请皇上前往探望。可皇上只是皱了皱眉,说了一句“腹痛难忍怎么不先请太医?朕等一下就过去,你先退下吧。”说罢仍旧手持奏折看得仔细。

那是香卿入宫以来,第一次见到当今皇帝玄谙。虽然上首之人对自己的宠妃表现的毫无怜爱之意,但香卿还记得,就在这个御书房里,自己一颗少女芳心就那样被一双冷得像冰的眼眸烧得火烫,从此“玄谙”二字仿佛打下了一个烙印,深刻地日夜都折磨着自己。

从那以后,她便想方设法地去接近玄谙,常常借了钱挽心的由头不断地往上仪殿送补身的汤水过来,没想,自己的努力终于获得了回报。香卿还记得,那一日玄谙身边的贴身内侍诸葛公公亲自来了澜碧宫宣旨,晋了她为御女,并另指了宫殿居住。那漱玉阁虽然不比澜碧宫离得上仪殿近,也只是个独楼小院儿,却正好和御膳房相隔不过百步。香卿知道,是她的那些汤水起了用处,这才每日尽心地变着花样儿来给玄谙送汤来。

“香卿姑娘,香卿姑娘?”诸葛云见香卿双腮染着两朵红云一脸呆样儿,上前两步,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啊,诸葛公公。”香卿如此才回神,赶紧半福礼地双手递上那盅紫参鸡汤:“这是上好紫参炖的嫩鸡,汤鲜味美。臣妾特送来给皇上品尝。”

诸葛云凑上前去深深一嗅,果然觉得香气甚盛,顿时满口生津,这便咽了咽口水,侧身道:“来吧,放下便走。”

点头,香卿抬步入了御书房,嗅到一股龙涎香在屋内淡淡萦绕,那正是玄谙的味道。虽然半低着头,香卿还是忍不住左右顾盼了一下,却只间御书房的屏风后,果然一身玄黑衣袍的玄谙正立在那儿,却只是一个背影向着自己。

“香卿姑娘,放下便走吧,别扰了皇上。”诸葛云也跟着进了屋,见香卿痴痴望着玄谙的背影发呆,便低声地提示了她一下。

“嗯。”香卿银牙紧紧地咬着半点粉唇,强压着自己上前给玄谙请安的冲动,只是向着那背影的方向一个福礼,这才默默地退了出去。

“哎——”看了看香卿有些迟疑的步伐,又看了看立在窗边丝毫不为所动的玄谙,诸葛云只是叹了口气,便上前拿了鸡汤在手悄悄地退下去,自顾享受了起来。

话说这厢慕禅离开了那方小园子,想着自己竟两次都碰见了诚王,不由得觉得好笑。听闻那诚王元景素来喜好游离山水,甚少呆在京都之内。当年先皇宠爱这个年纪最小的胞弟,专程拨了紧邻上仪殿的露凉阁给他居住,并准许他可以一直住到娶妻为止。

而那露凉阁,顾名思义是上仪殿的一个侧殿,专供夏日暑天里纳凉所用。据说露凉殿里四处皆水,遍植翠竹,不但夏日凉爽,冬日里也是绿意盈盈得天独厚。

想到此处,慕禅不由得一惊,那诚王两次均出现在了那小园子里,或许哪里便是那露凉阁的么?若是的话,哪里已经是瑞英宗寝殿上仪殿的范围了,看来以后是不能再去了。

想到这儿,慕禅只觉得后背发凉,步伐也匆匆地有些加快了。

回到存药房,已是天色黄昏。想着今日在后宫所见所闻,慕禅恹恹地也没有什么食欲,只是又沏了一壶桂花茶暖腹,便早早地睡下了。

只是这一睡不打紧,直到第二天天亮慕禅都还没起,只觉得头昏脑热,胸口闷气,浑身上下竟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一般。

可偏偏今日是太医院一月一次的医属会,任何人都不得缺席的。如今慕禅没来,司南义早就急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悄悄向司南封求了情,说是她没来定是有什么缘故,求他千万别罚慕禅的俸。司南封没有说罚,也没有说不罚,只是冲司南义点了点头,默认了。

得了父亲首肯,司南义下了医属会就急匆匆地赶去了存药房,一推门才发现慕禅俏脸苍白,两家却泛起了异样的潮红,薄汗覆额,竟真真是病了!

“小禅,小禅,你怎么了。”司南义两三步冲上前去,拉起慕禅露在棉被外的手,又是怜惜又是心痛地问:“今日医属会你都能缺席,早知道是你生病了,我一定会早些过来看你的。”

悠悠转醒的慕禅见司南义一张小脸上就竟挂着两条泪痕,心下不由得一暖:“小义,劳烦你帮我给司南伯伯说一声,昨日我从内宫回来身子就开始不爽了,从黄昏时就睡到今日现在,并非有意错过医属会的。”

“好了好了,父亲自然是不会责罚你的。我这就去求父亲来给你诊脉,你稍等啊。”说罢司南义抬袖擦了擦自个儿的脸,又急匆匆地出去了,连门都未来得及给慕禅关好,偏偏留了个缝。冬日的上午又有风过,不一会儿大门便被吹开,冷风直直往屋内灌着。

慕禅侧头,无奈只得勉强撑起身子,准备去关门。她自己也是懂得医理的,心想昨日定是不知不觉中被寒邪侵体了,如今更是吹不得一丝风的。

翻开棉被,一股冷意直灌全身,慕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赶紧拿过床头放着的一件薄棉褂子有些艰难地斜披在肩头,这才下了床。只是没走两步慕禅便觉得头昏胸闷,两腿软的如同没有骨头撑着一样,只好伸手扶了屋子当中的茶桌,这才够到了门口。

偏偏此时一股冷风夹杂着碜人寒意而来,慕禅脸色已然如张白纸一般,身子也比那纸片强不了多少,风一吹,竟双眼发黑,直直倚着门栏昏倒在地。

卷一 第十八章 药香隐隐

更新时间:2009-3-31 0:11:40 本章字数:2960

这便是沈澈一路被司南义拉来存药房所望见的景象。

半披着薄棉衣裳的慕禅侧倚在后院屋门,头枕在褐色的木门之上,发丝垂落,半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紧抿的薄唇,一如那白纸没有一丝血色,只是映衬着那如纸般的苍白上,反而有着两团异样的潮红,额上的发丝也因为薄汗的原因紧贴着,使得此时的慕禅看起来就像是一片落叶,不但毫无生气,也让人的不由得地心生怜意。

“小禅——”司南义见了此等景象,放开声就喊了起来,脚下如飞,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想要抱起慕禅,无奈身量还小,只得托着慕禅的双肩艰难的往上扶着。

皱眉,沈澈干脆两三步迈了过去,先是扯开一脸担忧的司南义,这才一把将慕禅稳稳地抱了起来,往屋中而去。

先前昏迷不醒的慕禅被司南义摇晃着却也半醒了,之后感觉一双大手将自己拦腰抱起,这才艰难地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了一双紧抿着的薄唇。知道是沈澈来了,不知怎么的,慕禅心便安了下来,无力地靠在沈澈的肩头,仍旧觉得全身像是火在烧,又昏昏地睡过去了。

淡淡的药香味儿萦绕在鼻端,耳边还有“咕咚咕咚”地水声。强撑起眼皮,慕禅睁眼侧头,却只见司南义半蹲在一方小灶前,拿着扇子正在煎药。

“小义”声音一出来,慕禅这才觉得喉咙干地就像裂开的土地,只想喝水。

“小禅!”听见慕禅叫自己,司南义一把丢下扇子,飞快地冲到慕禅床前,扁着嘴,眼看泪水就要滚落下来。

“水…”慕禅见司南义一脸担忧,心下也觉得难受,只得让他先帮自己拿水,免得真就落了泪。

“好好好,马上马上。”司南义又慌慌张张地起身,来到茶桌前一把倒了一杯半温的茶水,正准备递过去,手上却一把被人拉住。

回头一看,竟是沈澈阻止了他。

沈澈示意司南义先过去看火煎药,伸手夺过了那盏茶倒掉,又重新倒了清水,这才走到慕禅的床榻前。

见慕禅双目紧闭,捷羽淡淡的影子拉长在雪白的脸颊上,潮红虽褪,却连带着双唇也苍白地没有一丝颜色。心下不知为何一紧,沈澈上前一手扶住她的肩头,用力带起,这才将另一只手的茶盏凑到慕禅的唇边。

闭着眼,慕禅下意识地以为扶了她起身的是司南义,顺带便靠在了对方的臂弯里,等缓缓睁开了眼睛,见面前就是茶盏,便凑上前去喝了两口。

清水下肚,慕禅这才觉得嗓子好了许多,侧头正要和司南义道谢,却冷不防对上沈澈一双清润淡漠的眸子,心下一愣,喉咙止不住地就咳了起来。

“咳咳咳”慕禅这一咳,司南义又赶紧放下手中扇子一把冲了过来,“小禅小禅,你怎么了呀。”

沈澈抿着唇,赶紧放下茶盏,空出双手将慕禅扶住,冲司南义吩咐道:“药差不多该煎好了,快去倒了过来。”说完又抬手轻轻拍打在慕禅的背上,放低了声音,轻缓地道:“你昨日风寒入体,侵了心肺。一定记得少说话,多休息,万万不可再受风了。”

顺了好一阵子地气,慕禅这才觉得心口没那样难受了。侧头望着沈澈,见他眼中竟泛着淡淡的关怀,话语见也透露着少见的温柔,不由得点点头,只觉身上虽冷,心却突然暖了起来一般。

“小禅,这药是我亲自熬的,来我喂你,赶紧趁热喝了才能好得快呢。”说话间司南义小心翼翼地端了个瓷碗上前,里面的药汁还发着白烟,可见是刚刚才盛了过来的。

“小义,我先走了,若有其他,再过来通知我。”沈澈吩咐了司南义,又伸手捡了枕头替慕禅垫在腰下,这便起身走了。

见屋门关上,慕禅才回头过来,冲司南义扬起唇角笑道:“小义,多谢你。”

“谢我何用。”司南义一把坐在先前沈澈坐过的地方,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吹了吹,又道:“你昏迷一天一夜了,都是沈大人衣不解带地在一旁照顾着。三更半夜那些老太医都回府去了,当值的太医又被徐妃娘娘唤进去了。这偌大的太医院还好有沈大人在,要不,就凭我这点医术,连药都抓不齐来煎的。”

“你是说,沈大人他…”慕禅听了,只是怔怔地,有些意外。那沈澈从自己第一眼见到就是个冷漠少言之人。平素里见到,别说打招呼,就是点个头都觉得生疏得紧。虽然他主动教自己针灸之法,可除了讲学,其他话却也是很少提到。如今他竟为了照顾自己一宿没睡,慕禅只觉得心生愧疚,又问:“小义,以后我生病就别叫沈大人了吧。成之浩也可以帮忙抓药煎药的。”

“你当我愿意叫沈大人那个木头似的人呀。”司南义翻了翻白眼,递上已经不烫的勺凑在慕禅嘴边示意她喝了:“成之浩跟着父亲去了相国大人府上,太医院除了沈大人就没有其他了。”

“怎么回事儿?你先说徐妃也?”慕禅咽下一口汤药,只觉得满嘴都是苦味。

“徐相重病,听父亲私下提起,说是熬不过这几日了。所以徐妃也跟着病倒了。”司南义随口说道:“不过听说徐相为官清廉,很是有些名声。如今若真的去了,倒是可惜了。”

见司南义如此,慕禅也有些感慨:“有司南伯伯在,其他都无需担忧。尽人事知天命,各人的生死根本就不是各人能左右的。”

“好了,你也别多想,快些吃了药好好睡一觉,过两天就好了。”司南义见慕禅也跟着自己叹息起来,赶紧又加快了喂药的动作。

等慕禅喝完了药,司南义原本想要留下守夜。好说歹说慕禅劝了他离开。司南义见慕禅坚持,也只得无奈地帮她掖了掖,不情愿地走了。只是走前还是留了话,说是叫慕禅一定好生休息,莫要下床,若是不舒服记得那枕边的哨子吹一下自己就来了。

侧头看着司南义留下的竹哨,慕禅笑了笑,侧头便睡去了。

只是睡了一小会儿,慕禅听得门声吱嘎一响,似是有人来了,睁眼望去,却见沈澈披着一身的月光,手上拿了一方青瓷碗进了屋。

“大人,您怎么来了。”慕禅赶紧撑起身子起来,却被沈澈上前一把扶住:“慕姑娘,你睡了一天一夜,我和司南义都只顾着为你抓药煎药,却忘了你是否饿了。”

慕禅低头看向沈澈手中的瓷碗,竟是满满一碗白粥,上面飘着些葱花儿,香气四溢,顿时才觉得腹中空空,满口生津,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大人不说,我反倒忘记了吃东西。”语罢,竟听得“咕”一声响清脆地从慕禅腹中发出,惹得她低垂着头,尴尬地脸都要埋到胸口里去了。

唇角抿住,却又一抹笑意在眼中升起,沈澈伸手扶了慕禅起身坐好,拿了勺竟准备亲自喂慕禅吃粥。

红着一张脸,映着扑闪的烛苗,慕禅双颊上两团红晕煞是明显:“大人,怎敢劳烦大人…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罢抬起双手就想接过粥碗。

沈澈却只是蹙眉道:“你尚在病中,身上还没有力气。这粥碗有些沉,粥也是烫的。”顿了顿,沈澈又道:“此时你是病人我是大夫,再说先前我也让小义给你喂药,此时也顾不得拘那些俗礼了。”

不敢看沈澈,慕禅只是咬了咬唇,心想:那沈澈和小义哪里等相提并论。小义从小和自己一齐张大,情同兄妹,而且他的年纪还小了自己两岁。儿沈澈不但是自己的上司,还是个交往不深的男子,如此情形未免也太过…

哪里知道慕禅心思如此,沈澈自顾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递到慕禅嘴边:“快些吃了吧。”

无奈,慕禅半晗着首,也不敢抬眼,只得缓缓张口吞下了粥。

话说,邪恶我最大的爱好就是折磨男女主,让他们暧昧致死,娃哈哈哈哈哈~~~~~~~~~

卷一 第十九章 脉不得语

更新时间:2009-3-31 0:11:41 本章字数:2782

却说慕禅这一病,竟前前后后养了五天时间才恢复了大半的身子。因为从小就吃家传秘制的祛寒丸,慕禅平素里不但不怕冷,也是鲜少染了寒症的。只是不染便罢,一旦染上了,就会比别人严重许多。也因得如此,沈澈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在慕禅的病上,并拿了祛寒丸的配方去研究。

话说回来,这五日里慕禅因病未去澜碧宫伺候钱妃,也专程托了人去告假,侍儿也抽空来了一趟,捎了钱妃口信,说是让她好生养病,过一月再入宫服侍即可,以免过了病气。她也顺带捎了些补身的药材过来,却是些人参之类的稀罕物,倒叫慕禅摸不清钱妃是怎么想的了。

眼看着严冬近了,不过一月就要到年关,天气也越发地寒了。只是站在外头,不过一小会儿便会冷得打颤,呵口气仿佛也能结冰似的。

打来水洗脸,慕禅洗了脸再把帕子拧干后挂在杆子上,这才过去端坐在铜镜前梳头。

经过一场小病,看着自己瘦下来的双颊,慕禅不由得抬手捂了捂脸,想起了这几日沈澈照看自己的情形。

每日的问诊、煎药,顺带还带来一些清淡的吃食,让慕禅觉得那样的沈澈有些不真实。虽然行动上对自己关怀体贴,可那一张脸却始终带着一如往常的那种平静,仿佛一汪永远也不会被激起涟漪的水潭,深得让人无法看清他心底的情绪。

不自觉的微微叹了口气,慕禅拿起一支玳瑁簪随意绾了个松松的懒云髻,再斜插了一支天青色带黄花纹地绢花,这才起身,又披了厚厚的对襟棉褂子,准备去晒药。

刚拿了两味药材出来,就听得门上响,慕禅应了一声便去开门,却看到门外立着的是玉竹。

“慕姐姐。”玉竹甜甜地叫了声,着了件青绿的棉衫,厚厚的棉衣衬托得他满月似的脸庞更显圆润得紧,头上仍旧是扎了两个童子髻,脸颊上两团浅浅地绯红,挂着明媚的笑意,仿佛冬天里的一抹春意,叫人一看就欢喜。

赶紧拉了玉竹进屋,慕禅倒了鲜烧开的茶水递给他:“冻着了吧,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前日里师父的衣裳被我不小心扯破了,这才来求慕姐姐帮我。”玉竹闪着一对儿晶亮的双眸,略带请求地望着慕禅,小嘴儿嘟囔了一下,复又接着道:“求姐姐帮我缝好。”

“你怎么会扯破了沈大人的衣裳?”慕禅抬手拍了拍玉竹的肩头,微笑着示意他慢慢道来。

“就是我拿了洗好的衣裳去院子里晾,结果有两只麻雀飞来停在上头,我怕弄脏刚洗好的衣裳,手一挥,本想赶走那两只麻雀,没想将衣裳给挥下来了,就从袖口那儿直接被竹竿扯破了。”玉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半低首地道。

“给我吧。”慕禅只觉好笑,伸手又揉了揉玉竹的头。

见慕禅答应,玉竹赶紧从身后拿出背在肩头的包袱递给她,眉眼顿时笑地弯弯的:“那就多谢姐姐了,这衣裳是师父出发前的奶奶前给亲手给做的,再加上是御赐的物件儿,师父平时可宝贝的紧,还请慕姐姐多费心,最好是叫师父看不出来曾经坏过才好。”说罢玉竹便高高兴兴地去了,临走还喊了句“我明日一早就来拿。”

无奈地笑笑,慕禅起身关上门窗,打开包袱,一看却有些犯愁了。那衣裳是浅浅的月白颜色,虽然不是崭新,却很干净平整。料子是南方进贡的云锦。那云锦虽不比苏州织锦华贵,却胜在织锦清雅大方,极适合男子穿着。慕禅翻开衣裳仔细看,才发现衣角和袖口都绣了繁复细致的竹叶。而玉竹弄坏的地方,正好是从腋下直接到右手衣袖的位置,也将袖口的刺绣崩裂开来。若要将那里修补地和原样丝毫无差,却也是极不容易的。如此华贵又不失清雅的一件衣裳,又是沈澈家中长辈亲手做地,再加上是御赐物件,也难怪玉竹如此犯愁了。

怎奈自己已经答应了玉竹,却也不好又原样送回去,只得拿出针线盒,想想看怎样才能让这件衣裳能重新穿在沈澈的身上。

腋下到袖口的裂缝倒好处理,慕禅用了同色的丝线缝好,又在里层打了两圈细线,若不是贴近看倒也不会发现痕迹。只是这袖口半寸来长的刺绣…想了想,慕禅咬了咬牙,干脆放弃了对原有竹叶花样的修补,找来墨绿色与嫩绿色两种丝线,下手便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