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躲着我,不要再说永不相见。没有你,过去的十多年便成了空白。”他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痕,“霁霁,相信我,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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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爱吗?常常发呆的她不再发呆了,而变成若有所思的会心的微笑。是啊,她现在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像一只轻盈的小鸟飞扑进他的怀里,用额头磨着他的下巴蹭痒;出去吃饭时,她可以点尽所有自己喜欢吃的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却浅尝辄止,把剩下的菜看着他一点一点倒进自己的胃,自己吃得不多,却都是满足感。他总是很忙,他们没有什么花前月下的机会,这反而让她常常想念他抱着她时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薄荷味。

这个学期快要结束了,天气变得越来越冷,有时候冷雨一下就一整天。家霁瑟缩在宿舍,海欣刚从外面回来,衣服上沾满了细碎的雨滴。她兴奋地对家霁说:“我去看过T大,里面的体育场好大,而且环境很清幽,这应该是本市最好的公办大学了。”

“是吗?”说起这件事,家霁就有点闷闷不乐。下个学期要毕业了,天朗曾试探着问她要不要重新练小提琴,并说只要她愿意找老师辅导,进巴赫音乐学院并不难,他还开玩笑的说:

“怎么?不愿意当我的学妹?”

当他的学妹,不就是当洛明川的学妹吗?她眉心忽的一跳,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想起那个人来了?这阵子她好像已经完全把他遗忘,因为他消失了,没有再见到他,没有听到任何人说起他,他已经完全走出了她的生活。

想起天朗满是期待的表情,她叹口气,她该怎样告诉他她学拉琴完全是为了和他并肩而立,是为了取悦他?她对小提琴没有太大的兴趣,她可以练习,刻意模仿,可以演绎但是无法创造。她没有办法想象自己以后当一个小提琴教师或在乐团中工作,她不知道自己想何去何从,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想报读音乐专业。

这个周末她回家了,她的父亲说有事要跟她商量。

她敲响了父亲书房的门,推门进去时,范伯庵正在看着一叠厚厚的资料。

“回来了,过来,看看这些资料。”他温和地说。

家霁狐疑地走过去,她的父亲很少对她如此的和颜悦色。几个月不见,他两鬓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一点。家霁拿过资料,心里却“咯噔”的一跳。那是英国济慈大学,资料所介绍的主要是这所大学的工商管理系,优美的校园环境和雄厚的师资力量使这所学校培养了许多名人。家霁的手越来越冷,她放下资料,看着范伯庵,等待他的下文。

“这学校不错,我给你报了名,只要他们发了确定的回执你就可以到那边去了。先在思想上有个心理准备,大概三四月份就可以走。”

“如果我说,我不想去呢?”她冷冷的说。

“这间学校招人是很严格的,我费了些功夫才顺利帮你报了名,他们也打算批准了,现在欠的只是手续……”

“你就那么急着要把我赶走吗?”她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从来就不问我想要些什么,好像帮我安排得很妥当,难道这就是关心吗?如果这就是难得一见的宝贵的‘关心’,那么我宁愿不要,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对我不闻不问得了。”

“范家霁,你不要越说越过分!”范伯庵气得脸都发青了,“你有什么理由拒绝?你在这里想读哪一间大学哪一个系?你有想法吗?我就你一个女儿,你不读商业管理还读什么?”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软了下来,“你要知道,你再怨恨我,我也是你的父亲,我的家业,还是你的……”

家业是你的,给了我我就会幸福吗?她悲哀的想。如果是以前她会什么都不说收拾包袱就飞到英国去,但是现在不行啊,她有了很多的牵挂,她的朋友,她的爱人,她没有办法割舍掉。

“爸,你的家业,给叶飘吧,我,不需要。”她说完这句话,不再看她的父亲一眼,转身就离开。

范伯庵颓然跌坐在椅上,他一直都知道他亏欠了她许多,他已经老了,不是不想把女儿拴在身边,即使怨恨也远胜于老死不相往来。但是,让她出国完全是出于对她将来的考虑。而她不领情,他隐隐约约地知道些什么,他更知道他这个女儿倔强的性格将会给自己带来伤害。

这所学校招生非常严格,本来他帮家霁报名都不寄什么希望。但是有一个人及时地伸出了援手,那个人就是天朗的母亲贺夫人。

家霁一个人在街上百无聊赖地走着,她想去找天朗,但他在学校乐团排练,新年音乐会快到了,忙得不可开交。她就算去了巴赫也等不来,因为她曾经试过从下午两点等他一直等到晚上八点。等过一次后她就知道,搞艺术的人都有很高的热忱,不管她理不理解都要接受,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不怀疑他的爱,但她却发现自己比以前更不能适应寂寞的感觉,就如现在,心乱如麻而没有倾诉的对象。

她走着走着走进了“盛天”游乐场,这里人很多,就算她形单只影地徘徊,也不会有人用讶异的目光审视她。电玩区、游戏区等地方都塞满了人,很多小朋友在夹公仔、打蟹,骑木马。家霁其实从小就害怕到这种地方来,怕触景伤情,天朗也很少带她来,因为他总比同龄人事情多,学的东西多,要干的事情也多。

家霁站在木马场边看着那些回旋的木马,她忽然就想起了王菲的那首《旋木》的歌词:

拥有华丽的外表和绚烂的灯光

我是匹旋转木马身在这天堂

只为了满足孩子的梦想

爬到我背上就带你去翱翔

旋转的木马没有翅膀

但却能够带着你到处飞翔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

我也只能这样……

很伤感的歌,但这样的歌却总是很容易被她记住,并且不时地跳出来,折磨一下她的神经。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衣衫被人在身后扯住,她扭头一看,一个大概两三岁大的小女孩正在拉自己的衣服,并且很大声地说:

“妈妈——”家霁转过脸来时,小女孩发现面前站的这一个人与自己的妈妈完全是不同的样子,急得马上哭起来了:“妈妈,我要妈妈——”

她这样一哭,旁边的游人纷纷往这边看过来,家霁急得连忙说:“小朋友,你别哭,我不是你妈妈!你妈妈去哪里了?”

小孩哭得反而更大声,旁边的人在指指点点,有的还窃窃私语说:“看,现在的人多不负责任,生了小孩就想着办法来抛弃。谁都会认错,妈妈怎么会认错呢?”

不会吧,家霁心里哀叹不已,我怎么也不象有个两岁小孩的母亲啊。她看看自己,怕冷的她穿了一件臃肿的大毛衣,半新不旧的牛仔裤,头发随便用褐色的发圈扎着,还有点凌乱。模样确实有点狼狈,但是——她艰难地开口解释说:

“我不是她的妈妈。”声音不小,但基本上被旁观者的议论声淹没了。那孩子拉着她的衣服,边哭边说:“衣服,这是妈妈的衣服……”

家霁的脸白了又红,她这时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舆论压力”。她蹲下去给小女孩揩去眼泪,说:“小朋友,不要哭了好不好?”

周围想起了一片嘘声,那些人纷纷说:“天哪,居然还不承认!小孩为什么谁都不认错就偏偏认错她?”听到这样的话,家霁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冤枉啊,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倒霉成那个样子。

就在她彷徨不已尴尬不已的时候,一个带着帽子的人拨开人群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大团棉花糖大声说道:“宝贝,原来你在这里,来!”他把棉花糖递给小女孩,小女孩看见棉花糖马上就不哭了。那个人转头向大家解释道:“顾着去买棉花糖,把女儿老婆走丢了。”他看了目瞪口呆的家霁一眼,压下声音指指自己的脑袋对他们说:“她这里有点不正常,常常把女儿忘了……”

那些人恍然大悟的样子,但还是有人同情地说:

“好好看着小孩!”

“现在的人这么年轻就有小孩了,负担还蛮重的,还要摊上个精神有问题的……唉。”围观的人这才慢慢散去。

他站在她面前,摘下了帽子。她就知道是他,从一听到他的声音开始。有多久没见了?短短的两个月,她以为自己快要把他忘记的时候他就那么出现了。洛明川的样子清减了一些,但无损他那俊逸的五官,头发长长了没有修剪倒多了一种落拓不羁的味道。

家霁想起那天他的表情,喉咙就涩得说不出话来,倒是他先开口了:

“笨死了,连个小孩都搞不定。”

第十二章 冰释(下)

“笨死了,连个小孩都搞不定。”他蹲下来看着吃糖正吃的津津有味的小女孩,说:“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冬冬。”

“冬冬除了想吃糖还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好不好?但是你要告诉哥哥,你怎么丢的妈妈,让哥哥好帮你找。”

“我想吃雪糕,要巧克力味道的。”东东一下子精神了,“妈妈说她要尿尿,让我在门口等她,可是……”她的眼圈有点泪光了。可恶的小孩,就是不听话!家霁恨恨地想。

“你跟着姐姐坐到那边的长凳上,哥哥买雪糕去。”小孩乖乖地拉着家霁的手坐到了长凳上,很快,明川就拿着三个雪糕回来了。两个巧克力味的,一个柠檬味的,冬冬欢呼一声拿过了雪糕。

“拿着。”他把另一个巧克力雪糕塞到她的手里。她拿着,手是冷的,心却是暖的,她还记得那一块蛋糕,那个味道她怎么也忘不了。她看着坐在小孩旁边正在一口一口吃雪糕目不斜视的明川,她很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他还是不是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但是他的面无表情让她什么也看不到。

“快吃吧,雪糕快要融了。”他看着前方的旋转木马,“我已经让管理处的人开认领广播了,别担心,她的妈妈应该很快就到。”

家霁的雪糕还没吃到一半,凳上的冬冬忽然跳了下了往右边方向冲去,大声的喊道:“妈妈!”家霁一看,顿时傻了眼,原来冬冬的妈妈穿着跟自己一样的毛衣和差不多颜色的牛仔裤,甚至连头发都是随便扎的一个马尾。原来,真不能怪那个孩子……洛明川也张大了眼睛,对面前的巧合感到哭笑不得。

冬冬的妈妈道了谢之后就带着冬冬走了。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家霁和明川忽然感到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说:“没见一阵子,你怎么升级成阿姨级别的人物了?”

她知道他在戏谑自己的穿着,她不应该介意的,但不知为什么,脸就拉下来了,说:“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谢谢你帮我解了围,我也该走了。”

恋爱中的女人不是应该像一朵花那样灿若朝霞吗?而此刻的她却是苍白冷淡的。她一走进游乐场时他就看见她了,有时候他真痛恨自己的敏感,他仿佛心电感应般攫住了她游移的脚步和恍惚的表情。他告诫自己不要再管这个女人的事,她磨损了他的骄傲耗尽了他的耐心,但是当他看到她一副手足无措无所依傍的样子时,他连剩余的一点骄傲都放弃了。

“你的感谢我听不出一点点诚意。”他冷冷地说,他不该调侃她的,该死的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她的衣着,只说了这么一句她就受不住了吗?

“你还生我的气吗?”她望着他,“如果道歉可以让你舒服一点那么我……”

“道歉没有用,那只是让你自己舒服一点的方法。”他断然地说。“想让我不再生气了,还是有一个办法的。”

他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就直奔三楼,三楼是溜冰场,溜的是真冰。他把不同码数的几双冰鞋丢在她面前说:“挑一双。”

她不解的望着他,他又说:“会溜冰吗?”她摇摇头,她从来没碰过冰鞋。

“那你就到冰场来吧,不是要我不生气吗?很简单,看见你摔疼了,我就不生气了。”他笑起来,那笑容很是残酷。但她听见这句话却没由来的心酸了一下。她顺从地穿上一双合码数的冰鞋,但是那绳子很难绑好,她皱着眉好不容易才绑好了一只,明川却已很不耐烦地蹲下身,给她熟练地绑好另一只。

穿好了鞋子,家霁才明白,她的艰辛这时候才真正开始,她扶着场边的围栏一步也不敢动。明川却已滑出数步,一个漂亮的转身停住,伸出手对她说:“过来。”她咬咬牙,脚下的冰鞋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她看着他的手,修长的手指指节硬朗地突出,她伸出自己的手迎向那只就在眼前的手,可是还没够着她的脚就已经失去控制,“啪”的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真的很痛啊!她的手她的脚好像都不听使唤了,洛明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伸手把她拉起来。她拽着那只手,花尽了平生的力气,才向前迈了两步,手上的力气还是比不上自己身体的重量,于是再一次“辉煌”地重重摔倒在地。

“痛吗?”他俯下身,不带任何怜悯的感情看着她微红的双眼,“痛的话,为什么不哭?如果不痛的话就爽快地站起来!”

她的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她打开他伸过来的手,抓住围栏努力的站起来,可惜,自己又再次很不争气的倒下了。她的膝盖辣辣地疼,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淌了下来,明川的手仍然向她伸过来,她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明川却只是皱着眉蹲下来定定地看着她。

“我摔痛了,你高兴了吗?”她的泪水流了一脸,委屈地哭了出来:“我又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为难我?你们都为难我……”

等到她哭了好一阵子,他才问:

“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难过?”

“不关你事!”

“说出来!”

“有用吗?”

“你说了就有。”

“你真的想听?我会讲很久,像个老太婆那样罗里罗嗦很久。”

他轻笑,“那如果我听到睡着了你会不会趁机杀了我泄愤?”

他们就坐在冰场的地面,家霁像讲述一个漫长的故事一般把她的父母和叶萍水母女的关系婉转道来,也不避忌告诉他自己和叶飘的矛盾。明川一直没有说话,家霁推推他他还是不动,她生气了,想看他是不是睡着了,于是扳过他的脸,他却顺手一拖把她带进了怀里。她急忙推开他,他却神清气朗地一笑,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精神的不得了,还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

她低声说:“我不要你来同情我。”

“家霁,你爱我吗?你不爱我,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他问。

不是,只是你出现得太晚了。她暗自叹了口气,说:“不爱一个人,需要原因吗?”

“所以,从婚姻的角度来看,你的父亲负了你的母亲;但从爱情的角度来看,他只是选择了对爱情忠诚而已。叶萍水如果不爱你父亲,她不会多年来忍受你的冷淡,还有叶飘,因为爱自己的母亲,她留在一个陌生的家庭——他们选择的是爱,而只有你——”他顿了顿,“家霁,只有你选择了恨。”

她的眼神震动了一下,但很快就垂下了头。

他伸过手臂紧紧的抱了她一下,她并没有拒绝,他在她耳边说:

“家霁,不要难过,即使你觉得没有人爱你,你也要去爱自己。你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放下那些过去,你会拥有整个世界。”

家霁咬着唇,眼泪无声的落下。她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决堤了,仿佛积累多年的洪水倾巢而出或是年深月久的古老冰川逐渐消融。她任凭他抱着,她任凭泪水肆虐,她是该好好地哭一次了。

明川忽然明白,原来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他就心疼她不时流露出来的淡淡的孤独,她眉眼间的忧郁好像一条虫子钻进了他的心,所以他乐于看见她的笑容,乐于讨好她。也许,爱情是没有原因的,但我们总喜欢去找,因为每找到一个原因,我们会发现更爱那个人多一点了,所以生命会越来越丰富,不会随着年岁而消减啊。

明川放开她,她已擦去泪水,明净清澈的眸子中有淡淡的笑意。

“我们去坐木马好不好?就一次。”她说。

他颔首回以微笑,低下头侧着身子拉过她的脚帮她解冰鞋上的带子。她看着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细致和小心翼翼,她心里忽如其来好一阵酸。

他带着她奔向那色彩绚丽跃跃欲奔的木马,音乐响起来了,家霁抱着马头,开心地扭头看着坐在身后的马上的明川,明川却转过脸去,看向外面喧闹的人群。他就是她身后的木马啊,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超越那咫尺的距离,她明明伸手可及,他却清醒地知道,自己来晚了。

游乐场这时恰好响起了那首《旋木》。家霁听到的歌词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忧伤

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

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

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

奔驰的木马让你忘了伤

在这一个供应欢笑的天堂

看着他们的羡慕眼光

不需放我在心上

旋转的木马没有翅膀

但却能够带着你到处飞翔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

我也只能这样......

但是这一次,她的心却是晴空万里,她开怀地笑了,从今天起,她要好好地去过她自己的人生。

第十三章 夜宴

她不想出国读书,她知道必须把事情跟父亲交代清楚,她昨晚在电话中试探着问天朗她想把他们的关系告诉父亲,但是没跟他说读书的事。天朗在电话的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

“家霁,先缓一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家霁有些失望,尽管她相信他,但是他还是没有跟她说清楚他跟叶飘究竟怎么回事。

“明天晚上我家有个聚会,到时我来接你。”他说,“不许推辞。”

她的确是想推辞,冰场摔的那几跤让她全身酸痛,手肘和膝盖都有瘀伤,动一动都难受不已。天朗开车到成樱来接她,看着她一身的校服笑笑说:

“你打算穿校服去我家?你说别人会不会误会我诱拐未成年少女?”他发动车子,来到市区一家门面很大的时装店前。下了车他就带着家霁走了进去。

“给她挑套衣服,参加舞会用的。”他对那彬彬有礼的店员说道。

家霁被动的换了好几套衣服,最后试穿的是一件黑色的丝绒吊带裙,裙子外是好几圈褶皱的绢纱,裙子刚刚及膝,很是飘逸。她站在镜子前面,因为雪白的肩和粉藕似的手臂大露而有点羞涩,玲珑有致的曲线让她自己都有点惊讶,她皱皱眉对他说:

“领子开得有点低……不如再试一件?”

“就这件了。”他走过去,立在她身旁,镜中一双璧人。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我一直以为你还是个小女孩,看来,是我错了。”

她顿时羞红了脸。

店员把她的头发梳了一个小巧的发髻,在鬓边插了一朵大大的黑色带亮片的绢纱花,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就想起了某个晚上插在自己鬓边的那朵玫瑰,那种淡淡的香味萦绕着自己的感觉。她回了一下神,告诉自己不要在胡思乱想,关于他的记忆总是会慢慢淡去的。

化了个淡妆后,她披上一件白色的小巧的狐毛披肩,样子清丽可人,上了釉彩唇膏的双唇娇红欲滴。她对他浅浅的笑着,嘴角现出两个甜美的小梨涡,这笑直扑进他心里去了。

在车上,家霁有点紧张的问:“等一下见到叔叔阿姨,我说什么好?”

天朗哈哈一笑,“紧张还是心虚?放心,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说就好。”他的确是打算跟他父母坦承这件事。

到了贺家的大厅,里面灯光耀目,照着那些华美的彩带和略显奢华的装饰品,家霁不禁有点目眩。自助餐式的聚会,早已是衣香鬓影笑声不断,天朗低声对她说:“这次的宾客大部分是音乐界有名的人士和大学里的一些教授及外教,还有一些是父亲生意上的朋友。”原来天朗的母亲参与了社会上几次大型音乐演奏会的策划,搞得非常成功,所以筹办了这一次的晚会以示庆祝。

天朗把她带到一位穿着比较雍容的妇人前,“妈妈,这是家霁。”

“贺阿姨好。”家霁几年前曾经见过她一次,都只是匆匆一瞥。她面前的这个人与天朗有着相似的面貌,也有着温和的表情,但那双眼睛的锐利却让家霁感到不舒服,那眼光刺了她一下。别太敏感,她对自己说。

“哦,好久不见,家霁长得越来越漂亮了。”她和蔼地笑笑,对天朗说,“史密夫先生刚才一直在找你,你去看一下他有什么事?”

天朗看了一下家霁,神色有点犹豫。

“我跟家霁聊一下。”她说,“你也是半个主人,怎能不招呼客人?”天朗看了看家霁,她对他点点头,他这才走了。

贺夫人递了一杯果汁给她,“时间过得真快,天朗认识你有十多年了吧?这孩子就是心好,这些年一有空就往你们家里跑,就为了答应过孟老先生要照顾你。我工作忙,没空管这些,以为他只是空有一腔热情,谁知道他一坚持就坚持了这么久。”

“是啊,我也知道天朗……哥哥对我很好。”她觉得自己脸上的微笑有些死板,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自然下来。

“听你叫他一声哥哥,我心里还是很欢喜的。”贺夫人的表情开始有点放松了,她指指餐桌上的琳琅满目的点心,“别客气,吃点点心。”说完这句话,她就越过家霁,去招呼客人去了。

家霁僵硬的站在那里,天朗母亲的话不多,但其中的意思她还是听得明白的,她并不蠢。但是她又开始觉得自己蠢了,为什么要来这里呢?说不定这会是一个让她后悔不已的夜晚。

“霁霁,这是巴赫音乐系的小提琴老师邵日东教授。”天朗带着一个慈善敦厚的中年男人站在她面前,“邵老师说想听听你拉的琴。”

天朗的笑脸如沐春风,而邵日东温厚的声音不缓不慢地说:

“听说你想考巴赫的音乐系?”

家霁这才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她看着天朗充满了期待的眼神,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要让他伤心,不要让他失望……于是她无奈而勇敢地点点头,那神情却有点复杂。

“你是小提琴八级?”

“两年前考的。”可是已经生疏了,她还是硬生生把后面半句话吞了回去。

“好,那以后有时间能拉给我听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