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前程可心妩媚地一笑,表面上是对天朗说,可眼睛却一直盯着家霁:

“两个星期后我们会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我们的婚讯……”

明川身形一僵,两秒钟之后拉着程可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一角。家霁看着明川的背影逐渐消失,她的心在那一刹那痛得几乎麻痹了。他为什么不申辩?为什么不否定?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心底涌起的痛楚和绝望像一团麻塞在她的喉咙,眼眶泛红却哭不出来。她定定地站在原地,如同石化的雕像一般。

天朗在耳边说了什么她一句都听不到,她挣开他的怀抱,跌跌撞撞地向人多的地方走去,笼罩着一层泪光的眼睛勉力地睁大着找寻明川的身影,终于看到了他的身影出现在面海的露台上。她鼓起勇气向他走过去,可是——

她看到的却是,他和程可心亲密地拥抱着……亲吻……

镁光灯闪起,在场的记者绝不会错失这样轰动的具有爆炸性的新闻。他和她仿佛受惊了马上分开,闪光灯炫了他的眼睛,可是他仍然看到站在中间的泫然欲泣伤痛欲绝的家霁,她脸上痛苦决绝像锋利的刀刃直插他的心脏。他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接着果断地走过去想拉住她的手,她却转过身去如精灵鬼魅一般瞬间在人群中失去了踪影。

第三十六章 云深1

“霁霁!”天朗在酒店门口截住正要离开的失魂落魄的她。她的脸色白如纸,眼中泪影朦胧,他的心一阵刺痛,她的伤情、她的眼泪都只是为着在大厅中成为众人焦点的那个高傲冷漠的男子。他心痛地拉住她的手,她却把手用力地抽出来,天朗一怔,家霁隐去眼中的眼泪,努力平静地看着他。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看见你和他在一起了吧?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会伤害你的……”天朗叹息一声,眼中有着无奈,有着心疼,有着后悔。如果不是他放开她去了维也纳,明川又有什么机会……

“所以呢?”家霁看着他,声音冷淡中透着一丝颤抖,“所以你把我带到他总会出现的场合,好让我看清楚这一点,是吗?”

天朗皱皱眉,却不否认,他深深地看着她,说:

“我以为我回来早了,原来却是太晚了。霁霁,我不希望你受伤。”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另投他人怀抱,他做不到。

“可是,我已经受伤了。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那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目的达到了。”她半带凄然半带决绝地说,天朗一震,伸出手拢住她的肩,肩头一片冰凉,透过他的掌心直入他的内心深处。

“不过就是想说服我,我和他是不可能的,对吗?”她喃喃地说,推开他的双手就往外走,天朗在身后叫住她,她没有停下脚步,声音有点虚无,说:

“我开始有点恨你了,你为什么要走?走了又为什么要回来?难道就是为了看见我今晚的这个结果吗?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剩下的事,我自己一个人解决就好。”

天朗怔在那里,看着她寒风中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她说的的确是他的本意,可是当她直面如此残酷的事实他的心却不如想象中的轻松。他难受,特别是看见她的眼中只有那一个人,只为那一个人伤心时,他甚至看出她对明川的感情也似乎不仅仅是喜欢、感激、迷恋……

霁霁,他伤害了你,我会用我的爱来弥补……可是这句话他始终没有说出口,他会等,等她冷静下来想清楚,她会知道谁才是最爱她的人。他转身走进大厅,里面暖意融融,光影迷离,那些人脸上的笑容却让他感觉到陌生。他的心不知被什么扯着,极端的不自在。

“家霁呢?她在哪里?”

天朗抬头一看,明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眼神里闪过的焦虑打散了那张冷静的面具。天朗心中的怒气此时却化为一阵轻笑,半眯着眼睛看着他,说:“你关心得太多了吧?被记者访问完了吗?心里的想法那么多,我真替你感到累!”他擦身而过正要离开,明川一把制住他的手肘,声音低沉而有力地说:

“贺天朗,说,她在哪里?”

天朗的左手搭上他的手慢慢地把他的手推开,不紧不慢地说:

“既然狠得下心来伤她,又何必在乎?”

明川的脸霎时变得暗沉,随即却是冷冽地看了他一眼,说:“狠心的人好像并不止我一个。告诉我,她在哪里?”

天朗显然被这句一针见血的话刺痛了,他冷哼一声,“你要找她吗?也好,她一个人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只答应我冷静后会好好处理和你之间的问题,让我不用担心。你找到她的话,大概她能跟你说的就只有四个字。”他盯着明川,一字一句地说:

“一刀两断。”天朗一口气说完了这四个字之后,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地狱出来的撒旦,不论是恶毒的语句还是恶意的行为都如毒蛇口里的牙齿,不伤人誓不甘休。

明川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咬着牙说:“好,那我就看看她如何与我一刀两断!”他放开天朗,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宴会大厅。

家霁走了出来之后才想起自己连外套都忘记拿了。寒风肆虐着,她的肩裸露在寒气中,身子一阵阵地颤抖着。可是她的心里更冷,冷得像一块千年寒冰。

他灿烂温暖的笑容,柔情呵护的话语此刻却变成了一支支夺命利箭,刺得她的回忆支离破碎,伤得她的心鲜血淋漓

她不知不觉又走进了这个地方。她看着面前不停旋转着的木马,她想起了他曾为她想吃一块蛋糕而在街头演奏,想起了他绑在木马上然后掉了一地的黄丝带,想起了一大捧蓝的深情入海的勿忘我,想起他温情如水的吻……

忽然觉得心头一阵窒息,原来他已经一点一滴地渗进她的生命,甚至她体内流动的血液也有一部分是他的,而这一部分在过去的日子中潜滋暗长,居然如洪流决堤一般淹没了她的五脏六腑。

可是,他毕竟让她失望了,等他,就是为了看见他这般模样吗?

她麻木离开游乐场,大门口寒风凛凛,她打了个哆嗦,抬头想辨清方向,一下子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明川。

她果然在这里!他找遍了附近,经过这里的时候灵光一闪走了进来,就看到了瑟缩的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前方,那一瞬间他后悔到骨子里去了。他不该在她出现的场合与程可心虚与委蛇,可是看到天朗与她亲密无间的样子他就心生出无名之火,尤其是天朗对史密夫说的话更是让他快要疯了——

史密夫问:“她就是那个为了她你拼命提早了半年回来的女孩子?和你很相配!”

天朗说:“是的,她已经回到我身边,等开完演奏会之后我就会与她订婚。”

史密夫说:“真的吗?那我在此先恭喜你们两情相悦终成眷属……”

家霁甜甜地笑笑说:“谢谢!”

……

她避开他带着抱歉的目光,两眼空洞无神地看着他的前方,僵直地走过去擦身而过,她如陌生人一般的冷漠目光刺痛了他,他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却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一块冰。她用力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外面走去,她已顾不上什么方向了,只朝灯火最旺盛的地方奔去。他追上去钳住她的手臂,说:

“恨我,也不能虐待你自己!”他脱下身上的西装披到她身上,她抖抖肩膀,西装无声地掉落地上,明川无奈地捡起衣服,她又不顾而去。

明川跑前几步,拉住她,心疼无奈地看着她,又把衣服披到她身上,这一次家霁却干脆地一手抓过衣服,扔到路边的一大滩积水处,看着他说:

“还要拿给我穿吗?”她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伤痛,“你的好意留给有需要的人,我不需要!”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明川心一酸,也生气了,他发起狠来,冲上去一把扯住她,生拖硬拽地把她拉进最近的一家时装店。店员吃惊地看着这两个人,女的脸色苍白脚步踉跄,男的怒气冲冲浓眉倒竖,明川大声说:

“把你们店里最厚的外套拿出来!”

店员变了脸色,好像遇到警匪片里的劫匪,奇怪的不是要钱,而是要衣服。有个机灵的马上拿过一件短大衣给他,他一只手从钱包里拿出一叠票子抛过去,说:

“不用找了,你们当作没看见这回事!”他抓起外套仍然拖着她走出店门,把她的两只手塞进外套袖子,从前面牢牢的套住她,在她背后“刷”的一声拉好了链子。

“你疯了,洛明川!把衣服穿反了!”她气恼得大叫。

明川不说话,拉着她就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她挣扎着已经到了车门,她大声说:

“我不要跟你走,放开我,难道你觉得我就这么好愚弄吗?!”周围稀落的几个人听到声音都往这边看过来。已经夜深了,街上只有寒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她的声音尤为突出。

“如果你不想我抱着你一直走几公里路的话,你就乖乖地给我上车!”他低下声音威胁她,拉开后座车门,她被动地上了车,别过脸不看他。他坐进来,对前面的启新说:

“开车吧。”

家霁伸手到后背想要解开衣服,明川皱皱眉按住她的手,帮她把链子拉下,脱下衣服。

“不要动!”他警告地看她一眼,沉默的她倔强地扬起小巧的下巴,任由他给她重新穿好,拉上链子。

他的手触到她冰凉的手指,不由得把手掌覆在那上面。一股温暖从掌心传来直透心间,她僵硬地把手抽出来放进衣服的口袋里,他的手掌一下子落空,心里也似乎空空如也。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沉默着,也没有说话。

车子到了公寓的停车场,家霁却不下车,她的眼睛看着前方,问:

“开完记者招待会,你和她就会订婚,或是结婚,对吗?”语气平静得如风暴来临前的黑夜。

明川不说话。

“也许你是为了我或是为了我身边的亲人,或是其它的什么理由才会这样做。可是对我而言,你却是背叛了我对你的爱。如果你真的爱我,别人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要我死去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样的爱透明、纯粹,没有机心和利益关系,我曾以为自己那么的幸运,可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铺垫一个我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她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说不出话来了,推开车门就走了出去。

“我们……算了吧。”她“嘭”的一声关上车门,明川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可是,他还是没有动,隔着车窗看着她走进了电梯。

明川的心忽然一阵创痛,酸楚莫名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江倒海,他一手捂住自己的心脏,然而她的那一句“算了吧”宛如一把利刃在报复似的直刺心窝,痛得他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他就那样坐着,任由心里的难过痛苦潮水般在身体内蔓延开来。

原来,这就是一刀两断的感觉啊……

良久,前面的启新才开口问:

“部长,你……还好吧?”

“回去吧。”他说,接着又是好一阵子沉默,然后才开口问:

“东部油田那边准备得怎样了?”

“差不多了,人已经找好,都是自己人,各自家里已经打点过,不会有问题的;缅甸游击军那边也已经联系好……可是,你要亲自去?那帮人没有什么国际信誉和道义,很危险……要不,我去?”启新担心地问。他是明川的中学同学,后来家里因股票危机破了产,父母都相继离世了,明川的父亲帮他还清了债务,还送他去念财经和学武术,所以他毕业后就到宏安当了明川的助理和保镖。

“不用。”他简洁地拒绝了。反正,刚才那一刻,他就有种想死的冲动了。他伤她伤得那么深,她还会原谅自己吗?真如她说的那样,因为有爱就可以不顾一切?他苦笑,程可心或程氏集团为了促成这桩婚事必然会清除掉一切的障碍,她的家人,她自己可能都无法幸免。

不自由,好像是一种宿命,纯粹无瑕的爱,好像是一种奢侈。

第三十七章 云深 2

一个星期过去了,苏菲惊讶地发现,家霁好像没变,却又有什么是变了的。她越来越勤奋,设计图画得越来越好,手制衣服的水平也大大提高了;也像从前一样爱笑,爱闹,可是眼神一恍惚起来却是空洞无比。她常常黏在工作室里一整夜,有时徐云清早回来推开缝纫室的门会发现她蜷缩在一堆凌乱堆放着的布匹上睡着了,满脸疲倦之色。

“家霁,老赖在这里要交住宿费的!”徐云打算把她轰走。这哪里能住下去?连床象样的被子都没有。

“老师,你就从学徒费里扣就好了。”家霁笑吟吟地看着她,她一时语塞,家霁又低下头去裁手中的布。

家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明明应该毫不犹豫地搬走,可是总提不起决心,但又害怕回到公寓去,那里哪怕是一张凳子一个茶杯都可以毁掉她的坚强。

接下来报纸铺天盖地地大肆渲染明川和程可心的婚约,她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天朗倒是一星期没有露面,但是街头的海报大幅大幅地在宣传即将到来的新年音乐会和他个人的钢琴演奏会。家霁今天一走出学校的门口,就看到那粘贴在车站站牌旁边的海报,天朗拿着指挥棒神情优雅自如,合身的礼服更衬得他挺拔傲岸,她看着他的样子微微出神,忽然觉得自己当初放开他的手是这样的正确,这样的不悔……

直到身后响起一把温和醇厚的声音:

“与其看平板的海报,不如看看真人来得立体可感。霁霁,想我了吗?”

家霁转身看着站在身后一脸亲厚宠溺笑容的天朗,舒心自然地笑了笑,“天朗哥哥。”

他走近她,拨开遮住她眼帘的一绺额发,想看清楚她眼中可有伤心忧郁的情绪,幸好,什么也没有。家霁伸出手掠好头发,不着迹地避开他亲昵的举动,“天朗哥哥,最近很忙吧?”

他越来越不喜欢她对他说的客套话了,是敷衍也是逃避。“告诉我,你冷静好了吗?”

她的眼神瞬间有点黯淡,但很快又恢复了神采。

“天朗哥哥,我一直都很冷静,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走,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上了一辆公交车。家霁却有些吃惊,他从来没有和她坐过公交车,天朗和她坐在最后一排,仍然握着她的手,不放开。

“很惊讶吗?”他侧过头好笑地看着她,“我就不能陪你坐公交车?”

“明天报纸的头条肯定是说某钢琴王子被人拐骗上公交车……”家霁嘀咕一声,看着他郁闷的表情不由得破颜而笑,“要带我到哪里?”

车到站了,他和她下了车,他指着前面的一个场馆说:“到了。”

家霁一看,原来是海洋馆。她的脚步忽然定住了,眼中忽然多了一种不明意义的情绪,她看向天朗,天朗温柔地看着她,说:

“我知道你没有忘记。”

小时候去海洋馆或是动物园,老师要求父母同行,但家霁从来没有通知过范伯庵这类亲子活动,她不想别人知道家里那种复杂的关系,都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参加。结果将要出发时天朗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惊喜不已。从此逛海洋馆和动物园就成了他和她名正言顺的单独“约会”,本来是伤心失落的一段旅程忽然变成了充满期待的幸福时光。

她怎么会忘,她怎么能忘?

她的心头漾着浅浅的感动的涟漪,拉起天朗的手,笑靥甜美,说:

“天朗哥哥,我们去看海豚,好吗?”

“好。”她的这个笑容像阳光一般直射到他的心坎里去,天朗反过来用五指扣紧了她的手,迈开步子,带着她走进了海洋馆,像很多很多年以前,像很多很多年她还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的时候那样,握紧了她的手,其实他心里很怕,怕自己一转身,在茫茫人海中的她转眼就不见了。

海洋馆里人不算多,他们很自在随意地看着那些水里的生物。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来了,家霁对很多少见的海洋生物都很好奇,看见什么蝴蝶鱼、水母、海马都兴奋一番,小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天朗和她坐在海豚表演的露天广场上,看着姿态优美的海豚破水而出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转然后落下来潜入水里,到处响起一片叫好声。天朗忽然在喧闹的人声中淡淡地喊了她一声:

“霁霁。”

“什么?”家霁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海豚精彩的表演。

“还记得以前我问过你,如果可以选择,你会当陆地上的那种动物吗?”他的眼神飘得有点遥远,“你说,你要当一只袋鼠,一出生就躲在妈妈的袋子里,很幸福。”

“嗯,我记得。”她若有所思地笑了,“那时很幼稚,对吗?”

天朗摇摇头,“然后我再问你,如果可以选择,你会当海洋里哪种动物?你却反问我……”

“反问你,你最喜欢海洋里的什么动物。你说,你最喜欢海豚,善良、可爱、温顺,然后我说……”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把剩下的半句话无声的销去了。

那时候,她说的是:那我就做一条海豚好不好?天朗哥哥,你会不会像喜欢海豚一样喜欢我?当时天朗听到这句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却盯着窘得满脸通红的她,眼神晶亮晶亮的。

结果,愚笨的她把他的沉默当成了否定和拒绝。

“你的记性真好,那么多的玩笑话,我都记不清了。”她淡淡地说,眼睛继续看着跳跃的海豚在空中扬起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她不想去回忆,那些残余的心事里,不仅有天朗,还有他,她怕一回忆,那些甜蜜的伤口会像春天的草芽一样复发。

“霁霁,海洋里的动物你最喜欢的是什么?”他搂过她的肩,让她轻轻地靠着他,她很温顺,仿佛没有什么知觉地把脸贴在他胸前的衬衣上。

“海豚,大概是海豚吧。”她轻声笑起来,“活泼,无忧无虑……”

“那我就做一条海豚好不好?你会像喜欢海豚一样喜欢我吗?”他俯下头在她耳边说,热热的气息冲得她霍然一惊,她抬头看着他满写深情的眼睛,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觉得酸软,她艰难地开口说:

“天朗哥哥,海豚是海豚,你是你,不同的……”话还没说完,脸上一热,天朗已经印上了她的唇,热烈而温柔地吻着她,气息充斥着她的感官。她一急,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惹来他更热切的深吻,他抱着她,长久以来的渴望和思念终于无法抑制地爆发,他比任何时候更要清楚他爱她,不管她是单纯的还是复杂的,热情的还是冷淡的,他都无可救药地爱着。

家霁正要用尽力气推开他时他却主动的放开了她,她脸上一片绯红满是尴尬,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敢这样?她气愤的看着他:

“贺天朗,能这样对妹妹吗?谁给你这样的权利的?”她站起来就往外面跑,她心里忽然有种罪恶感。天朗追出去,在她身后大声说:

“你知道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哥哥妹妹,我不想再伪装了。范家霁,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再走掉!你以为,长久以来守在你身边的我真的只为了一个承诺?”他说,锋利的语言有如刀刃,“忘掉明川,和我重新开始!”

“我,好像做不到!”她转身看他,眼泪从发红的眼眶中落下,“我做不到……”

“对不起,天朗哥哥,我欠你良多,我知道的……不要再对我花心机……”她说。

“知道我这十多年是如何对你用尽心思的吗?我不管你跟他曾经有过怎样的过往,但,范家霁,你欠我的情都该还清楚!”

“怎么还?”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他的心里仿如被什么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他走过去把她抱紧入怀,说:

“不管你是不是还爱我,霁霁,跟在我身旁,就好。”

家霁走进范家大厅,厅堂里传出的一阵笑声忽然捏紧了她的神经,一个婉转柔弱的女声响起:

“是家霁回来了吗?”

家霁走过去一看,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吓了一跳,贺夫人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她,一旁的叶萍水和范伯庵表情愉悦放松,家霁自己也就松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说:

“贺阿姨好。”

“家霁真是越打越漂亮了。”贺夫人站起来,打量着她,“怪不得我们天朗到了维也纳一年多,也还心心念念着放不下呢!”

“淑瑶你说笑了,就是一个还不懂事的顽皮孩子。”范伯庵说,“家霁,过来陪你阿姨坐坐。”

叶萍水起身去看看晚饭准备得怎样,范伯庵也去接了个电话。大厅上只剩下她们两个。

家霁坐在贺夫人身旁的沙发上,低着头绞着手指不知道说什么好。

“天朗很倔强,一年多两年了,我以为我的儿子总会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吧?可是没想到,他对你……”贺夫人看她一眼,“还真是坚持得很。”

“不,我和天朗哥哥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家霁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也许阿姨你是对的,他成了一个出色的指挥家,这是他毕生的事业。”

“你好象真的长大了,家霁。”贺夫人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少了桀骜不驯,多了成熟大方,也许我不该……”

“妈妈!”天朗出现在身后,一脸温暖的笑容,“你们在谈什么?”

“可以吃饭了。”佣人过来招呼他们到饭厅去。

“伯庵,家霁这孩子还是不错的,”吃饭时,贺夫人忽然说,“我也挺喜欢她的。”

家霁掩不住惊异的神色,天朗却是眼神明亮地瞧着她,仍是暖意融融地笑着。

范伯庵对贺夫人的这一表态也心领神会,“就怕我们家霁高攀了。”

家霁噎住一口饭,差点从喉咙里喷了出来。天朗好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脸色有点难看,如坐针毡。两家人却是相处得融融洽洽,谈笑风生。

晚饭过后,天朗拿出一张请柬递给她,淡紫色的紫罗兰封面,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钢琴演奏会门票。天朗说:

“明天晚上七点,你回来吗?”

“会。”她收好请柬,笃定地说。

“你一定要来。我等你。”他深深地看着她,她笑笑说:

“什么时候你也会紧张这样的演奏会?不怕,天朗哥哥,我支持你!”

天朗把她送回公寓,同样的她在路口就下车了。

街上人潮涌动,她想起止血贴用完了,就跑到便利店里买两包。她最近老是弄伤手,店里的店员都认识她了,她拿过止血贴付了钱正想走时,却看到了明亮的橱窗玻璃上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明朗有神的眉目是如此的清晰。她怔住在那里,颤抖着伸出手去抚向那微微上扬的他的嘴角,然而只有冰凉的感觉从手指上传来,霎时一种不可言说的伤心在她的胸腔内狰狞着肆虐着,她连呼吸都短促起来,她挣扎着推开便利店的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