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他是新来厨师叫阿汉。太太说你胃口不好,就请了一个菜做的很好的厨师来。”

“是吗?”家霁缓缓地转过身去,重新回到饭厅的座位上。佣人看她神色不对,就说:“小姐是吃不惯吗?那我把这些拿走,让阿汉重新给你做别的,好吗?”

家霁摇摇头,拿起勺子一言不发地把碗里的粥一口一口吃掉,最后连碟子里的红豆糕也吃掉了。这一次,她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吐,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发呆。

那样的味道她始终忘不了,她仍然记得推开公寓的门时飘过来的那一阵饭菜的清香和那个在厨房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的身影,明川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饿坏了吧?我做了你喜欢吃的红豆糕……

他嘴角浅浅的笑意,眼里宠溺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温暖、安全……

可是,最后还是她一手推开了他。

天朗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那副怔忡失神的模样,再看看她面前空空如也的碗碟,他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站在她身后说:

“你好久没有出去过了,要到处走走吗?”

她站起来看看天朗,笑了笑,算是同意了。天朗带着她开车到了人多热闹的街市去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霁霁,我们好像该去试订婚礼服了。”这阵子她精神不是很好,所以这事一拖再拖。

家霁怔了怔,随即握握他的手说:“好吧,到哪里试?”

千色堂是本市最好的婚纱店,他们走进去,店员殷勤地带着家霁去挑礼服试穿,家霁没什么心绪,随便指了一件传统的长及脚踝的纱裙穿上了,不好看;接着又换了一件雪纺露肩长及地的婚纱,刚走出来想跟天朗说这裙子好像胸线开得有点低,一抬头却看见另一边的试衣间走出一个穿着白色亮缎鱼尾纱裙的人,竟然是程可心。

家霁的心忽然猛地跳了一下,顺着程可心的视线看过去,那边高大的沙发上一个人懒洋洋地坐着,几乎全陷进了松软的沙发里,慵懒散漫的表情依旧,只是多了几分冷冽陌生的神色。明川眯起眼睛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家霁只觉得连血液都要凝结起来了,双脚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骨感、苍白、憔悴、瘦削——那件礼服挂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明川皱着眉收回视线,对着刚走出来的程可心一笑,说:

“这件就好,你觉得呢?”他轻松地说,藏在身后的右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拳。

“我还是有点不满意,”程可心眼睛一转,看到了那一边站着的石化般的家霁,再看看明川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她笑了,朝家霁走过去。

“真巧,你也来试礼服?”她站在家霁面前,打量着她的那件纱裙。“不过也应该早点来,不要像我们赶得那么急,太被动了。”

天朗走过来,“可心,你们……”

程可心从小包里拿出一张浅紫色的请柬递给天朗,脸上满是甜甜的笑容,“我和明川要举行婚礼,十天后欢迎你们来观礼,地点是……”

家霁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手足冰冷,眼睛直直地看着一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明川。她心里很痛,可是她还发现自己现在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愤怒!难道自己离开了他就要跟程可心在一起吗?口口声声说爱,扭转头就要和那个骄纵蛮横的女子结婚,自己又算是什么?

居然还对他念念不忘,倍加牵挂!自己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傻瓜!

明川漫不经心的目光和她她带着怒气的冰冷的视线相撞,心里一紧,可脸上还是无动于衷,无所谓地站起身向他们走过来。

“家霁?”天朗轻声唤她,她回过神来,对着程可心客气一笑,神色却是冷冰冰的,说:

“是吗?那真要恭喜你得偿所愿。你们两个相衬得很,早知如此,何必费那么大的周折呢?”

“是啊!”程可心笑眯眯地挽着明川的手,“不过,太轻易得到的东西人们往往不会珍惜,你说对不对,明川?”她看向明川,明川宠溺地伸手捏捏她的脸,她满足而得意地笑了。

家霁的脸不由自主地变得更加苍白了,天朗善解人意地搂过她的肩,说:

“霁霁,这件婚纱好像不是很适合你,换一件吧。”

家霁站在那里,嘴角忽然绽出一丝冷冷的微笑,语带嘲讽地说:

“对啊,不合适就要换掉,”她扫了明川一眼,“早知道换掉后就能够找到合身的,那还有什么好留恋的?我真傻,天朗哥哥,我去换衣服了。”

明川脸色一变,锐利的眼神直刺进她的心底,她却已经麻木了,不知道什么是伤心。走向试衣间时,还听到程可心好笑地对天朗说,“还叫你‘哥哥’啊?天朗,这个称呼该改了吧?明川,要不你找天朗当伴郎可好……”

她用力关上试衣间的门,随即瘫软在里面的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以平息哽在喉咙里的那团麻,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掉一滴泪,这是属于她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可是眼眶还是发红,泪水还是在里面打转,于是她在里面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几声敲门声响起。

家霁用力抹去眼中的几丝湿润,尽量用缓和的声调说:

“天朗哥哥,等等,我马上就好。”她把自己随手挑的衣服穿好,拉开门走出去说:“我觉得这件也不好,还是不试了,没有看中什么好的款式……”她惊愕地收住自己的话,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天朗,而是明川。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潇洒而自然地站立着,看着冷淡地她说:

“不是说换掉就能找到合身的吗?”

他还是不忘记讽刺她!她苦笑,避开他的目光,看看两旁没有天朗的影子,问:“天朗哥哥呢?”

“别担心,他不会仍下你一个人走掉。他的车子在停车场被撞了,他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再看看四周,没有程可心的身影。

“公司有事,她先走了。”他说。

在他目光的笼罩下,她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看向她伶仃的肩骨和突兀的锁骨,那样的单薄和消瘦,纱裙敞开的领口几乎要滑下她的肩了,他心里一痛,冷冷地哼了一声,说:

“我看你现在这样的身段换多少件衣服都找不到合身的!”

她定定地看着他,忽而幽幽地说了一句:“你不是明川。”

他一怔,她补充了一句说:

“我的明川不舍得说任何一句话来伤我的心。”更不会一转身就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她想。她麻木地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去,明川脸色铁青地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后扯,她一个踉跄跌进了他温热的怀抱,他愤怒地哑着声音说:

“你还记得?原来你还记得我是如何对你用心的?范家霁,你究竟知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像我那样真正地爱着一个人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和坚持?难道被你狠狠地伤害了之后我还必须对你温声细语极尽呵护吗?你凭什么生气,凭什么指责我?”

他的话语撞击着她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一阵阵酸痛袭来,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地掉下,她一言不发,任由愤怒激动的他抱着她。她的泪水跌落在他的黑色礼服上,他愣了愣,松开了她。

他说过,不让她为他掉眼泪的。如今,她的泪是为他而落下的吗?

她迅速地抹去脸上的泪痕,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因为我离开了,我放弃了,所以你就要如此快速地和程可心闪电结婚吗?这就是你的坚持?是的,我没有资格生气或是指责你,我应该衷心地祝福你,祝你们……”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着思念和酸楚,还有深深的伤痛,她开始惊觉自己说的话有些残忍,她停住口不再说话,明川伸出手抚过她日益尖削的脸庞,说:

“你对我,真的没有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爱吗?家霁,你敢说,你根本一点都不爱我吗?”

那一瞬间,家霁简直觉得自己内心辛辛苦苦筑起的堤坝马上就要被汹涌的情绪冲塌溃决了,她看着明川的眼睛,是如此的澄澈真实而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痛和爱,她真能忍心伤他一次又一次吗?

可是……她狠狠地把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一边勉强地艰难地打算把那句话吐出来:

“我想我只能很抱歉地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最后的两个字她根本没办法说出来,腰上一紧,她整个人贴向他的胸膛,她生气地抬起头想大声抗议,他却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生生地把她嘴里要说出的话吞掉,她用力想推开他却惹来他的怒气,他的手指插入她的黑发中抵住她的后脑将她硬生生地逼向他,她的脑海中天人交战城堡倒塌的声音轰然作响,唇舌交缠他的吻渐渐变得温柔她也渐渐忘记了反抗。

就这几秒钟就好,她想,就这几秒钟,放任自己随心而行吧。

他用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轻轻拥着她,心里既是欣喜又是忧伤。

忽然几下镁光灯闪起,她受惊,用力把明川推开,惊诧地看着前方不远处拿着相机的摄影师,明川也不满的瞪着那人,那人感受到他的怒气,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

“真对不起,本来是想试试机,可是看到两位站的方位很对,表情感情都很自然,一时手痒,才按下了快门。如果两位不同意,我可以马上把照片删掉……”

明川皱皱眉,一摆手,“不用了,觉得好就留着。”

摄影师识相地拿着相机转身走了,家霁尴尬的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包包要走,明川拉着她的手低声问了一句:“告诉我,有什么苦衷逼着自己一定要离开我?”

“没有苦衷。唯一的理由已经告诉过你,我不想解释多一遍。我不爱你,够了吗?”她垂下眼帘,固执地说。

“是吗?”他看着她,居然淡淡地笑了起来,笑容里没有阴霾,只有舒心和悦。如果这一次他还相信她的鬼话,那他就真的是太没智商了。

“家霁,有一个人为了捡几颗芝麻,居然把西瓜丢了;还有一只猴子,为了取得的栗子就把手伸到火里边去,结果栗子拿不到,还把手烧伤了。这一人一猴,都很笨,知道吗?如果,你还是要坚持的话,那好吧,”他说:

“举行婚礼那一天,你早点到,我等待你的祝福。”

第四十五章 雨霁 3

接下来两天,家霁回到了苏菲的工作室。两个月后她就要毕业了,毕业作品展示会需要准备的作品她还没有搞好,于是这两天都忙得很。可是那一个日子却像针刺一般隐隐在她心头提醒着,于是她连手机都关了,不想听到或是知道“那个人”的情况。苏菲推开缝纫室的门,家霁正在拿着剪刀裁布,苏菲说:

“还记得你那件‘海的女儿’吗?今天那个顾客打电话来,说腰身有些松,上面掉了好些珠子,让你今天下午去修一修,好像说宴会要用。”她把一张纸递给家霁,“这是地址:松风路336号香榭丽酒店,等下打个车过去一下吧,有时间吗?”

“好,”家霁接过地址,“好像不远,或许坐公交车也可以。”

“随便,反正要早点到。你收拾一下就出门吧。”

家霁走进香榭丽酒店时,居然在大堂意外地看见了耿昊飞。她惊讶的看着他,耿昊飞也很高兴,走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家霁笑着说:

“回来了?海欣知道吗?”

“刚下的飞机。她……还是很生气吗?她已经三个月没上网,也没回过我一封信了。”耿昊飞心情有点低落,可是脸上还是笑容不改,“不过,我不会让她生气很久的。签了约,还能跑掉不成?”

家霁觉得很好笑,这两个欢喜冤家!

“你怎么不回家的?”她好奇地问。

“这是我家的酒店。”

家霁更惊讶了,“海欣不是说你家是开凉茶铺的吗?”

一说起这个,昊飞就恨得牙痒痒的,“解释过了,可她总不相信。”

家霁失笑,想起自己有事在身,于是说:

“昊飞,我有个顾客在这里举行宴会,说跟我们工作室订的纱裙不合身,我来修修。你知道在哪里吗?”

昊飞摇摇头,“我也是刚刚才到,不清楚。不过,应该就在东面那一块大草坪附近,那里专门用来搞白天的宴会的。”

家霁道了声别,就向东面走去,五月的阳光灿烂不已,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的影踪。正在她茫无头绪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叫住了她:

“霁霁,你怎么来了?”

她扭头一看,天朗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下,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意外,也有点忧郁。

“你怎么在这里?我来是要……”她猛地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呆立在原地,看向周围的酒店侍应在忙碌地布置婚礼现场以及周围出现越来越多的宾客,天朗笑笑说:

“你还是来了。”声音里带着一种落寞,不甘。

“天朗哥哥,我不是……”她正想要分辨些什么,一个女侍经过,她连忙问:

“新娘子的化妆间在哪里?”她急迫地想要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弄错了。女侍指指一幢两层高的黄色建筑物说:

“就在那里一楼的第三个房间。”

“好,谢谢。”她走了两步,还不忘回过头来对天朗说:

“天朗哥哥,我是来工作的,衣服修好了我就走。”

听到她这句安慰的话语,天朗的脸色还是有点黯然。他没有放开她,她也没有离开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缺了什么, 这就是自己回来想要的结果?

家霁推开化妆间的门,里面没有人,她看见衣架上果然挂着一裘白色婚纱裙,就是她做的那一件“海的女儿”。她走上前去仔细一看,是有一个地方的珠子掉了,她利索地拿出针线和珠子打算重新缝好,这时,程可心推门进来了。她看见家霁也是一脸的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了。

“这件衣服原来是你设计的?”她看着家霁飞针走线,轻慢地说,“我还以为今天你不会来了,想不到,你还是很有勇气的。”

家霁停下手中的针线,回过头看着她,程可心身上穿着一件长及地的白色亮缎礼服,妆容亮丽,倨傲矜夸的笑容隐隐约约地刺痛了她的心。她按捺住心底的酸楚冷静平缓地说:

“如果我知道这礼服是你买的,我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放心,补好衣服后我就会走,你看见我不舒心,我看见你何尝不是?”

“你错了,这礼服不是我买的,是明川送给我的结婚礼服。”她得意地笑了。

家霁怔了怔,想起礼服卖出去时,明川跟她还是好好的。那么,这件纱裙,就应该是……

心里无由来地一阵难受,她开始痛恨自己,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为了那样的一个理由而放弃他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和你的约定,你要记得遵守。”家霁强调说。

“放心,婚礼一结束,你就会拿到所有的原件,包括相片底片。”

家霁转过身,继续把珠子钉好,不出两分钟就完成了。她伸手抚着裙子上象羽毛一样轻巧的鳞片状的绉纱,说: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设计,我甚至还想过把它留给自己……”家霁叹口气,“既然是我自己放弃的,既然已经到了你手里,那么,就请你好好的珍惜爱护它。不管是人,还是物。”

程可心没想到家霁会是如此的大度平和,想象中的羡慕和妒忌的神色根本没有在她脸上出现,她忽然有了一种挫败感。看着那件妖娆的婚纱礼服,她心里觉得甚是不安和烦躁。

“范家霁,明川不是你不要给我的,你要清楚,这是我自己争取的。别装清高,你不也爱明川吗?但到最后得到他的人是我。我程可心从来不屑于别人的好心施舍,不管是人还是物。好像你这件婚纱,我也不是非穿不可的,我总不相信,不穿这件衣服明川就会不和我结婚!”说罢,她径直在家霁身旁取过一把剪刀,一把抓起那件礼服就要剪下去。

“你在干什么?!”家霁大声喊道,下意识地冲过去想要制止她,几片布屑纷飞凌乱,家霁心里一痛,用尽力气抓住她握剪刀的手,程可心拼命挣扎,反手一拉,尖锐锋利的刀锋就这样轻易地划破了家霁的掌心,顿时有鲜红的血自那洁白的掌中流出。

一阵剧痛传来,家霁马上松开手,跌坐在那条被剪破了的纱裙上,她茫然地看着掌中那长长的伤痕,而那汩汩流出的血滴落在洁白无瑕的纱裙上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明川闻声而至,他身后跟着的还有启新。程可心马上清醒了不少,马上是一副柔弱失措的样子抱歉地说:

“明川,我真是太不小心了,一时失手就伤了她……”

明川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那殷红的血迹相当的刺目。他只是浓眉紧锁,蹲下来拉过家霁的手掌一看,脸色变得铁青。家霁眼睛却盯着他黑色条纹西服里白色的马甲和领口处的蝴蝶结,手用力一挣,从他的掌中挣脱出来,冷冷地说:

“我没有事,不烦你费心!”

“明川,我们出去吧,让启新叫医生来就好。”程可心过来拉明川的手,明川一用力,甩开了,眼神冰冷地说:

“失手就伤了她,不失手岂不是要杀了她?我看你现在最好去换一件礼服,沾着别人的血,你的婚还结得安稳吗?”

程可心低头一看,亮缎礼服上果然有几滴殷红刺目的血迹。她看了他们一眼,恨恨地说了一句:

“范家霁,你好自为之。”说罢匆匆的走了出去。

伤口一直往外渗着血,一挣扎,血流得更甚了。明川一把扼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抓起地上的礼服撕下了一大块白布,家霁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件被毁得不成样子的婚纱,心疼不已。

“别乱动,再动,你的血都要流光了!”他用白布仔细地给她擦干净手上的血。

家霁倔强地说:“流光就流光,反正,这是我欠你的。流尽了也好,我们两不拖欠!”

明川瞪着她,一脸怒气,她真不知道她这句话会令他有多难过吗?

家霁知道他现在很生气,别过脸,不去看他。他却怒极而笑,用有力而低沉的声音说:

“你以为这样就能还清吗?你欠我的,你要用一辈子来还!”

家霁怔了怔,他的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执着和深意。

“要出去了,宾客都到了。”启新拿着药箱匆匆走进来,明川接过药箱,不理会启新着急的神色,慢条斯理地打开药箱拿出纱布药水给她消毒上药包扎。看见她发红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他关切地问:

“很痛是不是?忍一下就好。”

手很痛,但是心更痛。她看着他,开口叫了他一声:

“明川——”

泪水便跌落在他的手背上,他觉得那温度几乎要烫到他的心里去了。他询问地看着她,她嘴唇动了动,说了三个字:

“不要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这句话来的,她坦白地、期待地看着他,心里忽然就有了勇气去面对自己总在逃避的问题。听到这三个字,明川的表情由愕然到不解,再由惊讶到喜悦,再由喜悦到平静……

他看着她笑了,一切了然于心的样子,褐色的眸子闪耀着温暖的光芒,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说:

“家霁,你终于肯承认这个事实了?”

“什么事实?”她不明所以地问。

“我爱你,”他悄声说,在她的眉心印上一吻,“你也爱我。”又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所以,你要相信我,等我。”

说罢,果断地站起来,转身跟着启新走了出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不知被什么塞得满满的,可是又觉得莫名的忧伤。

“霁霁。”天朗走了进来,“衣服修好了吗?”接着马上看到了一地的狼藉和她手上吓人的血污,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吧?”他抓过她的手,“怎么弄伤的?”

“不小心弄的。现在没事了,不用担心。”

他帮她收拾好工具,“我们回家吧,霁霁。”他不想她再留在这个地方。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家霁已经走出了化妆间的门,向着那一大块草坪走去。他快步走上前去拖着她的手,那边的宾客已经就坐完毕,前方搭建起的玫瑰花架下,新娘和新郎站着牧师面前准备宣誓和交换戒指。阳光下他是如此的耀目,神采飞扬俊朗不凡,家霁怔怔地站在那里,不免有点眩晕,天朗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去。

仪式开始了,牧师说了一大通话后,问道:

“洛明川,你是否愿意,不论生老病死贫富与否,都和程可心不离不弃,相爱终老?”

明川笑意盈盈地看向程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