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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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西为不容易啊,对她巴心巴肺,她理所当然,为她跑上跑下,她理所当然,两人在一起一年,陆西为见识了她的懒散、倔犟、迟钝、一根筋,她穿着睡衣踏着拖鞋在屋里逛,早上起来蓬松着鸡窝头来来回回走,眼角眼屎未干,上厕所非要拿本杂志进去,半天不出来,他在外面喊,她不理睬你,非要让她看完那章。

她偶尔心血来潮,偏要在他看台球赛的时候拖地,让他坐这也不行,坐那也不行,她炒两个菜,一个没辣椒,一个很多辣椒,那个很多辣椒的总是他喜欢吃的,她小气,她扣门,衣服鞋子只盯打折的买,那付丑得掉渣的眼镜说了多次让她换,她朝他嚷嚷,要你管!

这些,若放在一年前,他没一样能忍受,可和她一起后,他全部接受了,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有时,还以此调侃为乐。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就像一个丈夫,习惯并容忍了妻子的一切,陆西为认为自己是真心喜欢她的,没有一点敷衍,他连她最邋遢的一面都见识并接受并为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证明他的心意。

昨晚,他只是吻了她,她居然就走了,走得如此彻底,她的东西没有留下一样,原来她一点也不喜欢他,他对她的好她不放在心上,她还留下了房租钱,她不想欠他的,可是,毛小朴,你个死大婶,你说不欠就不欠了么?想走,没门!老子天涯海角都要把你追回来!

如果说毛小朴当着他的面离开,可能陆西为气急了还会踹一脚,再狠狠骂几句,滚,给老子滚!

可现在她悄悄地走了,没打一声招呼,没有一点前兆,像一柄回马枪似的,挑了陆西为一个措手不及。陆西为那内心的一角倒坍了,他不能容忍被自己喜欢的女人忽视,不能!

陆小爷毕竟是陆小爷,绝不是一个挫折能挫到伤亡的主,至少目前为止,在他的人生字典里还没有退缩二字。他擦干眼泪,站起来,推门出去。

陆西为一直是个有脑子的人,他推断两个可能,第一,毛小朴真的走了,那么她必须去胡教授那儿交待工作,这点他可以肯定。毛小朴在工作上很龟毛,甚至有点强迫症,追求完美,她不会半途而废。

第二,如果她没走,那么胡教授那儿的工作她一定不会丢,她需要钱,喜欢钱,这么个有钱途又可以不坐班的工作正是她追求的,那他可以顺着胡教授这条线索找下去,就算她住在老鼠洞,也能把她揪出来。

陆西为真的太了解毛小朴了,把她那点心思和性格摸了个透。

可是,陆小爷,难道就没有第三可能么?

当陆西为听胡教授说毛小朴她妈妈病危时,他愣了半天问了一句:“她有妈?”

胡教授皱眉,反问,“谁没妈?”老人家其实是想暴粗口,你他妈问的什么话!你是从石头缝里蹦了出来的?

陆西为没心情计较这些,他的心低到谷底,工作既然交接清楚,她是真的离开北京了!

但是她为什么要撒谎?

陆西为记得有一次她深夜拖地板,偏偏他要看球赛,见她拖把总在脚下拉来拉去,火了,大吼,你妈有病啊。

毛小朴愣了一会,说,我妈没病,我妈死了。

倒把陆西为唬得一愣一愣,有这么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反抗法么?

后来他追问这事,毛小朴开始不理他,后来被他缠得烦,回了一句,是真的死了。

陆西为绝对相信那是真话,她没妈。

她现在说她妈病了,是想把人的视线转到海阳,陆西为可以肯定,她没去海阳。那她去了哪里?她从监狱出来后北京是第一站,从没听过她要去哪,她甚至答应在北京买房,说明她对别的地方没有想法。

陆西为知道,靠自己目前的个人能力,他难找到她,中国之大,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况且,针是死的,人是活的,是个刻意要躲开他的大活人。

陆西为方向盘一转,去了陆东来的公司大楼。

陆西为跳下车径直往里走,却被门前保安拦住了。

“对不起,你没有工牌,不能进去。”

“我不是这里的职工,我找陆东来。”陆西为耐着性子解释。

“找老板要预约,不知道…”保安话还没说话,被陆西为拎着衣领往墙上顶。

“找死是吧,老子要见他还需要预约?”手一甩,人径直往里冲。

保安上来抱住他,陆西为就是一拳头打在保安的脸上,楼里另外两个保安上来抱住了陆西为的腰,陆西为大吼,“你妈的叫陆东来,否则后果自负!”

陆东来正在听毛敏儿讲她主持节目时,那些孩子们无厘头的笑话,

“有个孩子中午睡觉,等着下午录节目,可是却尿床了。他自己不好意思,解释中午喝多了汤,加了一句,电视台的汤太好喝了。”毛敏儿轻轻笑起来,“现在的孩子应变能力太强了。”

陆东来正要说话,接到前台转过来的电话,眉毛一挑,“让他进来,不要跟他打。”

毛敏儿微笑,“谁这么不怕死,打上来了?”

陆东来按按太阳穴,“确实是个不怕死的。”

说话间,他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陆西为跟个杀神似的,一脸杀气地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两个气喘吁吁的保安。

陆东来向保安挥挥手,朝陆西为笑,“哟,咱家的小阎王主动现身,不再藏着掖着了?”

陆西为脸上似笑非笑,“陆东来,你这里是中南海么?忒他妈的难进了!”转头看见毛敏儿,暧昧地笑起来,“啧,不是我打击你,眼光真差。”

可以肯定的是,毛敏儿很漂亮,用北京话概括就是四个字,盘正条顺。

盘是脸蛋,条是身材,像整过容似的,眼大鼻挺嘴巴小,带上优雅的笑,端庄的气质,无可挑剔。

只不过像陆西为这种玩家子,小小年纪,看女人眼睛歹毒,漂亮的女人见少了?少的就是特别的,像他那位大婶。眼前这位,美则美矣,没有灵气,尽在做作,真不是他的那盘菜。

只能说,若喜欢上一个人,连她拉的巴巴都不是臭的!若问起陆西为他大婶哪里特别了,他还真说不出,只会昂着下巴拽一句话,老子说特别就是特别!

听听,特别不特别还是他说了算。难道他就不想想,毛敏儿可能在陆东来的眼睛里也是特别的?

毛敏儿被陆西为精致的外表,邪气的气质惊艳到了,站起来大大方方伸出手,“你好,我叫毛敏儿。”

陆西为火气正旺,没心思跟她寒暄,“我跟陆东来有要事要谈,你出去。”

毛敏儿一怔,眼睛看向陆东来。

“有什么事就说吧。”陆东来看出了毛敏儿眼里的尴尬,他一向对女人有极好的风度,挺身给她解围。

“我说让她滚出去,老子有要事!”陆西为对陆东来大吼。

“西为,别太过份,敏儿,你先出去。”陆东来皱眉。

陆东来比陆西为大十二岁月,刚好一轮,于这个弟弟,陆东来很喜欢,从小开始,陆西为闯祸了,都是他在后面悄悄给他擦屁股,若是让陆际知道了,一顿打跑不了。后来他当兵了,从政了,从商了,再看到陆西为时,他已成地方一霸,诡计多端,花样百出,再也不需要他帮忙擦屁股了,但他还是喜欢他,纵容他,一笔写不出一个陆字,一妈出生的两个亲兄弟,他做哥哥的不宠谁宠?

陆西为逃校逃家,陆际第一时间告诉了他,并兵分五路寻找,陆东来却敢肯定,那是陆西为放的烟雾弹,他绝对不在那五个地方,他甚至猜想陆西为要来北京,想要在音乐上出人头地,哪个地方能比得上北京,不过这个想法他没有告诉陆际,让他瞎忙去吧,他也不赞成陆际把陆西为以捆绑的方式押送到军校。

前不久,他无意在一张娱乐报上看到了陆西为的相片,题目叫,乐坛新星――――大隐隐于市。原来他就是大隐,他的歌目前正流行,他想起他爸陆际拍着桌子骂陆西为,没老子给你撑着,你寸步难行!现在,他以自己的成绩证明了他行得挺好,一年时间就在北京强者如云高手如云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

得知他在北京,陆东来没有去找他,他知道陆西为硬气咧,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在去找他,他一定怕以为他是陆际派去捉他的,一定会跑路。算了,就一旁看着吧。只是现在,他自己找上门来了,为哪般?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话说陆小爷又发混蛋脾气了,他出马了,怎么收藏率这么低?太丢人了,说出去丢他陆小爷的脸!悄悄悄悄悄悄,求收藏。

第二四章

19

毛敏儿微笑着出去,对着陆东来轻轻点头,表示理解。陆东来腿粗,毛敏儿好不容易抱住这条大腿,心里有气也不敢表露半点,她可是北京有名的美女主持,端庄淑女。

看着毛敏儿出去,并礼貌地带上门,陆西为坐到陆东来的桌子上,手指敲打桌面,“哥,帮我找个人。”

陆东来笑了,陆西为一般不叫哥,叫哥就表示真急了。

“什么人?”

什么人?陆西为想了想,“毛小朴,我的作词人。”必须把她的名给端正,不能让他爸把手伸过来。

“我的歌全是我作曲,她作词,可是前天她走了,离开了北京,你帮我去查查她去了哪里?”

“大神?《滂沱》的作者?”之所以知道大神这个名,是听毛敏儿说起,这首歌很火,特别是歌词很有特色,很多小朋友都会唱,而大神是大隐的御用作词人。后来,陆东来知道了大隐就是陆西为,所以托陆西为的福,大神也被他记住了。

“就是她。”陆西为点头。大神,谐音大婶。

“要是她跟你一样买五张票,却去了第六个地方呢?”陆东来好笑地问。

“她没有那个心计!”陆西为说得斩钉截铁,若有,他陆西为还看不上呢,聪明人多,呆得可爱的就她一个。

“你确定?”陆东来觉得奇怪,看歌词,作者应该是个聪明人才对吧。

陆西为不耐烦了,“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

这哪是求人哪,这分明就是命令!求人得有人求人的态度好吧,还好是亲哥,一家人,不计较。

陆东来开始指派人行动,陆西为躺进沙发沉思。

“你的唱片什么时候出来?”

“找不到她就不出了。”

陆东来有些意外,他听出了陆西为语气里的悲伤,悲伤?他会悲伤?那个大神,真有那么重要?

“一个作词人而已,我给你找几个来?”

“我就要她!”陆西为眼睛里闪过阴蛰,你跑,老子偏偏就认定你了!

一个孩子拥有一颗玻璃弹珠,偶尔玩玩,平时也不是十分宝贝,可有一天玻璃弹珠不小心掉进草丛中再也找不到了,孩子急了,他突然发现那是世上最漂亮的弹珠,甚至有可能是钻石弹珠,从此,心心念念地掂记上了。毛小朴可不就是那颗掉草丛里的玻璃弹珠?

陆西为坐在办公室里等消息,到了下午四点,有了消息,毛小朴乘坐东方航班前天晚上九点去了昆明。

陆西为二话不说,转身走人。

“去哪?”

“昆明!”

陆东来看着陆西为急匆匆地脚步,陷入沉思。这个大神,竟然能把他家小阎王愁得如此镜地?不简单啊!

陆东来笑起来,颇为幸灾乐祸。

会不会奇怪,毛小朴明明昆明没去成,怎么还有去昆明的档案记录?

大神级别的人真不能以常人思维度之。刘丹阳仅从毛小朴的片言只语里发现了问题,有人强迫毛小朴离开北京,与钟瑶对视一眼,心中有数了,钟瑶将计就计,在这里虚晃了一枪,人不去,但记录不消。目的只在迷惑李湘湘她们,可没想到顺手还迷惑到了一位小爷,陆西为。

陆西为这一去昆明,与毛小朴越来越远,相见更是遥遥无期啊。

当陆西为在外奔波得像狗时,毛小朴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心宽体胖得像猪坚强,自在惬意得像麻雀,娇媚明艳得像油菜花,自比贵妃胜三分,不要太好过哦。

一觉醒来,毛小朴闻到了香味,顿觉饥肠辘辘,寻欢作乐就是个标准的体力活啊。毛小朴吸吸鼻子,嗅着香气而去,在厨房发现了刘丹阳正在煎蛋。

“去洗脸牙刷,可以吃早餐了。”刘丹阳头也不回,两只袖子挽得老高,围着灶台忙碌着。

毛小朴洗刷出来,早餐到了桌上,一个黄灿灿的荷包蛋,一杯牛奶,一块面包,一人一份。

毛小朴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就吃,什么都能容忍,不能容忍饥寒,什么都可以委屈,不能委屈肚子。

刘丹阳笑眯眯地,“好吃吗?”很少见过吃得如此欢快如此诚实的女孩子,他很有成就感。

“好吃。”基本上在她十八岁后就没有不好吃的东西,只有食挑她,没有她挑食,比狗还好养。

刘丹阳又从厨房拿出一瓶辣椒酱放到桌子上,毛小朴眼睛一亮,接过就将黄灿灿的蛋染成了红色,一口咬过去,眉毛眼睛都弯起来,够辣,够劲。

“喜欢吃辣?”

“喜欢。”

“行,我们以后都吃辣。”

生活基调让刘丹阳一句话就定下来了。

毛小朴没有察觉“以后”这两个字,住在这里她心里没底,没想过以后。

吃了早餐,刘丹阳牵着毛小朴的手参观房间,两间卧房,一间书房。毛小朴看见满柜的书,很喜欢,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爱不释手。

刘丹阳看着毛小朴辣得红艳艳水灵灵的嘴唇,像颗草莓一样诱人,他情不自禁地搂住毛小朴,吮吸。

毛小朴已经认可刘丹阳,不再拒绝,反而抬着头将嘴唇凑上去。她喜欢这种亲吻,舒服,柔软,也喜欢刘丹阳这个人,长得跟梦里一样。

毛小朴不懂矫情,不会扭捏,知道自己喜欢,就大胆迎上去。

刘丹阳手托着她的臀部,隔着衣服下~身相抵,舌头勾着她,“这屋里的书送给你,要不要?”

“不要,我又带不走。”毛小朴手勾着刘丹阳的脖子,语气利落,不带一比犹豫。

“笨,为什么要带走,以后这是你的家。”刘丹阳咬咬毛小朴的鼻子。

“可是…”刘丹阳不让她纠结了,直接吻住。缠绵好一会,毛小朴被吻得晕晕沉沉。

刘丹阳抱着她坐下来,“你喜欢我,对不对?”

毛小朴点头。

“我也喜欢你。我们要遵从自己的心意,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你说是不是?”

毛小朴迟疑了一下,眼睛眨巴了几下,点头。

“所以,你就跟我在一起。”刘丹阳总结。

有智慧的人就是这点好,弯子该绕时就得绕,肠子该直时就该直,就像现在,刘丹阳一句话直抒胸意,直抵内心。

毛小朴一直在努力的生活,也是在自己的计划中生活,刘丹阳的话那番要遵从自己心意的生活方式是她认可并认真实施的。就像她,不想见毛家人,就去了监狱,不想被人欺负,就选择死磕,想买房就节约开支。现在,她喜欢刘丹阳,有什么理由要拒绝他呢?

哦,有,那一百万,目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抵抗那一百万。

“可是,跟你一起了,我的一百万就没有了。”这才是她纠结的重点。

“毛毛乖,跟我说说一百万是怎么回事。”刘丹阳觉得这个问题一定要落实,不然这孩子不会踏实。

“我不想说。”毛小朴看着刘丹阳的眼睛,竟然说不出假话来,可也不想说真相,她不愿意提起她们。

“不想说就不说,这样,我给你一百万,那一百万咱不要了,行不行?”

“这不公平。”毛小朴想,我凭什么要收你一百万。

“很公平,有人一百万让你走,我一百万让你留。你能接受那边的条件,当然也可以接受我的条件。这是一个选择题,你开始选择了走,现在选择留。你看是不是这样?”刘丹阳声音又温柔又有耐心,拼命挖呀挖陷阱。

“可是,我不想见到她们。”留在北京总有遇到的一天。

“很讨厌她们?”

毛小朴点点头。

“如果你告诉我她们是谁,我会让你再也见不到她们。”刘丹阳摸摸毛小朴的头,得顺毛摸,顺毛。

毛小朴沉默了,她终是没有告诉刘丹阳她们是谁。

刘丹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钟瑶打电话,“帮我查个人吧。”

钟瑶大惊,“有你查不到的人?”

“不方便,太招摇。”

“查谁啊,不会是机场的那姑娘吧?”

“她叫毛小朴,海阳人。”

“哎,我说大舅子,你对那傻姑娘真上心了?”刘丹阳的亲妹妹是钟瑶的老婆,他是钟瑶名正言顺的大舅子。

“她是个好姑娘。”刘丹阳嘴角翘起来,很好,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