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喂他吃鱼,他偷偷占她便宜。

可是那些日子,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她根本就分不清。说到底,他瞒骗了她,害死了觅风。以命抵命,她不应该内疚才是。可是怎么就止不住泪。这些天,断断续续流了多少泪,她不分昼夜四处寻找觅风,哪怕是尸首也要寻回来,一边寻一边哭,风尘仆仆,狼狈不堪,仍是遍寻不获。

疏圃池里的老锦鲤格外地沉默,浮上水面看着若荪,不知要说什么,又沉了下去,不一会又浮上来看看,就如此来来回回也不嫌累。

于归到池边舀水,见若荪又哭了,好言劝道:“不如歇一会,就算是神仙也要休息吧?玉衡星君都收拾好了屋子,你进来罢。”

若荪拭去泪,问于归:“师父怎样了?”

她笑着说:“还是很虚弱,不过伤口都在愈合。”

于归笑起来特别好看,这是若荪羡慕不来的,她的封印解除之后,连笑的机会都没有。于归一边往桶里舀水一边说:“也幸亏恬墨,他下了很多药在沉锦的饭菜里,想叫她快点恢复前世的记忆,凑巧我每日在那蹭饭吃,约莫也吃了不少灵丹妙药下去,反倒令我想起来,这才有机会救了大师。”

若荪道:“那还是亏得你,为了不喝那碗孟婆汤,宁愿在地狱道受一万年的苦。”

于归打好了水,正要走,忽然回头问:“听说你要当天孙了?可想好了?天孙不能婚嫁。”说着,她有意瞟向树下的玉衡。

若荪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她无心贪恋情爱。甚至渴望再被封印一次,她便什么也不知,不会心痛、不会悲伤、不怕欺骗、也不怕分离。日子就会那么一直过下去,直到轮回之后,再开始新的生命。

天色暗了,玉衡无声无息走到她身后,轻唤:“若荪,把他们都安置好了,该回天界看看了。”

若荪痴痴望着水面,没听见玉衡在说话,只瞧着水面上多了一个影子,她出现了一瞬的幻觉,猛地转过身,错愕的神情后几乎藏着满满的希冀。当看清了那人的脸庞,她的眸子迅速垂了下去,“要走了么?”

“回去罢,你要继任天孙。”玉衡温柔说道,朝她伸出手。若荪迟疑了,终是没将手交给他,擦过他身边时轻轻说了声:“抱歉。”

东殿建得极恢宏,前边是九重宝塔,后边是主殿。一层层云雾环绕四周,由低渐高。

若荪回来以后找不到沉锦,便往天帝这来了,反正是有话要问他的。

守门的仙童见模模糊糊一个影子,起先想喝一声,看清楚是若荪来了,便飞快地跑进去通报。若荪不等通报,径自沿着高高的阶梯上去了,比那仙童还早到。一入大殿,见天帝正从昏暗的内殿中踱步而出。

若荪收住脚步,站定在他面前。

仙童见好似没有通报的必要了,赶紧又退了出去。

天帝理了理衣襟,以一种难以捉摸的目光打量若荪,“你回来了,你师父安顿好了?”

“嗯。”若荪瞥见他手背上的一道红痕,便直接说,“我来找沉锦回去。”

天帝微眯了眼,干笑道:“你将继任天孙之职,要迁居纤云宫,难道让沉锦独自一人住在西殿么?放心罢,她在我这里是极安全的。”天帝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问:“还有什么事?”

若荪欲言又止,几番犹豫,还是开口问道:“伏神珠是什么?”

天帝侧目睨了她一会,答:“是魔界的一件宝物,对神界不利,未免将来惹下大祸,我将伏神珠封印在了体内。你还想知道什么?”

若荪攥紧了拳,极辛苦地用平静的语调说出那个名字:“恬墨…他在天界潜伏已久,却为何没被察觉出身上的魔性?”

“他用天界的龙须草化魔性为仙气,加上他本身就是天魔,法力极高,因此才隐藏了数千年。”天帝的视线越过若荪,朝广阔的宫门外望去,落日斜阳映着漫天的云卷云舒,气象万千。回想起来仍有些后怕,这样一个危险的魔界尊者,竟然暗暗潜伏了这么多年都不被发觉。天帝又冷笑着说:“他当织女的目的,是利用变幻莫测的云霞发出讯号,通知各方魔军。况且他织的云霞皆有魔性,可以迷惑众生。梵心就为他所惑,至今不肯清醒。”

若荪忽然不敢直视天帝,移开视线,“我没有被他迷惑。”

天帝慢慢走近,拍拍她的肩,和蔼道:“你的七情六欲被封印了,心无杂念,自然也不会有心魔。若荪,你真的想继承你母亲去当天孙?此番你斩杀天魔、为天界立了大功,众神都看在眼里,不会再因为你的出身而看低了你。”

“斩杀天魔”四个字,宛如一把剑刺入了喉口,令她呼吸不得。若荪麻木地望着某一处发愣,终究不甘心,开口问:“神荼灯威力真的如此巨大么?不过刺了一下,他就必死无疑?”

“神荼灯、昊天塔、轩辕剑,都是对付妖魔的利器。他虽是魔界至尊,但只要身带魔性,便惧怕这些神器。何况,你刺穿了他的心。”

天帝低沉的嗓音在空阔的殿内回荡,透着一股薄凉。

若荪茫然地出了殿,飘上九重宝塔,耳边仍是那句“你刺穿了他的心”。当时她下手的时候并无半分犹豫,就那样毅然决然地要置他于死地。为觅风报了仇,她还不如意,还想要怎样呢?

睁开眼,闭上眼,挥之不去的是那张脸,时而嬉笑、时而阴霾,叫她猜不透。

「天孙解约了,不能出版了,唔,之前我一直在等消息,所以没更新。现在池子很低落,求各种安慰,另外回答年华,这本书不会上vip」

第八章缘迷缘惑-4

若荪回到西殿时,刚下了一场雨。夜空清冷,零星地缀着几颗星子。北斗七星都被浓云遮挡了,依稀漏出几点光亮。她进了屋,见玉衡在等她,方清醒了些,回过神来问:“怎么今日不值夜?”

玉衡答:“放心不下你。”然后朝她伸出手,“如若觉得烦闷,不如我请你喝酒去。”

若荪呆呆望着他,仍然不将手交给他,只说:“你无需待我这样好。”

玉衡起身,轻轻揉着她的脸颊,温和道:“你身边就只有我了,这种时候,你还期盼谁来照顾你?”

若荪疲惫不堪,无力拒绝,便随着他走了。

莲华宫在黑夜中暗暗发出碧绿的光,清爽宜人。满池的莲花随波漂浮,与大大小小的莲叶交错分开。前几日开的花,如今还这样好,可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玉衡牵着她,沿着莲池边上的玉石板慢慢走着,忽而回首笑道:“刚下过雨,石板都湿了,我们还是在屋里喝酒罢。”

若荪默默看着脚下的路,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窗边的矮榻前垂着一行湘竹帘子,玉衡将帘子挑起,扶若荪坐好之后,自己蹲下去替她拖鞋。若荪猛地缩回脚,惊诧问:“你这是做什么?”

玉衡却强行钳住她的脚腕,替她脱去了方才在池边不小心沾湿的绣花鞋。一面用自己的衣袍包裹住她的双脚,捂在怀里,道:“那水极寒,寒气能从脚底涔入经络,不能大意。”

若荪望着他垂下的双眸,他的一切都太平静了,只有那眼睫微微颤着,透露了几分心事。她何尝不明白,只是…“你对我再好,也得不到回报。”

“我不需要。”玉衡用法术捂热了她的脚,便放下了,起身去拿酒来。

若荪盘膝而坐,侧身望着窗外的莲花,水雾袅袅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梦境里,那个荒诞离奇而难辨真假的梦。他叫她等三日,三日之后,落得这样的结局。

如果她没有等那三日,没有给他机会*控大局,他、觅风、罗净现在都还好好的罢。就算他身份败露回了魔界,至多是永不相见。永不相见,没有彼此的消息,但都还活着。

若荪双眼模糊了,看不清外边的景色,只尝有微咸的东西悄悄地涔入嘴角。

玉衡拎了几壶酒来,隔着湘竹帘子见若荪坐在那一动不动,放缓了脚步,寻思怎么逗逗她。这时,一声压抑的呻吟从她喉间挤出,紧接着她的身影倒了下去。玉衡疾步冲上前,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若荪手腕上的镯子呈现紫黑的光,一阵强、一阵弱,那光似乎可以吞噬掉她的手,一点点地从脉上蔓延过去,将整只手都染成了紫黑色,极恐怖。若荪疼得无法忍受,从榻上滚了下来,压抑住呻吟,唤道:“馍馍、馍馍!你在哪里…出来,不要这样折磨我!”

玉衡顾不得什么,当即将手里的酒壶扔下,过去按住若荪,慌忙问:“你怎么了?这镯子是怎么回事?”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来找我报仇了…”若荪猛然间分不清自己是悲还是喜,声嘶力竭哭起来,被龙骨镯箍住的那只手渐渐地长出了尖利的指甲,那疼痛难以承受,她便用力捶打地面,生生要将手废掉一般。

玉衡此时没了分寸,只顾紧紧地按住她,不让她伤害自己。不料若荪越发癫狂了,他哪里能抵挡门神的力量,一个翻身,他反被她压住了。

若荪痛苦万分,右手里凭空变出一把匕首,朝左手砍下去。玉衡大惊失色,拼尽全力挡住她,“若荪!你疯了!”

“这是魔爪,嗜血的魔爪…我好难受!”若荪啜泣着,她知道会控制不住自己,后果不堪设想,于是狠命地挣开玉衡的手,再次举起匕首,喝道:“你放开我,这只手留不得!”

“不要!”玉衡心急之下,赤手握住了刀子,一股殷红的血自手心沿着手腕淌下,洒在了他白袍上。“你要当天孙,怎么能失去手?”玉衡素净的脸上绽开一笑,握住若荪那只紫黑的、长着利甲的手,往自己肩上搭,“吸我的血。”

若荪完全不能自已,被那股血腥味迷住了心智,尖利的指甲迅速刺入玉衡肩上冰凉的肌肤,她终于平静了,眼看着玉衡的血一丝丝流入那指甲,流进她自己的身体,竟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好似上了瘾,她极享受这过程,便眷恋地依偎进他怀里。

也不知吸了多少血,那只手渐渐恢复了常色,龙骨镯也安分了,静静环在她腕上。若荪睡得睡,腮上还挂着泪。玉衡虚弱地抬起手,用衣袖替她擦拭一番,方心满意足地合上眼。

第八章缘迷缘惑-5

若荪于晨曦中醒来,望着梁上的雕花发了会愣,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她忙转头看玉衡,他的唇色原本很淡,如今苍白无血色。在他肩上靠近锁骨的地方,几处伤口结了痂,那暗暗的红色将他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

若荪举起自己的左手端详了会,用各种法术去动那只龙骨镯,终究徒劳。那只镯子有魔性,粘牢了她,或许这一世她都要受这样的折磨。她想:恬墨一定在某处恨她,恨得她死去活来。这样也好。

她起身替玉衡注入了一些灵力,玉衡很快醒了,看见她的头一句话便是:“你别急,我们去问问医仙,会有解决的办法。”

“你倒是先想想自己。”若荪歪头盯着他,“你可知道这样会有丧命的危险。”

“我是神仙,还不至于丧命。”玉衡笑着支起了身子,微微有些吃力。

若荪唯恐自己再被这龙骨镯控制,暂且封了左臂的穴位,“如今师父在养伤,我不便去打扰他,看来只好去请教青龙神君。”

玉衡问:“去悟心廊么?”若荪不自觉抖了两下,上次进悟心廊有了阴影,真是不堪回首。玉衡见她神情忧郁,笑着说:“也没别的办法,就去碰碰运气好了。”

青龙神君住在悟心廊的中央大殿,除了罗净,外人找不到进去的路。青龙神君本尊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若荪没有把握进去了还能出来,玉衡也不擅长此道,二人在廊外找仙童打听路子,仙童连连摆手,道:“若是让神君知道了,我会被削除仙籍的。”

“那神君在家么?”若荪将颈上的那颗佛珠取下,交给仙童,“定是万分紧急的事我们才要见他,请神君看在我师父的面上帮个忙。”

仙童嘟着嘴瞅了几眼佛珠,正想收下,悟心廊里飘出传出青龙神君的声音:“请他们进来。”

他们第二次进悟心廊,仍然摸不着头脑,跟着仙童在复杂的廊道里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中央大殿。一条巨大的青龙盘踞在殿外一座嶙峋的石头山上,半眯着眼打盹。见有人进来了,那青龙迅速化为人形,坐在石头山前的竹椅上摇着蒲扇,懒懒问:“罗净的徒儿,找我何事?”

“上神曾司驱魔之神,想必能帮若荪解惑。”若荪走近他,将手腕上的龙骨镯与他瞧,“这是什么魔物,怎样才可除去?”

青龙神君只扫一眼,立即蹙了眉,手里的蒲扇也扔了,捉住若荪的手问:“何处来的?”

若荪答:“昔日,恬墨趁我不备给我戴上的,便一直摘不掉了。”

“这…这可是魔龙的龙骨。”

“魔龙?恬墨?”

“不,是他母亲。”

若荪一怔,回想起在东海之滨恬墨讲给她听的故事。

“很多年前,一条濒死的巨龙带着一条小龙来到这里,没几天,巨龙死了,小龙将它的尸首拖下了海…”当时他的口吻十分平淡,一点不像他,若荪还追问那小龙的去向,恬墨含糊过去了。

玉衡见若荪想事情想得入神了,便与青龙神君说道:“这镯子十分可怕,不知下了什么咒,昨夜里突然魔性大发,将若荪的左手都变成了魔爪,须得吸血才能恢复正常。”

青龙神君瞥一眼玉衡颈下的伤,道:“不论下了什么咒,一定有诱发魔性的原因。吸血,不外乎两个原因,本能和饥饿。既不是她的本能,或许是因为饥饿。”

玉衡疑惑地望向若荪,“神仙又何来饥饿?”

若荪忽然之间变得期期艾艾,“是饥饿么?会不会是他在念咒?他恨死我了,所以要折磨我…会不会是这样?”

青龙神君答:“念咒只是令你痛苦,并不能控制你去吸血。这诱因或许就在你身体里,只是尚未被察觉。”

“这么说,不是他在咒我。”若荪渐渐垂下头,希冀又一扫而空,她倒是宁愿是他在咒她。可这样说来,他仍然生死未卜。

玉衡握住若荪的手,一面问:“上神,可有解决的法子?”

“务必找到诱因。除此以外,我也帮不上忙。”青龙神君若有所思睨着若荪,似乎言未尽,但也就点到为止。

第八章忘川彼岸-1

天界元气大伤,众神都在休养生息,瑶池那边也静悄悄的。如此一闹,梵心的婚事作罢,整个人也变得疯疯癫癫,成日穿着嫁衣疯子似地乱跑。西王母心疼,便将她接去了瑶池。在同一日,若荪坐上了天孙的位子,按惯例要设宴庆祝,只是才经历了大劫,大家都兴致不高,早早地散了席,各自回去歇息。只有领仙玉郎神神叨叨地不肯走,等四下里无人了,他才拉着若荪往外跑。

只见于归扶着罗净静静站在纤云宫侧门外的栏杆边,看样子罗净大好了,只是脸上留了疤痕。若荪身着那一袭霓裳迎风而立,遥遥望着面目平和的罗净,忽觉物是人非,便不肯再朝前迈一步。

罗净笑着,虽然满面伤疤狰狞,却比往日少了许多凌厉,语气也温柔了,说:“我们特来恭贺你。”

“多谢师父。”除了这一句,她不知要说什么。是她害他这样子,从高高在上的驱魔神僧,变成了容貌尽毁的凡人。想道歉,又说不出口,她便一直望着他们。

于归笑眯眯冲她挥手,“师姐,有空下来看看我们。我们不能在天上呆久了,空气稀薄他受不住。”

“嗯,我送你们下去。”若荪叫玉郎先回去,便赶过去送罗净和于归。

她不是不愿下去看望他们,而是害怕回到昆仑看见熟悉的一切。

那院子里还种着大片的龙须草,被风吹出一波一波的浪来。若荪不敢走近,只送他们到疏圃池边了。然后看着他们互相搀扶着朝那透着微弱灯光的小屋走去。

老锦鲤浮上来瞅了若荪好久,问:“你还没把觅风找回来么?”

若荪缓缓摇头。老锦鲤唉声叹气,见若荪沉默不语,它也无趣了,便沉了下去。

不知不觉,她在池边呆坐了一夜。天亮了,但天际的云朵颜色寡淡,不复往日的热闹。若荪想,是时候把心思收回来了,她定不能输给恬墨,她要让天空比从前更美。

两只小雀在附近的草地上跳来跳去地觅食,看见若荪,便议论了一番,议论完若荪又议论屋里的罗净和于归,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若荪平日里就烦那些闲话,冷不丁转过头瞪了一眼,两只小雀同时闭嘴了。

不一会,它们又悄悄说起来。

“噢,她能听见我们说话。”

“神仙都懂鸟语吗?”

“厉害的神仙才懂。”

“别说了,我们快点多找些虫子去喂大鸟。”

“嗯嗯,可怜的大鹏鸟…”

若荪猛地回头,问:“什么大鹏鸟?”

两只小雀又噤若寒蝉,其中一只胆大的颤颤巍巍说:“就是山脚下的大鸟,折了翅膀,好像快死了…”

若荪闻言一阵风似的飞走了,两只小雀目瞪口呆,不一会回过神来异口同声说:“真是厉害的神仙。”

寻遍了三川四海,却想不到他自己回了昆仑。若荪找到觅风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气息了。左边的翅膀折了一半,露着骨头,羽毛上都是血,一股一股凝起来。若荪急忙弄了一碗赤水来喂他,再一些洒在他身上,让他的伤口不那么疼。

昆仑水果然是不死水,觅风补充了精气,便化出人形,虚弱地躺在一片荆棘里。他左臂的袖管已经空了,衣衫褴褛、血迹斑斑,脚上的鞋子掉了一只,另一只也破得穿不住了。

若荪紧紧抱住他,哽咽了,“我以为失去你了,我以为再也没人保护我了。”

觅风平静地打量着若荪,确信她安然无恙,疲惫地合上眼,道:“我只来看看你是否安好,我便放心了。”

若荪急忙拍着他的脸颊,唤:“觅风,你别睡!我背你上去,然后请医仙下来替你疗伤。”

觅风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别怕,我不会走。应了她的诺言,便要一诺千金。”他的声音愈渐低弱,终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若荪将他扛回去,请罗净暂且照看他,转身回了天界求医仙下凡去一趟。正领着医仙要下去,偶然撞见在云河边呆坐的沉锦。沉锦看见若荪,竟十分欣喜,问她:“好一阵没见着你了,要往哪里去?”

若荪不假思索邀她一道去昆仑。沉锦反问:“看你行色匆匆,去昆仑有要紧的事么?”

“觅风回昆仑了,我请医仙下去替他疗伤。”

沉锦愣了一下,接着又惊又喜,便上了若荪的云朵,跟着一起去昆仑。

夏木荫荫,水暖风和。

觅风躺在树下休憩,左臂的袖管空了,心却是满满当当的。他昏迷了几日,迷迷糊糊中一直觉着耳边有哭声,醒了才看见沉锦一双红红肿肿的眼睛。原来是她,觅风便笑了。

沉锦仔细地将托盘搁在石桌上,捋了捋耳边的发,侧头一笑。“风大哥,该吃饭了。”

觅风微微睁着眼,点头道:“你先吃,你吃完我再吃。”

“那你就这样看着我吃么?”沉锦掩口笑起来,不一会又止住了,朝疏圃池那边努努嘴,“若荪她这是怎么了,整日都魂不守舍的。”

觅风微微倾着身子探头看过去,若荪的身影纹丝不动,只有发髻上的披纱偶尔被风掠起,又落下。他思忖半晌,对沉锦说:“去叫她过来罢。”

若荪不情愿过去,那树下尽是疯长的龙须草。昨儿夜里,她本想一把火烧个干净,火折子举了半晌,却如何也下不去手。

沉锦拽着她走,说道:“想必是有事情要和你说,快去罢。”

踩着那柔柔密密的草甸,她的脚心好似被灼痛了,每一步都是煎熬。

走到树下,若荪仔细打量觅风的脸色,问:“觅风,你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你先坐。”觅风仅用一手支起身子,稍稍坐直了。

若荪听话地在沉锦身边坐下,垂眸望着脚底被微风拂动的龙须草。

觅风语气温和问她:“怎么?我回来了,你却这样闷闷不乐。”

若荪看了看沉锦,再看着觅风,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我心里很乱。发生了太多变故,我像在做梦一样辨不清真假。”

“你在想他。”觅风一语道破。若荪心头一惊,矢口道:“没有!”

觅风苦笑着摇头,“你若不是在想他,又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只是…有太多疑惑,无法解开。”

“你可知道,恬墨是你母亲的关门弟子。”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