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他们就蒙你多加看护了。”胡三也不磨叽,这些日子,他也发现能留在这个家里的时间越来越紧迫,要是不想给云英姐弟三个带来麻烦的话他是越早走越好,只是,享受温暖依旧成为一种习惯,一时真的难以割舍。

“不用你教!你要是回望月,记得别走怀县。”这句话字数比较多,风独幽说得磕磕碰碰。却让胡三勃然变色。

“你知道我是望月人?”胡三警惕地扫了一眼空旷的四周,一颗心重新回到肚里,要是风独幽真的有心拿他这个望月人换功劳,只需要让胡伯请了边城将军府的那些侍卫出马便成,实在不济,他本人的功夫也比自己要稍高一筹,又何须等到现在。

“别走怀县,镇西将军在。”风独幽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他的计划中,宁北川还必须在怀县待上大半年,要是胡三撞上去可就功亏一篑了。

“多谢告知。”胡三顿了顿,随即拱了拱手,“这份情我记下了,日后若有缘再会定会还你一次。”

风独幽要的可不是胡三的厚报,他只是不想让这个天大的麻烦留在云英身边,要是胡三十日内还不离开李家村,他是不介意让辛震和辛离亲自来请的。

想必胡三也是感觉到了风独幽想要赶他走的急切心态,不过是三日时间,胡三就带着胡蝶借道岐山,对着望月谷满山满谷还稍显凋零的枝桠喟然一叹,兄妹俩就奔入了属于他们的奋斗疆场。

云英家是在他们两人离开后半天发现的胡三留书以及一个古刀形状青铜珮,那个青铜珮让唐卓然老先生都大惊失色,连声让云英小心收着,却是没透露古刀珮的只言片语。胡三留下了许多兄妹俩的随身物品,但带走了在乔家时书写的所有书稿。

人,不管怎样来去,日子还是得一天一天过下去。胡三兄妹俩的突然离开除了留给姐弟三个精神上的伤害外,还让云英手里的人手一下子又捉襟见肘起来。好在她在唐老夫人和王嬷嬷的教导下越来越懂得该怎样合理运作一个大家庭。很快地将自己重新投入到了忙碌地挣钱攒家以及花钱做嫁妆的繁忙事务当中。

忙碌中的日子过得充实快速,季节变迁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七月乡试,远根却是遵从了唐卓然老先生的教导,根本没打算今年去考个秀才回家,反倒是接了云英收稻谷的差事,成天忙着找短工、发工钱等庶务杂事,让村里不少人都跟着着急。

杨氏自然是最着急的那个。乔齐家又添了个儿子,乔全媳妇也大着个肚子,杨氏只得抽了个傍晚时分把云英从家里给拉到了外面。

“云英,我说你是怎么回事?远根念书那么能耐,怎么就不让他去考秀才呢?村里人都传遍了,说你拿银子养着三个老菩萨都不让远根考试,你叫我怎么说你呢?你也不是差那几个银钱的人啊!”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到云英面前说道她指定会回人家一句“干卿底事”。但问话的是一直照拂姐弟三个的杨氏,云英就不得不将唐老先生对远根的安排给重新解释了一遍:“三婶婆,远根要是去考试指定能考个秀才功名回来,但接下来呢?明年开年又不能去京城会试。况且远根现在的成绩要考个秀才容易,可要想去京城参加会试还差得远呢。唐爷爷说了,远根要么不考,去考的话也非得一次性拿下个进士功名不可!家里那三位究竟是不是吃白食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没他们,远根的文章不会百家书院的先生都夸奖;没他们,曼儿哪会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没他们,我不还是个大气不敢喘的乡下丫头吗?”

“是是是,你和曼儿现在看着啊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咱们乡下的姑娘。特别是曼儿,我还没见过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有她那么水灵呢,今后啊,可要给她寻个好夫君。”杨氏不是没看到姐弟三个的变化,只是被村里人嘀咕多了心里难免担忧,被云英这一开脱又好受许多,想想家里一大摊子事情,只好又叮嘱道:

“前几天你们烧了周年就出了孝,我估摸着岐山脚下的三姑要来请期,到时候有王嬷嬷和你唐奶奶在,就别大张旗鼓来家叫我过来了,省得你们家那边老太太心里不痛快,万一她一个不痛快就带着一家子要来你家吃白食,小心好事变坏事。”

乔家老院子那边的情形的确堪忧,乔远贵和乔远福年初欠下陈剥皮的银钱等人家上门来收时,直接从三十两利滚利滚到了九十两。老院子那边哪里有那么些银钱,东拼西凑最后还把院子卖给了落井下石的岳氏;杨氏看不过眼借了二十两来,这才勉强凑足了九十两银子还给了陈剥皮。

现今乔石头一家和乔成银夫妇在东山的地头搭了个窝棚住着,乔榔头一家则又赖到了镇上春草纺去,听说日子过得挺憋屈的。

正文、219 跗骨之蛆

也不知道是杨氏乌鸦嘴还是老院子那边有人嗅到了云英家好日子的香味,杨氏走后没多久,乔石头就扶着乔成银一起上门了。

说实话,要是蛮横的李氏或者惯常假惺惺的小李氏上门,云英都准备了法子应付;就是乔远贵或者乔远海几个堂哥上门,她也想了法子推诿;偏偏就是乔成银和老院子最老实的乔石头上门,云英就有些措手不及了。

乔成银父子俩并没有进门,也没坐在远根端出来的凳子上,反倒退了几步在云英家门前砌起来的花台沿上蹲了下去,这姿势,让云英姐弟三个都不好意思坐着,只能恭恭敬敬站在了父子俩的对面。

因为涉及到家事,即使唐老太太想留下来管管闲事也被唐卓然给叫到了书房帮着整理陆续从京城运到李家村的各类典籍,只留了王嬷嬷端了个针线篓子坐在堂屋门口角落里正大光明听起了壁脚。

她倒是想听,关键是乔成银和乔石头蹲上了花台沿后竟然一前一后掏出了旱烟袋子,你一口、我一口吞云吐雾起来,倒是把云英姐弟三个给晾在了当场。

借这个机会,云英将两位长辈身上打量了个遍。许是有春草纺那么一门亲戚,乔成银身上衣裳的料子还算好,只是不知道几日没洗了,散发着一股恶心的酸臭味。乔石头身上的衣裳倒是浆洗得干净,可补丁摞着补丁,都不知道是穿了多少年的麻布短衫。

虽然已是金乌西斜,七月末的天气还是热得让人抓狂,姐弟三个中数过曼儿没耐性,被爷爷和大伯的烟雾熏得直咳嗽,哪里还忍得住继续沉默,爆豆子似的就问了出来:“爷爷,你只是想找个地方抽旱烟么?其实安澜桥桥墩子下头最合适,我看好多人晚上这时候都在那抽。乍一从桥上看下去云烟雾绕的像是有神仙。”

“咳咳咳…”想是曼儿说话太直接,吓了乔成银老爷子i一跳,一口气没接上来剧烈咳嗽了起来。六十来岁的老头看上去和当年乔百胜七老八十时的状态差不离。远根手快嘴快,瞧着乔成银面色不对劲。忙抢前一边帮着他拍起了后背,转头给曼儿使了个眼色:“曼儿怎么和爷爷说话的?分家这么久咱爷爷还是第一次来看望咱们难不成你就想伤了他老爷子的心?”

“嗯,好吧。人家也是好几年没见着爷爷了,所以多问了一句嘛。爷爷,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曼儿小孩子生气好不好?”曼儿的脑筋转得也不慢,看状况也知道在这儿起不到丝毫作用,搞不好还添些麻烦,眼珠儿一转:“六姐,我想起来了。后院的鸭子还没赶到圈里去,不如你和七哥在这陪爷爷和大伯说话,我去赶鸭子。”

云英自然知道小妮子什么心思,挥了挥手:“你去吧。”挥完手才发现乔成银和乔石头盯着她的眼神也带着希翼,像是希望她也跟着曼儿“滚蛋”似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父子俩是重男轻女的观念作祟,“男人”说正事,不想有她这个女人在场碍眼。

这怎么成!云英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小半年来少女发育得很快,平时有王嬷嬷和唐老夫人看着又保养有度,亭亭玉立的修长身姿身材尽显,两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不约而同别开脸面露不豫之色。换做之前的云英或许就真的觉得懒得和他们打交道随便扯个由头离开让远根面对。可经过唐老太太不遗余力的教导和激发,云英骨子里的强势性子总算是暴露了出来,乔成银两个越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她越是要让他们知道,下游乔家,家里做主的正是她这个女人。

“爷爷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远根还是孩子,这个家暂时由我当着。”云英注视着乔成银,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先看出点什么来。

远根也应和地点了点头:“是啊,爷爷您和大伯过来究竟是有什么事要交代给远根办啊?”远根的手虽然还在乔成银背上轻拍,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讥诮。正如他和曼儿所说,分家这么几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亲爷爷和大伯,往常这两人看到他都是老远就绕道而行,生怕他扑上去要钱要物似的。

“这个…”乔成银起了个话头,下意识看向一旁乔石头:“让你们大伯给你们说吧。”

乔石头显然没料到皮球会落在他身上,愕然地看了他老爹好几眼,可惜乔成银就像是关闭了互动系统似的又闷头抽起了旱烟。

云英蹙眉,眼神扫过两人后和远根在半空中交汇,有志一同认为这父子俩要是不开口就算了,这样为难,想必事情难办得紧。

“远根,唐爷爷今天给你布置的作业你还没做完吧?还不赶紧去写!”云英断然决定闪人,爱说不说,不说更好。脸上虽然挂着礼貌的微笑,眼中却是冰冷漠然:“爷爷、大伯,要是没什么事我也忙去了。”咱们家人可没那闲工夫陪你们在这招蚊子。

“等等。”乔石头就像是被针给蛰了似的跳了起来,“你们几个是不是忘记了是姓什么的?”

云英和远根没接话,都看向乔石头,等他继续说。

“这个,才是你们姐弟几个的爷爷!你们也太不像话了,自家的爷爷奶奶不知道孝顺,跑去孝顺几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孤老汉子和孤老婆子。他们就没自家的子孙吗?没自家子孙大可以去地方上的孤老院,跑到你们家是个什么意思?”乔石头是被云英话里亲热的“唐爷爷”给激怒的。

来云英家之前,他都还觉得作为家里的老大没能力赡养老人反倒往几个没爹没娘的侄子身上推很愧疚。可是来云英家看着干净宽敞的院落、气派新色的房屋,再看门口慢条斯理绣花那婆子身上的穿戴,想想如今缩在窝棚里的爹娘孩子们,再老实的汉子心里也生出了不平。

“哪里有自己享着清福不顾长辈死活的孙子?你看看你们,这么大的房子拿给外人住,为什么不接了长辈住进来!自古以来以孝为天,你们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爷爷奶奶吃不饱穿不暖!”

许多话只要开了头,后面说起来就顺溜许多。就像此时的乔石头,越说越激愤,从花台上跳下来几乎指着远根的鼻子就骂了一大堆。远根毕竟受的是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封建教育,年纪也太小;就算知道乔石头的质问有问题,但一时也找不着话来反驳,竟然被逼得节节败退,倒像是乔石头占了理似的。

云英就不一样,乔石头话里的意思她懂了,不就是在两个老的身上压榨不出剩余价值了就想扔出来么?扔出来也就罢了,听他意思还想跟着分一杯羹。这怎么行?如今的家当可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她乔云英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除了她认可的人,谁也休想染指。眉目中厉色光芒一闪,伸手把远根拽到身后,径直伫立在了乔石头跟前,挡住了他激愤的脚步。

“大伯,说这话之前你想摸着心口想一想。就算是我爹在世前面还有你和二伯在呢,更别说如今我们没爹没娘的哪敢就越过了你和二伯去?到时候你和二伯被人用唾沫都得淹死。而且,大伯你好像忘了,去年我爹过世后,大伯娘说过我爹就算死了也要尽孝道。”

留了少许的时间让乔石头回忆埋葬乔木头的那天,总算是见着乔石头脸色变得尴尬起来,云英冷冷一笑,回忆起当初的窘状心里也是凄凉,“那时候我们姐弟三个连个遮雨的屋檐都没有,远根还在书院回不了家。奶奶和大伯娘就让我们把我爹辛苦开出来的两亩地交给你们耕种,说是土地所出就作为我爹孝敬的那一份。依着这今年的粮价,两亩地的油菜和当季的玉米就是让爷爷奶奶吃白米饭穿细棉衣裳也绰绰有余了吧?大伯可曾听过谁家死了的儿子还要接着孝敬老人的?大伯可曾听过哪里有不但不照顾父母双亡的亲孙子还要夺孙子田地的老人?”

几句责难让乔石头的脸色越发颓废,云英说的话句句在理,逼得他节节败退。脑海里乱成一片,脑海里只记得来之前在家里小李氏最后的那句交代:“那你们也不该养着别的孤寡老人,要是缺人看家主事,你们又不是没亲生爷爷奶奶。”

这话,云英敢打赌肯定不是乔石头这样一根筋的人能问出来的,轻笑了一声:“养着?什么叫养着?唐老先生是家里请的私塾先生,每天教导远根功课不遗余力。私塾先生的家眷按理说跟来我们家就该荣养的,可是你看到没有?唐奶奶和王嬷嬷每天都要帮着洗衣做饭,农忙时节还要下田下地。我们姐弟几个都是命苦的,分家后也没个大人教导,好不容易有人不收工钱只求一口饭吃就能帮着我们把家里内内外外撑起来,难不成还犯了谁的忌讳不成?”

云英刻意将“分家后没个大人教导”说得重之又重,就想让乔成银知道:不是我们不仁,而是你们不义!

正文、220 九月初四

最终,乔成银和乔石头爷俩还是被云英说得哑口无言,见远根不但没有回护之意反而一副赞同的模样,两人只有阴沉着脸离开了云英家。

唐卓然其实就在唐屋内,全程听见了云英的质问,虽然没阻止云英,但也不甚赞同云英的绝情,待得云英姐弟俩进屋时脸上就浮现了一抹不豫。云英也不是没看见,只是有些观念和这位老大人真心难以一致,她不想因为别人的眼光就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

“老头子你瞪什么瞪?难不成你觉得云英做得不对?”唐老太太像是在京城为了给唐卓然留面子压抑久了,来乡下后脾气越发的彪悍,照她的说法来讲,她是在给云英和曼儿示范今后应该挺直了腰板行事。这不,见着唐卓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想训话,立马就帮云英撑腰来了。

“我朝立国以来就以孝治天下,再怎么说,来人也是他们姐弟三个的正牌祖父和伯父,她不请人进门奉茶说事,反倒一味咄咄逼人。老夫这不是担心云英性子如此刚烈、遇事太过睚眦必报,怕她日后在夫家亦如此惹夫家不快么。”唐卓然摇了摇头,云英的处事方法太过于直接,这样怕是不讨好。

“你又不是没听王嬷嬷打听来的那些事儿,就云英爷爷奶奶家处事方法,他们配让人尊敬吗?要是我,非得拿大扫帚叉出去不可!”唐老夫人一副掳袖子大人的模样,让云英心里暖烘烘的,这半路上认回来的奶奶为人真好,今晚就做一个梅菜扣肉犒劳下她老人家;至于唐老先生最爱的东坡肉,嗯,过些日子再说吧。

唐卓然犹不知最喜欢的菜肴已经挥手远去,顾自和老妻辩驳道:“早年我们俩在京城的时候你娘家哥哥嫂嫂到府上时你怎么不是拿了扫帚叉出去?”当年唐老夫人哥哥不孝敬老人,竟然活生生任唐老夫人瘫痪的母亲饿死在床,后来知道唐卓然官升四品。还好意思带着家小到京城投靠,唐老夫人却并未作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反倒是客客气气供吃供穿,最后还掏了银子在城郊给她兄弟置办了田产屋舍。

唐老夫人也是想到了这一茬。面色稍霁:“那时候老头子你不是才刚刚升任京城府尹吗?我怎么能给你的名声抹黑。”

这话让唐卓然得意地摸了摸颌下胡须,微微眯了眼睛扫了一眼若有所悟的云英和远根,接着说道:“那你给两个孩子说说后来又做了些什么?”

“这个?老头子,你确定要我和她们说这些?”唐老夫人不是没分寸的人,在云英家即使教导云英姐弟三个平日里待人接物的技巧,却是很少论及一些阴私不入流的手段,在她看来,李家村民风还算淳朴,云英未来的夫家听着也没那么复杂,所以有些下作手段还是有所保留的。

“少说一些也无妨。看各人悟性如何。”唐卓然真的很满意远根这个闭门弟子,不对,应该说是干孙子。 看他神色,怕是已经领悟到了什么。

“咳咳,这个还是奴婢帮夫人说吧。毕竟后面的事情都是奴婢找人去办的。”王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针线篓子回到了堂屋。拿针头在头发里戳了戳,简单解释了一遍当年的故事始末:“当年老爷刚刚升官,自然是不能让人捉住错处。即使夫人对舅老爷恨得咬牙切齿,哭过了还是对舅老爷夫妇笑得亲热,花了大价钱帮着舅老爷一家在京城立了足。当时京城谁不说咱们老爷和夫人重情重义。”

云英和远根听到这儿大概懂得了唐卓然让唐老夫人说这番话的意义。远根是要参加科考的人,名声上不能有半点污点,云英虽然也想到了这点尽量站在前面唱了黑脸。但现在想来,这根本没用。要是以后有有心人想要编排远根的不是,谁还管出面拒绝乔成银的是远根还是她乔云英!老院子那边可还有乔远贵和乔远福两个有秀才功名在身的刺头,不得不防。

“后来呢?”曼儿小姑娘刚才躲去了后院,回来就正好听到王嬷嬷讲故事,撑着小下巴追问了一句。

“后来。你王嬷嬷我就在京城里找了个闲汉,给了他些小钱,让他引着舅老爷的儿子吃喝嫖赌,也是舅老爷家教不好,两个表少爷都是禁不住诱惑的。没多少天就学坏了。吃喝嫖赌没了银钱就坑蒙拐骗、偷摸盗抢,一来二去的把夫人给他们家置办下的家业全都败个精光,还惹下了一身的官司。同样是老爷在任京城府尹,判了两位表少爷流放横山矿,舅老爷夫妇在京城没了房产,还处处被人追债,就拿了夫人偷偷塞的几件首饰追着去了横山矿。一直到现在,京城的人都还拿这件事说我们家老爷为官清正不徇私枉法,说夫人有情有义、对亲人仁至义尽。”

王嬷嬷丝毫没顾忌曼儿年纪还小,一口气把唐卓然夫妻俩合作的双簧给完整讲了出来,不只是云英和远根,就连曼儿都托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所以,很多事情明面上不能留尾巴让人说道,至于私底下做些啥那就看本事了。”

家里的三位老人正好对应云英姐弟三个,唐卓然喜欢远根毋庸置疑,唐老夫人着力把云英培养成她那种恢弘大气的大家正室气度,而王嬷嬷显然是想把曼儿养成宅斗中的战斗机,听到曼儿这么分析,王嬷嬷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发髻:“曼儿说得对,嬷嬷说了半天就这意思。”

云英看曼儿得意的小脸很是担忧,就算日后远根有所建树,她也不赞成曼儿嫁入大户人家,学那么多宅斗经验别把孩子心理给扭曲了反而不美。好在曼儿似乎一直保持着天真无邪的吃货人生态度,嗯,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如此。

道理是知道了,可是乔成银那边不得罪也得罪了,暂时也只好装作鸵鸟什么都不管不问。不过,接下来要忙着秋收,有心想打听下老院子那些人为何没什么动静也是找不着机会。

别人家的秋收忙个几天也就算了,然而云英家五十亩的稻谷、好几亩的玉米、红薯、辣椒,这时候她才发现在科技跟不上生产力的时代人力有多重要。好在她真是订了个好人家,像是知道家里缺人手似的,辛震和辛离一前一后来了家里。辛震是带着胡伯一家四口从西山上直接下来的,辛离却是带着岐山脚下的三姑乘着马车绕了一大圈路程晚了足足三天时间。

三姑这次倒是学聪明了,只是走了个过场说了一大堆祝福的废话,然后就和唐老夫人敲定了九月初四的婚期,到时候她就不过来了,而是直接在新郎那边等着辛离另外找人接了云英过去。云英是在边城订做的家具,三姑临走的时候还拿了她做家具的订单,回去后要负责帮着把家具运到岐山别庄安上。当然,一来二去的,三姑又挣了十两白花花银子,跑得那叫一个上心。

直到八月中几乎忙完了田地里的事情,云英才后知后觉发现老院子那边根本就没人过来找茬,一点都不科学。有了空闲赶紧让王嬷嬷出去打听消息。

很快,王嬷嬷的消息就反馈回来了,简直让云英有些摸不着头脑。乔成银一家已经从村里消失了,连着乔成金一家都没了踪影。

岳氏不是买了乔成银家的院子吗?现在两个院子里都住着岳氏娘家的两门亲戚,据说岳氏是发达了,这房子送给了娘家。

发达?怎么发达?而且依着岳氏的性子她发达了怎么会带着乔成银家?

一时间,云英只觉得满脑子问号,与其坐在家里面面相觑,倒不如找个内行人问上一问。要说谁可能知情,那肯定是和老院子那边一墙之隔的三婶婆杨氏了。

云英提着一袋子红薯干进杨氏家的院子时,杨氏正抱着小孙子喂鸡蛋羹,如今家里的日子好过了,鸡蛋羹孩子们随便吃。乔齐媳妇见着云英也是笑得眉不见眼,毕竟现在珍味居每次收购家里出产的肉蛋产品时总会问一句“云英小姐最近可好”,让乔齐媳妇想不记云英的人情都难。

“云英,你是为着那边的事情来的吧?今后啊,你们姐弟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杨氏这段时间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即使包了一肚子话也没找着人倾述,云英主动找上门来还省得她穿越大半个村子专程去说一遍。

“我这是来请三婶婆帮忙的。”云英手里另外还拎着个点心盒子,正是辛离马车上拉来的其中一个,“三婶婆,前两天三姑来了,定下了日子九月初四。唐奶奶说,这村里该请谁,怎么请法还要你拿个章程出来。”

“哟哟哟,也不害臊。”杨氏一把拉过云英在面前上下打量,不由喟叹出声:“云英长大啦,你娘要是能看到这一天指不定怎么高兴呢。请客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这张老脸在村里还算能行得通的,倒是你大爷爷和你爷爷家的事情你就不想知道么?”

当然想知道,这可是云英过来的主要目的。

正文、221 举家搬迁

杨氏现在想来都还觉得不可思议,乔成银家怎么说搬走就搬走了呢?

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前些天某天傍晚发生的那些事儿。那天乔成银和乔石头不知道从哪里回上游,那脸色,当真是黑沉得出水,让人都不敢轻易上前打招呼。

紧跟着,杨氏就听见她二嫂在屋里又哭又闹,反正窝棚那边是乱作了一团。想着总归是亲兄弟,杨氏寻思着秋凉后乔成银和李氏在窝棚里住着怕是身体受不了,从家里找了两床棉絮亲自送到了地里。当然,也不排除她其实就是想去听听那家子究竟在闹些什么的八卦心思。

远远的,她就听到李氏说要去镇上哭诉远根不孝顺,让书院先生奏报上头取消远根童生资格。这怎么成?杨氏心里火急火燎的也顾不上在远处偷听了,凭着在村里的威望把几个聚在路坎下同样偷听的人赶走后,几步爬了上去。

正赶上那一家子混不吝的竟然还真的打算出门,忙放下棉絮就帮着乔成银劝了起来。也幸好乔成银和乔石头两人良心未泯,在家里说得上话的乔远贵也支吾着说念书不易什么的,这才让激愤的李氏稍微安定了些,站在原地大喘气。

见着杨氏上门,乔远贵也是大松一口气,他虽然也看不惯云英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但他看得很宽,一下子就想到了远在朝日城或是边城的五朵花。他赞成李氏去云英家主事,但却不赞成这个时候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去实施。

杨氏不愧是杨氏,很快就抓到乔远贵这点子微末的心理变化,不知道李氏究竟在生气云英姐弟俩什么,她就一直拿乔远贵说事。去镇上哭闹了不打紧,乔远贵正是各方来说亲的时候,要是被人拿捏着这点说道,不是都不敢嫁到乔家来了吗。

小李氏最是心疼这小儿子,李氏自然也心疼这“有出息”的孙子。被杨氏一劝就犹豫了起来。杨氏一边嘴上说着从长计议,一边寻思着赶紧再去一趟云英家商量着该咋办。谁知道就在她回家时,碰上了李家一个媳妇席氏,为了帮云英姐弟三个把名声稳住。杨氏就和席氏说了起来,席氏也是个麻溜人,应和着把云英姐弟三个一阵好夸,还大大方方应承下来要是李氏等人有什么异动她说什么也要帮忙拦着。

席氏就住在乔家人出村子的必经之路上,她这么一说,杨氏高兴得眉不见眼。不曾想没高兴多久,才刚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说乔成铜去女儿家送柴火喝醉了回来时摔了一跤,当下哪里顾得上找云英说事,回家拿着银钱就跟着报信的人往镇上去了。

听到这儿,云英就觉得奇怪了。杨氏去了镇上难道还能知道乔家人是怎么离开李家村的?而且,之后村里根本就没听说李氏她们有闹腾什么啊?

看出了云英的疑惑,杨氏神秘一笑,“他们离开村子的源头可就在镇上呢,村里头所有人到现在都是迷迷糊糊的。”

“三婶婆。三爷爷没摔出什么毛病吧?”云英相信杨氏既然开了头,后面就绝对不会瞒着,但乔成铜摔跤的事情可是能大能小,还是得关心一二。

“他啊,就是摔沟里把脸上蹭伤了。那天醉得太厉害,你四妮姑姑让她歇在镇上他非要回来,结果摔得满脸血还睡得死猪似的。这才把人吓得赶紧通知我。”想起乔成铜的“惊险”遭遇,杨氏就忍不住啐了一口,接着说起了李氏等人的消息。

那天过后杨氏不在村里,但席氏却是来了镇上,还特意告诉她李氏一家子规规矩矩在家收玉米,让她别担心。既然席氏都这么说了。杨氏干脆就放心地在镇上帮乔四妮看着家里顺带照顾脸上有伤不好意思回村的乔成铜。

她也记不清楚隔了是八天还是九天,镇上保长家突然传来了一阵锣鼓声响,外孙雷飞飞跑着去看了热闹,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坏了她,仔细一问也是惊得瞪大了双眼。

乔远贵和乔远福年初不是上京城会试么?竟然有贵人觉着他们俩的文章都写得不错。虽然不足以成举人,但愿意给他俩一人安排一个九品县丞的小官先做着,后年会试再资助他二人重新来过。现在往百家集送消息的目的是让这两人赶紧地带家眷上任去。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关键究竟是怎么时隔半年落到了兄弟两个的头上呢?同乡关平下的力气?邸报上没提啊?

不管怎么样,一个县县丞的职位如同天下掉馅饼。盖着镇西将军府的推荐信不会假,县丞的官帖任命书更不会是假的。而且保长大人拿出了珍藏的地图一翻,这两个县相邻,还都是离京城不过一日路程的京郊,看来这位贵人人家真的是为兄弟俩想到了细处。

如此好事就差没让两家子欣喜若狂,庆功酒都没时间摆就匆匆收拾了启程。见到乔成银家一下子翻身成了官身,自诩精明的岳氏和乔金蛋又怎么忍得住。这两年,镇上谁都知道猪下水做菜油水足,不但猪下水涨了价钱,原料贵了不说还不好买了,乔金蛋餐馆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听说兄弟俩能够去京城附近当官,立马自荐要做两个的开路先锋,还主动承担去京城的路费;于是,乔成金和乔成银两家子就商量着上了路,连乔二妮一家五口也跟着说要去京城涨涨见识离开了,倒是乔远宏舍不得让刚怀了身孕的妻子舟车劳顿选择了留在百家集继续开他的春草纺。

这戏剧性的变化杨氏可说是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李氏生怕被人黏身上似的,李家村倒是没多少人知情;杨氏回来后才知道他们竟然连乔远芳都没告诉,真真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了才好。

云英也半天消化不了这消息,事情的发展也太急转而下了吧。原本还做好了暂时花一笔钱,闭着眼睛卑躬屈膝去说软话,郑重其事道一回歉的思想准备,谁曾想才不过农忙了十天半个月,什么心理建设都成了白搭。

和杨氏猜了半晌也没甚结果,云英只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了家中,在饭桌上那么一说,就连唐老先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为了避免士子作乱,会试第一关的试卷连京城城门都进不了就会被销毁,又怎么会有人看到你两位堂兄的试卷?而且,就算是看到也不可能时隔半年了才来一句空泛的欣赏之词,总得说出个所以然来吧?再说了,这上里县、中里县在京城周边也算是排得上名号,哪里轮得到两个出身…嗯,的毛头小子坐稳这县丞的位置,这…这完全是不合常理嘛。”唐卓然都快把颌下美须给揪下来几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本来想说乔远贵两个泥腿子出身的,临时想到远根也差不了多少,忙改了说法。

“老头子管那么多作甚!我只知道没了碍眼碍事的人,咱们家云英的婚事正好能热热闹闹顺顺利利办好咯。”唐老夫人只要想着膈应人的李氏等人现在都不知道身在何方了就觉得浑身来劲。她老人家膝下没亲孙子,外孙和外孙女的婚事也轮不到她操心,云英姐弟三个正好添补了她一生的缺憾,当然什么都想亲力亲为办得像模像样,得知可能会来搅局的人已经身在千里之外,老夫人笑得得意非凡。

“镇西将军的手笔就是不一样,这京城的任命才刚刚到,西北各处的路引竟然就能一起送到。”远根无意识的一个赞叹让事情更显得扑朔迷离。镇西将军可是长期驻扎边城,这京城来的任命好像根本不用去边城绕一圈,能直接从朝日城转弯送到,镇西将军府的路引又怎么会有人一起送来呢?

除非?有人算准了日子!这一点就算云英和唐卓然老爷子想到了应该也会摇头觉得太匪夷所思,所以,两人根本连想都没往这方面想。但事实上,这还真的是有人掐着日子精心安排的。

岐山山脊上,三棵黄桷兰树下,风独幽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注视着山脊到西山下延伸的石阶,细长凤眸中柔色尽显。一阵脚步声传来,辛离脚步如飞飞快靠近。

“少爷,辛震传来消息,乔家人已经离开西北属地,不日将抵达三里城。”

风独幽挑了挑眉,微微侧身扫了眼风尘仆仆的辛离,轻轻“嗯”了一声。虽然只有轻轻的一个字,却是让辛离备受鼓励。要知道,他们家少爷可是真正的惜字如金,明明用说的多简单明了,他偏偏还是时不时就掏出纸笔写上一通,他们这些做属下的猜得很辛苦好不好。

不过,辛苦之余辛离还觉得相当的欣慰。以往还以为被束缚在岐山别庄种花养草的大少爷已经被“废”了,这次回岐山才知道,少爷那是韬光隐晦。这次为着让云英小姐能够和他顺顺利利成婚,他花的心思做的那些事情,相信摄政王和镇西将军知道后一定会感叹一句后继有人的。

正文、222 婚前琐事

没有李氏等人搅局,云英的婚事在李家村掀起了足够的热潮。

毕竟人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李氏等人的表现太让人不齿,但鉴于她胡搅蛮缠的功力,村里人就算再愤慨那也是敢怒不敢言,她们在时自然不敢过多维护云英姐弟几个。现在却是不同,李氏一家子倒是奔着京城繁华之都去了,更显得云英姐弟三个独木难支,可怜得紧。

这是其一,其二当然还有杨氏在村里累积的好人缘以及在九月初一到家的梅花和桃花姐妹两个。这次姐妹两个是单独乘坐罗家的马车回来的,一同来的还有罗府众人送出的添妆。

罗府出手的添妆自然不差,整整四抬。衣服料子、赏玩器物,虽然都只是罗府用来应酬的平常礼物,可在穷了一辈子的李家村人看来也都足够让人惊叹了。梅花和桃花毕竟上了点年纪,为人处事比之云英绰绰有余。这次可不像年前那么高冷,李家村总共就四五十户人家,姐妹俩一家扯了六尺棉布装了一封白糖专程让村长夫人带着走了一圈,人人都得了好处哪有不高兴之理,少数心里羡慕嫉妒恨的人家也被姐妹俩春风化雨给压了下去。

上有王嬷嬷和杨氏拉着村长夫人面面俱到,下有梅花、桃花长袖善舞调配得宜,成亲的主角云英倒是闲了下来,在闺房捏着礼单犯愁。

罗府的这些人情以后可不好还。倒不是罗家送的那四抬嫁妆,而是私底下罗松让梅花给她带的两个玉佩,鸳鸯形状正好她和风独幽一人一个,只是再不识货她也能从唐老夫人眼中看出来这玉佩价值不菲,无功不受禄。自认和罗松不过是银货两讫,怎么能笑纳这么贵重的礼物。

另外发愁的还有李长海送来的田契,村口那一大片足有八十亩肥田连同李家宅子背后那座小山都贯了她乔云英的名字,已经在朝日城的知府衙门备案留底,这份人情就有些大了。可李长海就像和罗松约好了似的。都只是托人带来的东西,并留话若是想退回,那就得当面说清楚原因。这天远地远的,两人是算定了她暂时没那时间更没那精力跑完朝日城跑京城的吧。

剩下的最后一份是珍味居送来的。边城珍味居的五成股份,以及坐落在边城一条叫古仁街小院子地契。不管是论交情还是论亲疏,这礼都重了好几成。让云英不由想起自年初刘大掌柜上门后,珍味居的态度出奇地谦恭,似乎还带着几分忌惮。本来嘛,刘二掌柜都说好带人来李家村帮着整治喜宴,云英就以为那已经是珍味居送的厚礼了,谁曾想刘大掌柜却是另外送了这么重的礼,真真是让人耿耿于怀。

唐老夫人看云英愁眉深锁的样子就觉得稀罕,只看过收礼收得眉开眼笑的。还是第一次见人像是接了烫手山芋似的愁眉苦脸,笑呵呵地捡了礼单过了一遍:“嗯,送的不错,云英你难道还觉得薄了?”

“干奶奶,你故意的吧?”云英斜睨了唐老夫人一眼。“这些人送得这么重,我们小门小户的要怎么还?”

唐老夫人慎重地点了点头:“的确不好还。”在云英正要点头赞同时,她话锋又是一转:“但是人家送礼的人也没指望你还啊!”

这个道理云英也知道,只是不还人情心里不舒服,总觉得欠人家什么。

“有的时候,你收了别人的礼人家还安心些。”抖了抖罗松的那张,唐老夫人开始给云英分析起来:“我和这孩子没什么交集。但我知道他在你手里没少搬好东西走。我们从京城来,自然知道那盆景的价值几何,这孩子学到的是手艺,比你直接给他几十盆来得实在。这玉佩在你看来或许觉着价值太高,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利用在你这学到的手艺可以得到你想象不到的好处。你要记着一句话:莫要妄自菲薄。不要因为身在李家村就拿李家村的标准来衡量别人。”

“是吗?”云英毕竟还没去过更远的地方,其实心里隐隐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几天不知道是婚前恐惧症还是什么缘故,总是爱胡思乱想,重重呼吸了一口长气。云英决定相信唐老夫人这个见多识广的“京城来人”。

不过,下一刻云英就以惊惶的眼神看着唐老夫人问了句:“您老人家在我身上得到了什么利益值得你下这么大本钱?”

让云英如此惶恐的便是此时两人中间炕桌上一个敞开的首饰盒子,约莫有她现代常见的鞋盒大小,内里铺着黑色暗纹锦缎,更显得里面的东西金光闪闪、耀目之至。簪子、钗、耳环、项圈、手镯、戒指、环佩,林林总总加起来可以配个两三套出来,全都是黄金镶嵌着各种玉石而成,在工艺还很落后的腾云朝来说单是工价就能让人咋舌。

“呵呵,老婆子这一盒子算起来不比人家的地契房契值价。这些都是老婆子年轻时候的嫁妆,本来留着想给我亲孙女添妆的,可惜她们一家人命薄。现在我和你干爷爷是打算留在你们家让远根给我们三个养老的,你与曼儿和我亲孙女无异,这些东西与其随着我进了坟墓,倒不如让你们姐弟三个帮着传承下去。除非…你嫌弃这个太晦气?”

唐老夫人说到后面,拿着一双睿智深沉的眸子斜睨着云英,大有云英只要点头就和她急的势头,弄得云英只好举手发誓:“怎么会嫌弃呢,就是觉得太贵重,您老人家留着傍身也好,等以后唐姑姑一家来看您们三老的时候给她也行啊。”

“好东西我给她留着呢,有些东西是你平民身份压不住的,也只有给她了。你刚才说‘傍身’?合着你们姐弟三个是嫌弃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占地方,不打算给我们养老?还是打算半路日后分家?”

这彪悍的两个问句差点没把云英的冷汗给逼出来,忙不迭摆手,“怎么会嫌弃你们呢!我们姐弟三个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侍候你们终老。您老人家太言重了。”

话音刚落,唐老夫人就嗯了一声,脸上又是惯常慈爱的笑容:“这就好,这份呢是奶奶拿给大孙女的添妆,我那里还留着给远根和曼儿的,所以你也别再推脱了。这些式样我现在老了压不住,你留着等日后年纪再大点的时候配成套戴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英要是再推诿就显得虚伪,只好郑重接了盒子盖起来,打算日后就当做自家的传家宝压箱底得了,谁家花匠的媳妇还能打扮得和个孔雀似的啊。

正常的程序中,边城和李家村的距离,风独幽应该提前许多天来云英家迎亲,之后九月初四在男方家里举行婚礼。但,这只是正常的婚礼范畴,风独幽这里可没那么多讲究。反正宁北川暂时没办法回到边城做他的“高堂”,这婚礼就完全依着他的想法来举办了。

他倒是不走寻常路,婚礼在云英家举行,不但如此,婚礼后他还要暂时住在李家村,待得明年开春才会和云英回岐山别庄举行一场婚礼,因为到时候他的“义父”才会从怀县赶回。

就在杨氏等人在心里嘀咕风独幽是不是筹谋着想倒插门霸占云英家家产时,风独幽又提出婚礼所有的开销一律他负责,在李家村住着期间云英家所有的开支他也会提前支给王嬷嬷打理。

这下子,就连村里闲话最多的董家老太太都闭了嘴,不得不承认风家的诚意足,太看重云英这乡下丫头了点。承认是承认了,她还是免不了唏嘘下云英竟然错过了关平那么能耐的人。不过人各有志,也不是谁都稀罕给人做妾,像她们董家的姑娘,不也有家规宁做小户妻,不做大户妾吗?

岐山别庄是没丫鬟的,风独幽也不稀罕有人跟前跟后,初三晚上就只带了辛震、辛离以及胡伯一家子到场了。刚刚到云英家,辛震和辛离就将随身带着的红布包裹放到了云英面前以代替明日缺席的高堂父母。

“这个…”云英想到了没有高堂的婚礼,却没想到还能用东西代替的。伸手就想看看红布锦缎里究竟裹了什么东西。

“不看。”风独幽大手一伸阻止了云英的动作,好看的剑眉轻蹙,细长凤眸中满是认真。当着家里这么多人的面,云英很干脆利落就收回了手:“好。”男人嘛,在人前必须把面子给他留足了,两个人私底下想怎么问就怎么问。

“老爷子、老夫人、根少爷,这里面装的是最能代表家主身份的物件,因是私人物品,实在不宜公开,还请诸位原谅一二。”辛离看自家少爷闷头的性子就不由摇头,连忙上前把他的话给补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