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怎么了?”路曼想起刚刚那个梦,后背由凉到麻,脚下像踩进泥沼里,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方以珩依旧什么都不讲清楚,只顾将她往楼下拽,“你先跟我上车,上了车再说。”

下楼后,方以珩将她塞进副驾驶,自己也坐上车,发动车子后,却是久久都不说话。

“方以珩,他到底怎么了?他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路曼看他神色为难又焦急,心里更加慌乱,安静了十几秒才问:“他出事了,对吗?”

方以珩侧头看了她一眼,单手打着方向盘,烦躁地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发,“他在公司遇到一些事,以后可能会倾家荡产也说不定,他不想让你知道。所以一会你看到他,千万不要提那件事情,否则我会死得很惨。”

路曼听完,一巴掌狠狠打在方向盘上,车子立马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她莫名火大,“你会不会说话?!没钱是没钱,跟没命是一样的么!”

方以珩没料到她反应居然这么大,在他的印象里,路曼还从来没有这样大声跟谁说过话。他足足愣了有一分钟,反应过来便向她道歉,“对不起行了吗?我这不是替他着急吗?”

路曼揉了揉依旧在跳的额角,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方以珩载她去了一家酒吧,他将车子停下来,两个人一起进去找人。

这个时间的酒吧里很热闹,所有昼伏夜出的人齐聚在这里,喝酒、聊天、跳舞。挤过拥挤的人群,路曼在一个还算显眼的地方发现了正在喝闷酒的人。

他的目光一直锁在面前的酒上面,看起来丝毫没被周围纷乱嘈杂的环境所影响。她隔着人群看了他几秒,正要向他走过去,有人却比她动作更快。

一位身材火爆、衣着暴|露的长卷发女人坐在了他身边,言景旸没什么反应,甚至后倚了身体,看起来悠闲极了。女人远远地看他穿的衣服、左手手腕上的表便知道这个人身价多少,这才过来打算搭讪,见他态度淡漠倒也不恼。白皙的手撩了一下长发,身体向他倾过来。

路曼看不下去了,别开脸,转过身来看着方以珩,扯起嘴角笑了笑,语气很呛,甚至夹了一丝嘲讽,“他这不是过得挺潇洒肆意的,你找我过来根本没用啊,”路曼朝身后指了指,“你是他朋友,还不了解他到底想要些什么吗?”

方以珩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禁蹙起眉,怎么就偏偏今天有女人过去招惹他呢?他没说话,迈开步子就要走上去,路曼手臂一横,“算了,既然来了也不能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你会跳舞吗?”

方以珩扬了扬眉,跳舞他自然是拿手的,只是不知道这丫头在打什么主意,“什么舞?”

“钢管舞。”

“…”

方以珩没想到,他居然有一天也会被人当成道具,而且还是一根钢管!

路曼大二的时候在学校学过各种舞蹈,后来结了婚,觉得跟其他男性有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不合适,所以把学跳舞的事彻彻底底地放下了。

但现在——

她一边自然地扭着腰,若有似无地蹭着依然呆若木鸡的人的身体,完全将他视为一根钢管,他屡次想要干脆蹲□的时候,路曼便会凑近威胁他,“你最好别动,否则一会我也不能保证会对他讲什么。”

方以珩额头直冒冷汗,他以前眼睛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觉得她很乖很单纯!

这时,现场为她的舞而变了音乐,刚刚还在跳舞的人一瞬围了上来,男男女女一边欣赏一边拍手,好巧不巧地在言景旸座位的方向留了一个人的空隙。

这边的动静太大,让人想忽视都很难。言景旸只是不经意间抬了抬眼皮,待看清楚被人群围在中心的人,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双眼几欲喷火。

路曼睇了那边的人一眼,故意更加贴近方以珩的身体,当然也只是看起来身体相贴,她整个过程里都没碰到过他。

没过几秒,人群里挤进一个冷着脸的高大男人,站在他们面前,一语不发地看着她。来的时候,她被方以珩那么一吓,身上的衣服没来得及换,现在腿上就只有一条极短的热裤,上身的衣服本就短,她这么扭来扭去,腰上白皙的皮肤早就袒露在空气里。

“路、曼。”他又是咬牙切齿地叫她。

路曼却像没听到似的,伸出腿在方以珩腿上绕过一圈,方以珩身体一僵,勉强对言景旸笑了笑,打了招呼。

言景旸却是忍无可忍地将她从方以珩身上扯了下来,路曼伸出手臂顺势勾住他的腰,“你也想跳?”

言景旸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路曼,你今天玩儿过了。”

“是吗?”路曼垂下绕在他腰上的手臂,直直看着他,“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管我?”

言景旸忽略她语中带刺,揽着她向酒吧外面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做什么不好,非要跑到这种地方来,如果被人骗了欺负了怎么办?”

“我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不是还有方以珩在吗?有他在能发生什么事?你管太宽了吧?”路曼一边推他一边冷着脸回击。

言景旸听完她的话,脚步硬生生停了一下,“他都跟你说了?”他能带她一起过来,还能为了什么事?

路曼忽然安静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字,抬起头来,“事情…很严重吗?”

“你在担心我?”言景旸笑着问她。

路曼一看他这幅志在必得的样子就来气,用力推开他,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脏话,“我担心你妹!”

“哦?你说言景曈?她有她老公担心,你就不用了。”言景旸装傻,将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的人拖进车里。

一路上,路曼一句话都没讲,执著地把头偏向一边,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当他自言自语。她其实是在气自己,一听说他有事,依旧会担心,巴巴地跑来,却看到那一幕,那个女人都快坐到他大腿上了,他都不知道躲一躲吗?

路曼蹙了蹙眉,她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居然就这么跟他回家吗?可是…不跟他回去,她又能到哪里去?就算回到她的小公寓,她的心依旧系在他身上,恐怕一整晚都会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路曼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算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一回到别墅,却又是另一种境地了。

她才迈进门,言景旸一把将人扯进怀里,利落地关门落锁,将她抵在门板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唇已经压了下来。

路曼也没有躲,甚至主动张嘴让他的舌头进来。言景旸吻着她,感觉心口热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与她相比算得上什么?

他在她温暖的口腔里执著地肆虐过一次又一次,路曼被他吻到身体发软,整个人靠在他胸前,言景旸半睁开眼,握着她的腿将自己环住,忽然想起她在酒吧对方以珩做过这动作,当下牙齿施力,咬了一下她的舌头。

“唔,疼…”她小声抗议。

言景旸探出舌尖轻轻碰了碰被他咬过的地方,抱起她径直向一楼的卧室而去。路曼趴在他肩头,轻轻喘着气,甚至故意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言景旸加快脚步,推开卧室门后将人轻轻放在床上,他的身体也在下一刻压了上来。

她穿得少,只脱了两件就只剩贴身的衣物。她红着脸跟他亲吻,两只手探到他身前,一粒粒解开他的衬衣扣子,言景旸察觉她的动作,整个人仿佛都飘了起来,她的每个动作都像要把他的魂儿勾走。

他的胸膛袒露出来,路曼毫不犹豫地吻上他的喉结、锁骨,吻一路下移,带着难以忽视的急切,他感受到了,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在这件事情上,还从未这样主动过。

他想起离开酒吧之前她问的话,她问他事情是不是很严重,所以现在…她是在通过这样的动作表示她不会嫌弃他吗?

“曼曼,”他在她头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不会要我?”

路曼抬起头看着他,白皙的脸颊上迅速升起两抹嫣红,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要,我要。”

真是个傻丫头,言景旸忍不住想,将她整个人向上提了提,捧起她的脸温柔地亲吻起来。

两个人很久没有这样过,都有些难以自持,言景旸却忽然想起那个孩子,心有余悸地停了下来。

“嗯?”路曼疑惑地看着他,原本轻轻放在他背上的手这时绕到前面,从他的腰侧下移,点燃烽火。

这样的路曼让他惊喜,却还是不忍心再对她造成第二次伤害,强忍着心中的欲念,想要翻身下来。

路曼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肩,阻止了他的动作,“景旸,你不想要么?”

“你,刚刚叫我什么?”言景旸难以置信她还肯这样亲昵地喊他。

“景、旸。”路曼一字一顿,“你不喜欢?”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言景旸身体向床头探了探,长臂一伸,关了灯。

“喜欢,很喜欢。”他额头抵着她的,慢慢地说。

黑暗中的摸索愈加惊心动魄,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她点燃了热情,可就在他忍不住要进入之前,路曼突然推了一下他,“你想不想喝酒?”

言景旸脑袋一片混沌,听她说了几次才明白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为她穿好衣服,自己也整理好,打开了灯。

路曼下床走到外面,熟门熟路地拿酒回来,递给他,自己却喝起果汁。

她说:“我喝一口果汁,你要喝三口酒,成交吗?”

言景旸点头。

他在酒吧就已经喝了不少,这时没过多久,整个人已经彻彻底底地醉了,他怕她会突然离开,在睡去之前紧紧箍着她的腰。

路曼跟他面对面躺着,黑暗里看他的眉眼,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一直到凌晨两点钟,她叹了口气,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言景旸醒过来,手揉上发痛的太阳穴,想到昨晚的事,伸出手去摸索身边的人,却只触到一团空气。

他睁开眼,身边空空如也,原本睡在他身旁的人已经不在了。

走出卧室,客厅、厨房跟庭院里,都没有她的身影,他喊了几声曼曼,却没有人应。

等他再次回到卧室,这才看到她睡过的枕头下面压着什么东西。他在床头坐下来,拿开枕头,看到那里安安静静躺着一摞钱,他好笑地拿起来数了数,六十三块。

他拿过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她,解锁后却发现有她发来的短信,他点开,看到她说:“昨晚的事情你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枕头下面的钱虽然不多,但已经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左右我们什么都没发生,那些钱应该足够了吧?”

她最后加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表情很可爱,言景旸却再也笑不出来了。敢情她把昨晚的事情当成嫖他未遂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想新文的名字,想的头发一掉一把,太文艺或者太通俗觉得都不好,唉

你们喜欢什么风格?甜宠?虐?轻松?爆笑?

好想试试轻松向啊,写虐好耗费精神…

Chapter 55

言景旸打她电话,直截了当地按了免提,开始一件件地穿好衣服。电话自动挂掉,他便停下手上的动作,重新拨过去。就这样打过去十几次,依旧是无人接听。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了起来。他以为是路曼回来,一脸欣喜地走出卧室,就看到正被王嫂迎进门、满脸讨好的人,他脸上的笑容立马冷掉了,温和的表情连一秒都没有多做停留。

方以珩远远地看到他这副表情,不自觉后退一步,一路上想好的开场白一个字都记不起。

“昨、天、晚、上…”言景旸一字一顿,慢慢向他走过去。

方以珩双手举起,做了一个认输投降的动作,“我错了,我不该把事情告诉她。”

言景旸眯了眯眼,从容不迫地卷起袖子,向他逼近,“哦?”

意思是:这他妈是重点吗,你觉得?

“舞是她自己要跳的,她看到你身边凑上去一个女人,在吃醋,所以才会故意那样气你。”方以珩语速飞快,生怕他动作一快,就过来把自己揍到倒地不起。

果然,言景旸听完这句话之后,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愉悦,慢慢垂下扬起的手臂,顺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沈氏的事情,都办妥了?”

方以珩松了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来,一边接过王嫂递过来的茶,“沈炳承那只老狐狸,要想劝动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他有个女儿,长得挺漂亮,看起来很聪明,就是本人好骗了一点。”

言景旸蹙了蹙眉,看了方以珩一眼,那眼神里写满了“你这个禽兽”几个大字。

方以珩不以为意,继续道:“但是这次抢了颜氏的生意,恐怕颜川溪不会善罢甘休,你跟他合作的那项计划,难保他不会反悔。”

言景旸却笑了,笑得一派从容,“他反悔什么?A大是他的母校,他太太以前是A大化学系的学生,他为母校捐一座实验楼,如果觉得委屈,那也未免太过小气。”

颜川溪是黎川集团的总裁,他疼太太的事情,大概跟他合作过的人没人不清楚。就算他刚刚在谈一桩价值几个亿的生意,只要家里面那位一个电话过来,不管她口中的事情是大是小,他立马就能丢下一众人,回家看老婆孩子,简直…神经病。

言景旸以前就是这么以为他的,可现在想一想,倘若路曼在他谈生意的时候打电话过来,他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

所以说,在没经历之前千万不要轻视其他的人的所作所为多么莫名其妙、难以理解。

方以珩听完他的话,这才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转眼又想到他这些天来一直就是那副坐以待毙的失意样子,觉得自己被他骗了,气难免有些不顺,“敢情这些天你看我忙前忙后地像只陀螺一样,心里边挺开心的吧?你说你家那只小刺猬如果知道你现在其实一点事情都没有了,会不会杀过来找你算账?”

言景旸被他戳中痛处,按了按额角,却是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腕,“要算帐也是找你,昨晚跟她胡说八道的那人难道不是你?来来,我们到外面活动一下筋骨。”

言景旸想起昨晚路曼跳的舞,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方以珩身上。活动筋骨完之后,方以珩扶着腰,一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他忘恩负义,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祝他今天股东大会上的那场战役打得顺利。

言景旸这次面临的危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作为TIC的最大股东之一,照理说他在任何事情上面都极有发言权,只不过前段时间他在新加坡的项目,钢材质量出了大问题,那次的事情原本就没有彻彻底底地解决好,没过多久他又提出为A大投资重建实验室的计划,各大股东纷纷借机反对,甚至拿新加坡那个项目的事情屡次刁难他,对他在公司的所有项目进行打压,几乎要把他逼至绝境。

当然最大的反对者是言景时,他跟言景旸均持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TIC的另一位最大股东,所以打压起他来,完全是有恃无恐。

股东大会上,言景时对他每一次发言都进行反驳,语带讥讽,毫不含糊。其他人看着这两兄弟针锋相对,默契地作壁上观,他们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这种时候最重要的还是保全自身。他们之间哪个伤了,也都是言世何的亲生儿子,到时候日子又岂会难过到哪里去。他们自己就不同了。

言景旸一开始,一字一句都不痛不痒,这才给了言景时反驳的机会,后来感受到只来自他一个人的反对跟敌意,渐渐放下心来,轻描淡写地说他已经争取到跟沈氏合作的机会,实验室投资建设案也得到了黎川集团的支持。

言景时难以置信,他前些天调查过言景旸暗中进行着什么样的动作,回来告知他的人均说言景旸这些天来没有大动作,白天在公司,晚上便去酒吧喝酒买醉,如同废人。

言景旸又岂会不知道他在心里想些什么,他将跟沈氏以及黎川签好的合同扔到他面前,言景时看清合同的内容,这才知道原来一切不过是他演给他看,好让他放松,言景旸才能够毫不费力地拿下沈氏的case,言景时心中愤愤却不得不偃旗息鼓。

会议结束后,言景时离开会议室之前却忽而转过身,眼中的恨意像是淬了毒的剑,直直向他逼来,“哥,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他没等到言景旸的回答,自顾自地轻笑,“爸一直说你不够心狠,开始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你的确有太多软肋。将来有一天我胜之不武,或许会为你惋惜的,大哥。”

言景旸意外他这次会如此毫不避讳地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身体后倚,双手枕在脑后,笑了笑说:“我期待着。”

言景时走后,他在会议室里独自坐了很久,他在想这么多年过来,言世何对言景时针对自己的各种小动作的包庇,以及对自己的严苛,眼底的光逐渐黯淡下来,薄唇抿成孤傲的直线。

巨大的玻璃窗前,他的身影久久地映在上面,眼中晦暗不明。

一直到秘书来敲门说午饭时间到了,他才站起身,走出会议室的门。

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直走进电梯下了楼,去车库将车子开出来。他现在,只想看看她就好,哪怕只是一眼也是好的。

一路上,他将车子尽量开到最快,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此时此刻心里的喜悦还有不轻不重的失落告诉给她知道。

不管她是安慰也好,嘲笑也罢,他想要知道她的反应。说到底,还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红灯亮起,前面的车子顺次缓慢停下,他第一次远远地看着红灯,心里数着秒,恨不得时间能够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等绿灯一亮,他立马松开离合、刹车,向右打了方向,开回别墅取了酒。

从别墅出来的时候,夕阳已经挂在西侧的天空,整个城市的温度慢慢地凉下来。他降下车窗,车外的汽车鸣笛声、音乐声灌入耳朵,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样嘈杂喧闹的氛围没有像以往那样地让人生厌。反而就像,她正坐在他身旁,笑笑地看着他一样。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副驾驶座,不自觉笑了笑。

开过一个十字路口,车子像是突然闯过一幕雨帘,雨帘这侧的雨下得淅沥而轻柔,雨滴敲打着车身,甚至有一些轻轻打在他脸上,凉凉的触感像是在为他、为整个城市消暑。

他的脸色却突然一阵惨白,因为他发现——

此时此刻,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雨声、鸣笛声、音乐声、路人的说笑声,所有的声音像是突然被人收回。他立刻便有些慌乱,小心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在路边缓缓停下了车。

依旧什么都听不到。

他揉了揉耳朵,没有用。

开口说了几个字,耳边仍是一片安宁。

他从车子后座的西装上衣口袋里拿过手机,丝毫没有多想便拨了路曼的号码。

电话拨出去的那一刻,他便后悔了。他这个样子,打给她又能听到什么?

正在他愣神犹豫之际,手机屏幕上已经开始读秒。她接了电话。

言景旸将手机扣到耳边,艰涩地动了动喉结,轻声喂了一字,他知道那边的人一定也说了什么,是问他为什么不说话,还是抱怨他打扰她吃东西或是看书休息?

她一定说了什么,或者正在说着什么。可他一个字都听不到。

过了很久之后,他一语不发地挂了电话。

想起医生为他拆线那天提醒过他,经历过爆炸的人以后极有可能会有耳疾,建议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体。他那时没在意,只一心想着,还好那天她不在实验室里,还好她什么事都没有。

只是现在,这样子的他还有给她幸福的资格跟能力吗?

Chapter 56

言景旸打电话过来时,路曼正在厨房煮泡面。一个人住,饮食起居都简单了些,也不觉得寒酸,最为重要的是,一到夏天,路曼身体犯懒,随便吃吃也就那样过。

她接了电话,以为他是为了早上的事情找她算账,还忍不住想这人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些,然而那头短短一个“喂”字之后便再也没开口。

路曼歪着头,手机夹在脑袋跟肩膀之间,手上正往面里丢进两根火腿肠,心底诧异他怎么是这种反应,难道被自己气坏了?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他没回答。

“喂,你真生气啦?”不带这么小心眼的吧,路曼在心里嘀咕。

那边依旧没有回应,传过来的反而是路人的笑闹声,路曼开始想是否是他不小心碰到手机屏幕才打了电话过来。可是那声“喂”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她自己幻听?

她未来得及细想,那边已经将电话挂掉了。路曼愣了一下,没再多想,将手机收好,把煮好的泡面捞出锅。

连续几天,言景旸又像前段时间一样,不再出现在她眼前,仿佛那晚的一切皆是幻觉。路曼有了上次的经历,便忍不住想:莫非公司的事情处理地不顺利,他真的在度过一段很艰难的时光,所以想要一个人面对一切,且不想要她知道?

可她那晚分明告诉过他,她不在乎那些,他这又是在矫情什么?

原本想要打电话过去或者去别墅看看,后来还是放弃了这想法。既然他这么想矫情一把,她便由着他,等这一阵过去了,他自然会想通一切,搞定一切。

很多年之后,两个人说起这段往事,言景旸总是淡淡地自怜,说她是没良心的小东西,路曼就笑,“彼此彼此。”言景旸无可辩解,毕竟他做的事的的确确也有些过分了。

这天路曼依旧宅在自己的小公寓,秦礼渊过了来。最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所想,却都默契地不挑明。

他这次过来,照旧带了各种零食,路曼却笑不到心里去,一来她知道秦礼渊对她的感情,而她不可能给他任何他想要的回应,二来,她这段日子整颗心都系在言景旸身上,她是强忍着才没有主动去了解他的消息。

秦礼渊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况且他这次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他前几天找过我,”秦礼渊喝了一口水,像是陷入回忆里,慢慢说道,“他要我好好照顾你,不是以兄长的身份,而是,”他顿了顿,轻轻吐出那三个字,“男朋友。”

整个房间里静了一瞬,像是有人硬生生抵挡住时间的洪流,而后一切静止,她的呼吸、心跳都似乎停了几秒。

空间里忽然传来玻璃坠地的脆响。

路曼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蹲下|身,伸出手就去碰地面上的碎玻璃,手指毫无疑问地被割破,鲜红的血液涌出来,滴在透明的玻璃上、浅色地板上,显得触目惊心。

可是好奇怪,她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曼曼…”秦礼渊在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指,路曼轻轻说了句没事,将手抽回,将食指紧紧锁在自己的掌心。

秦礼渊苦笑了一下,握着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扶起,路曼坐回沙发上,很平静地与他对视,问他:“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不能跟你讲,”秦礼渊轻轻地说,“不过我觉得你有知道的权利。”

“他听不到了。”他说。

路曼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样简单的一句汉语如此地难以理解,她的大脑就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根本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一个字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