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后边聊着,邹新总也忍不住插几句,知道池芸单身,不太相信,“你长的这么漂亮,不可能没对象,肯定是眼光太高看不上别人。我跟你说,眼光要放低一点,我家婷婷要没那么低的要求,肯定看不上我。”

池芸大笑,赞邹新嘴甜。

孟婷丝毫没给面子:“你有自知之明就好,芸芸,你千万别学我,光嘴巴甜没用。”

“那什么才最有用?”池芸顺嘴问。

不知道这句话触动了孟婷哪根弦,她伤感地叹了口气,两手握住池芸放在膝盖上的手,“你遇到过那个最好的,往后没有一个人能代替他在你心里的地位,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难道你还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吗?听我一句劝,找个差不多的就好了。”

池芸清楚孟婷指什么,紧了紧她的手,“可能你还不知道,他回来了。”

孟婷没明白过来,“谁?谁回来了?”

“……小船。”

孟婷的眼珠瞪得驼铃般,差点没尖叫起来,“什、什么?回来?诈尸?妈呀!好恐怖,我后背心瘆得慌啊,他、他、他是人是鬼啊?”

夸张反应惊得前面车都开不好。

池芸平静道:“摸过了,是人。”

孟婷松了口气,“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池芸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紧接着,她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叙述给孟婷听。

孟婷听完,分析道,“也就是说,泊言就是严舸就是小船,就是你前男友。”

邹新一听泊言,来劲了,“我知道我知道泊言,啊,婷婷,你说他是谁,池芸的前男友?……”

孟婷打断他,“你别唧唧歪歪好不好,女人聊天有男人什么事,开车!”

邹新乖乖闭了嘴。

池芸忍不住扑哧笑。

孟婷继续分析,“你那小说其实写的就是你俩的事,再看看你那笔名,多明显,他看了小说肯定认出是你,之所以接你那个剧,很有可能因为知道是你,所以……”孟婷一抬下巴,一脸“你懂的”,得出结论,“看来他对你余情未了啊,不过说来也奇怪,他怎么就一下子成为现在的泊言了,这七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既然放不下你,为什么不回来?还是说,有回不来的原因?你有没有问他?”

池芸摇头。

孟婷打了她一下脑袋,“我说你,平常看着还挺机灵的,一碰上他,你脑子就给屎糊住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不问?那你俩到底说了什么?我猜应该会抱头痛哭之类的吧?”

池芸再次摇头。“怎么可能?”

“没有?!”

孟婷一脸“我服了你”,“那你俩说了啥?”

“我……我有点难以接受。”池芸低下头,声音很轻。

“你还爱着吧?”孟婷问。

“不知道……我希望我的生活能回归平静。”

池芸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城市森林远去,连绵起伏的山脉随着车子飞速移动,白惨的日光被阴云压得没有一点光辉。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去爱了,我试着去敞开怀抱接受,但是,好像连那样也做不到了。我不想知道他的事,一点点都不想,我怕,一旦进入,可能连全身而退的余地都没有……我曾经拿生命去爱,换来这样的结局,我怕有一天他又会离我远去,孟婷……”

池芸抱住孟婷,脸埋进好友的怀里,泪水积聚,“我那时连自杀的念头都有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觉得我就像一个笑话,特别可怜特别可悲……”

孟婷紧紧抱住她,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她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这个脆弱的人以安慰。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车子快下高速, 孟婷接到张泽的电话, 说了两句,孟婷暧昧朝池芸笑笑, 对那头说,“看来我想把她送去镇上也不行了, 有人比我还关心她, 行, 那我们就在车站见。”

挂完没多久, 石静的也进来了, 关心池芸晚上睡哪里的问题。

池芸说:“我还是睡家里吧。”

石静不赞同,“你家很久没住人了,都是灰尘,今晚先上我这凑合一晚再说。”

石静的话不无道理,自从大一那年池芸父母离婚, 四个人天各一方,那个家, 池芸便再也没有踏进去过,若不是川行镇上还有她过去的朋友和亲人, 恐怕她也不会再想着回去了。

最后还是听从石静的话。

石静开心不得了, “你想吃什么?”

池芸没什么想法:“随便弄吧。”

石静报了几样菜,池芸说可以。

到了市里, 孟婷问:“要不要先去你妈那里报个到?”

池芸想了想,“今天挺晚的,事先没告诉她我回来, 就不叨扰她了。”

孟婷点头,“成,都依你。”

张泽电话过来他到了,问他们到哪里了。

孟婷笑呵呵答,“快到了快到了,”一面车子往里开,果然看见偌大的汽车站几个字眼,忙说,“我们到了,你的车呢?”

“我在西面。”那边回答。

邹新一边辨别方位,一边打方向盘。

孟婷握着手机听到张泽说,“别过去了,我看到你们了。”对面马路传来一长一短两声喇叭,孟婷眼睛一亮,忙叫邹新靠边停车。

张泽从一辆黑色大奔里探出车窗,遥遥朝他们这边挥挥手,车子绕过来,停在他们车前面,很快,张泽下车过来,池芸和孟婷以及邹新挥别,跟着下车。

冬末春初,春寒料峭,张泽只身穿一件单薄的短T,袖口处肌肉线条绷着,结实有力。

池芸静静站着,待人走近。

张泽弯身亲切地抱了抱她,去后备箱取了她的行李,矮身靠着驾驶车窗,对孟婷两个挥挥手,“谢谢你们把人送到,现在可以走了。”

孟婷坐车里,“你小子别得意太早,池芸,明天事情办完,客请起来啊,我们先走了!”

两方挥手告别。

车子很快驶入车流,张泽指指前面的车子,“我们也走吧?”

池芸点点头,“嗯。”

张泽还和以往那样,东拉西扯,池芸有一搭没一搭应着,眼睛看看这里,望望那里,好像总闲不下来似的。

车刚启动没多久就吃进一个红灯,张泽问:“要不要听歌?”

池芸无可无不可,“随便。”

张泽开了车载音乐,杨宗纬的《洋葱》,没听两句,胸口闷闷的,池芸说:“换一首吧。”歌曲切换,前奏响起,池芸禁不住问:“没有开心一点的歌吗?”

张泽按了几下按钮,播放器里流淌出忧欢派对和小虎队合唱的那首经典的《新年快乐》,池芸背靠座椅,歌声萦绕耳侧。

好喜欢看你坦白的眼眸

一片蔚蓝晴空

四季还有夏和冬

谁说只能作朋友

多希望和你同一个星座

唱着同样的歌

当我真心爱上你

天地也会变温柔

让我鼓起所有的勇气

向你说声新年快乐

……

欢快的节奏,池芸的心却欢快不起来。

池芸将脸别转去看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在外地,她总可以骗自己,麻痹自己,用工作填充生活。重返故里,往事如潮,一帧帧一幅幅,像电影画面,压的人透不过气。

她伸手把窗户打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心中久积的郁气排除。

车子到镇上已傍晚,遇上下班高峰,前面修路堵道,半天挪不动,张泽等的不耐烦,拍着方向盘发牢骚,“这帮做官的!正事没干多少,一天到晚修路,好好的路越修越坏,出个门都不方便。”

“记得这里以前是税务大楼,现在拆的干干净净,一点以前的影子都看不到,几年没来,快变得我都认不出了。”

张泽随眼望向窗外,“哦,你说的是税务大楼啊,这些机关大楼全都搬去新城区去了。”

“新城区?”

“刚才你坐车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有一段规划的特别好的,那边就是新城区,现在购物大楼,公园广场,电影院这种娱乐场所都放在那里,我们这边变成了老城区。咱们镇现在升级为县级市,有这些变化都很正常,新城区可好玩了,明天你要有空,我带你去那转转。”

川行镇都变县级市了,才几年的功夫,时间过得可真快。

池芸不禁暗自感慨。

手臂搭在车窗框上,静静望着外面发呆,恍然中忽而明白转来,陌生感源自于小镇越来越多的城市化,记忆深处的平和安静和古朴逐渐远去。

石静的房子新买的,单身公寓精装修拎包入住,住来也有半年多。

石静一早对这里觊觎良久,当初买的时候受到不少阻碍,最主要来自于父母的反对,老一辈固有思想中,买房子那是男人的事,哪有一个单身女孩子自己买房子搬出去住的,传出去都给人家口水星子喷死。

石静问池芸,“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池芸笑了:“我会先斩后奏。”

石静仔细想了想,这的确是池芸的做事风格。

但是在这方面她到底比池芸柔软,磨破了嘴皮子才把父母劝服,顺利办完手续拿到钥匙,自此真正的“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吃饭间又说起这事,池芸还是那句“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你觉得对的好的,别被别人的言论捆绑思想”。

张泽拍手笑道:“这才是你会说的话,来来来,庆祝我们芸芸回归,干杯!”

三只酒杯碰撞在一起,“干杯!”

吃完饭,多年好友随意聊着天,谈的最多的是往事和旧人,总免不了碰到疮疤,话题不知怎么转到池蒙身上,张泽说他前几天给池蒙通电话,一直没敢跟池芸提,怕她不高兴。

池芸说:“我又不是母老虎,有什么不好提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到石静期盼的眼神,知道她自己不好意思讲,于是替她问了,“他在电话里怎么说?”

张泽说:“蒙蒙提到了你。”

池芸嗤了声:“光是我?不可能。”

张泽瞅瞅石静,又转回池芸身上,“就问了你和家里的情况,其他什么都没问。”

池芸看到石静逐渐暗淡下去的脸孔,莫名觉得心疼,把脸别转过去,什么也没说。

石静没忍住,捂了面往房里头奔。

张泽目光指指那边,“不去安慰两句?”

池芸:“让她一个人待会儿。”

张泽点点头,“这样也好,”又问,“明天你有什么安排?”

池芸支着脑袋,用牙签插起一块苹果放进嘴巴里,边吃边说,声音含糊不清,“去市里看我妈,还有扫墓。”

“小船的墓?”

她避开那个人的名字,冷淡道,“蒋可玉。”

“几点钟,我开车来接你?”

“张老板明天不用上班?”池芸不说时间,将话题一带,问到他的近况如何,张泽说有钱有车还有房,就差一个女朋友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看着池芸,含情脉脉的。

池芸晚上喝了酒,目光迷离勾人,张泽有些心动,但到底保有理智,没有动作。

她哪里不知道张泽这话中有话,其实说给她听的,一笑,将话题岔开,“现在物流产业链发达,你当初辍学跟淼哥干这行选择对了。”

认识这么多年,池芸这番话的目的,张泽心里明镜似的,无言苦笑,“感谢你当年的极力支持我才能有今天。”

池芸上杆子爬,骄傲地一抬下巴,“我这叫目光长远。”

张泽没接话,看着她。

忽然。

“芸芸……”

到底没有压抑住胸口澎湃的情感,借着酒劲,张泽苦涩问道,“我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吗?”

池芸歪头静静看着他,她想对他笑,却笑不出来,最后只能摇摇头。

他落寞的面孔沉浸在柔白的光下。

艰难地露出笑,张泽慢慢站起身来。

“你还要多久才能忘记他,五年还是十年?你说一个数,多久我都等。”

他近似执拗的表情,像一个孩子。

眼眶发沉,池芸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默然地望着脚尖。

“……对不起......”

头顶上方,张泽一声叹息,“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犯贱而已。”

头顶的阴影去了,耳边传来碰的一声,震的门框一响。

池芸快速地抬头去看,张泽已经走了。

突然寂静下来的空间里,

张泽的问话回荡在耳边。

你还要多久时间?五年还是十年?

灯光变得刺眼,池芸闭上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源源流下。

她多想告诉他,不是五年也不是十年,是一辈子,她可能需要一辈子的时间去舔舐伤口。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 池芸还像往常一样早起。

洗漱台上摆放着新的洗漱用品。

卫浴室里传来水声, 石静在里面洗澡,不会儿门打开, 池芸抬头从镜子里看到石静擦着头发走出来。

池芸朝她点头:“早啊。”

石静没料到池芸在这儿,愣了愣, “怎么不多睡会儿?”

池芸开始刷牙, 含糊“嗯”了声, 石静取抽屉里的吹风机, 池芸让了让, 石静取了吹风机走去外面。

伴随着吹风机呜呜呜,池芸洗漱整理完,她那边也好了,进来梳头发,对池芸说, “早饭都在桌上,有粥, 还有粽子、花卷和番薯,粽子是我妈自己包的, 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

池芸跑出去一看,真的有花卷啊, 心情变得非常好。

她真的太喜欢吃花卷了,一次能吃好几个,永远也吃不腻。二姨做的最好吃, 试着求教过几次,想法很简单,有一技之长在身上,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用,倒也奇怪,她学其他东西总能很快上手,花卷就是怎么也做不到二姨那么好吃,烦起来干脆不学也不吃,落得干净。

可能正验证了那句话:越想得到的东西反而更得不到。

石静弄好,走出来,和池芸对坐着吃早饭。

两人默默吃着,谁都没有说话,过一会儿石静的手机响了,她说了两句,电话递向池芸,“张泽找你。”

池芸接过电话,“张泽,找我有事?”

“你今天不是说要去你妈那里,什么时候走,我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我还在吃早饭,你上来坐一会吧。”

两人谁也没提昨晚的事。

张泽说:“好,我停完车这就上来。”

挂完电话,手机递还回去,石静调侃她,“怪不得不要我陪呢,原来已经找好司机了。”

池芸吃完盘子里剩下的花卷,站起来,“我去收拾东西。”

石静看看时间不早,整理整理去上班。

出到门口碰到上来的张泽,两人打了个照面。

张泽进屋,客厅里转了一圈没看见池芸,于是冲着屋里叫了一声,“芸芸?”

池芸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哎,我在房间呢。”

听她的声音,看起来心情不错。

张泽寻进去,看见池芸正蹲着身体背对着门整理箱子,他靠在门框边看着,舍不得惊动。

池芸蹲的时间久,半途站起来松松筋骨,不经意看见门口的张泽,眼里划过惊色,转瞬又恢复清明,笑问道,“吃过早饭没有?”

张泽却不回答她的问题,看着她说道:“这次回来还想过去哪里没有?”

池芸想了一下,“槐乡?”

张泽解释,“你昨天没提,我以为你不去了。”

池芸从他的眼中读出信息,笑道,“哪里都能不去,二姨家绝对不能不去,”她把手里一袋东西塞进他怀里,“喏,慰劳你的。”

张泽低头去翻袋子里,“什么东西?”

“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好货,张老板别嫌弃。”

“怎么会,你送什么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