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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她的生活中唯一比较麻烦的是沐浴时要赶走一干太监。搞得几位宦官说她有“隐疾。”

这日她临摹完了郑板桥的《湘妃竹图》,便收拾了书本准备去东宫。她受了皇恩,日日下午陪着太子,靖王,萧陌三人上邱浩然的课。这课一直会上到傍晚时分,下课后她便去凤祥宫看芊芊。门禁前回桃花坞的住宅。

日日如此,单调的学习生活。

单调的还有陪着她走这一路的人。

宣布二公主和亲的那天,皇帝私下里会见了她。听闻她现在每日下午陪太子读书,便道:“驸马爷实乃可塑之才,然外臣男子进入后宫甚有不便。”然后赏赐她一块通行令牌。这是进入后宫的凭证。有了凭证还需要一个接引人。

皇帝看了左右,指派了郑君琰作为她进入东宫的接引人。

从桃花坞到东宫,一共一千多步。走路要两柱香时辰。第一次郑君琰来接她的时候,她还打了声招呼“郑大人好。”然后就不理他了。你想想,她这么倒霉,郑君琰要负一半的责任。谁有那个心情理会一个间接害了自己的人。

何况,这个人还是与她和芊芊有怨的郑家人。

不过偶尔望郑君琰,云缨发现这个人很奇怪,他常常这么看自己——目光灼灼,嘴角含笑。起码不是对待讨厌之人的神情。有的时候,她走得远了,偶一回头,还能看到这个人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这是为什么呢?

最后,云缨凭着大概是负的情商归结原因:郑君琰是个忠于帝王的侍卫,一定要保证皇家的安全。他,大概是忌惮来历不明的自己吧!

不过这一路实在无聊,两个人一起走了很多日总是不说话也是闷闷的。再后来更奇怪,目光接触得越来越多。话还是一言不发。有的时候宁可相视一望,也不肯开口说一句。好像谁先开口就输了一样,她不明白这是在较什么劲。

就算彼此不是朋友,好歹招呼也可以打个吧。何况,她的火气未消。很想找他算个账。然而,她死要面子绝不先开口。

诚然,郑君琰好像与自己一般的想法。

时间久了,这交流方式直接“无声胜有声”了。

她一个“你别看我”的眼神看过去,郑君琰眉头一挑,然后也递过一个“我就要看”的眼神。更可怕的是沉默成了习惯。即使后来放下了“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心理,但是也丧失了互相交流的兴趣。如果不出意外,他沉默陪她一路。

这天,云缨特意托汤恩和在宫外买了些金银首饰,笔墨纸砚。打算下课之后,走动走动一下老师,同僚。好打点一下里外。到了下午,她带着满满的行囊出了门,身上挂了七八个小布袋。郑君琰十分好奇地盯着她。她也真佩服他忍得住不说话。于是做个手势,指着长公主的宫殿,郑君琰高深莫测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只是一入后宫,就看到几个小太监慌慌张张闯出了垂花门。她背的东西太多行动不便,差点撞到。幸好被郑君琰拉了一下。郑君琰几步上前,很平静地问道:“几位公公这是去哪里?”

“是郑大人!”

领头的高续文高总管是御书房内臣殿头。知道这郑君琰是皇帝的心腹之人。立即跪下道:“陛下在御书房大发雷霆,着安乐王爷和靖王即刻面圣。还让九门提督魏城带领一千卫士包围下书房。”

九门提督是帝都戍卫的最高长官,负责京城五大营的调兵遣将。至于下书房…她仔细想了想,印象里面朝廷只有一个御书房,正是皇帝平常伏案办公的地方。国中大小事务,都在那里披红,上奏。哪里来的一个下书房?

郑君琰道:“陛下既然不惜惊动安乐王,就一定是想将下书房的一干逆臣贼子一网打尽。你们如此行事肯定会漏了风声,到时候跑了管事的人,陛下怪罪下来怎么办?!”

高续文惶恐道:“那怎么办?请大人明示。”

郑君琰顷刻吩咐道:“高总管你去请靖王和安乐王觐见。就说是陛下找他们商议突厥可汗岁贡的事宜。再让魏城带领一千卫士,扮成老百姓围住下书院。等靖王和安乐王进了宫之后再动手。记住了:一里之外由御林军设防,不要伤了老百姓。”

“喳!”那高续文领命而去。

第14章 靖王

云缨很想说,郑君琰指挥太监的那个威严,那个语气…就好像他是皇帝一样。要知道:太监这东西是天家的御用品。能使唤的,绝不是小人物。云缨觉得吧,这怨归怨。办正事上,不能含糊。于是开了口:“郑大人你去忙吧,我自己走。”

不待他回答便转身而去。

“等等!”郑君琰走了过来,跟她商量道:“云小驸马,既然你知道了此事,现在不能走。若是消息泄漏了出去,你我都担待不起。”

是的,是她疏忽了。现在知道了郑君琰的调兵遣将的安排,若是通风报信怎么办。于是道:“那大人去哪里我就去那里。”

郑君琰先去了安乐王府。她在王府门口等了一会儿,有个身形高大,约莫五十岁的男子走出王府。男子身穿宝蓝色常服,腰间束着玄色缎带。细长眉目,虽年过不惑,精神倒不错。他的身边也没有随从,竟是孤身一人出来的。

郑君琰迎上前去:“王爷,陛下请您去御书房。”

云缨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还有淡淡的脂粉香。她听说过这个安乐王——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哥哥陈晟愈,排行老一。因为安于享乐,所以赐号“安乐王。”

那安乐王站在高处,看了低下的侍卫一眼,便道:“君琰你倒是出息了,和高总管联手来抓本王进宫。难不成怕本王跑了?!”

郑君琰拱手一辑道:“不敢,只是事关重大。请王爷移驾。”

安乐王笑道:“你来我府上说十件事。我就要被皇上骂十次。上次我不过玩死那个姓王的宫女,你就奉旨来捉我。今日又是为哪个贱人来找我?”

云缨听得心下一惊,只不动声色陪着。

郑君琰只说:“陛下说是关于岁贡的。”

安乐王嘿然一笑,眯起了眼睛:“那本王就去乐一乐!”

好在这个安乐王是个没什么心眼的,这么一说,乖乖跟着他们进了宫。去了御书房。彼时靖王已经来了。里面传来旨意——宣安乐王陈晟愈和靖王陈朝荣觐见。

云缨则站在门外,陪着一干人等着事情发展。

一炷香过后,里面传来皇帝的叫骂声。紧接着,碎瓷声,磕头声响成一片。听起来惊心动魄的。不一会儿,正在东宫书院上课的太子得到消息,率领萧陌和少傅邱浩然匆匆赶来。通报之后太子进去了,邱浩然,萧陌则留在门外。

云缨趁机走上去,问萧陌这里出了什么事。

萧陌平平淡淡道:“靖王私底下建了一个下书房,专门拦截外地派送京城的信件。现在事情败露了,陛下…”

这时候外边传来一阵喧嚣,只见郑丞相带着六部尚书匆匆赶了过来。到了金阶下,就痛哭流涕求见皇帝,磕头磕得水磨青砖地嘭嘭作响。不一会儿,高总管出来传话说让郑丞相一个人进去。其余人战战兢兢地等着,个个不知所措。

兵部尚书陆四洲上前来与萧陌攀谈,说:“靖王殿下设置下书房不是为了与翰林院分庭抗礼。只是看平时翰林院的奏折繁多,便弄个地方负责将不入流的信件剔去。也方便外官进京之后歇脚…这也是为陛下分忧啊!”

萧陌微笑道:“陆大人此言差矣,审阅奏折既不是翰林院的事,也不是下书房的事。是陛下自己的分内之事。”

听了他们的谈话,云缨渐渐了解发生了什么。

原来年初的时候,靖王委托安乐王上奏,从今年的军费中挤出一万两银子,用来在靠近宫闱的鲜花胡同里建行馆。奏明是给外地来京面圣的官员落脚休息的地方。陛下也准奏了。行馆建成之后,靖王充当东家,规模越来越大。不少文官巴巴占得靖王做东,就在此地拆封奏折做公务。一来二去,很多外地的折子直接送到行馆。

不仅如此,靖王还派了王府长史常驻,称为翰林师爷。还招募了不少落地举子,做审核文件的笔帖式。俨然就是宫廷之外的一个“御书房”。人们就在背后称这个行馆为“下书房”。

结果上个月的时候,山东巡抚报修理堤坝的奏折被下书房拦截了下来。入夏之后,黄河溃堤。皇帝严厉查办此事,发觉山东巡抚的奏折扣押在“下书房”。

今日是拿住了证据,要与靖王算总账。

听着里面的哭声一片。云缨也是被靖王给蠢到心服口服——亏他想得出来。想招揽门生,发展势力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不过想想,还有安乐王这个糊涂虫来掺和一脚,靖王恐怕也是有恃无恐。

而安乐王昏庸无能,侄子给点好处,就帮着办事了。

哎…

就在这时侯外面又吵了起来。郑贵妃率领一干人马,携着二公主陈朝雪浩浩荡荡杀了进来。一过垂花门,就哭声连天。高总管迎上前来,结果郑贵妃看也不看他,直接闯进了御书房。里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郑贵妃的嗓音高昂——

“陛下,臣妾只有这一个儿子。你剥他的爵位不如杀了我!”

“陛下,您把臣妾的女儿送出去了,还要弄走我的儿子吗?!”

“陛下,臣妾跟了您数十年了。您看在臣妾十几年忠心不二的份上饶了荣儿吧!他也是受了奸人蒙蔽啊!”

一声高过一声,搔刮着听觉。吵得她捂住了耳朵。算算日头,这消息该传遍了整个京城了。指不定老百姓在怎么消遣靖王呢。

最后赶来的是长公主和萧丞相。

萧陌上去跟父亲说了下形势,萧丞相就也通报了进去。云缨拉过芊芊,告诫她:此刻进去要随大流。若是陛下不想饶恕靖王就别开口,若是陛下有松口的意思就跟着为靖王求情。芊芊应了一声明白,深呼吸也进入了御书房。

皇帝,太子,靖王,两位丞相,两位公主,郑贵妃,安乐王…不用想都知道里面有多混乱。云缨揉了揉太阳穴,心想好乱一锅粥。转身看到太子的两位讲义师父——少傅邱浩然和礼部侍郎常棣都在旁边候着。便上前去打招呼。

常棣今年花甲出头,昭和二十三年的状元。兼任太子少傅。他为官三十年,也没见过今天这般局面。于是唉声叹气道:“我早就说过,这创办下书房的人其心可诛。就算安乐王担保又如何?!靖王还不消停,非得出了大事才后悔。”

邱浩然仰天长叹:“学生不忠不孝。是师长之过。改明我也参自己一本,告老还乡得了。”

常棣看到了云缨,指着她笑道:“也不尽然。这个学生就很守本份。”又招呼她过去,问道:“你包里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云缨趁机把两方砚台送了出去。

常棣笑了笑道:“你倒是有心。可惜不是我门下。”又对邱浩然道:“浩然老弟。改日把这孩子的文章给我看看。我也能指点一二。”

常棣又问了她家中的光景。云缨一一答了。听闻是寻龙县人。常棣转头对邱浩然道:“我记得前吏部尚书陆承泽也是寻龙县人。现在告老还乡都十四载了。儿子们都长大了。”

云缨微微一笑道:“陆伯伯和我爹是世交。”

邱浩然大笑起来:“原来驸马爷是老陆的世侄。以后我们这些老骨头在朝廷之中可有靠山了…你爹是云守城吧?”

云缨点头称是。

常棣也笑了起来:“吏部尚书陆承泽和吏部侍郎云守城。当年我还在浙江外放的时候,这可是朝廷上的一对黑白双煞。说是——”

邱浩然接道:“陆承泽主白,对你笑眯眯的,然后一声不吭把你剥削得干净。云守城主黑,人往你面前一站,就知道天黑了——日子不过好了!”

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直到旁边的高总管咳嗽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急忙止住了笑——皇帝还在里面大发火光呢!

到了傍晚时分,里面的哭,闹,囔都不吭声了。萧丞相先走了出来,一脸疲色。邱浩然迎了上去,问道:“丞相,皇上怎么说?”

萧丞相道:“念在初犯,闭门思过三个月。”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居然这样消停了。

又听萧丞相对六部尚书道:“陛下的意思:那馆子里的人不能留话头了。郑统领已经委托兵部的人,将他们都处理了。常棣,你回去跟礼部的人说一下,把下书房那些人的名单都登记在案,其五代以内任何子弟不得入朝为官!”

…杀人灭口。

她瞬间明白了这话的含义。一股寒流弥漫上心头。明明初夏,周身如入冰窟。周围的人无动于衷。又站了片刻,看到一丛侍卫抬出两幅盖着黑布的担架。郑君琰也随之走了出来,看到她还在,笑道:“小驸马,今儿对不住了。挟你站了一下午。”

她指了指那担架,问郑君琰这是什么。

郑君琰轻描淡写道:“被陛下赐死的靖王谋士。”

第15章 清誉

回去的时候,还是郑君琰陪同。不过,这心境就不一样了。方才她看到:郑贵妃是被抬着出来的。据说是哭昏了。靖王被架出来的,浑身是鞭笞伤痕。郑丞相是被扶着出来的,额头淤青…再想想下书房的那些个人就要被灭口。

心里就一阵阵后怕。

这里是杀人不眨眼的皇宫啊。

不行!一定要在这皇宫之中找个靠山!

短期饭碗是跟着当朝皇帝干,长期饭碗还得数跟着太子干!

云缨想到曾听爹爹和陆伯伯说过:萧丞相和萧陌都是太子的人。直接结交太子,那是不现实的,也是危险的。不如从萧家人下手。于是放下了矜持,这开口问郑君琰的第一句话是:“郑大人,请问萧丞相的本名叫什么?”

郑君琰停住了脚步,忍俊不禁道:“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萧丞相叫什么?来,让本大人告诉你:萧丞相本名萧文河。”

云缨悲愤地转过头去:“听闻太子的生母是萧淑妃,那萧淑妃和萧丞相…又是什么关系?”

郑君琰继续解释:“淑妃娘娘已经过世十五年了,她正是萧丞相的亲妹妹。所以呢,太子和萧陌是表兄弟。因为这个缘故,陛下也很是器重萧家的人。不过,荣宠这东西,天下煊赫者,不过一个我。怎么样,你想不想巴结我?”

她烦恼地作了一辑:“郑大人,下官不敢高攀。”

无语望苍天——他妈的就是这个郑君琰,把人群之中的自己逼到了圣驾面前,结果莫名其妙成为了驸马爷。

“云小驸马,你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话?”郑君琰的心情似乎不错。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也觉得意外的赏心悦目。这样的天色,这样的氛围。适合回忆和翻旧账。

她道:“因为我在等你和我说话。君子曰:非礼勿言。你是上位者,我不过是小小的待诏。哪有不传唤,自己开口的道理。”

郑君琰点了点头,侧首凝视她的容颜:“前日你当着靖王的面,说出那一番大道理也不容易。看起来是个有学识的。我还以为你这种文人,不愿意和我这种武官说话。”复催了一声:“快走吧。过了时辰,宫墙大门就要锁了。”

结果不幸言中。

望着上了锁的朱红宫门。云缨顿时有种翻墙而出的冲动。她望了望左右,看中了一颗柳树。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展一番身手。身后的郑君琰看了她一眼,悠悠开口道:“墙头上有淬了剧毒的瓦片倒刺。你要是不怕死就爬吧。”

她问道:“那怎么办呢?今晚我没地方睡了。”

郑君琰提议道:“反正是我耽搁了你的时间。不如到我房中就寝如何?”

云缨瞬间红了脸:“那我在树下将就一晚好了。”

郑君琰笑了,俯首欣赏着少年——蹙起的眉头,水灵灵的杏眼,白皙细弱的胳膊…居然如此动人。不怎为何,他对这个陌生的少年有种前所未有的好感。以至于,这相处的半个月来,只要云缨在身边,他的目光就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云缨并不知道他正热切地看着自己,只是想了到可以去找芊芊借宿。便要去凤祥殿。禁夜之后的皇宫黑的可怕。她从未单独和男人走过夜路,遂开始没话找话来遮掩不安。幸好,如今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个男的。

否则孤男寡女,月黑风高。怎么感觉都算毁了清誉。

随口聊到了对于靖王的看法,她忿忿不平道:“靖王妄图建立第二个翰林院。渐渐取而代之,简直是大逆不道。”

郑君琰沉吟一番,说道:“不尽然。那个下书房根本就无足轻重。”

云缨望着他俊美的容颜,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为什么?”

郑君琰道:“因为下书房有名无权。草拟权在二位丞相手中,执行权在六部。决策权在陛下手上。检察权在御史台。如果一条政令实施下来了。人们第一想到的是:这政令是经过天子批阅,六部执行的。关一个下书房什么事。反而,靖王要支付一大笔维持行馆的费用。也不见得能拉拢到几个人。最后落得吃力不讨好。养狗被狗咬。”

云缨心中一惊。再次审视这郑君琰,并不是个只会拔剑威胁人的鲁莽之流,倒也有几分头脑。正说着,一路绕到凤祥宫外。抬脚正要进去,却被郑君琰拉住了。他严肃道:“小驸马,你留宿公主府邸。不是毁了公主的清誉吗?!”

对啊!总是忘记自己现在是个男的…

芊芊是未出阁的公主。

清誉啊清誉!

她没辙了,仰头望天:“那怎么办!我睡哪里?!”结果郑君琰很正经地告诉她:“睡我房间。”

清誉…今晚是毁定了么!她真正是没办法了,心道这郑侍卫这么正派的人。那就跟他睡一间屋子吧!只要不在一张床上就好…结果,到了他的房间一看…很好,很好。只有一张床!

老天你给人一点活路吧!

她欲哭无泪:“大人,下官可不可以打地铺。要不然,你打地铺。在下睡相不雅,实在不能与人同床共枕。”

郑君琰忍不住笑道:“两个大男人,还怕睡一张床。等会功夫,我唤人来侍候你沐浴。今晚你和我睡,你就睡在里面…”

不错。三伏天的炎热,加上一下午的站立。她流了不少汗,背后衣服都干结出一层薄薄的盐渍。不沐浴的话,根本无法安睡。但是你让她怎么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脱衣服?不错,她年纪小。但毕竟…毕竟女人该有的,都有。

这时,几个太监抬着浴桶走了进来。郑君琰复催了一声,让她脱衣沐浴。几个太监也走上前来,极漂亮地鞠了一躬,就要上来“侍候”。

云缨欲哭无泪,捂住自己的胸口。

老天肯定已经放弃她了。她决定,自己找活路!抬眼看到禁步帘子后有个书桌,书桌上还零散着三四本书。文房四宝,一应俱全。遂有了主意,对郑君琰道:“我现在不瞌睡,我练练字哈。下官习惯练完字睡觉…”

好在郑君琰没有为难她,只说了一句“那早点休息。”

休息个头啊!

偏偏,郑君琰洗澡的动静很大。呼啦一下水声,她听到了,瞬间脸红到了耳根子。偏偏,那几个伺候郑君琰沐浴的太监,一声叠着一声在谄媚讨好他。

瞧瞧都是什么话儿:“郑大人,您看您,身上还白着,脖子却黑了。这为陛下分忧,固然是必要的,但也要注意保重身子。您可是京城兵马的半边天呢!”

“郑大人,杂家也服侍过不少主子。但没有一个有您这么魁梧挺拔的身材…就算是靖王那身段,也及不上您。怪不得贵主子们都说,郑大人是宫中第一美男子呢!”

太监固有的嗲声嗲气,掺着水声,和着郑君琰漫不经心地“嗯”声。在这御前侍卫府中久久萦回。平白无故,增添了几许绕指柔般的暧昧气氛。云缨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她钻进去。好逃离这个地方。

好死不死,郑君琰忽然喊了她一句:“云缨。”

她不由自主抬起头,应了一声…低下头。心都蹦出嗓子眼了。没错,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她想,这双眼睛,它们不纯洁了。

真恨人的本能反应!

好不容易,太监走了,郑君琰睡了。

云缨便拿起一本书来看,却是本《三字经》。又拿了一本书,一瞧是《朱子治家格言》。还有两本,见是《千家诗》、《千字文》。这都是启蒙读物。不由得暗笑起来:原来这个郑君琰没有学识。十八岁的人了,居然还读这么浅的书。

她六岁上头就把这些书倒背如流了,虽然是被爹给逼的。

再翻开一张练习的字帖,这字写得更好玩了——花非花,雾非雾。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所有的字,一点都没有笔锋,飞白,承转。完全是小孩子拿个树枝画画的程度。

真是十足的文盲啊…不过人家武功高强。只要一技傍身,就能在这皇宫之中生存下去吧。她不由得信心大涨:你看,一个文盲还混得这么好,我干嘛要妄自菲薄,我可是读书人!

“想笑就笑出来吧。”背后忽然传来这么一句。只见郑君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双手叉腰,面色藏在阴影之中。

“我…没那个意思。”她反而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道:“大人,您…您一定是公务繁忙,顾不上这些闲情逸致了。”

郑君琰道:“我的确不会写字,读过的书也忘得差不多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