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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浩然大笑起来:“你小子倒是学了个萧陌十成十。人前好好先生,办事的时候就成了阎王。”

云缨连忙问道:“此话何解?”

邱浩然道:“何谡抓到了那个韩王,请示萧陌那小子怎么办。萧陌说就地正法,对外说是韩王畏罪自杀。”

她大吃一惊:“韩王毕竟是皇子,怎可…”

邱浩然叹息一声:“你不知道,韩王虽是皇子。然而荒唐行事,早就令陛下不悦。这次被抓,韩王造谣说陛下的皇位是偷来的…若是押解到了京城再三司会审,指不定会传出大逆不道的话来。那到时候怎么办?”

云缨想了想,明白了萧陌督军的原因——想必是得了皇帝的谕令,一旦韩王透露涉及到皇家*的事情,就调出圣上谕令,杀人灭口。

她喝下一杯菊花酒,越发,看不透这棋局中的走势了。

托了邱浩然的福,她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丰台大营。看到处燃起篝火,将士们围在一起谈笑唱歌。邱浩然告诉她:为了犒劳这些出征南方的士兵,陛下下令每人得赏银三两。若是打仗负伤的将士,即日便可离开军队回家。

焰火照亮了许多将士的脸,很多还是弱冠的少年。

烛光花影,风动帐帘。地上还有一片片飞灰,洋洋洒洒地随风而逝。檀香快燃尽,然而,夜晚还长的很。

她走进中军之帐。身披银甲的少年将军搁下笔,细长的凤眼中波澜不兴。袖口绣着的螭纹栩栩如生,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下,笃定而坦然。萧陌果然是萧陌,这般绝世的风采,饶是云缨定性不错,还是不由得心跳得厉害。

“回来了?”萧陌不咸不淡问了这么一句。转而笑道:“这么怕我?连看都不敢看?”

她这才抬起头:“萧大人想必是战功赫赫,所以令下官望而生畏。不过,大人的功勋,好像还不止在于战场上啊。”

萧陌明白她的意思:将了靖王一军。是他用人用的好。派了个不怕死的人前去武陵。而且事后,云缨的身份特殊,只要安全回到了京城。就算是靖王,都要考虑在京城杀准驸马的代价。

他问:“这次你干得不错。有什么想要的吗?”

“启禀大人,在下想要的。你不是一直都明白吗?”她笑——搞什么哑谜。

“太子最近和长公主相处得不错。”

“多谢大人。”云缨想到一事,问道:“我的奏折,是不是被人改写了?”

“不错。”萧陌坐在太师椅上,翻过一只茶杯,道:“但是你的密折送达京城之后不久,郑大人的密折也送了过去。所以,查办武陵贪墨的事情不止你一个人的功劳。至于谁改动了你的密折,现在追究也没什么用处了。”

她糊涂了:“那我该怎么办?”

萧陌反问:“听说你和郑大人在武陵合作的不错。明日陛下肯定要面见你,你敢把武陵的功劳全部抢过来吗?”

云缨一时语塞。在她心中,郑君琰对她不过是一时的好感罢了。其实,若是郑君琰认清楚了她这个人不好糊弄,而且贼有心计,好感自然会消失。她明白自己最想要什么:保护芊芊,然后功成身退。而不是跟郑君琰谈情说爱来着。

她的确可以去抢这个功劳。只是一旦郑君琰真的成全了她,毫无疑问,人们会认定了云缨是郑君琰的属下。

而且,跟着郑君琰有肉吃吗?不被他吃了就是福气了。

于是道:“我办不到。一来,郑大人是陛下的亲信,我不过是个外臣。陛下取舍之下,肯定信的是郑大人。二来,郑大人敢主动揭发靖王,也就表明他和靖王撕破了脸皮。假如我包揽了功劳,那么朝臣都会认为我是郑大人的棋子。”

萧陌看她严肃的表情,又是一笑。转身,续上一杯茶,白袖拂落,邀请她坐在身侧副席。云缨安静坐过去。这个人脸上虽笑着,说出的话却是冰冷的:“既然你不是郑大人的棋子。那么,你就甘愿当太子和我的棋子?”

她说:“我无权无名,当不了谁的棋子。但是我能告诉你:我并不是郑君琰的人。假如让我站位,我宁可站在你们这一边。”

萧陌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作为给你赏赐,太子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想必你有兴趣。”

云缨道:“那就是关于芊芊的了。”

“还记得文算子吗?汤总管和你推荐给陛下的画师。”

云缨当然记得,事后她想向皇上推荐此人。不过许多翰林院的画匠不满意一个宦官画技赛过了他们。死活拦着,不肯让文算子的画呈上去。好在郑君琰在背后帮了她一把,将文算子的画塞在了众多名家之作当中。听闻文算子的画令龙心大悦,朱批一笔,让他前去为公主作画。这样,翰林院的众多画师也没了办法。

“文算子在宫中有个对食夫妻,叫做玉兰。是长公主身边的人。”

萧陌的一句话,便让她愣住了。

却听萧陌娓娓道来,一件触目惊心的故事:两个月前,安乐王看上了玉兰。拜托他向长公主讨要。公主就将玉兰送给了安乐王。而那安乐王得了美人之后,便和家中的几位男宠一同玩乐,几日后,玉兰不堪受辱吞金自杀。

文算子得知了此事,心中激愤。认为是长公主害死了他的恋人。为了报仇,这文算子处心积虑得到了替二公主做画像的机会。

作画那日,当着凤仪阁一干嫔妃的面,文算子果然妙手丹青,画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图。待到郑贵妃审核完毕,出门交付给突厥使者的时候,正好是由文算子经手的,这报仇心切的小黄门就来了一招偷梁换柱。

文算子将二公主的画像藏在袖中,转而将早已画好的长公主的画像献出。

突厥使者回去之后呈上画像,可汗看了大为满意。还特地亲自上京城来迎娶公主。待迎亲队伍到了京城之后,几位前去接引的内臣这才发现画像被调了包。只好重新给二公主画了画像。哪知道重新呈现上去之后,突厥可汗便不干了。

虽然是姐妹。两位公主的仪容风貌却截然不同。突厥可汗先见到的是长公主画像,再瞧二公主的姿色,明显逊色许多。于是向陛下求娶长公主,不要二公主。还说,若是不答应,就是我朝不守信用,当兵戈相见!

说完了,萧陌放下茶杯,也褪下玉扳指放在案头。起身从浩繁的卷帙中拿出一幅画,铺展开。却是芊芊的等身画像——画中美人站在夕雾花丛中,仅穿着白色衣裙。堪堪回眸一笑,真是我见犹怜。那种娇弱和素雅的气质,已经超越了美貌。就是云缨早已经习惯了芊芊那张天仙似的脸,这一刻也被深深震撼到了——

难怪那突厥可汗那厮死活不要换啊!她要是个男的,也不肯换啊!我家青梅太漂亮了太招人喜欢了怎么办啊!

她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是:“这…就算画像错了,那两国来往文书上的名帖分明写的是二公主呀!”

“突厥可汗说,他又不认识我汉族的文字。只管看画像是不是这个人。”萧陌笑看她脸上精彩的表情。

云缨颓废地坐下来:“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传出消息?”

“陛下还在等你回来商议。”萧陌打趣道:“结果使者回来禀告说,驸马爷夜游灯会遇到响马,不幸失踪了。公主们自己倒还不知道这件事。”

云缨摆了摆手,让她淡定一下。淡定一下。这…淡定个鬼啊!她豁然起身:“突厥可汗在哪里?我去跟他谈!”

“乾坤万象园。”

云缨愣住了:“那是什么地方?”

“…皇家园林。”

尽管云缨磨刀霍霍向突厥可汗。不过萧陌建议她去见突厥可汗之前,先去见一见皇帝陛下比较好。云缨觉得有道理。想来,现在整个陈国能和她一般头疼的,居然只有大陈的皇帝陛下…这是造了哪门子孽。

第29章 觐见

翌日大早,云缨进了皇宫面见皇帝。她在传旨的内侍带领下,一路弯弯曲曲绕行,直到皇仪门,经垂拱门入内宫,绕过了两座“凤”字开头的宫殿。经过六部尚书平时办公的枢密院,穿过了九曲拱桥,最后才来到御书房。

进了御书房,见到两个内臣执着麈尾,站在门口。冉冉檀香徐徐焚烧。皇帝穿着十二章团龙富寿如意衮服,正在批改奏折。底下有小黄门把批好的奏折传抄到六部尚书所在的枢密院。偌大的御书房,一丝儿风声都没有。

这是她第三次见到天子尊颜——大陈开国的第八任皇帝陈晟澈。陈晟澈国号元启,是先皇后嫡出二子。继位时年仅三十二岁。现在也不过四十六岁。陈家的子孙不昌盛,与皇帝平辈的王爷,如今只剩下一个安乐王陈晟愈。

云缨曾听父亲说过,开国之初,曾有民间流传一则流言,其中说:“楚国灭,陈家王,龙孙龙子不昌。百代不传,同室操戈,方知异种非正色。”大意是:陈家用暴力取代了前朝,将来子孙不昌,而且后人多自相残杀。

子孙不昌是真的,倒没有“同室操戈”这件事。

大陈立太子往往立的是嫡长子。不过皇帝的嫡长子——陈朝墨三岁上头就夭折了。陈晟澈就立了陈朝奕为太子。不过陈朝奕母萧淑妃已经去世,比对有郑丞相,郑贵妃撑腰的靖王。陈朝奕的势力终究是稍逊色一筹。

好在,太子还有个出息的表弟萧陌。

萧陌不多说,朝野公认的下一任丞相。他九岁的时候,就被誉为天下第一神童。十五岁,处理政务的能力就比过了父亲萧丞相。而且,文武双全,熟读兵书。说是大陈二百余年不世出的才子,那也是担当得起的。

但是奇才出世,或是辅佐明君,或是…

云缨还在胡思乱想,天子已开了金口玉言:“郑爱卿他很挂记你。催问了朕几次云巡察使有没有回来。”

…这皇帝是把郑君琰当儿子来关心了吗?!

云缨赶忙先把这个话题给压下去:“启禀陛下,微臣擅自回京,没有与郑大人打招呼。然而,听闻突厥可汗求娶长公主,微臣心急如焚,便擅离职守,请皇上责罚!”

“哦?还有人比朕的八百里加急更快通知你的?”

云缨哑住了。

皇帝似乎看出了她的尴尬,语气放缓了:“朕招你来是说正事的。海叶的战事危急,和亲公主是唯一的解决的办法。但朕今日想听听你的想法。”

云缨知道海叶的战事——

今年春末,突厥四部中的海叶部叛出。杀掉了突厥的监察使后自立为王。夏初,海叶部的一支轻骑兵抵达山海关,与当地驻军发生了冲突。山海关守兵阵亡一千余人,关口两个村子被海叶部洗劫,百姓无一生还。

云缨还听闻一件事——

关于此事,皇帝陈晟澈有自己“独到”的看法:不管海叶怎么样入侵,可汗部落不能反,更不能援助海叶。于是皇帝想到了一个独到的解决手段:和亲公主。但是突厥的使者派人来说:非天子亲女不娶,不然不会帮大陈。

所以此次和亲正如陆伯伯所说:是国无精兵良将,不得不做“妇人之谋。”

皇帝陈晟澈上位时遭遇上元之乱,后来治理国家,崇尚重文轻武。也许比起出兵打仗,在他看来和亲才是百战百胜的做法。这些心思在脑中一闪而过。云缨已经打定了主意:反正先顺从皇帝的看法,再为芊芊争取不去和亲。

于是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和亲符合两国利益,其法可取。不过,文书上订下的是二公主,让长公主取而代之,岂不是失信于人?何况文武百官,也都知长公主与微臣有私情,岂可一女嫁二夫?!就是寻常百姓,都知此事乱了伦常,何况是为天下表率的天子之家。”

皇帝叹息:“爱卿与朕想的一样。那依爱卿所见?”

云缨绞尽脑汁:“微臣想亲自去同突厥可汗讲清楚其中的道理。毕竟是无伤大雅的妇人之事。最好以谈判解决。”

皇帝颔首道:“那朕赐你以浔阳侯位,官至三品。如此大员,便可代表天子与友邦可汗商讨国家大事。”

…这晋升也太快了!走出御书房的时候,云缨恍然如处梦中。看高续文捧过侯爵的衣冠,这才清醒过来。一封花诰一封侯,她倒是讨了个便宜。却也明白:陛下如此大手笔,怕是告诫自己: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她飞快地掂量突厥可汗和亲的用意——据汤恩和讲,这突厥可汗出了名的爱美色。西域,吐番,楼兰,大月氏都有公主嫁给他为妻。转念一想:在突厥女人不过是炫耀实力的工具。征服了一个女人,就等于征服了女人的故国。

铜雀春深锁二乔,锁住的不是美女,而是美女背后那边烟花之地。

一路走到了凤祥宫,因为事先没打招呼,宫女看到她都惊讶不已。自让别声张,径直走了进去。走廊上的一只鹦鹉却囔囔道:“有贵客拉。有贵客拉。”她笑了笑,这倒是个通人性的畜生。

“云缨?!你回来了!”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心里忽然有种回家的归宿感。她简直浑身都没了力气,双手伸出索要一个怀抱。芊芊展开双臂抱住了她。

“你回来不打一个招呼呀?”

芊芊笑得合不拢嘴,拿来垫子垫在她身下,又招手让宫女上一些点心,放在她的手边。招呼道:“饿了吧?赶路辛苦了。在我这里好好休息。”

“知我者,芊芊也!”云缨拿了点心就吃,不错,是她喜欢的苏州翔凤阁款式。

芊芊笑着用手帕擦去她脸上的点心糕屑,神秘兮兮道:“别噎着。等你吃完了,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她摆了摆手:“不碍事,你现在就说吧!”

“不行,你会噎着!”

“芊芊你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云缨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正襟危坐,一派大义凛然样:“说吧!”

“大少爷通过了省试,还是榜首呢!”芊芊激动地握着她的手:“等到明年开春,大少爷就要参加殿试啦!”

…果然是会噎着的消息。云缨缓了好一会儿,哭笑不得。打从逃家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没想过再和陆海楼见面。毕竟这烂桃花还在颤巍巍地开着,总该找个日子摘下来的。说到烂桃花,她又想到郑君琰,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

芊芊也收起了笑容:“你不想见陆海楼?”

这个问题很复杂。云缨半晌才回应道:“不是不想见。只是见面了又能怎么样,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芊芊屏退了左右,折腰伏在她的耳边,悄悄说道:“云缨,你毕竟是个女儿身。听我一句,等我在后宫坐稳了位置,你就改个名字出宫嫁给陆海楼吧。”

傻姑娘,总是这般为别人着想!

有的时候也恨她这点,软软的,弱弱的。宁可自己兜着藏着掖着。

她摇了摇头:“再说吧。眼下我不急,你更不急。”

她心里太明白了:如今,她和芊芊就是一荣俱荣的身份。而芊芊虽然极受皇帝宠爱,其实在待遇上和靖王,太子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比如赏赐这项上,当今陛下极爱赏赐玉石,赏郑贵妃有白玉如意,赏靖王有黄玉玉蝉,赏二公主有金镶玉长命锁。唯独芊芊只赏过一对玉镯子。凤祥宫的开支,连个郡主的府邸都不如。

她出门办差,一来是为自己的前程增加阅历和资历。二来嘛,外放的官可以“正大光明”捞一笔。给凤祥宫补贴一点花销。比如这一回出去,官家报销的花费是三百两白银,俸禄和沿途“孝敬”的一共是五百两,除去一百两的花费。剩下的四百两她全部换成银票塞给了芊芊,再用皇上额外的赏赐给她置办了一套首饰。

今儿,她把大包小包的,通通给了芊芊。芊芊反而有些为难道:“云缨,你省下这些钱也不容易。我,我怎么好意思花呢?”

她摆了摆手:“你是公主,若是捉襟见肘了。这些下人们怎么想,谁都不愿意过苦日子,跟着你当然想的是好处。”

她把玩芊芊一缕长发。忽然想到郑君琰,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算算日子,这两日他也该回来了。

不知不觉,到了门禁时分了。云缨不敢留宿,提着一篮子点心走了出去。此时此刻,整个皇宫,沉静在黄昏的宁静中。至于不安的东西,丢给她来处理。

翌日,云缨去了乾坤万象园。当她来到这里的时候。便知道园名的含义所在了:乾坤是天地,万象乃万物。这里是帝王搜罗百代以来的万种风物,汇集天下华美之所在。难怪有人说,乾坤万象走一遭,抵上人间十年游。

皇帝便选在此处招待突厥可汗。

第30章 清流

这次来赴宴,云缨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尽量和突厥可汗和谈。若是谈不拢,那就拼命上谏,总之不能让可汗就这么把芊芊带走。

但渐渐地,她发现想和突厥可汗拼命的大有人在。

原本宴席的氛围很和谐的。云缨从前没好好认识几位当权的大臣。今日一一拜见了。萧丞相对她还算和颜悦色,询问了功课如何。郑丞相喝敬酒则完全是敷衍。敬完了大臣,云缨又将翰林院一干同事都敬了一次。

邱浩然,常棣对她是最和蔼的。

兵部尚书陆四洲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工部尚书柳溯寻对她平平淡淡的。冷寒本来也蔑视云缨以驸马身份致仕,一个月之前还上奏了皇帝说:“国家大事如何能交给垂髫小儿!”后来看了云缨的回奏,这才心服口服。加上云缨向来待他以老师之礼,便也不为难小辈了。

场上,突厥可汗和皇帝谈兴正浓。坐在一旁的呼邪小王子忽然提出:看陛下的郑贵妃光彩照人,可否请郑贵妃跳舞助兴。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妃子跳舞助兴!何其伤风化!

但是那呼邪小王子盯着郑贵妃,再是一请:“莫非是大陈不给我突厥这个脸面?”又连连叹息道:“可惜了,可惜了大陈这么好的人物。”

冷寒既是吏部侍郎,也是朝中出了名的爆脾气。他心里“呼!”地一把邪火就要冒出来。云缨在他身边,眼看他要发难,若是冲撞了两国皇帝可不好。伙同周围的邱浩然和陆四洲拉住他的衣袖,冷寒大力一扯,居然撕开半幅袖子。

接着冷寒站了出来言“启奏圣上,臣有话要说”。他上前一步,目光炯炯凝视那呼耶小王子:“难道有一副好皮囊,就是美人了?圣贤之美在于内而不在于外。我大陈崇尚教化。更是人杰地灵。古之华夏先有周文王,后五百年生孔子,再五百年有司马迁…

你们突厥连个文字都没有,这些年白活了。

最后一句话是:“尔乃蛮夷!”

说完了,满场噤声。

但这突厥小皇子一鸣惊人,反驳道:“舜为东夷之人,周文王为西夷之人。他们不光做了华夏的君主,还都是自古称颂的圣君。既然你们汉人的圣祖都是戎狄人,为何称我们为蛮夷?岂不是…哼,辱没了自己的先祖?!”

底下鸦雀无言。

冷寒一张脸憋的通红,但昭和年间的状元名头不是盖的。顷刻反驳道:“孔子说:克明德慎罚,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当今大陈尊孔重儒,所以才称为礼仪之邦。而突厥不尚文字,不读诗书,不尊圣人,才称为蛮夷!”

云缨不禁心里暗叫骂得好!就要这么骂!冷大人我看好你!

但那突厥小王子冷笑着反问:“质问客人,这就是所谓的礼仪之邦的待客之道?!”

这一下没人敢说了——都知道“主随客便”。你一上来就骂了人家,的确不符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古训。

于是皇帝出来安抚两边,先说冷寒对突厥可汗出言不逊,拉出去打几十大板。然后说突厥后继有人,宽容大量云云。

云缨喝下一杯酒,思忖方才那一幕——这小王子钻研汉人文化,就是想吞并大陈吧!不怕敌人战术多高明,最怕敌人对你了如指掌。突厥可汗垂垂老矣,尚且能接受议和…若是她,早晚会杀掉这个小王子,以绝后患。

宴席过了一半。台上的歌舞换了三台。靖王起身满斟一杯酒来敬她。口中喊她:“云小驸马。”

云缨没忘记这厮计划暗杀自己,只表面不动声色地喝下这酒,然后回敬一杯:“靖王,微臣先干为敬了。”

“小驸马爷好酒量。”靖王放下酒杯,盯着场中的突厥可汗和呼邪小王子目不转睛。云缨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突厥可汗高大威猛,面目狰狞。呼邪小王子十五六岁的年纪,倒是如汉人一般白嫩干净。想到海叶战事,朝廷节节战败,她不禁摇头道:“可汗果然是一代枭雄,统治了突厥四部十余年。现在,又后继有人…”

靖王冷冷蔑视道:“得天下不会治理有什么用!父皇也真是的。跟这种蛮夷求和,还给岁币,简直有辱我大陈皇家尊严。”

云缨莞尔一笑。问道:“若是靖王殿下遇到海叶叛乱,会怎么做?”

靖王踌躇满志道:“让我舅舅官拜大将军,带兵前去平叛。必定能事半功倍。可惜萧丞相不相信舅舅的才能!”

“哦?郑丞相还会带兵?”她略微好奇,问道:“怎么没听人说过?”

靖王睥睨她一眼,只是这表面的和气还是要做的:“我舅舅在上元之乱时官拜大将军,率领三十万大军参与清君侧。”

她吃了一惊:“三十万大军在握?!”

靖王忿忿不平道:“后来父皇继位,三十万大军分为京城健锐营、火器营、神机营,仆射营,丰台营的守卫。至今只有西南一隅的骠骑营受舅舅的管辖。”

她不明白了:“另外几处军营是谁大权在握?”

靖王反问她:“你知道京城守卫官最高统帅是谁?”

她不知不觉和靖王谈了起来,顺着他的话回答道:“九门提督魏成。”

“还有两个人,丰台大营的是何谡,其余都是郑君琰和魏成的人手。”陈朝荣轻呷一口酒,声音冷到了骨子里:“郑君琰麾下十万,魏成麾下五万,何谡麾下十万。分作四大营驻扎在东西南三面守护京城。还有父皇的五千亲兵,也在郑君琰手中。”

她问道:“那么北方为什么不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