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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灰溜溜地告辞了。

回去的时候,云缨一路思量,徘徊在见还是不见郑君琰的为难中。心里烦得很。一直叹息连连。左右的风光,也都是走马观花。陪侍的小太监看着她,欲言又止,快到城门了,这小太监才迟疑道:“驸马爷,后面有人…”

“什么?”她归过神来,却没听清楚。

那小太监解释道:“本来送驸马爷出宫的这茬事…唉…现在郑大人他也一直送你直到出了宫门。大人真是个念旧的人。”

云缨立即明白了,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不过此时,“不见”的念头还是占据了上风。她咬咬牙,头也不回地往着宫门处走去。那小太监往后一拜,迟疑片刻也追了上来。待二人一脚踏到了宫外,却看到前方有人在等——

瘦弱的少年,穿着正三品的飞鱼服。正是郑君琰的心腹手下青龙。却看青龙上前行了礼,恭敬道:“大人命我前来听从云大人的安排。”说完,青龙目光越过她的肩膀,对着不远处那人,又是恭恭敬敬地一礼。

云缨无声地笑了——好你个郑君琰,居然不声不息送来这么一份大礼!我连拒绝你的余地都没有啊…虽然,你就在我的身后。

十日后,桃花坞中。

当“驸马爷”打败突厥可汗的捷报传来时,云缨煮的无根之水才达到“蟹泡”的地步。她抬头,见到日光倾斜,一整套青花茶具放在手边。汤恩和坐在一张胡床上,绘声绘声地讲“驸马爷”挑战突厥可汗的细枝末节。

得了众人的帮助,云缨才将易容成她的样子的青龙送上了比武台。然而,她连一句道谢都无法对郑君琰说出口。去找萧陌,萧陌也把她拒绝在门外。感叹东风恶,世情薄。万般烦恼,飞絮游丝无定。那么,不如吃茶去。

她一边扇着炉子,一边听汤恩和转诉:“驸马爷一上场以后,先是一招猛龙过江,将那小山般的突厥可汗摔到了地上。然后反手钳住了他的双臂,钳得那突厥可汗动弹不得…最后那突厥可汗终于承认驸马爷技高一筹。”

云缨大力一扇,火势猛然窜起。她揭开炉盖,不咸不淡道:“水好了。汤总管,我给你泡一杯茶吧!”

汤恩和不禁笑了。他八岁进宫,在两省内侍诸司学了三年。后指派到了翰林,跟随精通文艺的内臣学习了五年诗书礼仪。后来当了翰林画院的一把手,勤于修身养性。说起他的教养,礼数,都是宦官中数一数二的。

于是笑道:“小驸马爷,轮泡茶的手艺。这宫里我称得上前三。你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是要贻笑大方吗?”

云缨坚持道:“我是小门小户出生,泡茶的手艺跟父亲学的。没你们这里这么多讲究。”说完,她按照父亲教导的手法,倒水,搓茶。第一次泡完之后,盖上茶盖倒掉水,再如此泡两次,直到第三次倒进水,才算泡好。

盖子一揭,顿时茶香四溢。

“水太烫了,坏了茶的本味。”汤恩和皱起了眉头,毫不客气地批评道:“碧螺春叶尖细如枪,叶开展如旗,称为一旗一枪。最是三次侵泡之后才有真味道。你这火候你掌握得不好…下次注意了,泡茶手法需要察颜观色。”

她笑开了:“你们这里的人真雅。今儿,我泡的不是茶,是烦恼。如何衡量一个人?是用第一面的印象,还是第二面的交心,亦或是第三面的了解?我觉得,天下之大,人无完人。所以人心不可忖度到底,否则便会变质。”

汤恩和意味深长道:“小驸马爷禅心很深呐…”接着又婆婆妈妈啰嗦起来。

她心里偷笑:只是不好意思一扇子把火候给扇大了。所以,找个话题饶了开去。

这宫里,人人讲究过日子的过法。她逍遥惯了,也该收收自己这假小子,野孩子的心了。总不能,一直当个孩子。

接下来,她平平淡淡过了几天,而宫里一派忙碌的景象。可汗按照约定,迎娶了二公主归国。因为和亲的关系,二公主加封为“金城公主”,赐女婢两百,黄金万两,绸缎千批,明珠数千斛…作为和亲陪嫁。

她没有那个位分观摩大礼。二公主出嫁当日,只能安安分分呆在桃花坞。看一叶蜿蜒地落下,心知冬天就快到了。

听说普天同庆之时,那郑贵妃哭的呼天抢地,说就这么一个女儿,日后不得见了。皇帝,太子,靖王,长公主都在场,面上也呈难过之色。倒是二公主自己,很有胆色地说道:“女儿这一去,母亲就有好日子过了。”

谁都知道这是句实话,二公主出嫁,郑家荣华。但郑贵妃的伤心倒是真的。归来之后,郑贵妃在御渠前遇到长公主。长公主委身行礼,却被郑贵妃掌掴。口中骂道:“害了我女儿的贱人,你必定不得好死!”

而长公主面色如常,行礼完毕之后回了凤祥殿。晚膳却碰也没碰。云缨是第二日才知道芊芊在郑贵妃手下受辱之事的。听后一言不发,脸色阴沉了好一会儿,才对转诉此事的汤恩和道:“他娘的,贵妃这是对芊芊宣战啊!”

汤恩和叹息道:“只怕以后,郑贵妃会越来越嚣张!”

“汤总管,你愿不愿意去辅佐长公主?”时机成熟,云缨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小驸马爷这是哪里的话,只要您吩咐,我就是辛者库也去得!”汤恩和脸色一红,跃跃欲试的机心掩盖不住。

“那好,我自有法子将你送过去。只要你忠心服侍长公主,我许你一个将来:我有什么,你就有什么。”她不咸不淡道。

眼下,她是真的有这个办法的。因为“云缨”表现“突出”战胜了突厥可汗,令圣上龙心大悦。便趁机为汤恩和求了个升职。不久之后,汤恩和担任了长公主的内侍,职位是内侍殿头。一下子升了两级,汤恩和自然对她感激不尽。

这就是她的第一手夺凤印计划:派可靠的人去辅佐芊芊。

汤恩和一到任后,当机立断将几个郑贵妃安插在凤祥殿的嬷嬷赶了出去。然后换上一批自己挑选的宫女和嬷嬷。

云缨的第二手计划是:遣散宫女。招揽人心。

郑贵妃为人善妒,戕害过无数妃嫔。很多嫔妃们为了避免被她迫害,都自请出家去了。但是郑贵妃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宫女。这些宫女就被发放到下层去了。比如浣衣局,那里收容了当初萧淑妃手下的多位女官。

深宫二十年,女官们从青春少艾熬成了老态龙钟。

若是能遣散宫女,一来可以赚取个好名声,二来可以收拢一批宫女的心。

当然,遣散宫女也不是说干就干的。首先要有个合适的理由。恰逢南直隶久旱,皇帝用尽各种祈雨术,却始终未见天降甘霖。云缨便写了封折子,说明“遣散宫女,颐养天年”或许可以感动上天,还举出各代明君例子,暗着将当今圣上比作治世明君。

皇帝大喜过望,当天便下诏书,将宫中多余的宫女遣散回家。临走前,长公主还给了这些女官一笔遣散费。一时间,长公主和驸马爷仁慈爱民的好名声传遍了京城内外。

说来也是凑巧,这遣散宫女的第二日。南边便飘起了雨。武陵将近干旱了一年,那一天,大雨滂沱。所有干涸的河流都注满了水。大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百姓冒着雨聚集在宗庙之中载歌载舞,歌颂帝王的圣德。

但是此刻高兴还太早。

就在天将甘霖的第二天,帝王去郑贵妃处就寝。看到爱妃的手臂上有一道血口子。当下大惊问她这是怎么来的。郑贵妃眼泪涟涟,说她听闻血书求雨或许可以感动上苍,于是半日前自行割破了手臂,写了一封血书烧了。还说,愿意以妾身性命,换来黎民百姓的安康

皇帝听了感动不已,命令大学士将郑贵妃割臂求雨的举动写成诏书,传阅后宫。云缨是晚饭时候拿到这诏书的,只见书中将郑贵妃比作“唐太宗的长孙后”“隋文帝的独孤皇后”赞她“体恤君心”“仁慈贤惠”。说的是功德显赫史册。

于是成功气得她没吃下饭。

这一回合,谁也没讨好。她和郑贵妃,一个得了人心,一个得了帝王心。

这般手段,不愧是主宰后宫十多年的贵妃娘娘。

云缨收了些锋芒,对手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女子,如果不能一鼓作气连根拔除。郑贵妃的余力就能把她和芊芊两个扳倒。

芊芊还输得起,但是她一点都输不起。

第34章 不见

武陵的干旱终于被这一场纵贯了十几日的大雨给解决了。几日后,帝都也飘起了绵绵小雨。算着节令已入冬。北风呼啸,无边落木萧萧下。到了十一月上头,天气骤然变冷,几乎滴水成冰。京城内外,人人都穿上了棉衣。

这日,东宫学堂要举行考试。云缨一大早起来。哪知道刚刚推开窗户,一阵寒风夹杂着雪霰子灌入衣领,不禁打了个喷嚏。

走入庭院。但看四四方方一个院子,有一方池塘。池上有六曲长廊,穿过玉带拱桥直通水榭。周围布置了假山石,都是两百年多前从无锡太湖选送过来的——这里是开国功臣诸葛丞相的府邸,几经易主,如今归到她手中。

欣赏完了新的驸马府邸,便准备进宫谢恩事宜了。

今日,她是晌午时分进宫的。推算了时辰郑君琰还在御前当差,便先去了东宫走一遭。等过了御书房之后,忽然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陪侍的小太监向着后面一拜,转身跟着她向着宫外走去。

她还是一次都没回头。

经过了一个月这样无言的“跟随”与“陪伴”。郑君琰对她一如既往的好耐心,好脾气,好风度。让她的心,渐渐变得温暖。不过,她也读过《孙子兵法》。男人耍这一套欲擒故纵,对大多数女人有效,对她依旧无用。

因为凡事若是下了决心,那她云缨就很绝情。

在东宫读了一上午的书,中午草草吃了几块点心,便回去府邸换了朝服。下午,马不停蹄地再赶去东宫。今日邱浩然要收尾功课。四书五经都要考察一番。若是不合格,不但她这个学生要写一封忏悔书,老师们也会写罪己书。

这可不能敷衍了事。

到了东宫书院时,靖王和太子正等在暖厢门外。

云缨深吸一口气,顶着靖王的目光走到了太子面前——陈朝奕闭着眼,面上毫无血色的白,眉头微微蹙起。显得很是文雅而纤弱。靖王陈朝荣与哥哥相反,身材魁梧雄壮,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更有雍容皇天贵胄的气度。

云缨早就听闻陈朝奕是个病罐子,病到了吃药当饭的地步。就这么个太子,也难道靖王会觊觎东宫。而老皇帝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放着两个儿子争来争去。既不满意太子羸弱,也不满意靖王势大。有时候,她真的搞不懂: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两个王爷都是天家的亲生骨肉。怎么陛下就坐视不管呢?

“驸马爷准备得如何了?”靖王陈朝荣慢慢踱步过来,抬眼细细打量她:“今日邱先生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云缨抱拳一笑道:“不过临时抱佛脚。就看佛祖保佑不保佑了。”

靖王露出轻蔑的笑意:“本王看驸马爷写给父皇的奏折,看着就是胸有邱壑。尤其是那篇写武陵旱情的。真正是有大家风范。”

果然是兴师问罪来了。云缨不动声色地回复道:“臣亲眼目睹了那场天灾,看众百姓为旱灾所苦,有感而发,才大胆上书言事。”

靖王拂袖起身,大声冷笑道:“好一个为生民请命!本王早就听闻云驸马大公无私,心系百姓。不过,你所求的是百姓的命,还是某些人的命呢?”

这话就露骨了。云缨俯首看太子的反应,还是闭目养神。她心一横便道:“靖王言重了,在下不过小小一侯,能保的不过是今日吃饱穿暖。至于性命与您一样,都是听凭陛下安排。”

一说到“陛下”靖王才略为收敛。这时正好邱浩然唤靖王入内接受考核。靖王整了整衣冠便进入。云缨长舒一口气,却听太子这时开口:“靖王此次考核必然不能通过了。”

“为什么?”云缨不解。

“今日测试的策论是:论熙和帝之围如何破解。”

云缨晓得这个典故:熙和帝,是前朝大楚的亡国之君楚昭清。两百年前,八岁的太子楚昭清登基为帝,改年号为熙和。三年后,大楚恰逢天灾,江南起义。国家陷入战火,百姓生计凋零。

小皇帝楚昭清还来不及有所作为,三个把持朝政的股肱大臣却有了异心。他们同时发动政变,将巍巍大楚分为了周,秦,晋三国。并且一起联手杀了楚昭清。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三家分楚。”

她知晓邱浩然不会无缘无故出此题,但是朝政一向是萧家和郑家分庭抗礼。皇帝正当壮年,大权在握。哪里来的瓜分国土的逆臣呢?

趁着左右无人,悄悄问道:“殿下说的是什么人?”

“驸马爷看这天下谁说的算呢?”太子反问她。

“当然是陛下呀。”她一愣,想了想觉得不可思议。眼看太子似笑非笑看着她,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陛下有问题?!

太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却是笑道:“驸马爷,你熟读诗书。要知道宫中重视“君臣忠孝”四个字。我是储君,方才你进来不对我请安,已然是不敬了。妄加议论陛下的圣裁,更是不忠。”

几句淡淡的话,其中的分量却很严重。云缨连忙补了一个参拜之礼。抬头,却看太子又闭上了眼。却是不再言语。

东风飕飕,雪花飘飘。她还想问点什么,奈何太子一直无视她。虽然同窗读书快四个月了。然而,每一次上课都恪守君臣之礼。下了课,又是各回各家。也并没有什么交集。

片刻之后,轮到她进屋考察了。今日的邱浩然果然不留情面,经史子集面面俱到都要考察。幸亏她准备多日,有条不紊地背诵了出来。错一个字,就要她从头开始背。背完了书,再当场做了《论熙和帝之围》的策论,才准许离去。

出来之后,看靖王和太子不知正说着什么。靖王满是不屑道:“三哥你也太大胆了,让萧陌去山海关?!也不怕别人说黄毛小儿误国!不错,萧陌是我们当中学问最出色的,那不过是赵括纸上谈兵而已!”

太子不疾不徐道:“江南一役,萧陌不是做得很好吗?”

“以一挡十,有什么好炫耀的!要是我去,不用五万。五千人就够!”靖王忿忿不平道:“劳民伤财,还大肆夸耀功绩!”

听了一会儿,她明白了:朝廷即将派遣援兵前往山海关剿灭突厥的海叶部。郑,萧两位丞相都想抢这个差使。

没心思掺和,刚想走。却听靖王大喊了一句:“京城内外的兵就听三个人的:郑君琰,我舅舅和魏城!你和萧陌的丰台大营算什么东西?!这次出兵塞外,是五大营各抽出一部分来打头阵,萧陌管得住他们?!”

太子冷冷道:“萧陌不是等闲之辈。若是如你所说只有三个人才可管得住天下兵马。那还不如让郑君琰去!”

靖王冷笑道:“骁骑将军景裕和督军伍旭都是郑君琰的人!景裕常年在边疆。手中重兵十万,再加上十万兵丁还得了?!不错,陛下喜欢郑君琰超过我们两个!但是他无分无名,凭什么跟我们争这个差事?!”

云缨愣了一会儿。靖王的言外之意是:陛下怎么会喜欢郑君琰超过两个亲生儿子?这怎么可能呢?看两个少年吵得脸红脖子粗,她准备开溜。结果“咔擦”踩断一截树枝,两个人扭过头,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

她讪笑道:“您二位继续。”

结果不欢而散。

出宫之前,她还想再看一会儿书。便去了修史馆,要了三卷《熙和记事》来读。读完了,外间天色已经晚了。便披上大氅,走了出去。却看巍巍皇宫,一片银装素裹,最是人间美景无数。她轻轻地踏雪而过,生怕破坏此刻的静谧。

快要走到拱门出口时,听到两个声音响起,顿时怔住了脚步。这两个声音她都熟悉,一个是礼部侍郎冷寒,一个是她避之不及的郑君琰。

不知他们先说了什么,郑君琰笑道:“冷大人,你是元启元年的进士。论资格,我该叫你一声冷前辈。如今,你更是我的句读老师,怎么还能唤我做大人?真正是折煞在下了。”

冷寒难得语气柔和:“郑大人,你是什么人?这宫里不识你身份,怠慢了你的人都是睁眼瞎子。但是我知道你,怎么敢不喊你大人?”

“不说这个了。老师,这里放的是什么书?”郑君琰显然要走进来了。她赶紧闪到门后继续听着墙角。

冷寒道:“这是前朝大楚的国史馆。存放的是大楚十二帝的宫闱档案。翰林编修院主管的。”

不知怎么,郑君琰缓缓停下了脚步。冷寒问道:“大人,怎么了?”他许久凝视那一扇门,却是道:“你过得好,那就成了。”

短短一句话,就让心里坚固的堡垒裂开了一道缝。云缨忍着不去见面。也不知过了多久,出来的时候满天飞雪,一地青白。

已经没有了郑君琰的身影。

第35章 出事

云缨明白,自己生病了,名为相思,无药可医。一连几日,闷闷不乐。一连几夜,翻来覆去,一闭眼就是郑君琰这个人。他的璀璨笑容,他的温柔体贴,他的俊美威武。还有他给的吻——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东宫授课还在继续,每日还是能见到萧陌,太子和靖王。不过随着她和萧陌的生分,彼此之间更加无言。以前,看到萧陌这个人,她的心就会小鹿乱撞。如今,对着这一副好皮囊她已经淡定了。何况,她也不想陷入权谋太深。

昨日,她得到消息:去海叶平叛的人选终于敲定是郑丞相。随之而来的,是郑家将军队“大换血”,将一批忠于自己的武官装备上。经过这一轮的权力角逐。萧家的兵权,被削弱到只剩下丰台大营的五万人。而郑家,掌握了平叛大军十万,京城五大营中的两个。差不多拥有了京师一半的兵马。剩下来的兵权在郑君琰和魏城手中。

面对争兵权的连连失利和郑家的势大。太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萧陌倒是淡定自若。靖王则得意得很,写策论时连连引用道:“双悬日月照乾坤。”“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

一个得意,一个失落,一个淡定。再加上她这个置身事外的,这就是每天的东宫书院。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人生百态。

不过云缨也没闲着,她和芊芊全力投入到了夺凤印的努力中。一方面,她日日写文章讨陛下的欢心。另一方面,她收买宫女,太监,收集一些不利于郑贵妃的传闻。再通过汤恩和散播到外面去,渐渐地,民间有了郑贵妃是“妖姬”的说法。

她明白,读书人向来讨厌懂政治的女人,她散播的流言就注重这方面。一会儿,说贵妃某年某月和皇帝探讨了国事。一会儿,说贵妃和几家的大臣家眷相谈甚欢,然后这些大臣都升迁了。不久之后,翰林院有人注意到了流言。也有人出面跟帝王说了郑贵妃“不该插手”国事等。虽然陛下没说什么,不过郑贵妃在民间的口碑更坏了。

当然,这一切是她私下秘密操作的。

云缨明白,对待郑家这棵参天大树只能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她有一笔好字,一手好文章,一副好耐心,还有好姐妹芊芊和好帮手汤恩和。只要花个两年,那便会水到渠成了。

只是,她等得了,芊芊却等不了。

快到年底,一场接一场的雪落个不停。冷得教人不想出屋子。云缨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勤快地走动。不仅同僚之间的交际不停,她还拜了几位赏识她才华的大臣为老师。包括冷寒和常棣。

通过各种手段,她将朝廷的各方面都打探了一清二楚,包括军事上的安排,吏部的拔擢贬谪等等。本意是为了想办法斗倒郑贵妃,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大陈的军权文政安排,很有问题。她看了出来,但是不能说。

表面上,做一个好好学生。

就在她想法设法斗郑贵妃时候,芊芊也没闲着,争宠,操持后宫,也忙得很。

十二月二十五日这日,芊芊去跟郑贵妃请安。看到郑贵妃正在训斥高续文,骂得高总管很没面子。回来之后就告诉她。

云缨笑道:“高总管本来是先皇后的人。自然不受郑贵妃待见。不过高续文是陛下的心腹宦官,而且他通文墨,办差的手段更是宫里数一数二的,郑贵妃也奈何不得他。或许,我们可以先利用高总管来给郑贵妃使绊子。”

芊芊思忖片刻,道:“那我们怎么办?”

她摆了摆手:“你先别急,高续文奈何不了郑贵妃的。公主才出嫁不到两个月,陛下怎么会这么快冷落了郑贵妃。”

“云缨,你听我说,”芊芊忽然抬起了头:“不斗倒郑贵妃,再把你送出去。你就迟早会卷进靖王和太子的争斗之中。”

她想了想,的确是这样。随着她和萧陌的生分,靖王倒是对自己亲切多了。还送了宋墨宋纸之类的宝物拉拢她。大有不计前嫌,同舟共济的意思。不过,现在斗郑贵妃的危险太大。她还是拒绝:“不行,我们要等下去。”

芊芊不以为然:“云缨,大少爷说过,你很聪明,但有时候太谨慎了。现在郑丞相重兵在握,靖王势大,陛下总要防着郑家连后宫也把持吧?我这几次请安,父皇跟我说了,让我多帮着母妃操持。看来,是想让我管事呢!”

“芊芊,我跟你说…”她仔细想了想,道:“陛下可能打的是靖王取代太子的主意。倘若那样,我们帮太子就是触犯了陛下的大忌…但也不对,陛下如果看好靖王,就该让靖王结交文臣…这里面大有文章啊!”

“什么意思?”

云缨理顺了思路,解释道:“陛下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让萧家掌握文政。让郑家掌握军权。陛下倘若想废太子,立靖王。不过一道诏书的功夫。不必让太子掌握着文权,也不必看靖王这么辛苦地争权。”

芊芊忽然心惊起来,问道:“所以呢?”

云缨想了想,得出的这个结论,她也觉得不可思议:“陛下如此安排,似乎是故意让靖王和太子自相残杀。”

芊芊惊讶不已:“陛下怎么会让两个儿子自相残杀?!再说了,陛下除了这两个儿子,也没有继承人了呀!”

她缓缓道:“只是我的推测罢了。不过,连我都看得清楚的事情。那些大臣怎么会看不清楚?这当中必有什么猫腻。”

沉默许久,芊芊才启口道:“我听二少爷说过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因为满朝文武都是当局者,所以看不清。”

是啊,她也如此认为。不过,萧陌不至于看不出来。话说回来,真的是陛下安排两个儿子自相残杀,萧陌就算能看出来有什么用。太子陈朝奕不可能下野,靖王也不可能停止争权。所有人,都走在这条争名夺利的路上,包括她和芊芊。

过了几日,到了元旦,东宫书院难得放假一天。云缨出门采办了一些礼物,晌午时分进了宫,直接送去凤祥宫。

走进凤祥宫,一眼便看到地上趴着几个宫女。只见汤恩和大声训斥了几句。接着芊芊下令说:“留着无用了,赶去浣衣局吧。”等人都走了,云缨才上前来。芊芊看到是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来了。”

她问道:“那些宫女犯了什么事?”

芊芊眨了眨眼睛,悄悄道:“这是汤总管和我说的,郑贵妃派了几个心腹跟随女儿出嫁,眼下她那儿人手不够,迟早要招人。这几个宫女对我忠心耿耿,我大肆赶了她们出去。就是想郑贵妃收了她们。”

云缨没明白:“你想做什么?”

芊芊和汤恩和相视一笑,还是汤恩和出来说道:“驸马爷,公主说了,她要给郑贵妃使个小绊子,您放心,由我出面来做。保准万无一失!”

云缨看两人的坏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吧,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居然瞒着我?”

芊芊莞尔道:“不过送几个玩物给郑贵妃。你放心,不会出事的!现在先不告诉你,等几天就会看到好戏了。”又劝道:“云缨,你为了我都累了大半年了。好不容易平平安安熬到了过年,休息休息,别累着了!”

看他们如此神秘。云缨也不追问了,一来汤恩和做事她的确放心。二来,就算出事了,还有她顶着呢!

结果,过了不久。郑贵妃那边果然“出事”了。